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20节

  “有两位贵客看上了美人鱼叁号!”敲锣的枣核脑袋兴奋起来,平日里这种争抢并不常见,毕竟不比明面儿的青楼争花魁,在这地下界儿,更多的乃是彼此忌惮。

  不仅如此,其他人亦都激烈起来,虽然都自家避免遇见这种事,但谁不愿瞧个热闹?尤其是倘两方最后出价一般多再加不上去,那便是要斗狠决定小娘的最后归属,却比喊价更惊心动魄。

  场上恶客都不希望其中一方放弃,便拍桌敲碗叫起好来,来这种地方的,鬼樊楼自家人除外,东京下来却哪里有一个良善之辈,膏粱纨绔,绿林积恶,莫不如是,恨不得看了争抢动手,刀光棒影,血腥飞溅,才是乐事。

  朱小乙给几人讲过欢喜楼规矩,见这种事,两者喊数相同,自然是后出价的要续上银子,若不续银便是放弃了。

  敲锣的枣核脑袋自是不想一方认怂,可这欢喜楼能成气候,自有规矩在,不能从里勾火挑拨,便只好夸夸这缸内的鱼儿。

  他伸出长满细黄毛的手,一把将那美人鱼叁号小娘扯过来,称赞:“二位贵客请见,这鱼儿却不是东京本地货色,乃是京东路那边好汉劫了,因向来与本楼兜搭,便送过来抵当儿之前的往来,端是个极品的鱼儿。”

  只见小娘肤色晶莹,柔美如玉,明眸皓齿,年纪虽稚,却出落得犹如晓露芙蓉,甚是惹人怜爱,此刻脸上没甚表情,哪怕被用力拉扯,只是一双眼灵活四处张望。

  枣核头猛敲了下铜锣,继续道:“诸位贵人知,本楼鱼儿分三等,这美人鱼都是未经人事的,才能够开价三百两,过了今夜,便要降价一百,再过月余,便是丽人鱼的待遇,此鱼儿论容貌身段,年岁肤色,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本待卖出去,却无奈此女看似柔糯,实则激烈,已寻死了数次,这才不得已留下,只待诸位贵人教调。”

  那一边公子哥眼中放光,便要再出价,身旁黑胖子皱了皱眉道:“大官人莫不是忘记我说过什么?”

  公子哥笑道:“自是记得,可咱又没随意撩拨,乃是依这欢喜楼规矩行事,又待怎的?况乎如今也是有了靠山,又不曾坏掉这里规矩,无妨才是。”

  黑胖子冷了脸,愈再说些什么,公子哥却抢在头里喊道:“五百两!”

  他得意洋洋,盯着台上小娘,只觉心头着火一般滚烫,暗想这直接加价几近翻倍,定能震慑对方,又想起如今靠山,脚下便有些飘飘乎乎起来。

  却不料那一边声音骤然响起:“一千两!”

第45章 狠狠打压

  公子哥一愕,顿觉手尖冰凉,奈何心头火热不减,侧头望去,有些眼熟,细想下,却是之前渠道里走在头里之人。

  他心下发狠,一千两价格虽高,可他家境殷实,就是此番来东京送礼,也远远不止一千两,且得了个官身,又攀上天大的靠山,此刻自然春风得意,又岂会就此善罢甘休!

  “一千一百两!”公子哥喊道,这下却是留了余地,只待那边出价,好斡旋而沽。

  “两千两!”

  恍如晴空一下雷击,公子哥便是愣住,暗道东京如此膏腴不成?不过一名贱籍小娘,也值得这许多银两?不对,分明是拐带的,又哪里来得什么户籍。

  “知道厉害了吧!”一旁黑胖子冷哼,似乎司空见惯此种场面。

  “两千一百两!”公子哥咬牙喊道,便是心头再火热,这已是他能出的最高价,这些价钱倘在阳谷县,别说只是玩弄一名小娘,哪怕就是娶进门中,三五名亦足够且有剩余。

  “三千两!”那边声音没有丝毫犹豫,仿佛一道从天而降的雷法,将公子哥死死钉在凳子上。

  公子哥脸色死灰,瞧了瞧下方的小娘,小娘一双眸子若星似梦,顾盼有神,正盯着出价的方向,公子哥顿觉心如针刺,猛地提起桌上酒杯,仰头灌下,然后摸了摸衣衫内里,喷出口酒气喊道:“三千一百两!”

