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255节

  赵柽写完信后,休息几天,便调集江宁等地余下镇守的禁军过来杭州,日日里操练,他亲临校场观看,不觉又是半月过去。

  这一天,童贯和刘延庆一起回返,竟是路上相遇,合军同走。

  赵柽和两人连夜商议军情,再隔一日,整顿兵马辎重,各项事宜,直发苏州而去……

  苏州此刻已经恢复以往的热闹,之前方腊围城,贼兵所指,也有不少人逃走,不过后来童贯过来解围,与方腊鏖战数日,方腊败退南下,苏州也就还原了繁华景象。

  苏州同样是古城大城,此名起于隋开皇九年,文帝杨坚取姑苏山之名,将南陈原设的吴郡改为苏州。

  而苏州的城地,则始建于周敬王六年,自古沿革下来,乃是“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的双棋盘格局,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史迹名园,处处独特风貌。

  本朝开宝八年,末代吴越王钱改中吴军为平江军,隶江南道,太平兴国三年,吴越纳土归宋,恢复苏州建置,转属两浙路转运使。

  政和三年,敕升苏州为平江府,属江南道浙西路,于是苏州又有平江之称。

  军马入城这天正好是六月初六,曰为天贶节。

  苏州文风斐然,向来有晒书习俗,这一天很多士家大户都将书籍晒于庭中,防虫蛀腐蚀,小门民家也把图画等物拿出晾晒。

  各寺院庙宇的僧人则将所藏经书搬到太阳底下,趁机召集乡村老妇开“翻经会”,由她们在烈日下翻经曝晒,宣称“翻经十遍,再世可转男身”。

  又有苏州民谚云:“六月六,狗腐浴”,是日将狗、猫牵到河中沐浴,可以躲避虱蚤。

  赵柽一路观看民俗风情,与杭州自有不同,虽然两地相距不远,但很多景象大相径庭。

  朱眼下虽然是白身,却带苏州众官出城三十里迎接,极尽阿谀谄媚之能事,这时进入城中,更是在赵柽一旁,介绍各种历史古迹,人文美景。

  赵柽骑在马上,脸带微笑,既不冷目相对,也不故做受用,他心里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朱。

  他是很想就地杀了朱的,但需要理由,如果道君皇帝没有发过话还好办,可道君皇帝那边已经下过旨意做出了处罚,将朱贬为白身,那么他就不太好动手。

  暗杀刺杀什么的有些太过降低自家身份,他堂堂秦王想要杀一个恶官佞臣,还不至于偷偷摸摸去做,必然要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将朱给斩首。

  进城之后要寻觅住处,当前战事基本结束,赵柽不想住在官衙,而苏州园林众多,其中也不乏皇家园林,原本朱给安排的是春秋时吴王的园囿,但赵柽哪肯住此等招风惹眼的地方,便自家选了沧浪亭。

  沧浪亭也是一座大园子,是吴越王钱妻弟孙承佑,于开宝二年任中吴军节度使时修建。

  后来这处大园子几易其主,落在宰相章手里,章将花园加以扩大,建筑大阁,又在山上起堂,动工时,发现北面跨水一座洞山地下有嵌空大石,据传是五代广陵王所藏,于是益加扩展,乃成如今规模。

  道君皇帝登极后,章被言官弹劾,曾布又落井下石,道君皇帝便对其贬谪,期间其子章援上奏,献出包括沧浪亭这处园子的一些家产,道君皇帝称其颇孝,便尽皆收下,也算皇家园林。

  赵柽下令王驾歇于沧浪亭,自然无人敢违,朱急忙派人前去安排打扫,随后便住进了园中。

第396章 沧浪主人

  沧浪亭算是处奇园,建造手法格局与众不同,未进园门便设一池绿水绕于园外。

  至于园内多以山石为主景,迎面乃是一座假山,沧浪石亭便座落其上。

  山下则凿有水池,山水之间以一条曲折的复廊相连,假山东南部有明道堂等殿阁做为主住之地。

  翌日,赵柽游园,从看山楼下来后,便直奔沧浪亭。

  沧浪亭因为建造材质特殊,围栏四柱都是石头砌造,角檐高高飞起,与普通的亭子不同,看起来古朴高旷,才起名沧浪。

  这亭子环于苍郁古树中,粗浑沧桑,与四周景色映衬,透着一股质朴之感,山林之气。

  其内有石棋桌和石墩,早有人煮了茶汤于其上,赵柽喝了口茶后,不由赞叹风物,沧浪亭乃是有文记的,又有诗词留名,千年之后犹复存在。

  此刻他站在里面,大有无限深远之感,清凉静谧,似乎无论世事如何,沉浸此内,便可以做个逍遥之人。

  赵柽心情不由大悦,对旁边的白傲笑道:“沧浪亭里沧浪客,逍遥游中逍遥人。”

  白傲挠了挠脑袋,赔笑道:“王爷,我读书少……”

  赵柽看了他眼,道:“你觉得沧浪这两个字怎么样?”

