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77节

  几人扬尘而去,一两个时辰之后,就看到一个交叉路口,只见往西那条大路却是更加宽阔,正是通往上京的道路,而往南这条路却是直奔锦州方向。

  勒住了马匹,赵柽瞧向小娘道:“十三娘可要回上京?”

  小娘坐在马上看他,眸子闪闪:“元二郎……”

  赵柽笑道:“此一别天高水远,就不知何年再见了,不过我去不了上京,十三娘却可来开封。”

  小娘神色有些黯淡,道:“元二郎,我记下了,你也要记得一路小心,莫要贪险冒进。”

  赵柽跳下马,笑道:“这匹赤骥乃是名马,就送给十三娘好了。”

  小娘闻言慌道:“我回上京路程不远,元二郎你还要继续前行,我怎能要这马?”

  赵柽道:“那黑马同样神骏,骑来自是一样,这赤骥却是我送与你的,十三娘莫要推辞。”

  看赵柽神色坚定,小娘便只好下了黑马,赵柽将手上缰绳递过,叹道:“人生奈何,江湖路远,十三娘,上马吧!”

  看着小娘上马,赵柽在那赤骥身上用力一拍,马便顺着大路奔驰而去,小娘此刻回头,却见赵柽正在微笑望她,不由内心顿时就是一空,仿佛身上所有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走,扶在马上,两行泪水无声流下。

  看着小娘的背影渐渐消失,赵柽的神色落寞下来,他自嘲一笑,上了黑马。

  黄孤看着赵柽,犹豫道:“公子……为何不带萧姑娘回东京呢?”

  赵柽看了他眼,也不说话,打马走出几十步,这才道:“独孤无敌啊,我觉得你这个无敌的名字很不好,叫这种名字的人,在战场上往往都会死得快,你还是换个名字吧!”

  黄孤“啊”了一声,脸皮抽了抽,一时摸不到头脑。

  欧阳北趴在马上,嘴角都快笑得裂开,他看着前方的赵柽,看着看着目光渐渐落到那匹黑马上,他又回头瞅一眼上京方向的大路,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疑惑不解……

  三人几乎马不停蹄,一路向南而去,路上倒也遇见几股百来人左右的辽兵,只要没有那种见面就弓弩齐发的,三人便一路冲杀过去。

  这是在和耶律大石抢时间,在泰州边境的山上没有杀死赵柽四人,那么耶律大石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几人退回了金境。

  赵柽要做的就是一路抓紧南行,让这个消息晚到耶律大石手中一步,等耶律大石接到他们还在辽境且南冲时,这个时候再下达命令调兵是需要时间的,他们要抢在这个时间之前赶到锦州,从锦州入海。

  来的时候走的是来州,回去时却绝不可能再走来州。

  且来州距离海近,防御要更严密一些,而锦州城距离海有那么一点距离,更好去到海边……

  最近一段时日,锦州城的水营碰见了一件头疼的事情,他们居然遇到了海盗。

  锦州这种处在海湾的地方,可以说上百年都没有出现过海盗,因为这种地方少有财货可抢,做为军事要塞,本身百姓也不那么多,城池距离海边也有距离,海盗上岸抢夺战线会拉得过长。

