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443节

  道君皇帝闻得赵柽派人,激动得身体都颤抖起来。

  之前太学生请愿,他被迫无奈杀了六贼其五,只有童贯没在东京躲过一死,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谁知道这两天又以李纲带头,纷纷上奏请他逊位于太子赵桓。

  他闻言初时震怒,但随即便有些迟疑,金兵围城,东京岌岌可危,大宋已经陷入风雨飘摇,此刻禅位给太子,也未必不是良谋,多少能够保住些自家的名声和功业。

  至于之前想的要传位给郓王赵楷的想法,早就抛去九霄云外了。

  就在他左右摇摆不定之时,逆子派人送来了消息,顿时让他如同打了一剂强心针般,莫非逆子派兵来援了?那自家还逊什么位!于是紧急召见了蒋四。

  此刻蒋四已经送上了信笺,报完赵柽的话语,言说过大军已到的消息,正在滔滔不绝吹擂着二大王西征之事,听得两旁文武目瞪口呆。

  那可是真正的西征啊,堪比汉唐,道君皇帝久已无神的眼中绽放出光采,忽然打断蒋四话语:“卿家,你说那逆……秦王自称大光明王?”

  “陛下,正是如此,王爷称呼大光明王,横扫域外,莫有能敌。”蒋四急忙道。

  “哦哦……”道君皇帝摸了摸胡子,瞅着四周道:“这大光明王是何说法?”

  众大臣也不解,毕竟蒋四说得没头没尾,只有这一个词。

  道君皇帝目光重新落回蒋四身上:“爱卿啊,这光明王出自何处?”

  蒋四闻言挠了挠脑袋,他也不知具体,只是听说和摩尼教有关,便思索道:“陛下,秦王该是说波斯摩尼教的神尊吧?”

  “波斯摩尼教?”道君皇帝愣了愣:“那不就是明教吗?”

  方腊的事情他并没忘却,记得中原明教就是摩尼教分支啊,这逆子怎么掺和上了此教事情?

  蒋四急忙摇头:“陛下,这不一样,当年的中原明教乃是伪教,那贼酋方腊与波斯的摩尼教没有太多联系,邻近国度只有回鹘那边才算是正统摩尼教。”

  “原来是伪教。”道君皇帝点了点头,觉得其实像摩尼教这种大教派四处开花,伪教自然不会少,就像佛教道教一般,历史上不也有不少假的,然后起事欲染指皇权吗。

  “既然是摩尼教的神位,可有知道这大光明王事的?”他再次发问。

  群臣互望,摩尼教他们可知道不少,毕竟唐初时就传过来,只是断断续续没成什么气候,直到方腊才掀起场大风波。

  不过中原的摩尼教除了供奉大明神,又称明尊外,对别的神位却很少提起。

  摩尼教是多神教,里面神明众多,但哪怕对其有过研究的大臣,也没听说过这大光明王的名字。

  看着众臣摇头,道君皇帝纳闷道:“莫非这摩尼教里的大光明王是个少见的神?”

  何栗这时出班道:“官家,方腊事时,微臣曾特意研究过这摩尼教,据臣所知,这摩尼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大光明王,自然也可能是该教传至东方的神系不全,在波斯还是有的。”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如果是传至东方不全,那秦王也该无从得知,莫非是他拟化出来?”

  白时中出班道:“陛下,那摩尼教至尊乃是大明神,秦王称自己光明王,这一听就是一脉相承啊,臣窃以为莫非是秦王殿下以神子自称?”

  “神子自称?”道君皇帝闻言表情变化,惊奇震惊,片刻后忽然一拍大腿,道:“朕明白了!”

  众臣包括蒋四一起疑惑看去,只见道君皇帝一副恍然醒悟模样:“原来朕不但是神霄玉清教主道君,原来还是大光明神至尊啊!”

  此言一发,顿时殿内四处无声,众臣脸现惊讶神色,有的更把头低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蒋四嘴角抽搐,将脑袋深深垂落,不发一言一语,只是肩膀微微抖动。

  好半天,就看白时中再次开口,这番却是高呼道:“微臣,参见大光明神至尊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张邦彦、秦桧以及许多朝臣全部行起礼来,蒋四左右偷眼看看,也跟着弯腰喊出了声。

  道君皇帝乐得合不拢嘴,这一刻仿佛久违的精气神全都回来了,脸色也红润发光。

  “众卿平身,平身。”道君皇帝微微探身:“我道为何秦王西征,无往不利,原来竟是神子转世,而朕竟然就是摩尼至尊大光明神,此番朕觉醒得晚了,却是叫神子先醒悟过来。”

  下面众臣全部称是,道君皇帝喜吟吟地看向虽然同样恭贺,但明显神情怪异的何栗道:“何爱卿,既然你熟知摩尼教事,一会儿散朝后回去书写神谱,还原成律,昭告天下,还有以后建光明神庙的事情,也由你负责了。”

  何栗只觉得太阳穴青筋直跳,硬着头皮道:“微臣遵旨。”

  道君皇帝又看向蒋四:“蒋爱卿此番舍生忘死,潜进东京,为朕送上大喜,乃至朕觉醒身为大光明神之事,实在劳苦功高,朕这便封你为建功侯,再赏赐府宅一座,世袭罔替!”

