马腾看着对面竟然朝着自己骑兵发起冲锋的步卒和几百骑兵,疾言道:“刚才用小戟的人是典韦,我看的真切,他是温侯指明要取下首级的人,其他人不重要,但不能放走了他,你明白?”
对啊,当初自己要去战典韦的时候温侯不许就是因为要亲手斩了此獠,或许,在温侯心中曹操的首级固然是重要,但若是放走了典韦,怕是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痛快。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后马超暗暗佩服自己父亲的冷静与周全。
离间计没有起到作用,很大原因是因为庞统看穿了曹军的核心计划,但作为马家这种尴尬的降将身份,其实真的不好去犯下任何的过错。
更何况,马超还指望吕布能将那一手违背力学原理的举轻若重技艺传授于自己呢,当即道:“父亲带人绕路,孩儿与令明牵制好典韦!”
“急切,你是牵制,不是厮杀,定要发挥好我军骑兵的灵活,走!”
马腾只给马超留下了原定的兵马数量,也就是他与庞德所率的两千骑兵而已,其他的全部都开始向着下方跑去,准备拉开距离。
眼看他们分兵,典韦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不管法正如何去设计,骑兵的机动性这一点终归是不可能克制的了。
他们留下的最大作用,一则是尽量拖延住骑兵的追杀,二则是要把吕军数量最多的步兵拦下来。
这样,终归凭着那几千骑兵,斩获不至于太过离谱。
只是让典韦没想到的是,他们反应会这么快,原本以为好赖会冲多几波,等自己积攒下更多的骑兵来反击。
看起来,西凉的骑兵也不都是莽夫。
因为有了马腾的提点,马超也不再轻易去跟这些死士短兵相接,保持着放风筝的打法,发挥骑兵的机动性。
一旦见到对方的阵型出现散乱,他就会带着庞德和几十名亲卫冲上去快速的收割。
曹军死士的骑兵因为负重问题,速度其实算不得快,至少是追不上马超他们这支队伍的。
“马超小儿可敢与我一战!”被这种放风筝的打法袭扰的头大,典韦嘶声呐喊。
“典韦,我何惧你!令得将士们分列,你若能胜我,我带着大军退回潼关!”马超当即回话。
从来就是喜欢硬刚的西凉男儿也对放风筝这类的打法嗤之以鼻的,总觉得不够爷们。
典韦这么一吆喝,他的战意就上来了。
“少将军,犯不着与他斗狠,我们拖住他就行了,到时候温侯率军前来,他还跑的了吗?”庞德赶忙劝道。
“不,我要亲手拿下这厮献给温侯!”马超是见过他跟吕布打的,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典韦。
眼看劝不住马超,庞德心下大急,深怕他又惹了吕布心头不悦。
但转而一想,眼中就闪过一抹精芒,便是不再多说,勒令着骑兵让出战场来。
双方将士纷纷点起火把将战场照亮。
纵是不喜欢马战,但这斗将来说,步战就是找死,典韦策马上前,马超提枪而来,两军厮杀的战场变成了斗将场,其实谁都不愿意的。
对于典韦而言,他们老这么放自己的风筝披甲的将士会被累垮的,要为后头的厮杀节省足够的体力。
若是能斩杀了马超,这群骑兵也会因此而军心溃散,所以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讲什么武德了,原本悬挂在腰间的最后两枚小戟被他压在了马背上,便于快速使用。
而马超看来,典韦是上了吕布黑名单的人,如果玩的太久跑了就麻烦了,正如马腾所说,指不定在吕布的心中,典韦的脑袋比曹操还重要。
朔风卷弄起沙尘,一阵恍眼,马超率先冲了上去。
虎头湛金枪中正一刺,典韦左手一拍,将枪头拍歪后,右戟扑棱棱自下而上撩向马超,却是被马超枪杆一压,轻松化解。
错马瞬间双双都向后发招,长枪与双戟擦出一阵火花。
观战的庞德有意无意的驱使着战马向前,纵然右手是握着朔风寒芒刀,可左手已经在众人不察觉的时候抓了一把硬弓。
你们打吧,等你不注意的时候我就给你来一手狠的,射死你也不至于,但你肯定跑不了了。
战场上,彼此都没有要试探对方的意思,上来就是火力全开的死战。
典韦的双戟较之虎头湛金枪自是要短上一些,可经年的训练下他很清楚怎么化解这种被动局面,甫一交手时是防御,但战马不断强压,随后双戟便如劈破斩浪般攻向对面,一旦距离足够近了,长兵器反而会不如双戟灵活。
但马超是什么人,一手枪法就连赵云都叹服的男人,虎头湛金枪如臂使指,忽近忽远,以枪杆化解对面杀招,枪头却能鬼魅般即时反击,一时间双方打的难解难分。
而且,马超速度之快,让典韦是极为诧异的,想不到当世除了赵云,还能有人枪法造诣到了这个程度,便是他想用小戟偷袭都没有机会。
毕竟,小戟投掷的杀招对付寻常的将士是催命符,但当世高手眼中,除非你距离近到能让他完全来不及反应,否则就是白送。
他只剩下两枚小戟了,要么不动手,动手就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
不知不觉中,两人厮杀已有五十回合,不分胜负,不见强弱,堪称是旗鼓相当。
马超的快、狠都让典韦疲于招架,但典韦双戟亦如一道密不透风的墙,虎头湛金枪自始至终没能形成有威胁的杀伤。
想是这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来的。
拼气力?我马超还没怕过谁!
