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赵柽问的那些话也有问题,扈三娘居然还傻乎乎地编造什么来东京走亲戚,一听就是在说谎。
至于说赵柽是看中扈三娘的美色,才跟随过来,这也不可能,赵柽是什么人林冲还算了解。
虽然当年只见过一面,但这个人极度深沉,极度可怕,绝对不可能单单为了一个女人的美色,就做出尾随之事。
据他这些年的打探得知,赵柽在他误入白虎堂节写了休书被押走后,就将张贞娘接去了王府,可许久都没有碰张贞娘分毫。
他知道张贞娘的性子,赵柽若不是当时杀了高衙内,张贞娘若被高衙内侮辱,那绝不会偷活,而即便被救进王府,若是赵柽也用强,那张贞娘同样不会活下去。
可赵柽就当没这回事一般,甚至自家都在梁山成亲另娶扈三娘了,赵柽却依旧无动于衷,恐怕连这件事情都没和张贞娘说过,又过许久或许是觉得如此下去非议太多,方在事隔几年之后才纳了张贞娘入门。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些许美色,就跟随扈三娘一路?
“不好!”林冲突然惊呼:“三娘,他肯定认出了你的真正身份!”
“这……怎么可能?”虽然扈三娘也是这般怀疑,但总想不到怎么就会泄露了自家身份。
“怕是宋江曾经画过你我的图像给朝廷,被他见过,他就此判定门三娘便是扈三娘,所以看到你才一路追了过去!”
“夫君?那要如何是好?”扈三娘惊惶起来:“他,他可会知道我与夫君一起?”
林冲咬牙道:“你我夫妻,哪个不知,当时你我离开梁山逃亡之事,宋江那狗贼也肯定上报过朝廷!”
扈三娘呆住,半天没有说话。
林冲在地上转了几圈,道:“此处不能再住了,虽然你说他最后没有跟来,但也不稳妥,若他武艺高强,暗暗跟随,三娘你没有觉察,那这里岂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扈三娘犹豫道:“可是,可是,就算他认出我来,也有可能不会前来抓捕夫君,毕竟秦王和夫君……并没有什么大仇。”
林冲摇头道:“不行,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绝对不能冒此大险!”
“夫君,那我们,我们离开东京好了……”扈三娘嗫嚅道。
“离开?”林冲闻言愣了愣,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光芒一点点消失。
又要离开吗?时隔多年,又要再次离开京城吗?
他忽然伸手抓过石桌边的花枪,猛地向一旁的绿景小树打去,只看那小树叶片纷飞,枝杈折断,他愤怒地低吼:“为什么还要走?”
扈三娘吓得急忙过去抱住他:“夫君,夫君……”
就看林冲站在那里身子一动不动,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阴冷地道:“就算是要走,也得杀了高俅之后再走……”
第438章 报仇雪恨
夜色深沉,漆黑如墨,阴云笼罩。
赵柽坐在中堂之内,烛光摇红,影影绰绰,一片朦胧。
他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然后看向旁边的高宠:“什么时辰了?”
高宠脸上微微酡红,有一丝兴奋,闻言急忙跑去看香漏,随后回来道:“师傅,已经子时三刻了。”
赵柽点了点头:“换衣服吧。”
“好嘞!”高宠十分激动,立刻打开身旁的一只小包袱,取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换上,又用黑布蒙了脸。
赵柽也换上黑色衣物,同样遮挡了面容。
高宠道:“师傅,去杀蔡京吗?”
赵柽瞅他一眼:“杀蔡京还用晚上去?”