  而眼下的辽军水营早就被女真给打得如惊弓之鸟,女真虽然不重视水战,也没有几艘船,但是女真的军队完全可以把辽军水营逼得连岸边都不敢靠近。

  当时辽东失守,水营根本不敢战,他们在船上射不到岸上的女真兵,女真兵射他们倒是十分精准,彼此战力由此可见一斑。

  而辽与宋并未有过太多的水战,澶渊之盟后更是难在海上接触,百来年中辽军的水营早就是个摆设,只是因为高丽的存在,才不得不设置这么个军司。

  如今哪怕女真在辽东并没有水军,但锦州这些水营兵却连靠近那边都不敢,却不成想躲避了女真,却来了海盗。

  这些海盗足足有七八十艘大海船,就是把锦州和来州两地的水营船加在一起,也没这么多,而且上面的海贼更是水营军兵的几倍。

  这些海盗隔三差五地就来岸边骚扰一番,一开始辽国水营气忿不过,便硬碰了两次,谁知道自家水军好似纸糊一般,根本不是对手,一败涂地不说,还被抢了几条船,简直损失惨重。

  从此,哪怕这些海盗常来岸边耀武扬威,水营的人也只好忍了,你只要来锦州,那好,那我们就把船开到来州去,反正当时辽东失守时,船也是这么跑过来的。

  可谁知道这些海盗越来越过火,最后居然还派人送信,赤果果地张嘴就威胁要银子,不然就要攻打锦州。

  而锦州刺史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索性的是这些海盗也只是喊喊,然后每隔几天过来恶心辽军一番,并没有真正攻打锦州,他便也压下此事,如今朝局混乱,若是连海上都镇抚不住,恐怕他这个刺史干到头不说,还要问罪。

  这一天,赵柽等人终于来到锦州附近,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就是夜晚都不做太多歇息,到达这里之后,三匹马全都跑废了。

  至于三人的衣衫,几乎个个都是紫红色,僵硬肮脏,血腥气味弥漫,一路上早不知杀了多少人,期间也遇到过大队辽军,倒不是耶律大石派出,见追不上三人后便撤走了。

  这天夜里,三人趁着月色摸进一座小渔村内,这座小渔村距离海边只有五里路,距离锦州城便也有几里远。

  渔村不大,几十户的模样,三人瞅了其中较规整的一处院落,便翻墙进入,随后绑了屋内几人。

  却原是兄弟两个,虽都娶妻,但尚未分家,东西屋分开住着。

  三人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赵柽坐在墩子上拿水瓢喝水,眼神打量着那对兄弟。

  这对兄弟一家都被捆了丢在灶台旁,见赵柽眼神望来,不由吓得直往后缩,尤其用身体护住自家婆娘孩子,看模样,便是宁可自己死去,也要护住家人。

  赵柽点了点头,给黄孤个眼色,黄孤立刻走上前用刀架住那兄长的脖子道:“问你些话,不乱喊就拔去嘴内破布,若是喊了,全部砍死。”

  那兄长吓得浑身颤抖,不停点头,黄孤便将他嘴里东西拔出,随后赵柽开始询问海边的一些情况,待听到隔三差五便有海盗骚扰,赵柽不由笑了笑:“现在是几月几日?”

  兄长哆哆嗦嗦地道:“回……回大王,过了今夜就是九月初八。”

  “九月初八?”赵柽点头,心中松了口气,他临走之前和雷老虎约定就是每逢二五八便骚扰锦州,如今却是恰恰来得及,不然稍稍耽误两三天,说不定耶律大石就会追到此处。

  想到这里赵柽对二人道:“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就去海边。”

第158章 打秋风

  翌日,天刚蒙蒙亮,赵柽三人便起身,简单吃了些东西后,拿上渔网等工具就欲出门。

  刚走到门前,赵柽回身看了眼灶台旁被捆绑的几人,道:“完颜宗望将军吩咐过,见过咱们的人都要杀了灭口,不过我看这几个倒还算老实,放过他们一遭算了。”

  黄孤道:“将军仁厚,属下佩服。”

  看着几人走出门外,灶台旁捆绑的兄弟俩互相望眼,露出一副如释重负大难不死的表情。

  三人拿着渔网和工具,兵器藏在衣下,顺着路边的阴影处向海岸走去。

  海边的渔户并不是家家都有船,有的算是渔工,给有船人家做活,但这兄弟俩却是有一艘小渔船,如今就停靠在海边的泊头里。

  所谓泊头就是一处沙舱,可以储放些小渔船,渔村自己派人看管,也算份活计。

  而海盗这些时日里,虽然在耀武扬威,却并未真格上过岸,也没有抢过什么东西,这种沙舱也是看不上,所以渔村的小船倒还一直安全,只是没人敢去出海捕鱼。

  赵柽几人拿着渔网等物不过是做个由头,防备遇到辽兵盘查,在这锦州城的边上,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避免打草惊蛇。

  他们一路走去,直到距离海边里许远已经可以望到大海的地方时,忽然从锦州方向过来一队辽兵。

  这队辽兵有几十人上下,为首的骑马,远远便喊道:“你们几个哪里来的?都快站住不要走了!”

