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455节

  完颜希尹又干了一杯酒:“胆大包天,心细如发,文才惊人,武艺高强,行军似龙,用兵如神,文韬武略,经文纬武,世上……世上怎会有这等人物?”

  完颜宗瀚摊了摊双手:“我哪里知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却实实在在的就有了,而且与我女真为敌,若是宋国没有他,此番我大军南下至少占据宋国半壁江山,来日灭宋也必不费吹灰之力。”

  完颜希尹沉默,好半天才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想起族中各部落此刻还在使用他发明的文字,总有一种笑话般感觉,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什么样的人?”完颜宗瀚呵呵一声:“这不得问谷神你?要说大金国谁最了解此人,应该非你莫属才对!”

  完颜希尹似乎没听出他话中的讥嘲之意,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了解啊,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全都是假的,是他的伪装,是他为了欺瞒,为了获得我的信任,作出的假象。”

  “那就没有人了解了,至少我金国这边再没人了解这赵柽。”完颜宗瀚眼神寂寥,望向窗外。

  外面天色已晚,朔日无月,一片漆黑。

  虫儿叫声纷乱,似乎也害怕这无月之夜,聒噪得可以。

  “不,有一个人了解他。”希尹突然开口。

  “谁,谁了解这赵柽?”完颜宗瀚疑惑道。

  “宝花公主!”

  “宝花公主?”

  希尹悠悠地道:“不错,就是宝花公主,当年赵柽刺杀太祖,但马力不济,若不是宝花公主将赤骥马与他共乘,怎好脱离?宝花公主与他配合,可见关系绝非寻常,若不了解,怎肯这般举动,事后又舍命相随?”

  “可是,宝花公主是癫狂的,她所办事不合常理处多,她恨太祖,说不定也被赵柽蒙骗,其实却根本不了解对方。”

  希尹摇了摇头:“宝花公主不是癫的,那是装出来的……”

  “不是癫的?”完颜宗瀚皱起双眉:“这又怎么可能?”

  希尹道:“她是受了刺激不假,当时心智失常,但也只是那段时间失常,又非彻底变得疯癫,年余后缓过劲来便好了,所以她和赵柽认识的时候,早就是正常人,只不过经那般大事心性变化,才继续装成颠样,其实在寻找机会报复太祖。”

  完颜宗瀚想了想:“也就是说她必然了解对方,才会和对方合作刺杀太祖?”

  希尹道:“正是如此,机会只有一次,若不了解赵柽,怎么会浪费这仅有的一次机会?倘若失败,太祖必然杀她,哪里还会再得机会重来?”

  完颜宗瀚闻言不语,伸手给自家倒了一杯酒,喝干后才道:“可又有何用?宝花公主当时身受箭伤,怕是早就死在逃跑路上,就算不死,难道还能指望她说出赵柽的弱点,给我们使用?”

  希尹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出笑容:“粘罕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赵柽的弱点岂不是早已显现出来?”

  “什么弱点?”完颜宗瀚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过和宝花各取所需,又哪里能瞧出他……啊呀,我知道了!”

  希尹微笑点了点头:“跨国而来,潜身隐藏,刺杀皇帝,何等大事?又怎会和对方国家一个女人合作?更别说那个女人还是要杀之人的女儿,哪怕千般理由,万种道理,正常之人也不会干出这等丧智事情,何况那赵柽心思缜密,英杰近妖,哪里会犯这等错误,除非……”

  “除非……此人好色!”

  “不错,正是此人好色!”

  完颜宗瀚惊讶地看着希尹:“如此说来……”

  “两个若不勾搭连环,怎么会彼此相信,干下这般大事?那种情形背景,踏错一步便粉身碎骨,竟还不忘记女人,可见这赵柽好色如命!”

  完颜宗瀚微微沉吟:“你所说虽有道理,可单此一件还不足以证其弱点,除非还有旁证,才能真正笃定此事!”

  “旁证自然有,否则我也不会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希尹端着酒杯站起身,慢慢踱步道:“辽国天祚帝的干女儿,辽西郡王的亲女,耶律大石的未婚妻燕敏郡主,当年就是被这赵柽拐走的!”

  “什么?”完颜宗瀚不由也站了起来,这事他可听说过,曾经闹得沸沸扬扬,耶律大石脸都到金国那边去了,只是一直没人知道燕敏郡主到底和谁私奔的。

  “我在上京埋有密谍,不过也是前些时候才搜索到证据,找到当年随耶律大石出城追杀的江湖人,据他所述,耶律大石在追杀途中不止一次喊出赵柽小儿几个字,再联系当时太祖被刺是耶律大石赵柽两人合谋,便不难判定,就是此事时赵柽与燕敏郡主勾搭到一起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当年赵柽到会宁,曾带一女子伪做家眷,我怀疑那名为黑十三娘的女子就是燕敏郡主改扮而成!”

