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系这种东西，大可以随便变换，身在朝堂，一看二听三思量，四揣上意五站队，本就是每个想要往上攀爬的权臣必经之路。
这个时候再往剑南道身上泼脏水，无疑是愚蠢的做法，还不如胡乱美言几句，以证自身。
“陛下！”
1.4
“虽然此举是对不起剑南道！”
“可也是毫无办法的事！”
“陛下极为帝王，理应为天下考虑！”
“恳请陛下在战后，重赏剑南道之义勇！”
或许对庙堂争斗不熟悉的朝臣，会认为今日为剑南道说话的长孙大人脑子有问题，但只有深谙此道的老狐狸，才知其中猫腻。
长孙无忌很聪明，能识局势明事理，上不愧对帝王，下又满口百姓，自身实力出众，除去自身人品毫无人性可言，单论朝臣，无疑会在官场上越走越远。
但他没有发现李世民眼中一闪即逝的玩味，李世民第一次轻信大舅哥，成就了吐谷浑之行的腚上之辱，这一步棋要是再走错，说不定真就满盘皆输。
李世民笑了笑，长孙无忌入局中！.......
297：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求全订】
帝王将相，四字道尽一国之执牛耳者，本质意义上都是为天下考虑，前二字平衡庙堂，后二字施力天下，算得上属于普通人苦苦追寻一辈子，都难以触及的梦想。
前朝一名山野儒生曾在酒后大胆评价庙堂争斗，仅有四字评语。
泼妇骂街。
虽然极为忤逆，但也在一时间引起不小反响，成为一段民间美谈。
普通人大多一笑置之，全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相看，只有真正意义上体会过官场沉浮几十年的劝贵人物，才能从中咀嚼出几分不足外人道的诙谐趣味。
譬如朝中重臣和贪官污吏，前者玩弄权力，后者欺压百姓，读书人批判的文章一篇又一篇，又何时真正止住了世家门阀的蒸蒸日上。
再者，一些坐清水衙门的官员，一肚子怨气不小，成天嚷嚷着“县官不如现管”，可真让他坐上流油的官位，保不齐比前任做得更过分。
李世民几年来每日高坐龙椅，困守庙堂看尽百官丑态，心有自知却深感无力，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各方龙虎争锋斗狠。
05
得益于两次游历剑南道的隐晦经历，玩世不恭的灌县县令给大唐天子上了一课，一个连自己手下都管理不好的人，又如何治理天下。
这是个问题。
若说几次三番气到吐血的灌县经历，加上一百万贯成立总商会的豪奢手笔，是李世民从剑南道得到的最大益处，不若说在和林昊针锋相对中吸收的养分，成就自身改变的基础，才是大唐皇帝最大的收获。
长孙无忌此类人，留存庙堂上，自然有他存在的作用，可当手中权力，成为上位着以权谋私的工具。
到底是执权者脑中的一家天下是天下？还是天子脑中的一人天下是天下？
这同样是个值得深深咀嚼的问题。
好比一家酒楼开门迎客，小二只因厌烦穷苦，把同样作为客人的百姓扫地出门，只迎接光鲜亮丽的富家子弟，终究难逃倒塌的命运。
李世民收起脑中杂乱思绪，不再多想，坐直身子后笑望着面前的长孙无忌，不愧是连自己都要称呼一声大舅哥的人，一副忠臣不错。
“爱卿所言极是！”
“可若这剑南道胜了，岂不寒了天下人的心？”
长孙无忌本想笑，却还是生生止住，他不傻，从开战前的一日一战报，剑南道一线破防的二日一战报，城防前的四日一战报，前夜那封八百里加急战报，更是足足耽搁了五日时间。
信件本身的内容长孙无忌不知道，但从城门当值士兵的消息来看，剑南道无疑已经陷入了大战僵局中。
长孙无忌不傻，却不会想到李世民下套的这层关键上，也无法得知前夜的战报，虽然耽搁了五日，却是最后一封奠定了剑南道大胜的重磅消息。
“陛下无需担心此事！”
“想必那剑南道主官，定会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
“至于剑南道胜利一事，依臣之见，希望不大！”
长孙无忌低着头，话语平静到不卑不亢的地步，既没有刻意诋毁剑南道的意味，旁人也看不出他对林昊携带的莫大仇怨，不识明理者多半还会认为长孙大人是剑南道的拥护者。
李世民皱眉低头，似在思索此法的可行之度，实则内心文火慢炖的老汤还不够时候，又伸手加了一把柴火。
“众往爱卿意下如何？”
好不容易能让陛下对此大感兴趣，一箭双雕加一举两得的事，自然少不了和长孙无忌同穿一条裤子的二人。
走出队列的二人自然高声附和，卢授对此给出了个相当有建设性的提议。
“陛下，臣有一计！”
“陛下不妨先拟定一份赏赐剑南道的礼单，赏步履千匹，金银万贯！”
“一来可收复剑南道民心，二来亦可彰显我大唐之表率！”
几个老狐狸一点没提李世民口中所问，若是剑南道胜了该当如何，也不相信剑南道会大胜吐蕃，反倒帮着出谋划策，彻底堵死了这件事情的退路。
朝堂之上你一言我一语，倒也有几分虚假的其乐融融场景。
皱着眉头的李世民没急着表态，内心始终把控着这壶老酒的火候，眼看两派又要争论起来，才开口道，
“爱卿所言正是！”
“可赏赐剑南道一事，切不可小气吝啬，莫让我大唐落了他人口舌！”
“几位爱卿为国为民出力，朕甚感欣慰！”
“为预防天下人寒心，朕决定了！”
“组织人员为前线将士募捐，步履十万匹，金银百万贯，牲畜千头！”
“既是募捐，不必走户部流程，此事交由长孙无忌爱卿亲自督办！”
“五日后，全数上报长安总商会！”
