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472节

  扈成心中虽然也恨宋江,可是最恨的还是李逵,毕竟这才是当年杀入庄子灭了他满门的仇人,他此刻武艺与当年天壤之别,在西军之中历练多载,近年来又参加了数场大战,是以能和李逵打得不相上下。

  赵柽看两人撕滚到一起,各自身上都有伤痕血迹,不由摇了摇头。

  李逵和扈家的恩怨,是当年梁山造的孽,站在路人的角度,自然恨宋江玩弄私心,造成恶果,更恨李逵滥杀无辜,杀星降凡。

  不过双方的恩怨情仇是旧日之事,这种旧日的情仇,民间的恩怨,其实不够上升到要他这个君主从中主持公道。

  君临天下,军国之事都处理不完,哪里有精力处置这种旧事,何况那时他也没有在如今的位置。

  就算赵柽想要降低下身份主持一份正义,扒开旧事论是非对错,但此刻也不好实行,毕竟宋江也好,李逵也罢,现在都是他的手下,且李逵还有功劳在身。

  李逵就算该死,他现在也是没法子杀,杀了李逵那些旁的梁山投靠之人怎么看?那些有功的将领怎么看?为了两厢的个人旧日私怨,就杀了有功之臣,这个是说不过去的,会叫身边将领寒心。

  更何况论亲疏,现在显然李逵要更亲近一些,扈成是头一次见,扈三娘那里虽然有份情面,可总是要放到李逵的军功之后。

  如果只是调停,那赵柽也头疼,这事儿不好调解啊,血海深仇,几乎无从调起。

  他揉了揉太阳穴,吩咐白战两个道:“去将他们拉开!”

  白战和白霸上前,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拽开两人,虽然李逵和扈成的武艺其实都不如白战,顶多也就和白霸仿佛,可两个力大,又是不死不休的心思,所以极难分开。

  此刻哪怕强行分做两旁,可却依然挣个不止,口中谩骂,抬腿往前虚踢。

  赵柽道:“多上几人,捆起来再说。”

  有他下令,种彦崇和宋江也都过去帮手,这二人心中负气,自家手下不听命令,叫他们面上无光不说,还恐赵柽责罚,毕竟这涉及到了军纪。

  两个都被牛筋绳捆得紧紧,可嘴里却还不停,依旧在骂。

  宋江气急,要知道赵柽可在近前,李逵还这么口无遮拦,判个轻君之罪十分应该,或者犯上之罪也有可能,哪条可都够下大牢砍脑袋了。

  他过去几步“啪啪”两个耳光抽去:“混账东西,陛下在此,还不住口!”

  李逵被打得一愣:“哥哥为何打自家人?”

  宋江急忙往身后使眼色,李逵并非没看到赵柽来,只是浑人过眼不过心,压根没去思想,这时才卡吧卡吧鸽蛋大的眼珠:“陛下来了。”

  宋江立刻怒道:“还知道陛下来了?怎敢在陛下面前放肆!”

  李逵道:“俺又不是第一次在陛下面前打架,陛下知晓俺,又怕甚么?”

  宋江险些气个倒仰,和这混人掰扯不出道理,只得道:“闭嘴,不许说话!”

  李逵小声嘟囔了几句,随后偷眼去瞅赵柽,看赵柽面无表情,这才垂下脑袋。

  那边种彦崇也喝住了扈成,扈成实在是被仇恨冲昏了头,刚才那一刻只要能杀了李逵,叫他抵命都行,这时头脑渐渐清醒,哪里敢去看赵柽,就算血海深仇在身,可此时面对君王,也是心虚得很。

  赵柽冷笑道:“不错,都出息了,敢在我的府门前面闹起,还有什么事情不敢?”

  李逵觉得委屈,他早就忘了扈成,甚至当年扈家庄的事情也有些模模糊糊了,问他扈三娘是谁,他都会说没听过,这就是浑噩之人。

  他要辩解并非自己惹事,是对方先动手,生怕赵柽罚他一个月不能喝酒。

  宋江却是担心赵柽一怒之下直接砍了李逵的脑袋,伴君如伴虎,别看皇帝前一刻和你谈笑风生如好友,下一刻说不定心情一变,就会要你的命。

  看李逵又要开口,宋江脸皮抽搐,这么多人要是李逵说话顶撞了赵柽,那还不必死无疑?他急忙掏出方手帕往李逵嘴里一塞:“说了不许讲话!”

  那边扈成倒没有李逵的想法,他没见过赵柽,更勿论什么跟随左右,没李逵那份亲近,今天本来是种彦崇带他过来见识,想在赵柽面前露个脸,留下印象,以后也好谋上进,这时热血下头,便是一副认罪模样出来。

  宋江和种彦崇这时看赵柽语气不善,急忙求情,赵柽抬了抬手叫两人闭嘴,两人不敢再继续言语。

  赵柽先看李逵:“府前动手不算,我出来了还不停止?”

