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街道的四方车队，已经缓慢了进入了城中，身处车队中间的几辆马车运气较好，还能在人满为患的灌县内，找到一家客栈。
下了车了几人步行进入城内，低着头不发一言的李世民，显然心情十分糟糕。
这种时刻便是李丽质都没了办法，再不敢在父皇面前提起林昊半个字。
她只是笑着提议带几人去品尝当地美食，希望借此能让李世民心里好受一些。
几道用料够足的美食上桌，李丽质便忙着给父皇夹菜，希冀用美食堵住父皇心中愁绪。
开胃爽口的酸菜鱼，鱼肉鲜嫩刺少，再配合当地大青菜精心酿造的酸菜，辅以青红辣椒作为配料，用大火烹制而成，夹筷入口的李世民微挑了挑眉头，味道不错。
接下来的几道佳肴，不管是肥瘦相宜的回锅肉，还是让人出汗的辣子鸡，李世民都仅做品尝，这些个平日里能让外地商旅大快朵颐的美食，落在当下心情烦闷的李世民眼中，多半寡淡无味。
放下筷子的李世民，勉强扯出几分牵强笑意，对着李丽质开口问道：“长乐，何时带为父去见见那位林大人？”
自知当下见面，二人之中必死一人的李丽质心有余悸，故意转移话题道：“几日赶路爹也累了，不妨我们先在城中住下。”
“等林大人忙完，再去拜会也不迟！”
不知女儿心思，但不愿再等的李世民皱起眉头，道：“为父不累，何况我们给林大人带了如此多的贵重礼物！”
“总要亲手交给他吧！”
李丽质当下能够预料到的画面，便是笑容和煦的父皇拍着林昊肩膀，将其带着无人的偏僻处，一手拧断脖子，或者一剑刺穿胸膛。
最后回宫昭告天下，剑南道林昊造反朝廷，欲刺杀天子，诛其九族！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的李丽质脸色微微发白，深呼吸一口气口笑道：“林大人想必还有政事要忙，而且居无定所！”
“不妨孩儿先带父亲在城中游荡一番，看看林大人的县衙！”
“孩儿说过的惊喜，也在城中！”
李世民越发感觉不对劲，却又半天思索不出，最终只点头答应下来，顺带看看女儿口中的惊喜，究竟为何物。
出了客栈的几人便一路向着内城而去，李世民与李道宗在前，二人紧锁着眉头，仔细思索接下来的计划。
杀林昊一事不仅要做，还要做的天衣无缝，不能落下把柄和口实。
毕竟灌县是林昊的地盘，加上二人在吐谷浑见识过林昊武功，早知道此子的棘手程度，不然也不会冒险带着李丽质二女，用以接近林昊，取得其信任后，一击必杀0 .....
走在后方的是李丽质与李雪雁，二女同样皱着眉头，预感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同时哀叹难道此地此事，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进了内城，四方街道上百姓都认识李丽质二女，在确认其身份后大多热情的打着招呼，同时对众多护卫围绕的两名中年男子，不禁大感好奇，只是碍于其身上流露而出的气势，不敢上前打招呼罢了。
前方的李世民没有多想，心中思量着看来爱女和那林昊贼人关系不错的言论不假，同时有些责怪上天的戏弄。
普天之下如此多的青年才俊，连皇城贵族都瞧不上眼的长乐公主，怎么就偏偏和自己的仇人搅合在了一起，看来日后再不能让爱女偷跑出去了。
苦着脸思考对策的李丽质，并不知道李世民心中思量。
只是见父皇停下了脚步，抬头瞪大两颗不可置疑的眼珠，喃喃自语道：“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让众人都大惊失色天子如此表现的，是内城街道上和长安城一模一样的望楼群治安关系体系。
在那宏伟的建筑，映入眼帘的一刻，停住脚步的李世民再难压住心中恐慌。
望楼群治安关系体系是出自三年之前，状元郎长孙冲之手，在其末尾答卷上，有着详细标明。
洛阳、扬州、太原等地，也有学习，但都没有学到精髓，灌县此地却是一模一样。
本就对长孙冲状元有所怀疑的李世民，曾经暗中调查1.4过，后才确认了状元郎另有其人，而那答卷，便是出自不知其名的状元郎之手！
莫非林昊，心中一直仇恨的林昊，便是被人顶替的状元郎？
想到如此可怕事实的李世民，身体不自觉倒退两步。
他脸色发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依旧在颤抖着嘴唇喃喃自语。
李世民只觉命运实在弄人，失魂落魄的同时扶着街墙半蹲着身子喘气，内心全然是不可置信。
凝望着父皇如今模样的李丽质，双眼微红的来到李世民身边。
他伸手搀扶着这个一国之君的男人，轻声抽泣道：“父皇知道，孩儿一直说，长孙冲不是状元，也不相信他能考中状元。”
“如今，孩儿替父皇找到真状元了！”
“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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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当朝陛下，又矛又盾【求全订】
早把自己当成局内人而不是局外人的李丽质，能够清楚感受到，父皇身上传来的颓废气息！
