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40节

  只见这少女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琼鼻檀口,容貌娇俏,小麦色皮肤,身穿青色短靠,手上正抓着马鞭,好奇地看着赵柽等人。

  少女身后还有一名青年,穿着皮甲,背着弓箭,显然是因为马没有少女的快,所以没抢到先里。

  少女好奇打量前方这支队伍,军丁居然都是着甲的,但这甲与她常见的又好似略有不同,而且怎么还躺在地上了,便是连旗子都没打上一支,这军纪也太散漫了吧?

  其实这倒也不是军纪散漫,实在是赵柽没有办法,这里海拔高,这些禁军一辈子也没来过熙河,本来就没那么强的耐力,再一路跋涉,若是不放开歇息一下,都怕他们直接猝死在马上,至于旗子亦有,只是马军都躺下了,那旗子自然放到了车上。

  少女看到眼前这幕不由小脸落下寒霜,她眸子动了动,最后瞅向赵柽,觉得这人像队伍首领,只是更没有军纪,居然穿身白色的袍服,嗯……连兵器,甚至弓箭都未带。

  “你们是哪里的队伍,怎么如此散漫懈怠!”少女握着对折的马鞭冲前方喊道。

  这边众人好奇打量这少女,徐宁沉稳,自不言语,杨志如今长了记性,瞅赵柽一眼,把头一低。

  片刻,没一人回复少女,少女顿时小脸微红,声音亦弱了几分,却依旧道:“你们是熙州的兵吗?”

  赵柽瞧着她,觉得怪有意思,不问亦知道这肯定是西军将门子女,否则哪有这么大底气冲他们这数千带甲士兵吆喝。

  只不过,你一个西军出身的小丫头,倘和京畿禁军谈别的甚么,那也就罢了,谈军纪的话……赵柽摇了摇头,西军的军纪是出了名的差,在这方面真的还不如京畿禁军。

  京畿禁军几乎样样比不过西军,唯有军纪,要强上那么一点,因为京畿禁军的胆子太小。

  至于战场上逃跑,那亦是因为胆子小。

  赵柽低头抚了抚照夜玉狮子的鬃毛,依旧不说话,众人见了自家王爷如此,更是该如何便如何,甚至连看都不再看少女一眼。

  少女只觉得小脸发烫,她并不是第一次出门,可从没见过这种兵,何况从熙州到西宁州,哪有不认识她折寒梅的人?

  旁边青年此刻一伸手,拽了少女袖子下,低声道:“妹妹,还是少言,这些人看着不太对劲,似乎不是咱们这里的兵。”

  少女道:“怎会?看甲胄样貌亦不可能吐蕃西夏的便是。”

  青年道:“那倒是……”

  眼前这支队伍无论如何看都是宋军,就算别的地方能造假,至少那发髻却是造不得假的。

  少女咬了咬嘴唇,觉得好没面子,偏偏对面马上那白袍人不说话也就罢了,还笑眯眯地瞅她。

  少女期艾了半天才道:“你这人又不是哑巴,怎么不讲话,这些人里只有你的马不错呢!”

  赵柽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少女愈发窘迫,那青年低声道:“妹妹,我们还是先走吧。”

  那边赵柽忽然古怪地道:“马确实不错,你且过来瞧瞧,比你的那匹要好上许多呢……”

  少女闻言哼了一声,调转马头就要绕过前方离去,这时忽然又听到赵柽笑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呀,你!”少女闻言立刻回过头来看向赵柽,脸色竟有些惊慌失措。

  赵柽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伸手抚着照夜玉狮子的鬃毛,摇了摇头道:“这马却是个有记性的,我说为何一直想要向前跑,若不是我勒着早就过去,却是认出它原本的主人了!”

  少女手攥着马鞭,不错眼盯着赵柽,道:“你是……小王爷?”

  赵柽拍了拍马头,那马踢踏向前,他道:“小青梅,七年不见,居然长这么大了,就是晒黑了点,没有小时候那般玉雪可爱了。”

  少女闻言脸上渐渐不再惊慌,而是变作了惊喜,旁边青年急忙低声道:“妹妹,是哪个?”

  少女道:“是东京的小王爷。”

  “啊?!”青年闻言顿时一呆,随后立刻翻身下马,上前两步拜倒道:“折知常拜见齐王殿下。”

  随后他急忙冲后面示意,那些马上人也全都跳下来拜倒行礼。

  “妹妹,还不下马见过王爷!”折知常在地上轻呼道。

  少女从马上跳下来,睫毛忽闪,行礼道:“折寒梅见过王爷。”

  赵柽亦跳下马,摇头道:“都起来吧,你们是自家人,不必太拘束了。”

  众人起了身,只见那匹照夜玉狮子“踢踏踢踏”已是走了过去,把大脑袋探进折寒梅的臂间,不停地蹭着,折寒梅则抱着马头,呢喃道:“小白,真没想到我们居然还能见面。”

  赵柽见状感慨道:“小青梅,当初你带它入京时,还是个小马驹呢,那时哪会想到它能长得这般高大。”