  “啊?”蒋四闻言一愣,慌忙扑倒谢恩,心中却阵阵发懵,自家这就成侯爷了?

第606章 进东京

  完颜宗弼神情狰狞地看着前面的完颜昌。

  从辈份上来讲,完颜宗弼应该称呼完颜昌叔叔,因为完颜昌是完颜阿骨打的堂弟。

  但是从军中职务上讲,完颜昌是他的下属,此刻打了一场自女真起兵以来最大的败仗,论罪该杀。

  完颜昌闭着双眼,心中后悔不迭,在逃回的路上,他恍如做了一梦,脑内迷迷糊糊,直到返营,才骤然明悟自家犯了什么错误。

  太轻敌了,太大意骄傲了,平时心心念念着二太子完颜宗望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自己却只得皮毛,以为做到,甚至沾沾自喜,其实大谬大错。

  从一开始要出征时,完颜宗弼打算直接派铁浮屠前往朱仙镇,他就应该接受,毕竟斥候报的对方军数可能十万以上,人数太多,几乎和自家兵丁总量相同了。

  这时候只有带铁浮屠才是最稳妥的,不会出一丝一毫意外,可他却总想着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以为杀鸡牛刀,别说铁浮屠,就算一万轻骑都可轻易解决战斗,最后只带了两万人。

  而在对仗之时,瞧见对方骑兵不多,也就几千,又起了轻敌之心,居然没把两万人马全派上去包抄,只派了差不多的人数,就这样还有些纠结,觉得没有必要,依旧想着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可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

  但结果却是相同数量的骑兵对战,都吃了大亏,对方援军一到,两两对阵,几乎全军覆没。

  女真满万莫可敌的神话,一战告破。

  对方没有使什么阴谋诡计,没有用什么工事军械,虽然甲胄兵器古怪了些,但却是实打实地击败了女真儿郎。

  完颜昌双眼紧闭,略微低头,一言不发。

  完颜宗弼看了他一会,深深吸了口气,他想直接斩了完颜昌,但对方毕竟是他堂叔,想了想还是留给完颜吴乞买最后决定。

  “押下去!”

  上来两个兵卒押走完颜昌,帐内再无旁人,完颜宗弼抽出腰刀,用力向木案劈去,只一下,那大案便“咔嚓”一声从中两段,摆放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部掉落在地。

  他胳膊微微颤抖,脸色极度难看,心中情绪剧烈起伏,女真军队的金身破了。

  这一战后,再也无法提什么满万莫可敌的说辞,本来赫赫威风,震慑敌胆的口号,此时再提,却好似变成了笑话一般。

  当今之计,唯有用最快速度最短时间消灭这支宋军,才能把影响降到最低,说不定还能挽救……女真无敌的名声。

  原本打算的只派铁浮屠前往,此刻看已是不妥,须分一半兵力,才可保证万无一失!

  完颜宗弼双目射出寒冷光芒,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翌日,一场大战在朱仙镇展开,平原之地,数万大军鏖杀,重甲骑兵、轻骑兵、步刀、步枪、步锤、步箭、步各兵种混为一团。

  这个时候军械反而派不了大用,因为敌我相间,床子弩等东西无法使用。

  铁浮屠的阵列和铁鹞子不同,铁鹞子三百人为一队,铁浮屠却是五十人一队。

  铁鹞子人马锁在一起,只能向前,人死马还在冲锋。

  铁浮屠却是有一人退后,全队皆杀。

  单纯的重甲冲击,说不好两者阵势形状优劣,但对于藤甲钩镰兵来说,五十人一队的铁浮屠,要比三百人一队的铁鹞子好破,因为单队人少,各队拉开了一些空隙,给藤甲军的压力自然就小不少。

  而且铁浮屠人马没有锁死,不像铁鹞子人死后马还带着巨大惯性前冲,铁浮屠人死后跌落在地,马的负重顿时减少了几百斤,前行撞击的惯力没有那么大,也差于铁鹞子。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此刻铁浮屠太多了,足足有万众,而藤甲钩镰兵当时在河西破的铁鹞子只有三千骑。

  大战从中午时分杀到了下午,又杀到了将近黄昏。

  铁浮屠虽然存在着种种不如铁鹞子的地方,但是却比当初铁鹞子坚持的时间要长,女真轻甲在两翼护着,比当时铁鹞子只是单一向前,要多了协从配合。

  夕阳西下,红黄胭脂色的巨大火球缓缓垂落,古老的号角声响起,悲壮调子扬在战场上方。

  地上的血已经凝结干涸,战死军卒的尸首一望不到尽头,折戟断枪,处处显示着这场大战的凄怆惨烈。

  赵柽骑在马上,折寒梅在他旁边,听着旗兵汇报清点结果。

  金军几乎全部覆没,一万的重甲,还有其他军兵共近六万人,都葬送于朱仙镇前,而自家这边也损失了四万多。

  这次是以多打少,不比之前鲁达等两万对两万,这次是近乎十四万人马打对方六万,却损失了四万左右,胜也是惨胜。

  原因自然是对方比前次多了铁浮屠,虽然铁浮屠全军覆没,但自家这边不可能一点未受其害,何况对方此番有备而来,再无一丝轻敌之心,战法已做调整,能胜已是不易。

  赵柽听完旗兵汇报眯起眼睛久久不语,这十四万人,乃是他从河西带来的十万,沿途收纳一些义军,还有折家派来两万和同样收到的义军,这一下就直接损失了接近三分之一,可谓他自带兵以来,最大的一场损耗。

