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风云:大明第一荒唐皇帝 第49节

  朱祁钰依言起身,去两位侧妃房里吃了饭,便乐呵呵地来到了西厅。

  正好朝廷重臣们也来奏事,朱祁钰忙命唤入。

  胡率先问道:“启禀陛下,臣等以为陛下不能只通过面见重臣,来处理朝政。虽然现在是特殊时期,臣等以为还是应该按时进行正常的朝会,让文武大臣都有机会面奏机宜。”

  朱祁钰摇摇头,心中暗道:“那可不行,我还得和朱见深的孙子好好学习呢。上朝?怎么可以上朝呢,你们知道上朝的皇帝死得多快吗?”

  当然这话不能和大臣们直说,朱祁钰换了个说法:“让文武大臣们直接上奏本就好,如果他们说的真是重要的事情,我会亲自召见面谈。

  但是那些明明没事,却非叨叨个没完没了的,我就不和他们浪费时间了。

  另外你们内阁传达我的旨意,以后大臣上奏本,务必言简意赅。简单明了地把你要奏什么事情说清楚,用词越直白越好,不要卖弄文采。如果再没事东拉西扯一堆没用的,堂堂两榜进士连话都说不利索,直接把奏本打回去重写。

  对于屡教不改的,贬官罚俸。”

  胡苦着脸答应了,现在好了,朝没上了,反而奏本都不能尽情写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新君继位,大臣和皇帝之间都要有个磨合的过程。如今大臣们已经有些摸清新君的脾性了:

  新君喜欢简单直白,讨厌繁复地弯弯绕绕。新君喜欢小桥流水的亲切自然风格,讨厌紫禁城冷冰冰的恢弘壮丽。新君溺爱低眉顺眼、无限逢迎的齐王妃,讨厌性格刚强、偏激执拗的王太妃。

  所以现在新君不让文武大臣在奏本里拽文,重臣们也没执意反对。

  毕竟新君是不读奏本的,而实际上受那些连篇废话折磨的,偏偏正是内阁的阁老们。

  从某种意义上,新君为阁老们做了一件好事。

  谈完胡这事,本来气氛还好,然而于谦紧接着奏了件让新君发火的事情:

  “启禀陛下,巡抚大同宣府、副都御史罗亨信,弹劾守备赤城堡指挥郑谦、徐福,雕鹗堡指挥姚,于七月内闻贼入境,带着一家老小弃城而走,以至怀来、永宁等卫纷纷效仿。希望能将这些人正法,以为边将不忠之戒。”

  朱祁钰闻言大怒,举起茶杯就想往地上摔。只是举到半空,又觉得自己的茶杯很贵重,才硬忍着怒气又放了下来。

  深呼吸了几下,朱祁钰才非常恳切地向于谦问道:“于尚书,上面说的那些,是不是又都发生在宣府总兵杨洪的防区?

  朕非常诚恳地请教请教您,您能不能告诉告诉我,杨洪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95章 新君借京观祭坛 逼大臣各自站队

  于谦闻言有些犯难,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好在朱祁钰也没想听于谦回话,而是继续斥责道:

  “若是宣府总兵是个普通人,我就不说他了。关键那是杨洪啊,他守边四十余年,以英勇善战,升至大将,声震南北。他都给自己封王了,还什么‘杨王’。

  问题是,从七月开始,你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他要是真有韩信那样的本事,别说假王了,就算让我给他封个真王都可以。

  要么你就把本事拿出来给我看,要么你就别学韩信那样玩。

  让他自己算算,从七月到现在两个多月了,咱们这位杨大亲王,杀的鞑子总共能凑够一百个人吗?”

  于谦闻言,默不作声,其他大臣也不说话。

  朱祁钰又厉声问道:“你们中谁是杨洪背后的靠山,来来来,请站出来给我解释解释。”

  大臣们还是面面相觑,谁也不吭声。

  朱祁钰又回身,在旁边柜子的抽屉里取出一封奏本,递给一众大臣:“来,大家看看吧,这是杨洪七月份的一封奏本。他上奏说啥呢:达贼围马营已三日,将河水断绝,营中无水。

  你们都说土木之败,是因为王振瞎指挥,导致大营被断水,全军崩溃。

  好,王振被断水,我不怪他。因为他是个太监,本来就不懂兵法。

  但是咱们威名赫赫的杨大亲王,也不懂兵法吗,怎么他也被断水了呢?”