  完颜宗瀚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人在险地居然还不忘左拥右抱,一边郡主,一边公主,真是艳福不浅,不亦乐乎啊……”

  希尹斜睨了他一眼:“粘罕羡慕?”

  完颜宗瀚忙收敛了神情,干笑道:“哪个男人又不羡慕?但你这般说,倒是确定此人极度好色了。”

  希尹也笑道:“他既有此弱点,不妨对症下药,虽然我军眼下劣势,但只要施药得当,克制住他,情况便会反转,重新打回东京也未尝不能。”

  “如何对症下药?”

  “我早先安插在东京的谍子探到他率兵西来,并未携带家眷,所有妃嫔还有子女全都留在了陇右的西宁州,那边防范该不比东京严密,派高手潜入,杀他家人,哪怕不能全部得手,只要杀了一二人,也必然叫他心神大乱,战场失判,倘若全部杀光,那他肯定再无心继续北征,消息传出甚至秦国朝堂都会不稳,我们正好趁此出兵,收复失地,再度南下!”

  “好,果真好主意!”完颜宗瀚眼中放出光彩,抚掌叹道。

  “他既好色,还自当使用美人计,派一女子潜至他身边,趁着他心神大乱时,行刺杀之事,必然一举功成!”

  “好好好!”完颜宗瀚大笑:“谷神你好计谋,就不知这两样具体要如何去做。”

  希尹道:“陇右西宁之事,我已去信给大仙知,她会安排人前往,至于美人计的事情,却要粘罕你出头才行。”

  “我如何出头?”

  “派去刺杀赵柽的女子,不仅要貌美如花,舍得出自家身子,更要与他有深仇大恨,视死如归,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人最为合适,只不过我身无军职,怕说不动,还要你来。”

  “到底是何人,竟要我去游说?”宗瀚纳闷,希尹虽是朝堂重臣,但不带兵,确实无有军职。

  “我说之人,乃银术可的妹妹,完颜沙里质!”

第620章 大宗师下第一人

  熙河兰会,陇右高原。

  湟水咆哮,大雨倾盆,雄关漫道,犬禽不闻,夜色浓重阴郁。

  西宁城内,天仿佛漏了一般,无星无月,只闻水珠“噼啪”落下击打之声,看不清对面丝毫物什景象。

  秦王府里,树上的皮灯笼都被湮灭,只有廊下檐前悬挂的随风摇曳,火光如鬼,若隐若现,时明时暗。

  王府西侧,一处不起眼的大殿,殿旁老树忽然“咔嚓”声响,竟然被风雨折断了臂膀粗枝杈,砸到殿顶,那青瓦不由滑落数块,掉地摔得粉碎。

  王府的侍卫们并没有因为大雨而偷懒,而是戴着斗笠,穿着雨披,顶着暴风骤雨依旧在四处巡视。

  但雨实在太大了,挑着的灯笼没几步便被风雨打灭,然后就是阵阵昏暗,看不清前方。

  当日赵柽没有带苏石来陇右,如今府内侍卫就由周处和钱文西两个做主,但钱文西不太管事,吴小刀便顶了上去。

  今晚是吴小刀值夜,看着熄灭的灯笼不由皱起眉头,急忙叫人去拿“气死风”灯。

  这“气死风”灯是钱文西研究出来的,无惧风雨,不会熄灭,短处是灯光暗了一些,灯体脆弱了些。

  这灯只适合提在手上,多几只倒也能顶了灯笼光亮,不过却不适合挂起,一有碰撞便易碎掉。

  片刻取来“气死风”,每个手上都提了,一时光明不比只拎两只灯笼弱。

  一队人继续巡逻,看到西面不起眼大殿,吴小刀瞅了瞅:“那边不用去了。”