  李逵:“呜呜呜……”嘴被塞着,想分辨发不出话语。

  赵柽道:“将这夯货吊去树上抽二十鞭,派白傲看着,一个月不能喝酒!”

  李逵:“呜呜呜……”

  那边军兵把李逵拉走行刑,宋江心中松口气,这算是没有性命之忧了,看来陛下还是念及李逵功劳的。

  赵柽又看向扈成:“扈成?”

  扈成不知该怎么答,他和赵柽不认识,此刻不由惴惴,后面种彦崇抬脚踹向他腿弯,气道:“还不给陛下赔罪!”

  种彦崇这时心中暗骂不已,本来带着他是给他抬举,没想到竟这般没有规矩,早知道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现在种家不比当初,公公种师道和叔公种师中两人都死在战场,关中族内虽然人丁还算兴旺,可在军里能说上话的却唯他一个。

  也就是说若他不得势,那么种家便会没落下去了,他是种师道的孙子,父亲与伯父早亡,堂兄也已经身故,算是老种一脉唯一继承,肩上的担子很重,说是承着整个族内的兴衰也不为过。

  反观姚家,姚古虽然亦战死北地,但不说其族内,就是自身也血脉繁盛,其中两个最为出色,姚平仲是陛下的嫡系,早在征王庆之前就在麾下效命,可说是极近之臣,就在前几日被任为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往去赴任了,三十多岁的经略安抚,前途不可限量啊。

  还有姚友仲,在东京保卫战里也是立下了大功,刚升了官级,将来肯定是要进两司三衙的。

  至于折家则更厉害了,府州当时虽然丢失,可折家硬凑了两万多兵马去援助东京,这也是大功一件,而且折家的人损失较少,不但折可求,折彦质这些老人在,下面许多菁英小辈也都显露了头角。

  尤其折寒梅,据说和陛下是青梅竹马,之前陛下派人去提过了亲,只怕战事一结束,就要纳入宫中了。

  反观种家,人丁虽然还足,可人才却是凋敝,所以种彦崇很想在赵柽面前表现一番,本来带着个种家子弟也未尝不可,却是思虑太多,怕赵柽有旁的想法,这才领扈成来。

  以为扈成军中老人,又是抬举他,断然不会出什么闪失,没想到还未进府门,便惹出这么档乱子事情。

  种彦崇自知李逵时常跟随赵柽走动,连番大战更是立下功劳,怕赵柽厚此薄彼,从重处罚扈成,这才赶快让其赔罪。

  扈成跪下认错,种彦崇在旁也给他说好话,赵柽瞅了扈成片刻,道:“你家的事情我倒知道,只是此时我也难从中给你们决断,毕竟当年你家与李逵都不是我的麾下,更未入朝,其间对错虽是分明,可如今你们都为朝廷做事,倒叫我一时为难了。”

  扈成闻言不由就是一呆,嗫嚅道:“陛下,陛下……知道小人家事?”

  旁边种彦崇也是愣住,扈成的家事他都不完全清楚,只是种师道活着的时候曾与他含糊提过一嘴,似乎被人杀了满门,今日看来应该便是李逵干的,就不知道赵柽从哪里得知?

  赵柽点了点头:“自是知道的,你们随我来吧。”

  种彦崇拽起了扈成,两人一脸懵,跟着赵柽走进府门,正好霍璇玑和萧里质迎面过来,就叫二女去煮茶送过。

  到堂内赵柽坐下,然后也不说话,待二女茶来了才开口:“当年扈家庄的事情我虽不说完全了然,可也知道个十之七八。”

  扈成闻言愈发错愕,那时梁山还没闹得极大,晁盖还都活着,也就是绿林寇贼一般,宋江说了也不完全算,还没有改聚义厅为忠义堂。

  而祝家庄、李家庄、扈家庄三庄说白了就是个地方乡霸,没有什么太多官面背景,更勿提什么士族之类,虽然蓄养了庄户,但其实上不得台面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赵柽会知道此事?

  赵柽是什么人?扈成哪怕从未见过,之前也没为赵柽效力过,可身在西军,哪里又会不了解,自家这等绿林恩怨怕是入不到对方耳目之中。

  “陛,陛下……”

  赵柽笑了笑:“纳闷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吧?”

  扈成急忙点头:“小人疑惑,虽然小人家遭巨变,可是与军国大事比起,还是,还是……”

  赵柽摆了摆手,不叫他说下去,毕竟很多事情对寻常人来讲,就是山崩海裂,天塌地陷了,不用与更大的事情再相比较,对于个人,已经算是极限。

  “我问你,辽擂那年,你可来过东京?”