  不过好在熙河那边的柳随云快到了,从对方送达的信报来看,最早今天前夜,最晚明天上午,必达朱仙镇。

  如今东京城下的女真兵只剩五万多,继续攻城已经是不太可能,但彻底逃跑,退回黄河对岸乃至燕地却也未必,因为在河东路还有完颜宗翰的十万兵马。

  最初赵柽的打算是一但获胜便乘胜追击,直杀东京城,但此刻看却是难以实现,因为朱仙镇这场仗打得太久了,现在都已黄昏,如果赶到东京城下天黑难战不说,还是疲军,倘若中了完颜宗弼的埋伏,那就阴沟里翻船,前功尽弃了。

  他沉思片刻,下令部分军卒打扫战场,其他的吃饭歇息,等待前方斥候消息。

  吃完晚饭之后,坐在帐内和折家姐弟喝茶聊天,开始有斥候回报,东京那边的女真兵并未直接撤走,营帐还在,但防护不太森严的样子,也没遇到什么外围巡逻的探马军丁。

  赵柽听后就知道完颜宗弼在做最后一搏,展现假象给斥候观看,在赌自家心急,想要一举毕功直接冲杀到东京城下,而那边说不定已经备了多少陷阱埋伏。

  他摇了摇头,这其实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大部分人估计都会这么做,虽然打了一天,军兵疲乏,但毕竟士气鼓舞正旺,人马又是对方倍数,正好乘胜追击。

  折知刚道:“王爷,此刻不正好趁夜追杀过去?”

  赵柽瞅了瞅他没吱声,折知武在旁犹豫道:“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折寒梅看着两个弟弟,微微摇头:“正常情况对方如此大败,又知我方兵力多过他们,后面东京城还可出兵两面夹击,方方面面不利,肯定会连夜撤走才对,若是没有撤走,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就肯定是设有埋伏,打算一仗翻身!”

  赵柽点头:“寒梅分析得对,怪不得老将军令你一同前来。”

  折知刚立刻羞愧得脸红起来,赵柽看他道:“三郎还是太心急了,不过战场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没谁天生就会打仗,凡事多思多想,不要头脑一热就冲撞向前。”

  折知刚立刻站起行礼:“王爷教训得是。

  赵柽压了压手,刚要说话,忽然外面白战过来报告:“王爷,我二哥回来了。”

  嗯?赵柽闻言一扬眉,白傲回来了?

  当日离开东京前,他把丁大蟹派去了黄觉那边,白傲派去姚平仲那里,这次出征他叫柳随云在熙河汇合姚平仲,此刻白傲到了,是不是柳随云的军马已经不远?

  “叫他过来。”

  “是王爷!”

  白战出去片刻,就看白傲敲帐门进来,随后扑倒在地:“王爷,属下回来迟了,两年未曾侍奉王爷,王爷一切安好?”

  赵柽看了看他:“你怎么还胖了?”

  白傲道:“……那个,姚将军天天拉着属下吃喝,就,就胖了些。”

  赵柽摸了摸下巴:“柳都护他们现在哪里?”

  白傲道:“属下动身前已经到达尉县,此刻该距离朱仙镇不足三十里路。”

  赵柽看眼沙漏:“这个时候到来还好,休息一夜,正好明早兵发东京……”

  一夜时间转眼过去,第二日上午,与柳随云合军之后近乎十五六万人马,直达东京城外。

  只看金兵原本扎营处一片狼藉,已是空无一人,显然完颜宗弼见昨夜赵柽没有上当,今日提早就率军撤离了。

  这时的东京城头残损不堪,一处最大的豁口几达两三丈长短,若不是东京城池高阔,放在别的地方,几乎就可以直接顺此入城了。

  此刻城上不少人正在张望,其中李纲和吴是认得赵柽的,李纲乃是朝臣,吴曾随西军一同征方腊,见过赵柽。

  姚平仲率人上前叫门,又有其兄姚友仲在城上辨认,随后费了好大力,才清除了门洞内的障碍,拉起千斤闸,放下吊桥,露出通道。

  接着没过多久,道君皇帝派来迎接的队伍,吹吹打打出来,又有圣旨颁下,洋洋洒洒怕不是有几千字,好半天才读完,累得宣旨宦官直抹额头汗水。

  折寒梅小声问赵柽:“殿下,光明王什么意思?还有官家自称大光明神又是何故?”

  赵柽:“……”

  宣完旨意入城,却并非只有将领,那边柳随云直接命兵马接防城门,看得迎接的众官员都是一愣,但谁都不敢多说什么,就是李纲也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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