  赵柽三人停步看去,只见这队辽兵片刻来到近前,马上的首领用鞭子指道:“你们几个要去哪里?”

  黄孤忙上前行礼道:“这位将军,我们要去海边捕鱼。”

  首领闻言怒道:“你们不要命了,海边有海盗出没,捕什么鱼!”

  黄孤苦笑道:“将军,若是再不捕鱼售卖,家中就断了吃喝,小的三人看今日天色早,打上几网就回来,未必能碰见海盗。”

  首领脸色阴沉道:“你们说碰不见就碰不见?海盗这几日出入频繁,哪分什么早晚,还不赶快滚回去,别在这里添乱!”

  黄孤道:“将军,再不打鱼,家中断炊,恐将饿死啊!”

  首领冷笑道:“饿不饿死关我屁事,刺史大人早就下令,任何人不许接近海边,莫非你们没看到告示?”

  黄孤闻言微微一愕,他们是半夜时摸进渔村,天黑月暗,哪里见过什么告示。

  首领眼神在赵柽三人面上扫来扫去,狐疑道:“你们几个莫非真没看过告示?你们是哪个村渔村的?姓甚名谁?”

  赵柽闻言心中暗道要糟,对欧阳北打个眼色,欧阳北急忙上前道:“将军,我们是小汀村的,我叫丁大,他俩叫张小五和周小七。”

  “小汀村?”头领冷笑道:“小汀村的保正叫甚么名字?”

  欧阳北道:“将军,我们村的保正自然是吴随老,村东头第一家就是。”

  “吴随老家中几口人,院内可养鸡鸭鹅狗?”头领一只手悄悄搭在了刀柄之上。

  “将军,保正家自是五口人,鸡鸭鹅倒都是养了,这狗……”欧阳北哪知道这保正家养没养狗,他们询问那兄弟俩的时候,倒也特意问了保正家情况,可怎么也不会问院里养活了什么禽畜。

  “这狗倒是养了两条,一条黑的叫大黑,一条花的叫小草!”欧阳北此刻只好信口胡说。

  “嘿嘿!”头领冷笑一声:“大黑小草?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是小汀村的人,你们是海盗派过来的奸细吧!”

  “将军,我们真是小汀村的渔民,不是奸细啊!”欧阳北连忙摇头。

  “小汀村的保正吴随老小时候被狗咬过,平生最怕狗,怎么可能养狗!”头领冷笑道:“他儿子就在营中当差,早就说过此事,你们几个鬼鬼祟祟,胡言乱语,定是海盗的细作,来人,都给我拿下!”

  黄孤二人闻言一起看向赵柽,赵柽心中一叹,本想着悄悄前往海边,没想到还是横生枝节了,但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可用,只能动手。

  他点了点头,前方黄孤突然抽出剑,便是一招剑指华山向那头领刺去。

  头领这时心中早有了防备,拔刀在手便向旁拨剑,却不料黄孤这一剑力道极其沉重,他的刀根本没有拨动,首领不由心中一慌,这时想躲闪已来不及,眨眼间被一剑刺中咽喉,跌落马下。

  后面兵丁见状都大惊,忙冲上来合攻三人,却转眼又倒下了十来个,接着“呼啦”一声响,哭爹喊娘地就跑走。

  三人分头去追,这些普通兵丁哪里是三人的对手,几乎一下一个,哪怕跑得远些,也被追上杀死。

  待解决完这些兵丁后,赵柽收了短剑道:“此处距离锦州太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这里情况,还是要抓紧赶去海边才是。”

  黄孤两人闻言也收了兵刃,急向海边走,却是来早了些,那海上不见一艘船只,赵柽道:“寻一处先隐匿下,等候就是。”

  黄孤道:“公子,万一锦州城那边派来追兵……”

  赵柽看了眼太阳方向,摇头道:“我和雷老虎约定了早晚时间,约莫刻钟就会到,若实在来不及,大不了去沙舱里找艘船泛海而去。”