战意正酣的马超打的很痛快,双方再次照面后的错马,近乎是条件反射的回马枪刺向典韦。
这一回,对方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回身出招化解,而是算准时机身子一匍匐,躲过这一击,随后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右戟压在腿下抽起小戟一个转身发力投去。
这样的投掷姿势自是比不得正常状态下的力道,可这个距离,应该足够放倒马超了。
不料想,对方亦如背后长眼,右手一撑马鞍,整个人虚空回转身形,倒骑着里飞沙长枪一挑,轻松的接下了这一手偷袭。
随后,马超得意的朗声大笑,“早就防着你这一手了,还有什么能耐,尽管试出来吧!”
典韦心头一沉,定是这厮看到了我偷袭吕布时候用过这招!
唯一的杀手锏都失利了,典韦纵是剩下最后一枚小戟却也知道不会有太大作为,便是不做他想,握紧双戟,准备跟马超纯拼武艺。
一拍观战的庞德松了一口气,少将军神勇啊。
此时,朔风寒芒刀已经立在地上,他的右手也捻起了一枚金翎箭,只是等待合适的机会便可以动手。
而且,面对典韦,他根本没有丝毫的不讲武德的心理负担。
夜幕下,双方将士都被眼前的大战吸引的完全入了神,似乎忘记了彼此的任务,只期待己方的大将快些将对方斩落马下。
远方,一道身影急速奔驰着,见着这头有火光,便是被吸引了过来。
瞧着背对着自己的军士披着的是曹军战甲,当即一勒缰绳,战马高高跃起落入了人群之中,方天画戟卷起一蓬土雾横扫过去。
纵是三重的铠甲迎上这一击也完全失去了防御的作用,重戟的将士撞飞出去,倒地后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如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在重甲死士中间的吕布,目露睥睨之色。
“是……是吕布,是吕布!快,围定他,杀了他!”远处的校尉一眼就看出了这身显眼装束。
事实上,不需要他说,曹军也知道来人是吕布,比寻常战马大上一号,夜色下熠熠生辉的紫金冠,胸前形容狰狞的兽面吞头铠,手中那杆方天画戟,除了吕布,还能有谁。
就算是死士,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吕布,也不由心头一颤,他的气场似乎能够压碎世间的一切不自量力,乃至于他们的第一念头竟然是想调头就跑。
校尉见众人无动于衷,赶忙喝道:“弟兄们,别忘了我们的任务,不死不休,不死不休啊!”
也是这一声提醒,他们才想起,原来自己是死士,留下来的任务就是断后。
既然已经抱着必死的心,那来人是不是吕布又有什么干系。
咽了咽口水后,众人终于一拥而上。
“重甲兵?”
吕布冷嗤了一声,看着先是后退复而又攻来的曹军,嘶声道:“你们知不知道陷阵营在我面前都不敢造次!”