第89章 紫台此去天高阔

  大观四年,西北折家折彦质授封朝请郎,以此身份行直秘阁参军事,在东京城为官一年半,住在折家西染院老宅。

  这个老宅距离皇城极近,这边皇城西门出去,那边便可以看到这座宅子,折家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官家眼皮底下,折家数代人进京无论述职还是镀金,都在此处居住,以示坦荡。

  折彦质乃是折家此辈儿数一数二的出色人才,文武双全,本朝历代官家,向来都会对西北折家、种家、杨家拉拢,后来杨家犯错不在,对折种两家的恩典愈重,每每有杰出人物,都会叫来朝中做一任京官。

  能在西北折家这种庞大的世袭将门中脱颖而出,得到朝廷青睐,折彦质脑子自然够用,他不但自己来京,还将妻子和女儿接来,对外称久慕开封繁华,但愿常年居住。

  不仅如此,折彦质还带来多匹西北好马,自然是送给官家的,但私下朝廷重臣亦都有所得。

  那一天,赵柽带了侍卫出皇城西门打算去河边游玩,结果便看到折家门外,一名小女孩搂着匹白色小马驹,正坐在台阶上可可怜怜地发呆。

  赵柽瞧着小马驹心内欢喜,又看小女孩有趣,于是便也不去河边,两个人在一起玩了整天,赵柽九岁,小女孩八岁,自此成了朋友,小女孩儿也是赵柽小时候唯一的朋友……

  折寒梅抚着照夜玉狮子额头那一点不十分明显的菱形红,道:“小白,等你这红色都长出来,就不叫照夜玉狮子了。”

  赵柽笑道:“小青梅,你只顾着和小白亲近,对我这个多年未见的好友却一点嘘寒问暖都无。”

  折寒梅脸红道:“王爷,此时尊卑有别,哪比童稚天真,寒梅不敢。”

  赵柽哈哈道:“当初我要走小白时,可勿论甚么尊卑,现在还记得那般哭天抹泪,拽着我的衣角不让回宫,若不是折将军拉着,简直就要吃人。”

  折寒梅捂脸道:“王爷记差了,小白是寒梅送给王爷的,哪有那般不堪。”

  赵柽点头道:“是啊是啊,送的还不成吗?对了小青梅,你们怎么会在此地,折将军如今一切可好?”

  折寒梅道:“父亲一切安好,我和哥哥去西宁州看望舅舅,这便要回熙州外公家。”

  赵柽想了想,西北将门之间,姻亲关系复杂,杨家还在时更是三方大举联姻,丝毫不比前面朝代那些中原世家少,便道:“知西宁州高永岁是你舅舅?”

  折寒梅点头道:“正是小舅舅,想来王爷到来这事小舅舅定然知晓,不过此乃军秘,便又没告诉我和哥哥。”

  赵柽闻言哑然失笑,高家亦是西北将门,高永岁的哥哥高永年乃是河东路转运使,他去熙州不谈,单讲来西宁州不要说她俩身上没有官职的,恐怕就算是整个州里知道的人亦不超过三个。

  “虽不是甚么大事,不过高知州自然不会轻易泄露消息出去。”赵柽看了一眼照夜玉狮子,忽道:“河湟养马,小青梅你以为如何?”

  折寒梅闻言愣了愣:“王爷,你是要重开马场吗?”

  赵柽道:“亦不算重开,本王不打算把这摊儿事外放出去,便是自家养自家供给朝廷。”

  折寒梅和折知常互望一眼,眼中都闪过惊喜,折知常道:“王爷,若是自家亲养,必然好过雇下面蕃民,只是这养马粮钱消耗巨大……”

  赵柽看了看他,笑道:“河湟富饶,并不缺粮,青唐城更是原本的西商南路中心,只是看要如何经营。”

  折知常道:“王爷若真要养马,实乃我大宋幸事,只是……”

  赵柽看他犹豫,便道:“折家大郎如何说?”

  折知常期艾道:“只是马场荒废良久,如今陇右地界儿久无兵事,便是连……连界限亦有些不清了。”

  赵柽微微皱眉,陇右一地,占土极为辽阔,北接西夏,南邻羌塘吐蕃各部,西接高昌回鹘,甚至最远处还能够到东喀喇汗。

  陇右都护府所辖的面积,大抵都有西夏整个国土的三分之二多了,唯一不足就是人口太少,大宋不擅经营此地,逐渐荒废。

  而陇右都护府的都护,虽然只有从四品,但职掌同沿边安抚使司,向来都是被兼任,最初治所湟州,由知湟州兼任,后来迁到西宁州,由知西宁州兼任。

  陇右的大都护乃是职官,但真正论起地位往往要看兼任他的人到底什么品级。

  比如说高俅,殿前司都指挥使是从二品,但他衔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那就是正一品领殿前司。

  而侍卫亲军司都指挥使多少年不设,之前是低于殿前司都点检,高于都指挥使,都点检建朝之后取消,这次再设,依旧高于殿前都指挥使,为正二品,赵柽乃是提举侍卫亲军司,为从一品,熙河路宣抚使这个是战时临设官职,他爵齐王,阶太傅,尚书令,那就是正一品了。

  本朝道君皇帝改三公为太师、太傅、太保,不少封王的皇子皆有此类衔号,比如郓王赵楷,就是衔太傅,并不是说皇帝老师的意思。

  所以,如果赵柽不在这里,那么熙河路经略安抚使最大,他在这里,就是陇右都护府都护最大。

  赵柽想了想,道:“吐蕃那边还安定吗?”