高宠搓手道:“也是,那老狗我走路撞他一下都能撞死,何须晚上。”
“跟着我就好。”赵柽淡淡地道。
两人从后面出了府门,随后贴墙疾行,避过夜巡的禁军,直奔西城而走。
赵柽要去扈三娘白天回去的那座宅子打探,看看谁在那里,究竟是不是林冲。
待路程过一半之后,两人换了前行方式,不再隐藏墙边阴影,而是翻墙上房,猫腰踩着屋脊往前飞掠。
赵柽早已经传授过高宠神行无影步法,可正如戴宗所说,这门步法过了十岁之后几乎不能练成,而且也无甲马加持,所以高宠哪怕学了速度亦未快上多少。
不过之后赵柽又传了他时迁的百鬼夜行,这个倒是易练,但因为没有大成的神行无影糅合,高宠无法合并出神行百变这门速度闪避都快到极致的身法。
赵柽此刻身形如同一缕青烟,在房屋之上飞檐越脊,哪怕路里有人经过注视,也不能看清,只以为是雕一类大鸟扑闪而去。
高宠则慢上不少,他天生神力,原本步履极重,对这种轻身的武艺总有别扭感觉,就被远远落在后面。
眼看着白日里扈三娘回去的住宅将近,赵柽等候高宠片刻,待他上来两人绕到宅子旁僻静处,然后纵攀上墙,瞅着四下没人,轻轻落了下去。
这处宅子有四进之深,在东京城超过两进的就算大宅,所以此座宅子价值不菲。
这时四周一片黑暗,宅子中并未点有灯笼,天上乌云遮月,根本看不清太多东西。
两人在隐匿了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宅内不少花草,但许多都杂乱高密,仿佛少人打理,不过宅子中间处又十分干净,石井旁一片潮湿,是每天汲水留下的痕迹,显然一直都有人居住,至于花草杂密,则该是住的人不多,并没有太多时间修剪。
赵柽和高宠蹑手蹑脚地先走了一圈,发现并无一处房间亮灯,赵柽想了几息,最后来到第三进房屋前,一般这种格局的宅子,第三进都是主家居住。
在窗前听了片刻,赵柽不由皱起眉头,里面并无一丝动静,以他现在半步大宗师的精绝武艺,当下又深夜寂静,绝对可以听见房中呼吸之声,但却没有。
甚至他都听到了梁上老鼠的趴伏声,床下蟋蟀的震须声,四壁一些细小虫子的爬行声,就是没有人声。
房间里……没人吗?
赵柽皱了皱眉,悄悄来到门前伸手向上摸去,竟摸到了一把锁头,房门是锁着的。
然后又去了两旁厢房,依旧是房门紧锁,赵柽思索了几息,又带高宠去另外三进房屋查看,不出意外,全部都是铁将军把门。
有问题,果然有问题啊,赵柽皱眉道:“去前面宅门处看看。”
高宠依言过去,片刻回来道:“师傅,那宅门里面没有落拴,朝外却推不开,显是外面锁住了。”
赵柽点了点头,这是座空宅,扈三娘不在里面,眼下空无一人。
这是被对方察觉了,不然宅内的种种痕迹都表明了一直有人居住,可他和扈三娘照面后,宅里住的人就全都搬走了。
赵柽想了想,依扈三娘以往的行径,还有今天白日里的表现来看,是断然做不到这般干脆利落就离开的,那肯定是旁的什么人听到今日事情,才做出迅速搬离的决定。
那这旁的什么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肯定就是林冲!
既然是林冲,疑问便出现了,林冲本应该远走高飞才是,却冒险回京,且看样子已经隐匿许久,那他想要干什么?
勿论是想对自家不利,还是想杀高俅报仇,时间上都远远超出了,去年冬天扈三娘轻车熟路去素茶店买热饮子,那时就说不定已经在东京呆了多久,而眼下又将近半年过去,也没看林冲有什么动静。
如此久的时间,什么机会也都等到了,却一点动作没有不说,扈三娘竟还悠哉地去看戏,这很说不通啊。
“师傅,现在怎么办?”高宠问道,虽然赵柽没说带他出来具体干什么,但眼下他也瞧出来了,赵柽是来找人的。
“现在……”赵柽眯了眯眼。
林冲带着扈三娘跑了,连宅子都不要了,最大可能是逃出城去了。
毕竟不管他们呆在东京这么久想干什么,但既然连宅子都不要了,就是察觉到了危险,觉得自己可能不利他们,所以离开东京才是上策。
不过也或许没有出去,但那原因就无法猜测了,例如林冲回来的较晚,知道白天事情时东京四门已经关闭,想出城也出不去。
还有就是有些事情林冲没有办完,急着想将这些事情办完之后,再离开东京。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林冲还要办什么事情?他和扈三娘蛰伏许久等待要做的事赵柽想不出来,但他却知道杀高俅对于林冲来说肯定是件重事。
如果没有出城,那么林冲会不会前去杀高俅呢?
赵柽边想边皱起了眉头……
此刻,皇城正南方向,御街偏右的尚书省附近,有两个人正在黑暗中小心行走。
待拐进了一条巷子后,其中一人开口道:“三娘,这旁侧就是高俅的府邸,你找个地方好生隐藏,我入里杀了那老狗就出来与你会合。”
“夫君,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那点武艺进去只会成为累赘,到时人未杀了,陷入险地,后悔莫迭!”