话音刚落,方天画戟转拍为掠,向前一扫,丈余长戟,戟锋留下一道寒芒,前锋涌来的七名曹军便是咽喉喷出血柱来,立时无力的瘫倒了下去。
赤兔马无令自动,朝着前方开始冲锋。
他便是一人一马,长戟左右不断的横掠,每一次划出,少则三五名,多则七八名的曹军便会应声倒地。
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倒地的曹军铠甲皆是完整,只是咽喉处都留下了一道口子,鲜血泊泊。
饶是令西凉、乌桓骑兵无比头疼的重甲兵,在吕布的戟下,跟寻常的将士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可是几千人的队伍,竟是能被吕布一人就冲了个混乱不堪。
第三百五十章 典韦身死
用攻击和移动速度换来的高防御属性,在战场之上主打的是一个防守反击,无论是面对骑兵、步兵乃至于弓弩手,他们都有应对的套路。
当然,这样的部曲也不是随时都能凑出来的,一如眼下这批死士的三重甲,那可是曹操将大军中过半铠甲都集中在了一起,为的就是让他们尽可能的拖住更多的吕军,保存有生力量。
可一旦组建起来,凭着高防属性,寻常骑兵无论是弓骑还是枪骑,对他们的威胁其实都算不得大。
唯一的弊端就是临时组建的部曲,合击之术太差了,陷阵营无法大规模的扩张,最初的原因是装备的打造和保养费用问题,但到了后期不受军费掣肘后,最大的原因就是将士们的合击之术。
这种默契,不是靠在校场上操练就能有所成就,必须是丢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厮杀沉淀下来的。
可即便是陷阵营这样的部曲,尚且困不住吕布,遑论是这支临时组建的死士。
离谱的高防在吕布如臂使指的方天画戟面前形同虚设,每戟出,重甲死士的咽喉处必是血雾弥漫。
加之赤兔马的速度和力量都远非寻常战马可比,撞击在这些重甲死士身上,便是身后有人顶上卸力也得倾倒一片,根本没办法阻拦下吕布在人群中来去自如的屠杀。
仅是一人,仅是一骑,仅凭一戟,号称三千的重甲死士就被搅弄的阵型大乱。
原本拼力搏杀的典韦闻听身后惨叫连连,号角声大做,心下大疑。
此地距离冰城尚有十余里地,距离潼关那就奔四十去了,吕军步卒赶到怎么也得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按时间推算,怎么着也没能这么快出现才对。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吕军的步卒赶到,那也不至于把这些重甲死士杀的混乱不堪吧。
但不管怎么说,后方动乱,这个时候他都需要赶回去,相比于跟马超分出个胜负,显然稳住军阵更为重要。
高手过招,哪能分心,就是这么一走神的功夫,虎头湛金枪便像毒蛇一般探来,速度之快便是一步慢步步慢,双戟并用也只能做防御。
马超心下大喜,不能放过这次唯一的占据上风的机会,策动里飞沙缠着典韦压着打。
“有破绽!”大喜的不止是马超,一直苦等机会的庞德也不管曹军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眼看着典韦身形不正,宝雕弓倏然抬起,搭弓上弦如满月。
嗖~
破风声响起,金翎箭如一道匹练刺破夜空,精准的命中了典韦的右臂。
忽如其来的肌肉撕裂感钻心般疼痛,当即就让典韦臂膀连铁戟都握不稳了,防御一滞的空隙里,虎头湛金枪趁势将他左戟挑飞,接着枪杆横向一拍,典韦重重落马。
“弟兄们,敌将已败,杀过去啊!”庞德见状以凉州话吆喝了一声,西凉骑兵一个个发出嗷呜的兴奋声便策马冲去。
乌桓骑兵当是听不懂,只见得他们冲杀便是本能的跟了上去。
再说吕布一人一马已经是在重甲步兵团里杀了十几个来回,被他们自己视为足可格挡五十步箭头的防御,在吕布面前根本起不到半分作用,重甲死士的尸体横七竖八一大片,一时间军心摇曳,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马超与庞德带人从后杀来,不断的呐喊着:“典韦已被我所擒,尔等束手可免一死!”
若是换了寻常的军队,这样的状态下早就土崩瓦解了,到底是死士,出征前曹操、典韦都曾先后训话,大家也做好了把命交代在这的准备,便是以卵击石,那也要死战到底。
这其实已经不是一种单纯的战斗意志了,而是都清楚,立了死士的军令状,如果临阵脱逃,那家里人可就要遭老罪了。
以至于两线夹击之下,一时半会竟然无法尽歼这群人。
直到后方的步卒增援赶到,这场战斗才算落下了帷幕,可此时已经距离曹军撤走过去了两个时辰,天都亮起来了。
将士们在打扫战场,从曹军死士身上剥下铠甲,这些可是好东西,回炉熔炼后又能继续利用的,能换不少军功。
“温侯,你怎么来了,刚才天没亮的时候,就是您一人一马杀入那群重甲步兵营里搅乱了他们?”马超跑到吕布的面前,有些诧异的问道。
吕布没有解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典韦呢?”
马超有些没反应过来,天呐,这是怎么办到的,他自己也不怵这些重甲步兵,可要说单枪匹马杀进去后不仅全身而退,还把三千人的部曲搅弄的溃不成军,那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他当然也知道重甲步卒的命门是在咽喉,问题是在战乱之中,哪能这么容易给你瞄准下手,他不认为自己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