  已是有些疯魔了,一旁的黑胖子皱紧眉头,冷喝道:“大官人,真当是自家那阳谷县不成!”

  黑胖子东京土生,对这内外城之事不说了如指掌,亦八面玲珑,他瞧那边,出价的少年虽然穿了寻常衣裳,但那一股由里至外散发的贵气自不可言,举手抬腕之间,气度斐然,哪怕就是见过之人里,也少有及项背,不由心中暗暗吃惊。

  他虽然勉强算半个纨绔,可见识不浅,老爹乃是在这东京城内最大的府邸做事,他亦有登门,可说见到的都是庙堂人物,可哪个也没当下少年这般气度。

  黑胖子长得猥琐,却生就玲珑心窍,愈发觉得不对,可阻止不及,公子哥已是再度喊价。

  那边却根本不待犹豫,直接叫道:“五千两!”

  公子哥闻言,立时如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这番哪里是从天而降的雷法了,分明就是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把他狠狠一压,打入地下,永世不得翻身!

  “哼,大官人,且莫不知好歹!”黑胖子冷道。

  公子哥此刻哪里还听得进话,只是失魂落魄,呆呆地,瘫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那下面敲锣的枣核脑袋,早欣喜无以复加,在欢喜楼做这行当儿有几年,哪见过如此豪爽的客人,便是之前遇到争夺小娘的,亦没有这般加价猛烈,三百两银子喊到五千两,这是何等大手笔。

  他连敲了三下铜锣,见那边公子哥不再开口,只是堆在椅子中,难免心生轻视,不由冲赵柽谄媚一笑,躬身喊道:“美人鱼叁号今夜归这位贵客所有!”

  赵柽喊完五千两后微皱眉,觉得此事有些惹眼了,不过做都做下,从不后悔,他朝下方看去,却见那台上小娘亦看过来。

  小娘星眸灿灿,没甚表情,只是盯着他瞧了又瞧,赵柽心下便有些纳闷,不是拐带来的良家少女吗?便算性子刚烈,也不至这般冷静才是,看模样,却真是瞧不出半点寻死觅活的情景。

  众人亦纷纷拣选,银子花似流水,莫过多时,台上的小娘竟被挑拣一空。

  待付账领人时,这欢喜楼却是早有安排,谁人身上亦不能带这许多银两,不要压死才怪,便用钱引或金叶子交换了。

  枣核脑袋敲了一下铜锣,道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各位贵客喜纷纷,还请带鱼儿入房!”

  当下,便有那穿青衫扎红腰带的汉子再次登场,上面的人亦下来,各自领着自家选好的小娘,跟随汉子往沟渠通道深处走。

  那多小娘,既是性子刚烈,却又怎会乖巧,可无奈推推搡搡,如何反抗,这一刻只觉那天都是黑的,清平世界全都作假,恨不能一死百了。

  敲铜锣的枣核脑袋凑到赵柽近前,谄笑道:“贵客乃是今夜最大主顾,鄙楼已备好最豪奢房间,还请贵客移步。”

  赵柽笑笑,这沟渠内又哪来的豪奢房间,只是道句“赏”,后面黄孤便大银抛了过去,砸得枣核头“哎哟”声,却是恨不得被多砸几下,哪怕头破血流也心甘情愿。

  赵柽看小娘,小娘穿了白色衫裙,头上梳着古怪的环圈丫髻,虽稚气,却美不胜收。

  他不说话,那欢喜楼门下带他一群人走,其他人亦叫了十来个小娘,全部归在一起,由门下引着进入一条渠道。

  这渠道却是弯曲,但看模样是往上走,显然一群人安排在一起,是这欢喜楼的特殊待遇。

  这时众人早就在地下失了方向,不过却也不慌,毕竟有朱小乙这个地头蛇在,至少不会找寻不见出路。

  来到宽敞处,却是地下沟渠中的枢纽位置,欢喜楼自家做了工程,间隔弄出几座大室,每座屋室亦有门,看起来像模像样。

  那门下带路的头领露出一脸羡慕,嘿嘿道:“诸位贵客请,房内吃喝酒品,一应不缺,若是有事可开门召唤。”

