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打了,还商量什么。”
其他人也都点点头,如今已是景泰五年,经过这五年的磨合,早就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军政事务处理流程。
皇帝定好大政方针,内阁会同六部等衙门具体执行。大家分工明确,已经不需要君臣天天聚在一起商量事情了。
接下来,就是紧张的整军备战。从缅甸北返、被皇帝特许回家与亲人团聚的京营将士们,被提前征召,迅速集结前往辽东。
到二月二十一日,江渊已经集结了三万辽东地方军队,进驻定辽右卫,与朝鲜边境的三万大军展开了对峙。
咸镜道李澄玉与女真勾结,自称大金皇帝。
江渊为李澄玉牵制住了朝鲜三万大军,但首阳大君以朝鲜国王的名义,另外征调了三万大军,号称十万,准备发兵剿灭李澄玉。
接下的日子,江渊度日如年,几乎是一天一封公文,催促着南和侯方瑛率京军精锐前来定辽右卫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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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送别方瑛嘱托战事 亲出试题筛选
方瑛是很愿意打仗的,因为就算让他摸着良心自己讲,这个南和侯的爵位也来得太快了些,甚至是直接跳过了伯爵。
朝野上下,有许多人颇有微词。
但方瑛愿意再立新功,好证明自己的能力,从南方带回的京军却不太想打了。
三月初五,草长莺飞。
方瑛好容易在通州集结完军队,然后来向皇帝辞行。
青云阁中,君臣品茶闲谈,这也是方瑛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皇帝和世子。
这位大明天子,怎么说呢,一旦近距离接触,就越发感觉其仙风道骨、灵气逼人。世子则长得极为俊美,安安静静坐在皇帝身旁,不吵不闹。
皇帝笑的很温和,眼神也很清澈真诚,但方瑛总觉得有种疏离感。
这也是包括王骥、陈懋、梁在内的南征集团最担心的问题:君臣之间有隔阂,而且芥蒂极深。
尤其是之前石亨等人还在北京发起过一场大兵变。
皇帝也怕现在这批京军再搞一场兵变,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还心心念念记挂着正统皇帝呢。
南征的将士则怕皇帝铲除异己,所以王骥、陈懋、梁和近一半的军队干脆就不回来了。
朱祁钰自己也感觉到了和方瑛之间的隔阂,君臣相互猜忌,相处起来就很累了。所以朱祁钰尽量找些轻快点的话题:
“朝鲜的军队,水平三流,其铠甲、火器更是完全比不得大明军队,这仗打起来,必然是摧枯拉朽的。
南和侯让麾下军队再坚持坚持,打完这一仗,我让你们好生修整几年。
你的大军南征北战不容易,待朝鲜被讨平,朕必重重有赏。”
方瑛站起身,躬身而答曰:“臣等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圣上擒拿叛逆、彻底讨平朝鲜。”
朱祁钰笑着摆摆手:“擒拿就不必了。”
方瑛愣了一下,才连忙称躬身称是。听懂了,皇帝的意思是活的不要。
朱祁钰又嘱咐道:“别的我都不担心,但们要紧地约束将士,朝鲜百姓也是大明的子民。”
方瑛再度点头称是。
朱祁钰向何宜递去一个眼神,接下来具体的战事布署,就由何宜来跟方瑛交流了。朱祁钰主要是远望窗外风景,时不时附在朱文芳耳边悄声嘀咕几句。
好容易讲完,朱祁钰亲自起身,客客气气送走了方瑛,何宜也跟着出去,一直送方瑛到王府外。
待方瑛走远,阁中只剩下朱文芳、黄七、阮竹。
只剩下了儿子和铁杆嫡系,朱祁钰往软榻上一歪,无奈地自嘲道:“我真是越来越受不得委屈了,一看到这些旧京军,我就想起当年那场兵变。
小文芳你快点长大吧,这皇帝我是真不想当了,一天到晚操不完的闲心,这就不是人干的活儿。”
阮竹闻言奉承道:“皇爷如今威望正隆,那旧京军有了上次兵变的前车之鉴,哪还能再生异心呢。
实在不行,皇爷把旧京军拆分打散,威胁不就消除了吗。”
听到这话,朱祁钰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很严肃地强调道:“我宁可再当一回恶人,也绝对不会将这支京军拆分打散的。
阮竹你是世子的大伴,脑子可一定要清醒。
照看世子,这是多大的责任。你读过书,刘揖堕马死,你听说过吧?”
阮竹回道:“梁王刘揖,孝文皇帝最爱之少子,在封国内堕马而死,谥号怀,无子,国除。
孝文皇帝大哀,第二年,其太傅贾谊也内疚而死。”
朱祁钰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你是世子的大伴,将来世子做了皇帝,你就是内廷屈指可数的人物。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好世子,让他能平平安安当上皇帝。
皇权是非常脆弱的,没你想的那么牢靠。刘揖堕马死,转眼之间人就没了,弄死个皇子很简单的,一点都不复杂。
我登基以来,为什么一直不去拆分旧京军呢,你真以为是我很傻吗,你能想到的方法我就想不到?
这些人里,可能大部分都对弄死皇帝和世子没有兴趣,但里面也必然有宣庙和怡王的死忠,哪怕几十个人,几个人,他也是必然会有的。
以后世子会接触很多很多人,侍卫、随从、武将、兵丁,他不可能只接触咱们的亲军。
只要有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混到世子身边,就足以给你来个世子堕马死了。
千日做贼容易,千日防贼难于上青天,我们一定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哪天大大咧咧地什么都不在乎了,就离死不远了。
你把旧京军这些人搁一块,还好监控他们。一旦拆分打散了,几万人你监控谁去呢。
不定什么时候,人家或者人家的子侄就摸到世子身边了,你能监管好世子的贴身侍卫,但你能天天去盯着喂马的马夫吗。
不定哪天马夫给你做点手脚,世子就堕马死了。就算你防住了堕马死,还有千千万万种手段呢。
比如说火药厂大爆炸,我不跟你说,你能想得到火药厂大爆炸也能弄死皇子吗?”