  白傲道:“王爷,这个名字不错,有气势,王爷是要……”

  赵柽道:“去城里买块好的玉石料子,然后再找个手艺最好的篆匠,给本王刻一方印章来,就刻沧浪主人四个字!”

  白傲点头称是,转身小跑而走,赵柽又喝了会儿茶,在园子里游玩了小半天,然后命人摆膳明道堂的祥和馆。

  席上无旁人,除了赵柽只有祝秀娘一个,祝秀娘一路随军,便也离了杭州来到苏州,此刻她坐在桌边,不言不语,低头吃饭。

  赵柽也不说话,甚至不瞅她,只是喝了许多酒,脸上神情无喜无悲。

  就在这时,祝秀娘忽然秀眉微颦,神情难过,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赵柽举杯之时观她模样不妥,微微沉吟,就看祝秀娘似是难以再持,竟扭头干呕起来。

  赵柽双眉一扬,淡淡道:“秀娘这是怎么了?”

  祝秀娘不说话,捂口片刻才缓过气,刚要正正身形,却又再次干呕,这次把眼泪都给难受出来。

  赵柽脸色变化,看了看两旁,吩咐道:“传本王令,去请城内最好的大夫过来。”

  “不……”祝秀娘听到他的话身子一颤,急忙转过来,忍着干呕道:“不用,我没事!”

  “什么没事!”赵柽缓缓道:“都难过成这样还说没事,秀娘怎能如此糟践自家身体?别说本王还能给你看得病,就算看不得也要想办法与你看!”

  “你……”祝秀娘的脸色有些苍白,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好,只是看丫鬟荷香出门去传令请人。

  赵柽目不转睛瞧她,她低头道:“我没事,我,我不吃了……”

  说完,也不顾规矩,起身就向里间走,后面青杏紧紧跟着。

  赵柽目光随着她的身影到里面,这才收了回来,然后给自家斟满酒杯,一饮而尽。

  过了半晌,门外有急促地脚步声响起,接着丁大蟹的声音传来:“王爷,城内杏宝堂的丁大夫请到。”

  杏宝堂乃是苏州城里最大的医馆,远近闻名,里面医术最高的大夫名叫丁一眼,号称看病只须瞧一眼,一眼之下就能知道个大概。

  赵柽冲荷香示意,荷香急忙出门,几息后引进来一名老者。

  老者头戴折布帽,身穿土色长袍,两鬓霜白,进来放下药箱行礼道:“草民丁一眼,见过秦王殿下。”

  赵柽点了点头,客气道:“素闻丁先生医术非凡,冒昧请先生上门,还望先生莫以为怪。”

  丁一眼急忙再次礼道:“王爷严重了,草民怎敢当此言,王爷谦和,小老儿吃受不起。”

  赵柽笑道:“内子不知何故,身体突然有恙,还劳烦先生一看。”

  丁一眼躬身道:“能给贵人瞧病乃是草民之幸,就不知道贵人……”

  赵柽起身道:“先生随我来。”

  说罢,走进套间的阁子,这时祝秀娘早就躲进了帘幔之后,静坐不语。

  赵柽轻咳一声:“秀娘,城内医术最高的丁先生来了,快让丁先生看看所犯何症,居然会吃喝不下。”

  祝秀娘在帘后不说话,赵柽摇了摇头,丁一眼看着帘幔,心中暗想这也无法观看面色瞧病,不过医家讲究的是望闻问切,使用其他手段也非不成,便开口道:“王爷,不知贵人病症有何表象?”

  赵柽想了想,道:“就是适才吃饭之时,忽然阵阵干呕,身体难以自持,似是连心肝都想要吐出来。”

  丁一眼闻言神色一动,道:“王爷,草民恳请贵人脉象。”

  赵柽点头道:“秀娘,让先生号脉。”

  荷香忙搬过凳子花桌,然后祝秀娘不情愿地伸出手来,青杏在皓如白雪的手腕上盖了一方丝帕。

  丁一眼伸出双指轻轻搭住腕脉,闭目片刻,然后收回手忙不迭地站起身,冲赵柽行礼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赵柽奇道:“丁先生,何来此言?”

  丁一眼笑道:“王爷,贵人并无病症,草民号出的是喜脉,贵人乃是有孕了!”

  “有孕了?”赵柽抬眼看向帘幔后的祝秀娘。

  祝秀娘闻言身体一颤,只觉如遭雷击,脑内一晕,差点跌倒,青杏急忙扶住。

  赵柽看到她的反应,眼睛眯了眯,随后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并非病症,而是秀娘怀孕,真乃天大喜事!”

  荷香、青杏两个丫鬟也急忙道喜,赵柽大手一挥,连声道:“都有重赏!”

  随后他又看向丁一眼:“先生,可否有交待?”