  大臣们低着头,还是不说话,反正法不责众,再说事情都是杨洪干的,关大臣们什么事呢。

  而且大臣们已经非常清楚新君对杨洪的态度了,自然更没人愿意站出来替杨洪背锅。

  朱祁钰对大臣敲打够了,也见好就收,不容置疑地吩咐道:“着内阁拟旨,升提督居庸关、兵部员外郎罗通为添设兵部侍郎,仍旧提督居庸关。

  并赐尚方剑,令其节制居庸关上全部兵马,总管一切关防事务。

  告诉他,除朕允许入关的瓦剌特使外,不许放任何一名鞑子入关。

  也不许放杨洪、杨俊所部的任何一名宣府兵入关,如有违逆者,先斩后奏,就地格杀。”

  正如朱祁钰所料,没人反对。陈循与王文只是愣了一下,便表示奉命。

  内阁就是这样,有两三个人愿意奉命就足够了。剩下的阁臣如果不服,那就去靠一边站好。

  胡、王直等人也没坚持,紧跟着也表示奉命。

  大臣心中,反而暗暗佩服新君看人准。罗通这个人,有能力,而且按资历,早够当兵部侍郎了。

  结果呢,太上皇刚登基时,罗通就已经是兵部郎中,离侍郎只差一级了。结果十几年过去了,罗通反而降了一级,成了兵部员外郎,这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只因罗通在正统初年进过监狱。

  不过在朱祁镇的正统朝,进监狱没什么丢人的。

  就眼前的几位重臣,胡在正统朝进过监狱,王直在正统朝进过监狱,于谦也在正统朝进过监狱。就连在外面打仗的兵部尚书王骥,也在正统朝进过监狱。

  反正太上皇特别喜欢送大臣进监狱,反正大家都进过监狱,谁也别笑话谁。

  所以现在的新君虽然喜欢对大臣冷嘲热讽,但大臣们勉强还能接受,毕竟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相对于太上皇动不动把人投进监狱,新君不过就是爱冷嘲热讽几句,而且也不动手,就光在那骂。在太上皇面前,新君实在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其他大臣们都在想罗通,于谦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新君的不对头:皇帝已经多次公开地表达了对杨洪的极度不满,但是却始终不对杨洪采取任何动作,也不罢官,也不问罪,也不削其兵权,就这样干耗着。

  这是个什么道理呢?皇帝并不是愚笨之辈,为什么要做如此不合逻辑之事。事出反常必有妖,于谦又想回家找幕僚了。

  朱祁钰见没人说话了,便问道:“没事了,那要不散了吧?”

  于谦回过神来,连忙回道:“启禀陛下,交趾归顺土官、百户陈复宗上言曰:宜选大象,演习象战之法,为其打造战鞍战甲,臣愿领军骑象,用之攻破贼阵。”

  朱祁钰闻言愣住了:怎么骑大象的都出来了。

  “这个大象是哪来的呢?”

  于谦回道:“御马监有象房,至于陈复宗私下有没有养,微臣就不知道了。”

  “行吧,那让陈复宗去御马监下的武骧左卫担任百户去吧,让他全权负责训练战象。让工部按照他的要求为大象打造战甲。到时候我亲自上西直门观战,看他到底怎么破阵杀敌。”

  “是,微臣领命,还有一件事情,内廷想组织几百人的净军,参加保卫京城的战斗。臣不敢擅专,还请陛下定夺。”

  “哦,知道了,内廷太监愿意杀敌报国,心是好的。但这些事情,还是让军队来吧。”

  “是,微臣领命。”

  朱祁钰起身笑道:“大家也不要整天埋头在公文堆里了,走,今天我带着大家去视察视察京城防务去。”

  新君非常地热情,大臣们无可奈何,只得跟着新君一起来到了西直门。

  朱祁钰带着大臣们在西直门爬上爬下,于城墙上溜达了两圈,又一起到西直门外,视察了一番新修的防御工事。

  西直门外宽敞平坦,是皇帝和亲王勋贵出入京城,常走的城门。

  朱祁钰带着大臣们,沿着大路,走到离城门百丈远的地方,然后回过头来,一脸严肃地面对着西直门。

  大臣们心知,这是皇帝又要有新想法了,于是都侧耳倾听。

  朱祁钰伸手朝左边一指:“就在这里,待战事结束,朕要筑一座大型京观,供进出京城的皇帝、藩王、勋贵、文武大臣,以及大明百姓瞻仰。

  在京观之前,朕还要立记功碑,将整个京城保卫战的过程,以及立功将士、阵亡将士的姓名都刻上,让大明上下永远纪念。”

  朱祁钰话音刚落,一帮老狐狸立即便抓住了重点:新君要让进出京的皇帝瞻仰京观,这不是特意针对太上皇的吗?让太上皇回京的时候,刚到城门外就看京观?