  侍卫们点头,他们都得过钱文西交待,这座大殿左右无须十分靠近,因为这里有人存在。

  此刻看殿前耳房灯火摇绰,并无人影,那么人就是在殿中,说不得睡也在那里,都不回耳房休息。

  什么人他们自然知道,不过为什么这人在周围就不须查看他们却不晓得,但既然是钱文西交待下来,听从便是。

  一队人转身往别处巡去……

  太上府前,风雨虽大,但凉棚未被吹倒,只因四角八柱打得结实,都是生铁的架子。

  上方棚布亦是厚重,而且浸了许久的油,雨水渗不进来。

  沈飞坐在棚中喝酒,还有两个手下相陪。

  越是不好的天气越要谨慎,月黑风高杀人夜,暴风骤雨进贼时。

  每逢此种时候,他都要亲自把守在这里。

  老旧布满油污的木桌,是他管悦来酒馆掌柜老张头要来的,没花一文钱,他从小到大身上都不带银钱,并非不想,而是自小没有,后来有了便也不带,因为养成了不带的习惯。

  何况如今就算想也带不出来,需要什么都有人送过,若是不送那就厚着脸皮去别处“化缘”。

  桌上四盘小菜,一个烧湟鱼,一个烧羊肉,一个煮青菜,一个煮豆子,还有一壶酒。

  东西都是锦儿亲手调做的,又亲自送过来。

  是的,如今想带银钱也带不出来,因为都交给了锦儿管理,叫锦儿顾着财账,他用不着这些。

  锦儿有了身孕,已经五个多月,陛下出征前他去求了名字,陛下说就叫沈叶,陛下还说这个名字好,无论小郎还是小娘都可用得。

  说起来,陛下也奇怪,从来都称呼他阿飞,不管他叫弟子也就算了,还加个阿字,这似乎是南方那边的习惯,他是北人,打生下来就没人这么叫过他,陛下也从未这么称呼过旁人。

  陛下行事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高深莫测,让人敬畏佩服。

  没错,他其实也是陛下的徒弟,而且是真正的开山大弟子。

  高宠那小蛮牛不是,元缨那呆小娘也不是,他才是陛下的第一个徒弟,从陛下成立血色团,令他当团长的时候,就收他做徒弟了。

  他学剑,和陛下学剑,没人知道这件事情,就算是苏石、雷三、周处也不知道。

  他是左撇子,所以……练的是左手剑。

  这时,雨终于小了些,从倾盆之势,变成了细雨绵绵。

  沈飞用筷子夹了颗盐水煮的青豆,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他向来吃东西很仔细,否则就不吃,等到饿得不行时再吃,他从小流离失所,饥一顿饱一顿最后才活着来到东京,进入军中有口饱饭,他绝不会浪费一点食物。

  “炊饼嘞,热气腾腾的大炊饼……”

  沈飞双眼眯起,不动声色,再夹起一颗青豆。

  刚才他就听到脚步声朝这边来,太上府这边空旷,平时都少有人过来,何况雨夜?

  “炊饼嘞,黄面开花大炊饼嘞……”

  沈飞捏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他虽喝酒,却从不喝多,也不像旁人会一饮而尽。

  为此,史进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他沈一抿,抿酒的抿。

  此刻夜色已深,又兼风雨,哪里会有人在外卖炊饼?再说,炊饼不都是早晨上午才卖的吗?

  沈飞回身看了看两个手下,每个都紧握刀柄,都瞧出了情形不对。

  他低声交待了几句,叫其中一个往后面通知其他人进入战备状态,另外一个则去西宁州衙喊衙兵支援。

  太上皇在府里面,绝对不能出半点意外,不能出丝毫差池,不管对方来了多少不轨之人,哪怕自家应对绰绰有余,也还要叫人过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小心谨慎无大错。

  这时,那喊卖炊饼的声音愈发近了,沈飞透过朦胧雨帘,看到了青箬笠,绿蓑衣,挑着一只担子,担子一头有炭火光芒,一头则冒着腾腾热气。

  好一个斜风细雨不须归!

  他又抿了一口酒,觉得太过难喝,不知道鲁达、武松、史进这些人怎么做到海碗一口喝下,甚至抱着坛子牛饮的。

  “小哥儿,可要炊饼,新出笼的黄面开花大炊饼嘞。”

  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腐朽枯仄,似乎藏在柜子里发霉不知道多少年,骤然冒出,叫人听得牙根阵阵发痒。

  沈飞不说话,看着这老者一步步走近,靠近了凉棚,似乎是想把担子放放,歇息一下喘口气。

  但就在老者肩膀动作的时候,他手上的两支筷子已经射出,身体也移形换影离开了坐位。

  两支筷子迎面碰上的是一篷热炭,红通通的炭火露在细雨之下,发出“嘶嘶”的刺耳声音,全都扬在了他刚才所坐的位置。

  那两支筷子被炭火阻挡,虽然依旧穿透,却已乏力,老者闪身躲过。

  沈飞此刻右手拔出腰刀,寒光在昏暗中一闪,便即到了老者近前,一刀如瀑布,急斩而下。

  老者发出“呵”地一声,仿佛山魈野魅,袖中一件东西出现,黄澄澄光芒,造型奇异,竟然是一支独脚铜人。

  独角铜人这种兵器用者极少,因为铜人打穴,必然要有此类手段支撑才好来使,否则发挥不出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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