  赵柽使个眼色,黄孤继续打赏,让这头领和几个门下大汉皆喜笑颜开。

  各人皆带小娘入房,赵柽看了看自家身边少女,亦带进房中。

  房舍只是一大间,最里有床,床侧有些乱七八糟说不上什么用途的器具,稍外些有张桌案,摆了酒菜果品点心,赵柽栓好房门,回头看少女。

  这小娘身上被绳索缚着,却总是没有扭曲挣扎,只是不错眼珠地瞅他,两只眼黑白分明,说不出的动人。

  赵柽想了想,牵着绳索来到桌前,示意少女坐在凳上,自家却松了手,走到床边,径自落下。

  少女被松了手,脸上露出一丝奇特表情,却不肯坐,只是偷眼去瞧那门的方向。

  赵柽道:“莫要犯浑,且坐下说话。”

第46章 奇怪的小娘

  少女闻言,哪肯听从,小步向外挪了挪,神情隐现警惕。

  赵柽道:“你身上有绳索,想逃又能逃去哪里?你若是想死,也不差这一刻,先坐下听我说话。”

  许是被绳索绑缚久,又在台上站立多时,少女轻轻坐在凳上,只是搭了个边,眼里望着那桌角,若有所思。

  赵柽笑道:“我又没做甚么,切莫想着撞死才是。”

  少女仿佛心思被勘破,倒也不恼,拿那眼神再度瞅了瞅赵柽,随后仰起脖子望天。

  赵柽打量着她,心中斟酌着说辞,按朱小乙的说法,这欢喜楼的小娘都是没卖出去刚烈的,若是言语不慎,使其真格儿寻了短见,却是违了初衷。

  “你叫什么名字?”赵柽声音柔和道。

  小娘仰头不回话,似在琢磨什么事情。

  赵柽心中奇怪,愈发瞧着不像寻常女子,寻常女子且不说有无这般镇定自若的性子,就是此份姿度亦众里难寻。

  “我瞧你倒是个聪颖女子,平日应是谨慎持重,怎会不小心陷入此等险地?”赵柽开口试探道。

  少女闻言终于转过头,一双美目狡黠,哪里像名落入贼地,任人宰割的柔弱女子,听她开了口,声音却是黄莺般悦耳动人:“小女子姓刘。”

  赵柽笑了,能说话就好,且看这模样也不像转身就要自杀的,他道:“你这小娘,也不道个全名,莫不是要我称呼刘小娘不成?”

  少女道:“随你称呼,我自应着,我亦唤你公子就是,你说这闲话便是怕我冲动鲁莽,寻了短见,公子且放心,万不会如此,且解开小女子绳索再说。”

  赵柽微愕,左右看了看少女,见她灯下愈发动人,直是生的娉娉婷婷,好象初出水的莲花,说不出那般娇美。

  “公子莫不是担心小女子自家不寻短见,而对公子不利?”小娘又道。

  赵柽摇头,心呼怪事,却本就是要放开这少女,此刻也不再犹豫,起身道:“解开绳索,难免碰触,刘小娘你切莫多心。”

  少女不语,只是双眼瞅着赵柽,直如剪水一般。

  赵柽走过去,欲解那绳索,却是个欢喜窟独有的结扣,弄了几下没寻到关窍,便要滑出短剑来割,这时少女道:“此扣唤作子午扣,公子需如此这般……”

  赵柽依言,果然松了绳索,未免一时沉默,不知道说些甚么言辞才好。

  少女揉了揉手腕和身上久绑酸痛处,站起身,却是窈窕有致,只见她背着手在这室内走上一圈,看得赵柽更是纳闷,愈发猜不透她有何意图。

  少女活动罢了,重新回到桌前坐下,望着酒菜点心,道:“公子来吃,吃完了有气力,好带人速速逃离这鬼樊楼。”

  赵柽闻言扬扬眉,再次看这小娘,见她把桌上碗筷重新摆放,那酒食点心都排得整齐,拿起酒壶筛酒。

  见这许多动作,赵柽自是起了戒心,哪里肯去吃喝,少女道:“公子不移步动箸,莫不是担心小女子使诈,且请放心便是,万万不敢加害公子。”

  赵柽哪里信,只觉眼前少女迷雾重重,纵然是他也推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让了让,便看着少女自家吃喝。

  却是这少女如小猫一般,姿态甚是乖巧,边吃边小声说些地下沟渠之事,最后竟是言了,想要出去当走南方,盖无太多阻碍。

  赵柽疑惑道:“你且辨认得了方向?”