  不等大臣接话,朱祁钰又指了右面:“相对的,在我的右手边,我要建一座大型祭坛,将在土木堡等战场阵亡的将士,一一设立牌位,供奉其上,使阵亡将士永享香火祭祀,也让后人永记这场国耻。”

  这话一出,大臣们的脸色都变了。

  虽然大臣们不相信新君能砍到足够的人头筑京观,但筑不筑京观大家无所谓,人头够就筑,人头不够就拉倒,新君有兴致,大臣们也不拦着。

  可是为土木堡阵亡将士建祭坛就不一样了,这等于是将太上皇的失败摆在台面上,在九州万邦、亿兆百姓面前,公开打脸。而且是持续不断地打脸,只要这座祭坛存在一天,打脸就会持续一天。

  朱祁钰又补充道:“在祭坛下,靠路边的位置,同样要立碑,将土木堡的过程,阵亡的勋贵、文武大臣、将士名单,全部刻于其上,以警后人。”

  胡、王直等人的脸色更难看了,新君这是执意要否定太上皇了,而且今天也是在逼大臣们表态站队。

  大臣要是同意建祭坛,那就彻底得罪死了太上皇。

  若是不同意建祭坛,那就等于拒绝站队新君,下场不用说,肯定会被新君清洗。

  出乎胡和王直这两位太上皇铁杆心腹的意料,首辅陈循并没有思索太长时间,便跪下来,明确表达了对新君表示了赞同。

  紧接着是王文,更是直接跪地,高声赞道:“建祭坛以慰将士,筑京观以慑四夷,陛下胸怀天下,体恤万民,刚柔相济,恩威并用,真英明神武之君也,微臣既感且佩,愿鞠躬尽瘁,以辅陛下成就中兴盛世。”

  胡与王直闻言,惊骇诧异到了极点:这个王文是疯了吗,‘成就中兴盛世’这种话竟然都说出口了。什么叫中兴,必须得有前人的衰落,后人才能称中兴啊。这是彻底否定太上皇啊,王文这是打算跟着新君,一条路走到黑了吗?

  更令胡与王直惊诧的是,于谦也跟着跪了下来,高声回道:“王总宪所言甚是,微臣也愿鞠躬尽瘁,以辅陛下成就中兴盛世。”

  商辂和彭时年纪轻,新入阁,跪与不跪都没那么重要。

  但是另外五位都是举足轻重的朝廷栋梁,竟然跪了三个。这实在是胡和王直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这下新君派的声势,竟然莫名其妙地压倒了上皇派,作为太上皇铁杆心腹的胡、王直,算是彻底犯了难。

第96章 新君终掌控内阁 重臣誓效忠皇帝

  作为掌权多年的吏部尚书,王直心中暗暗给新君算了笔账:

  新君揽权之路上,需要应对的,主要有七大势力:文臣、武将、勋贵、藩王、后宫、太监,再加上军心民心。

  由于新君继位前没有自己的班底,所以截止到今天之前,新君是非常可怜的,手里能掌握的只有:

  一半的后宫、很小一部分文官、基本可以忽略不记的勋贵、太监、武将。

  至于藩王,则是统统不服新君。军心民心更是基本没有。

  也就是说新皇帝也就比傀儡多少强点,但也强得有限,是实实在在的弱主。

  但是过了今天就不一样了,皇帝得到内阁和兵部的效忠,便彻底成势了。接下来皇帝的权势,就会像滚雪球一样,极速扩大,最后变得势不可挡。

  如果能在接下来的北京保卫战,打一场漂亮仗,那时候皇帝军心、民心在手,太上皇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朱祁钰也不着急,就看着胡、王直、商辂、彭时四人慢慢思考。

  胡与王直呆呆地看着大路两边的空地,若真是让皇帝在这里筑成了京观,建成了祭台,那太上皇的丧失辱国,与新君的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形成鲜明对比。

  最后的结局就只能是太上皇威望扫地,新皇帝君临天下,威加四海。

  两人再看看眼前,陈循、王文、于谦还跪在地上,等着其他人一起宣誓效忠、山呼万岁。

  现在是站着的人,希望跪着的人赶紧起来;跪着的人,想要其他人一起跪下。

  朱祁钰见站着的四人面面相觑,都不肯先开口,为了缓解下尴尬的气氛,便找了个话题,向商辂、彭时问道:“如今广东又乱了,朕想派一名重臣,去广东剿灭叛逆,你们说说派谁去合适?”

  商辂、彭时闻言对视一眼,二人本来也没有什么非坚持不可的立场,而且新君的弱只是相对其他掌权者而言的,对于两个新入阁的翰林学士,却依旧是高不可攀的。这不,一句话就要把两人送到广东去,那谁能想去。

  所以商辂与彭时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也宣誓效忠新君。

  这样一来,胡与王直地处境更加尴尬了,就剩下了两人,那便到了必须表态的时候了。

  王直先站出来问道:“敢问陛下,将来准备如何对待太上皇?”

  朱祁钰很直白地回道:“请太上皇在此,对着土木堡死难将士的灵位,下罪己诏,禅让君位。”

  王直闻言,深深地叹口气,果然真是如此,怕什么就来什么。最重要的是,有陈循、王文、于谦三人的支持,自己根本就阻止不了皇帝这样做。

  哎,既然不能反抗,王直觉得帮太上皇争取个最低限度的优待,也就算尽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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