  黄孤笑道:“前阵子总是坐船,却是好久没划过了。”

  欧阳北看他道:“黄楼主怕是在东京河里常划过,这大海自不比江河,不过我少年时去过南海,在那边倒划过几次海船,如今也能上手。”

  赵柽道:“你二人切莫争,那边就有沙舱,先去看看动静,莫要在外面张扬。”

  三人说罢向不远处一座沙舱走去,却原来只是破苇烂席,四角烂木顶起搭建的那么个透风长篷子,里面有十来条船,顺着海的方向排列。

  渔民一但需要出海,这些船便会顺着沙道拉进海中,回来后再拉进沙舱。

  赵柽瞅了瞅,见沙舱里只有一名老者戴顶草帽,靠在船身处打着瞌睡,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他心中思索几息道:“这里不是能隐匿的地方,还是先拽条船下海,省得到时手忙脚乱。”

  黄孤立刻过去绑了老者堵住嘴,接着便去看船,这船下都有沙道,不过哪怕这样,船也不是三两人就能拽动的,渔民出海使船大抵每次都需要七八个精壮汉子一起使力,才能把船拉到海中。

  不过三人力大,自不比寻常之辈,没用太多功夫,就将一条船拉进了海里。

  这时晨曦渐起,海风荡漾,吹拂脸面,三人都不禁心旷神怡。

  赵柽笑道:“上船观观风景。”

  船进浅水,欧阳北脱了靴子,挽起裤脚,在水中再推上几推,那船便动了起来,随后他一跃而上道:“公子,且看我手段如何。”

  赵柽倒也不语,只是看两人摆弄渔船,最初时有点手忙脚乱,但是没用多久,便自熟练起来,接着船就顺着风向缓慢行驶起来。

  船虽行驶,却不深入,只是沿着海岸近处慢慢游荡,却左右也未看到一艘辽国水营的船只,原是这辽国水营早就摸出了海盗的规律,知道今日必来,都躲去了来州一线。

  却这时,那岸边远处飞驰而来一队人马,显是发现了之前那些辽兵尸首,这才寻着痕迹追来,此刻见海近处一条小船,船上三人,形迹颇为可疑,便有小兵双手拢起喇叭喊道:“那船上什么人,快快靠岸,报上来历。”

  赵柽三人不理,为首的头领心中不由大骂水营,到此刻连个水营的人影都看不见,他们这些兵又没船,哪里下得去水,何况水上事不归他们管不说,更有海盗凶残,想想就头皮发麻。

  这时,有小兵来报,说那侧沙舱有人被匪徒捆绑,且劫走一艘渔船,首领闻言,脸色变了变,心中估摸定是三人所为,如此一看,那杀害巡城辽兵的也定是这三人,只不过对方只有三个,却杀了几十巡城兵……首领想到这里,脸色便沉了沉。

  “都别轻举妄动,那船上的说不定是海盗细作!”首领打马稍稍退了几步。

  “水营兵都哪去了?海上的事该归他们管吧。”小兵们看了眼海船,开始唠唠叨叨起来。

  首领瞧了瞧这些小兵,心中忽然升起个不忠义的想法,那些海盗船怎么还不来?若是来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回撤,反正海盗船上的人基本也不下船,只是摇旗呐喊,恐吓恶心人罢了。

  就这时,首领的神色忽然一点点轻松起来,甚至表情中还出现了些许快活,只见就在那海线上,数十艘大海船缓缓出现,那为首的一艘上方挂了面旗子,旗子上画着好大虎头,狰狞凶恶!

  首领轻咳一声,淡淡道:“那些天杀的海盗又来了,后撤两箭地,旗兵速回城禀报刺史……”

  片刻之后,赵柽登上虎头旗大海船,雷老虎倒身便拜:“王爷,属下来迟,还请王爷降罪……那个王爷,真乃神人也,来去敌国如入无人之境,让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赵柽瞅了瞅他:“马政和呼延庆两个如何?”

  雷老虎道:“两位大人还好,都在岛上的山洞关着,几个月不见太阳,便是连面皮都白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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