阮竹一脸诚恳地回道:“皇爷说的是,别的奴婢都听明白了,只是这火药厂爆炸,如何能弄死皇子呢?”
朱祁钰叹了口气,跟阮竹讲小型核弹级别的天启大爆炸,就算自己肯讲,他也理解不了,只能换了个说法:
“比如某天世子的车马经过王恭厂旁边的街道,正好此时,王恭厂里堆放的火药被点燃,发生了大爆炸,你猜世子会不会被炸死呢?”
阮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朱祁钰最终总结道:“就算当了皇帝,也是很脆弱的,有时候看上去不起眼的人,可能是厨子,也可能是马夫,也可能是侍女,只要出现了时机,一个两个的就足够弄死皇帝了。
弄死皇帝,根本就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明天召集小朝会吧,马上要会试了,我跟大臣们谈谈。”
讲完居安思危,朱祁钰回到家中,泡了个温泉,也不管天还大亮,就上床要睡觉了。
几位爱妃凑上来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
朱祁钰叹口气:“敌暗我明,看不到敌人在哪里,这才是最累的。唉,不说这些了,今年会试我要出三道策论题。
一个是论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五朝军政得失。
一个是论秦、汉、唐、宋内政外交战略对国祚的影响。
最后一个,论大明应如何处理与外藩的关系。
我给他们出了三个非常宽泛的问题,让他们尽情发挥吧。
我想一般二般的人,应该没办法提前猜到我要出什么题吧。”
林香玉笑道:“这些举人们也真难,寒窗苦读数十载,好容易将圣贤书倒背如流,结果碰到了大明最荒唐的皇帝,每次会试都要出这些刁钻古怪的难题。”
“我也不是真的要让他们个个都跟贾谊似的,出这些题目,主要还是为了让他们表表忠心,选定立场。
那些忠于怡王的,还有认同宣庙治国方略的,就趁早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了。
现在的官员,尤其是地方上,九成九都沉迷于宣德盛世,天知道他们心里得有多恨我。
宣庙既不打仗,也不整顿吏治,更不搞改革,地方官员可以踏踏实实作威作福,宣德朝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美好的盛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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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 移风易俗重订法典 朝会集议全面
到了第二天,朱祁钰还是耐着性子召见了朝中重臣,这次依旧带上了朱文芳。
对小朝会的参加资格,朱祁钰做了些小改动:尚书、左、右侍郎都可以参加,不再局限于阁臣。添设的侍郎若无提前奏请,不用参加小朝会。
这样一改,那些资历较浅、非大学士的侍郎也就可以参与朝会了。
刑部右侍郎周第一次参加小朝会,就给皇帝提了一个十分尖锐的司法问题:“圣上,山东鳌山卫经历司知事刘凯奏曰:
本卫副千户宋成娶千户戴茂长女为妻,已蒙给诰封戴氏为宜人,未几,成卒。
戴氏改适莱州卫指挥佥事姚雄。
此上负封赠之恩,下失夫妇之道,乞赦山东按察使司执问追夺改正。
并移文各处,晓谕命妇不得再醮。”
朱祁钰点点头:“就是命妇能不能改嫁的问题呗。”
周回道:“确是如此,臣以为朝廷当制定成例,有一个统一而确定的处置方案。”
朱祁钰转向何宜:“这件事出自鳌山卫,我记得之前还有一个山什么卫来着,也是涉及到了改嫁官司?”
何宜回道:“是大前年,靖国公上奏,说有些人在订亲之后,男方或执役他乡,或调官他所,便弃前所聘者,别娶成家。
之前所聘女子的父兄不得已,只得将其改嫁他人。
结果那毁约的男子,反而兴词告争。
所司止据常例,断付前夫,或被嫁卖,或抑为妾。
原其所由,皆因男家无义,实非女家背盟。
如已故都督吕毅之子吕瑛,先定指挥使葛覃之妹为妻。
后吕瑛袭调山海卫,别娶千户俞胜之女为妻,又娶陈氏为妾,已生男女。
葛覃母子因女年长三十,便上嫁与南京千户刘昱为妻,已生男女三人。今被吕瑛具奏争娶,两家兴词连年不绝。
司法依律断令离昱归瑛,葛覃之妹又被迫去给吕瑛为妾。”
朱祁钰诧异地望了何宜一眼,这家伙竟然连这么多人名都能记住。
周也附和道:“确是如此,大明的律例,在改嫁问题上,确实有很多不到之处。”
朱祁钰好奇地问道:“这个问题应该很常见吧,之前就一直没人管吗?仁庙和宣庙是怎么说的?正统朝又是如何处置这些事情的?”
周苦笑道:“之前就是男女一旦定立婚约,按成例,男子可以另娶,但男子毁约之后,女子却依然不能另嫁。
只要告官,最终都是判男方胜诉。
还有有诰命在身的女子改嫁,以前都不会追夺诰命。”
“那我大明的律法岂不是有很多漏洞?”
周很肯定地点点头:“上面提到的,还是官家男女。若是平头百姓,那就更加没有保障了。”
朱祁钰点点头:“以前我还真的忽略这些事情了,要不我制定一部《民法典》,把这样事情都规定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