  少女嘴里塞着小块糕点,含混道:“天生有此本领。”

  赵柽愈发看不透少女来历,试问道:“你如此大胆,居然想着逃跑,怕是不知乃本公子五千两官银买来,今夜只能好好伺候本公子,若是反抗不从,本公子自有手段教调,还敢想着逃离不成!”

  少女吃完一块点心,纤纤玉手轻拍胸口,转头道:“公子莫要吓唬,我且说件事与公子听,前面台上那许多鱼儿,并非全部强迫,想这鬼樊楼之地,弱质女子有几人敢不从?大多都已卖到上面,余下并不甚多,适才台上鱼儿有一半本身就是操此生意,不过是赚人胃口,故意惺惺作态罢了。”

  赵柽听得不由一怔,回想起那鱼台上的女子,确有咬牙切齿,哭泣流泪,但也有些却是木木然然,眼神闪烁。

  少女又道:“那半数女子,于外操此生意,哪里能赚这许多银两,在此处作态一番,假意挣扎反抗,却得银更胜外面十数倍!”

  赵柽道:“你如何得知?”他本待问这少女在鬼樊楼如何周旋保全自己,却总是不完全信她,便没有更多言。

  少女道:“我自知,公子莫问,盖不欺瞒,便是公子手下携那些女子中,亦有几人非是强迫,公子还是去点拨一番,免得出了差池。”

  赵柽闻言吸了口凉气,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前,却忽然停步回头去看,见少女亦在望他,嫣然一笑:“公子快去快回,小女子心中惶恐。”

  赵柽不说话,出了门挨个房间敲去,随后低声细细交待,便有那朱小乙恨道:“我说却是如何,原来这欢喜楼还做此骗诈勾当,便是无忧洞亦被他们蒙蔽。”

  赵柽回房,见少女独坐发呆,两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赵柽只觉此事儿戏,再生试探之心,道:“春宵苦短,刘小娘若是不陪我,五千两银子便自欠下了。”

  少女道:“切挂在账上,日后方还。”

  赵柽佯怒:“好大一笔数目,你一小小女子,如何还得?”

  少女目光灵动,道:“公子却待如何?”

  赵柽道:“且来侍寝,抵消银两,又带你离开,回去后,做个婢女使唤。”

  少女梨涡浅动,背着小手在地上转来转去,却总是不回答,良久,才道:“乏了,公子掐算下时辰,我小憩片刻,还请到时唤醒小女子,一起离开。”

  说完少女便趴到桌上,竟甜甜睡去,赵柽瞧她模样,欲语还休。

  又过了不知许久,未待赵柽召唤,少女径自醒了,揉了揉惺忪双眼,似是美梦犹胧,呢喃道:“公子,待走了。”

第47章 恶来之谷

  赵柽知她古怪,亦不去理,出门挨户询问,果然审出几个并非拐带女子,实是外面暗门子,都一并打晕了捆绑。

  众人汇聚,朱小乙道:“无忧洞那边不可走,只好原路冲上去,或向南走恶来之谷地界儿。”

  赵柽看了看刘小娘,小娘一副低头乖巧模样,他转身道:“欧阳北丁家兄弟前方探路,黄孤垫后,手段做得利索些。”

  众人依言前行,这鬼樊楼虽然看起来地阔人多,却又哪是军中那等森严地方可比,里面凶徒亡命泼皮无赖,又有几名守规律纪,说是乌合之众亦差不太多,只是好勇斗狠占了地利便宜罢了。

  前途看守的欢喜窟门人,个个不是抱着兵刃瞌睡,就是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地上,敞了肚皮,鼾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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