  “辽擂那年……”扈成边想边小心翼翼地道:“那年小人确实来过东京,是和舍妹同来,想长长见识,毕竟身在乡野之地,未曾见过什么大世面。”

  赵柽点头:“我认得三娘,便是那时,这些事情都是后来听三娘说的。”

  扈成立刻一愣,接着身躯颤抖:“陛下,三娘,三娘不是跟着林冲反出梁山,死在,死在外面了吗……”

  “三娘没死。”赵柽摇了摇头。

  “没死?”扈成瞪大双眼。

  “自然没死,后来我曾与她在东京遇过,述说旧事,再后来她便与林冲离走开封,往外地谋生去了……”赵柽悠悠地道。

第639章 会宁来人,天人大门

  小院房间内,林冲缓缓站起了身形,目光闪烁地对窗外道:“会宁来人?哪个派你来的?”

  窗外尖细声音道:“自然是大仙知派我来的!”

  林冲吸口气:“你是萨满?大仙知如何知道在下的?”

  窗外道:“本是不知你,不过粘罕回去了会宁,报告上京情况,言你武艺超群,必然不死。”

  林冲疑惑道:“又怎会找到此处?”

  窗外嗤笑一声:“我女真兵马虽然撤走,但上京留有无数眼线,只要你不死,找你还不算难事!”

  林冲心中暗骂,什么撤走,说得好听,如丧家之犬逃跑罢了,而且也根本没有带离多少人。

  “那……大仙知寻找在下何事?”

  “你是我大金军中副将,大仙知找你自然是军事,林冲,你怎么还不请我进去,莫非想要违抗大仙知的命令吗?”尖细声音有些不耐烦。

  林冲立刻赔笑道:“马上,在下马上就开门请上使进入。”

  因为天色渐黑下来,所以外面房门已经拴紧,林冲对扈三娘使了个眼色,接着转身往外屋走。

  外屋其实就是个位于两室中间的灶房,前面便是房门,他走到大锅柴火旁边,手掌微微一动,那柴火内立刻有黑光一闪,悄无声息到了他手中,竟是一口通体漆黑如墨的宝剑。

  林冲反握黑剑,来至木门,抽开门栓后朝两边一拉,露出外面的门来。

  上京这边的房舍基本都是两层门,最外面是单开的风门,里面还有一层对开的木板门。

  随后他打开了风门,这时天色已经彻底黑暗,小门小户的,院里也没灯笼可挂,只能依靠星月还有屋内漏出的烛光辨物。

  外面空无一人。

  林冲不由眉头微拧,“上使,上使去了哪里?”

  没人回应他,刚才的尖细声音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院中静谧冷肃。

  片刻后,林冲盯着窗那边的一处墙角,恭谨道:“上使还开在下玩笑,还请上使现身。”

  看他此刻目光言语,似乎之前的尖细声音就藏在窗子那侧阴影内。

  可是他已开口,那处墙角却全无动静,就连秋日夜晚常冒的蛐蛐都没了叫声。

  林冲又道:“上使莫要捉弄林冲了,还请进屋一叙。”

  半晌,依旧没有动静。

  就在这时,林冲嘴角微微一扬,身子鬼魅般转回。

  同一时刻,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块青石旁发出尖细动静:“林……”

  可是这动静只吐出一个字,就变成了怒吼:“啊,你……”

  就看剑如诡灵,不知何处起,已经落到了青石一边。

  这一剑,其实要稍稍早过尖细声音开口的时间,乍看是同时,实际上却微早了一些。

  也就是说,林冲面对窗子那边的说话,其实都是在使诈,他根本知道尖细声音不在此处,却对着空气讲话,只为麻痹对方。

  他其实已经发现了尖细声音的真正藏身之处,却假意不觉,连番出言示弱低头,只为关键时刻突击袭杀。

  他计算极为缜密精妙,连着说话,觉得对方的装神弄鬼心思已经得到满足,拿捏时机,闪电转身一剑刺出,而尖细声音准备开口,收缓不住,正是混身气机最松懈之时,林冲的剑出手,尖细声音也吐出了一个字来。

  林冲这一剑,是根据转日经武艺改的诛邪剑法,大体都还是转日经的路数,只不过将那红线飞针换成了宝剑。

  他改动这门武艺有两点考虑,第一自然就是转日针使用起来太过娘气了。

  他再怎么也是豹头环眼的昂藏大汉,就算身体有隐疾暗恙,可并非是宦官,扯着红线,兰花指飘动,驭使细小银针,成何体统?有些太不像话了!

  另外就是寸有所短,尺有所长,红线飞针确实厉害,可也有不适合比斗的环境,他是马上战将,又时常冲杀军阵,这转日针就有些不太合用,所以便想改头换面此种武艺。

  由转日针改成的诛邪剑法,威力并未减弱,来往出招之间还是转日针的鬼魅特色,只是针变为了剑,各有所长罢了。

  林冲此剑,与寻常剑法的闪电流星甚或势如奔雷不同,飘忽阴魅,无声无息,就刺到青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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