  折知常道:“倒是熟户愈多亦不折腾,就是西夏也老实许多,回鹘那边才不消停,尤其龟兹,于阗诸族时不时地跨界骚扰。

  赵柽冷笑:“都在做梦抢了青唐,青唐改鄯州改西宁州都这么多年,怎能再变回去!”

  折知常道:“所以王爷养马虽是天大好事,但如果是放开了大量饲养,却是会有些麻烦。”

  赵柽道:“暂时不必,本王又从没养过,先在湟州至西宁州这一线试试再说,不过去西宁州另一边。”

  折寒梅在旁边道:“王爷,你要是真想养马,我可以帮你。”

  赵柽笑道:“怎么帮?不回熙州了?”

  折寒梅莞尔道:“本来就不想回去,处处还要受管束,至于养马,我就会啊。”

  赵柽道:“我知道小青梅你会,可你一个人总不成吧,我却是带过来一批人,只是要他们熟练,恐怕一时半刻做不到。”

  折寒梅道:“这个简单,可以不用蕃民养,但可以雇他们来教养马,而且我折家下面有不少懂养马的,我给父亲写信,让他派过来一些人不就结了?”

  折知常在旁闻言面色古怪,想了想,低下头去。

  赵柽微微眯眼,陷入沉思。

第90章 千里独行一盏灯

  沿着湟水一路上行,赵柽等人并没有直进西宁州,而是在距西宁州十余里的地方停下。

  这一道风光粗犷,水草丰美,便是那些东京来的禁军汉子,亦仰天发出轻啸,赞这一方景物。

  赵柽轻抚马头,对着身边的折寒梅道:“小青梅,你适才说这马要长成别的模样了?”

  折寒梅亲昵地看着白马,点头道:“王爷,不是长成别的样子,就是它额头处那点红彻底透出来,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品种,虽然还是照夜玉狮子,却是里面的佼佼者。”

  “哦?”赵柽看了眼折寒梅,见她喜乐,不由道:“那是什么。”

  折寒梅道:“照夜玉狮子如果能长出额头一抹鲜红,便叫做千里独行一盏灯。”

  赵柽笑道:“名字却是好听,我对马经没有研究过,不懂这些,你说好便是好。”

  折寒梅眨了眨眼,忽道:“王爷,你没研究过马经?”

  赵柽顿了顿,道:“便是连看亦未看过。”

  折寒梅小声道:“我记得小时候,你第一次看到小白时便跑了过来,说呀这不是照夜玉狮子吗!”

  赵柽摸了摸鼻子,不语。

  折寒梅又道:“还记得有次我把小白藏起来,说小白被人带走了,你便给我讲了个故事,故事里有个游侠,叫做曹诺匹……”

  赵柽闻言,缓缓收回摸在鼻子上的手指,沉默几息后严肃看向前方,道:“还有多久到?”

  折知常在旁道:“王爷,马上就到了,过了前面小山坡就是。”

  赵柽点了点头,不去瞧折寒梅,轻咳一声回头,他并没有带所有人过来,毕竟这里地势不全是一望无垠,那些辎重车辆甚么的再跟过来纯属浪费人力,所以只带了血色先锋团的一百人。

  他要先看看这边的马场,折知常说最近的马场在西宁州东南十几里,他想先瞧瞧,毕竟当年熙河开边后这里养马设施一应齐全,而前些年童贯再打西宁州,一路得胜回朝时,又整修了一次。

  想到这里赵柽心中微叹,道君皇帝初登极时亦是个有主张的,可惜后来还是随了本性,虽不算摆烂,却眼高手低,于大局之上毫无见地。

  赵柽边想马儿边向前走,他亦不瞧旁边气鼓鼓的折寒梅,只是过了小山坡,看到折知常口中所谓的马场后,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折知常此时亦有些傻眼,前几年他还来过这里,空荡荡的,那马场内只有几名河湟蕃兵在看守,可眼下……这漫地遍野的羊啊羊是怎么回事?

  前方,是一片优美的小盆地,有水有草有羊,羊儿在悠闲地吃草嬉戏,个个生得肥美无比。

  那原本圈马的场地是一块庞大面积,由粗木栅栏围起,里面有马廊马房,可此刻那木栅栏被拆掉许多,羊儿随便进出里外都有。

  且就在原来马场的大门前,正有几个人用马场的栅栏粗木在烤羊,烟气袅袅,香味甚至飘到赵柽他们这边。

  赵柽看着眼前这副情景,缓缓道:“本王的马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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