“我……”
“刚才我看巷外稍高处有棵粗树,你去那边躲藏,若是我一个时辰还没有出来,你就马上回之前的落脚处熬到天亮,待城门一开,立刻出去,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来了。”
“夫君……”
“快去!莫要耽误我报仇!”
两人正是扈三娘与林冲,扈三娘听林冲这时说得决绝,也知道自家帮不上什么忙,便只好转身出巷,谨慎地朝着不远处一棵大树走去。
林冲看她走远,神色变得阴沉下来,紧贴着小巷的墙边往前行了几十步,随后手上一抖,也看不出有什么东西射出,便直接挂住了墙头。
高府的院墙极高,约莫有一丈半左右,其实最开始也就一丈,但前些年赵柽派人来向里扔高俅扒灰的小纸条,又用盆罐浇灌秽物,之后高俅便下令将这府墙再砌高半数,就成了眼下的样子。
只见林冲这时一只手抓着那挂住墙头仿佛丝线般的物体,身形向上一跃,然后抬脚在府墙连续借了几次力,人便到了上面。
接着他趴在墙头不动,细听里面动静,这高府以前他曾经来过,虽然是误入白虎堂,但当时路上见不少军丁结队巡逻,想来此刻晚间应该会更多。
听得里面没有什么特殊声音,他方才小心翼翼从墙上跳下,然后手臂一抖,竟然有一根红线带着头处的寒芒银针直钻进了护腕之内。
接着他继续紧贴墙行去,没片刻就看见前方亮处,这高府之内很多地方都点有灯笼,只有府墙边还算阴暗,少人注意。
此刻每隔一会儿,就有府内巡逻的兵丁从前方经过,等这队兵丁过去后,远处的另外一队又横向着插来,中间空隙极其短暂,一但从府墙下出去,想不被对方发现很难。
林冲躲在墙边略微寻思了一会儿,高俅好杀,但想不惊动其他人却有些不太容易。
毕竟高府实在是太大了,他又不知高俅具体睡在哪里,需要一点点寻找,可这寻找之下,就可能会被人瞧见,一但被瞧见只有两条路走,直接逃跑,或者强杀过去。
逃跑且不去说,可强杀了高俅明天恐怕会不好出城。
他原本的计划是偷偷潜入高府,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高俅杀死,然后将尸身一藏,明天早晨城门一开立刻携带扈三娘离开东京,而这时估计高家还不知道高俅已经死了呢。
可强杀则不同,高俅乃是当朝太尉,殿前司殿帅,哪怕眼下是午夜,可一但在府内被强杀而死,恐怕立刻便会惊动朝廷,马上满城搜捕都说不定。
他这边已经被赵柽盯上,然后高俅又死,城内再搜捕,那么想要出城可就难了。
林冲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暗杀为好,暗杀首先要找到高俅大抵住处,到时候见机行事。
这东京城内的各家府邸虽然大小不一,里面布置景观也不尽相同,但最基本的格局却是差不多的。
那就是必有后宅与三堂。
后宅自不必说,后宅往前便是主人的卧处和书房,接着便是后堂,中堂,前堂。
这三堂之间的距离有的极近,有的却极远,看府邸大小而定,而其他的一些殿阁房舍,大抵都是围绕三堂而建。
林冲误入的白虎节堂,就在高府的中堂旁边,高俅本身还是奉国军节度使,所以府内建有白虎节堂,但节度使在大宋一朝只是虚衔,是一种资格荣耀,所以这节堂其实没有什么作用,也不重要,至于所谓的林冲闯入白虎节堂偷窥机密,只不过就是要治罪于他的一个借口。
林冲这个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在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的两司三衙中,没有二百个,也有一百多。
而且这些教头都不是官,只是身上有军职。
所谓的官需要有品,大宋朝官一到九品,只有入了品才真正算是官。
而在军中,从小队长、中队长,都头、甚至掌管五百人的军(营)指挥,都不是官,因为没有品。
只有上到掌管两千五百人的小军指挥使才是官,因为这个时候不叫指挥,而是叫做指挥使,必须有品级才能称呼此名,没品的话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来。
在大宋军中想要做官极难,就算是西军也同样如此,以韩世忠为例,韩世忠眼下管着几千兵马,也不过才是个八品。
至于那些某某路第几副将,听着很大,其实也不过才七品左右。
至于经略相公,抚帅的官职高,只因为是文职管兵,单纯武职,几乎四品也就到头了。
包括赵柽和高俅也一样,两司三衙管的兵多吧,衙门口够大吧,但除了他们两个人外,其实里面最高的也就是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