  丁一眼道:“不敢,草民给贵人开几剂安胎药,日里煎服,可有助于稳定胎气,安固神魂,于身有益。”

  赵柽点头,待片刻开好药方,丁一眼又道:“王爷若不便,草民可在堂内抓好,还烦请王爷派人去取。”

  赵柽知道对方顾及自家身份,敢抓不敢送,怕路上出差错,笑道:“先生想的周全,荷香带先生领赏,就说本王说的,赏白银千两。”

  丁一眼急忙致谢,随荷香出门离去。

  赵柽撩开帘幔走进,看祝秀娘坐着发呆,道:“此乃喜事,秀娘何故不乐?”

  祝秀娘抬头瞅他,紧咬嘴唇,眼中流露出凄然恨意。

  赵柽看她表情,转身笑笑道:“如此大事,两个丫鬟伺候倒不够了,回头我再派两人来,秀娘如果还有别的需要,尽要和本王说才是。”

  祝秀娘不语,只是咬得唇上见了血丝,看着赵柽头也不回离去,泪水无声无息滑落……

第397章 先斩后奏,师门来历

  第二天,太湖那边传来战报,童贯与王禀合兵一处,开始围剿石生。

  王禀从江宁带的船只不少,都是战舟,远非太湖匪寇那种贼船可比,上面种种军械也不是贼船能有。

  赵柽看过战报后,又派杜前去助阵,如此太湖水陆便有近二十万人马,而石生手下水匪只有数千,兵力碾压之下,获胜指日可待。

  接下来他倒也没有呆在沧浪亭不动,而是日里带着车驾出去闲逛,观看苏州风景,还去到寒山寺与老和尚辨了一天的经。

  老和尚法号梦痴,自小出家,如今八十几岁,口才了得,赵柽实在辩说不过,只得瞪眼离开。

  如此十几天过去,太湖那边的战况已经接近尾声,而朱也开始准备迎接仪式,等待童贯凯旋回来,便大摆宴席庆祝方腊平定。

  这段时间赵柽收到不少礼物,都是苏州官员所送,苏州未曾失陷,官员比较齐整,送的礼物也都贵重,尤其朱,白银就送了足足三万两,再加上一些金珠玉器等东西,光他一人送来的就有十万之数。

  赵柽是来者不拒,不管谁送礼都照单收下,这让苏州城官员都欣喜过望,毕竟此番方腊事大,整个两浙都差点失陷,就怕朝廷过后问罪,如今秦王收了礼,回去必然会在官家那边美言几句,让自己能继续坐稳身下的位置。

  祝秀娘那边赵柽又安排了两个丫鬟,日夜照顾,不管怎样毕竟是怀了自家孩子,恩怨是恩怨,孩子是孩子,既然有了骨肉就不容一丝差错。

  他知道祝秀娘不会打消心中恨意,但又能如何?进了秦王府门,又岂会让她翻出什么风雨。

  过了几天,童贯率兵回返,太湖一带已经基本清剿完毕,除了个别贼军头领仗着武艺逃脱,剩下的则全部杀死,就是贼首石生也死于乱箭之中,太湖湖水一时染得似残阳般血红。

  晚上排宴,在金谷园举行,金谷园是吴越王钱之子钱元的园子,也留存下去千年,后世改名环秀山庄。

  这金谷园布局以假山堆叠奇巧著称,水池为辅,山水相依,极有气势,又被誉为“独步征轲”。

  席前分为左右两排,左边是童贯为首的前来剿贼一众将领,右边是朱为首的苏州官员。

  开席前,有苏州学政出来颂词,洋洋洒洒说了一刻钟,极尽阿谀谄媚,将剿平方腊之事说得功绩天大,直比开疆拓土,童贯听得眉开眼笑。

  接着又上歌舞,苏州教坊司不同杭州,也不知哪里来的许多颜色女子,个个美艳非常,轻若飞燕,看得西军一众将领眼睛都直了。

  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柽忽然挥了挥手,散去了乐伎,然后眯眼瞅向左右两旁,最后目光落在朱身上。

  朱不解其意,急忙站起欠身道:“王爷有何吩咐?”

  赵柽冷冷地道:“本王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朱闻言一愕,就是旁边众人也都纳闷,听赵柽语气不善,不知道他想起什么事情。

  就听赵柽缓缓道:“本王想起了江宁数百户士族惨死在贼军之手,想起了那夜城中血流成河,尸横遍处,想起了本王内眷祝氏一族惨遭灭门,本王……此怒难消啊!”

  他这番言语出口,下面立刻噤若寒蝉,这件事情眼下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不管是谁,都不敢在明面上议论,更不敢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述说,仿佛是个禁忌,人人避免提起。

  此刻赵柽说出来,谁又敢接?他们都知道赵柽纳了祝氏女入门,好像听说原本是要做王妃的,可经过之前的惨事,祝家灭门,只剩下福建偏僻处一个光杆县令,如此光景,怕是难以再做王妃,也怪不得赵柽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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