卢授不说话了，老脸一下垮大半，长孙无忌皱起眉头，心有不安蕴绕，赏赐剑南道之物，足足比他的预期翻了十倍不止，还不通国库直接募捐后上报总商会？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一个比一个精明，空手套白狼的事没少做，正要出钱出力，定比登天还难，届时五日后拿不出这么多，岂不是还是要身后的世家门阀填补空缺。
长孙无忌正想拒绝，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想来不做，也不知道陛下今日抽了什么风，比剑南道战事格外担忧。
唉！
一声叹气打断长孙无忌，李世民心念一动，扶着脑袋悲痛道：“牺牲剑南道几人，可保我大唐江山百年！”
“也只好对不起他了！”
“长孙爱卿意下如何？”
本想开口的长孙无忌止住欲望，紧蹙起的眉头表达当下慌乱内心，到底是大出血一次，换来心中仇人的灭亡，还是忍住此次冲动行为，自断一尾。
话已出口，无论做和不做，都已经被陛下捏住了把柄，临时反悔，日后再想获得陛下信任，无疑难如登天。
一如吐谷浑，一次和亲，两次的失利已经让长孙无忌心生忌惮。
事不过三。
一咬牙，长孙无忌低下头，富贵险中求，赌了。
“陛下圣明！”
“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世民没有废话，点点头后280大手一挥。
“来人！”
“拟旨！”
待到圣旨下发，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任何人都不敢再冒着欺君之罪蒙混过关。
长孙无忌和其余二人对视一眼，三人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肉疼神色，可又想到日后林昊身死，在剑南道获取的财富，必定不必今日损失的少，也就释怀了。
三人不愧为官场资深老狐狸，很快就冷静下来，目光交流中相视一笑，可却忘了一个最为浅显的事实。
无论陛下答应的多爽快，也要建立在剑南道无法抵挡的前提下。
当长孙无忌看着殿门前的小太监猫着身子走进宫中，心头隐隐不妙。
当小太监向陛下禀报尉迟宝林求见时，三人同时皱眉。
往好处想，领援兵五万的主将此刻回宫，只有剑南道大败，尉迟宝林前来求援的事实。
往坏处想，就不是长孙无忌三人愿意深入，也不敢深入的情况。
尉迟宝林得到允许后步入殿中，没错过早朝，也没见到方才那番其乐融融，李世民妹夫给大舅哥下套的场景。
目不斜视的尉迟宝林，大步流星下战甲鲜亮，一副胜利者的高傲姿态，行至大殿正中间余光中的长孙无忌，浑身一个猛然抽搐，脸色惨白的倒在卢授怀中，就差两眼一番昏死过去。
这那是什么收复剑南道民心的出血投资，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实打实赏赐林昊。
亏本亏到他姥姥家了。.......
298：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求全订】
李世民背过手，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无论是长孙无忌的颓废，一众文臣武将的大惊，再到脸色复杂的李道宗。
李道宗，这位昔日皇弟，不同于一般的皇室近臣，算是唯一知道李世民如此做法的人，一肚子的唏嘘郁闷，也无人诉说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叹了口气的李世民目视尉迟宝林大踏步走入殿中，英姿飒爽的模样与一旁瘫软无力的长孙无忌形成鲜明对比。
伴君如伴虎。
长孙无忌到了现在，纵使能够猜到事情的根本原因，却还是难以想通陛下为何要拿自己开刀，眼望着尉迟宝林走到陛下近前，长孙无忌挣扎站直身子，内心骤生一股无名之火。
凡事讲究一个眼见为实，可有时眼见也会无实呢？
带着最后一丝期望的长孙无忌，心里盘算如何在这场既定的战局中，保持相对平和的姿态。
“陛下！”
尉迟宝林来到李世民身前，毕恭毕敬伸出双手呈上一封剑南道战报，前夜那封提前告知陛下，今日的战报就是昭告天下的妙用。
哪怕今日早朝，没有李世民做局，尉迟宝林依旧会等着下一个早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呈上战报，他要陛下大大方方向天下承认，剑南道的丰功伟绩。
李世民略带深意的扫视下方一周，没有说话，接过大太监呈上来的战报后，脸上表情随着眼神浏览，开始变得不自然几分，对于情绪的把控，可谓十分到位。
“剑南道胜了...”
当下上方龙椅前的男人表情十分复杂，既有战后的轻松，又有不愿相信的怀疑，带着几分不甘心，缓慢坐到龙椅上发呆。
一干权臣交头接耳眼神晦暗，没有怀疑战报的实质性内容如何，尉迟宝林交出兵符的事实，已经证明了当下的一切，也没人大胆到去揣摩陛下的用意，是借故敲打，还是真情实意，没人说得清楚。
遭受打击最大的长孙无忌浑身抖动不已，在初夏温暖的阳光中，感受到久违的寒如心扉，嘴唇跟着冻到发紫。
李世民的确大吃一惊，只不过早在前夜就已经得知了确切的消息，在所有人都在痛骂林昊一城守一国的自负，心里期盼着他对待京畿道将士如炮灰般消失，都在等着看笑话。
即便是身为一国之君的大唐天子，对此也没有过多希望，五万人的孤注一掷。基本能算赔本的买卖，可结果却是一个极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