在父皇对林昊态度一事上，李丽质显然只能做个旁观者，无法深陷其中，作等同感受。
女儿的话，没有说完，多半是卡在喉咙难以说出！
可结果，却像是一把重达泰山的大石，敲击在李世民心上，让他本就杂乱的心绪更添几分复杂。
这是最好的时代，科举推广后的寒门子弟，有了不一样的出路。
这也是最坏的时代，把持科举的世家，即便是放流一成寒门弟子入朝为官，也会选择听话的傀儡。
李世民年少为秦王时，为前朝苦命打天下，手中军功不说能够盖主，至少也算隋唐两朝都能排上号的征军武将。
即便如此，还是遭受到多少不公平待遇，最后才认识了程咬金等绿林好汉，立志推翻天下。
05 前人的路后人走，前人是秦王李世民，后人便是往昔状元郎，今日灌县父母官，林昊。
靠着街墙支撑身子的李世民，干脆直接坐着了地上！
随行的李道宗、李雪雁、尉迟宝林、文雅，包括十八顶尖护卫，皆在第一时间围困过来，挡住如今化身京城富商的天子姿态。
坐着地上的李世民双手搭在膝盖上，紧抿着发白的嘴唇，环视四周。
小小的灌县街道四通八达，清一色青石道路宽广平坦，四处的望楼治安系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工作。
路上行人都裹着厚重的毛裘，脸上挂着温暖笑意。
街道两端的大小店铺忙得火热，空气中飘散着辣椒与花椒的双重香味！
自诩才子的年轻人站在堤岸边吟诗作对，身旁围绕几个眼带迷离的矫俏姑娘。
商铺内的外商走出大门，淘到自己心仪物件后，用着并不标准的汉家礼仪，笑容和蔼的向着掌柜道谢。
没有纷争，街道上并无流寇盗匪，不会有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嚣张跋扈的纵马飞驰，没有满脸横肉的疤脸大汉，对着街上佳人口出秽言。
没有气势凌人的军伍游荡，甚至没有饿殍。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每个人想做的事，都能做好。
好与坏的对立面并存，在这小小的灌县难以看到，百姓只顾享受着生活，哪怕是外邦打入家门，后方依旧有人为其撑腰。
这和辉煌长安城背地的腐败大不相同，收回目光的李世民撑于膝盖上的双手扶着头，嘴唇微张的叹气。
“若你不被迫害，不对朝廷和世家有恨，或许朕的长安，朕的大唐，也能像此地一般，百姓安居乐业，军伍强大，都市繁荣！”
“朕会记得你的功，同样也会记得你的屈辱，世家如蛀虫腐蚀朕大唐江山已久！”
“他们的手伸的太长了！”
“朕会帮你肃清宏愿，历朝历代君王无法办到的事！”
“朕来办！”
“朕会为你，同时也为和你一般的天下人！”
“一点一点荡平世家！”
放下双手攥紧拳头的李世民，眼中怒火已至顶峰，口中呼出的白气飘荡空中，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于风听。
正准备抬手趁热打铁的李丽质，心存改变父皇想法的长乐公主，在听闻李世民一番掏心掏肺的言语后，本想继续开口劝慰，却被一旁的李道宗拦下。
李世民扶着街墙挣扎起身，心中感觉空荡无物，好似冷风一吹，便能直入骨髓。
抿着发白的嘴唇，感受着有些清冷的寒风，李世民慢慢闭上的眼睛，轻声呢喃道：“林昊！”
“等你死后，朕会记得你的功劳。”
“别怪朕无情，你的一切忤逆举动，我李世民，可以忍受。”
“但朕是大唐天子！”
“你可以怨恨朝廷，你可以怨恨世家，怨恨朕！”
“可乃造化弄人，让朕在吐谷浑遇见你！”
“你死后，朕定为你，讨回公道！”
迎着寒风轻声呢喃的李世民，身躯有些不自觉的抖动，说出两段略带颤抖的话语，内心情绪早如同一股麻绳拧成结，解不开放不下。
一旁的李丽质如遭雷击，死死捏着衣角直至出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前人的路后人走，受到世家迫害，站到大唐对立面的林昊是前人，决议肃清世家的李世民，为诸如林昊一般的寒门子弟大通道路是后者。
九五至尊的鎏金皇座，凌驾于庙堂之高百官之上！
俯瞰世间众生百态，难免忽略天下的感受，百姓的感受是通过各地主官传递上方，再经由百官和世家之手，由庙堂传上龙殿。
治理社稷之君王，希望天下能多些林昊此类人，但不希望这种人是流落一方的主政官土皇帝，而是立于庙堂之上的中枢栋梁。
简单来说，有大才之文臣武将，不可流落四方做狼，必须成为天子手中的一条狗。
恶狗也好土狗也罢，成了狼的林昊，便有了一句十分应景的话，狼子野心！
朝廷不怕地方军镇造反，割据的藩地州道，如何必肩天子？
无非是达到朝廷削弱177各地军镇的目的罢了。
李世民害怕的，是那些有实力够隐忍的人，还能顺势调动大批由狗变狼的骨干之臣。
谁又能知道这小小的灌县中，有没有一两个和林昊遭遇如出一辙，甚至也有怨恨天下的心？
人才可惜，可死的不冤。
以一人之死，换取大唐天子的眼界拓宽，以一人之死换取日后寒门出路，已经是李世民能够给林昊最大的赏赐。
“父皇，其实林大人他......”
不顾几人眼神反对的李丽质刚一开口，便被李世民抬手打断道：“朕不会这么快就杀了他！”
“朕要好好看看，他为这天下百姓，为朕的大唐江山，做了什么丰功伟绩！”
“也算朕对他的补偿，朕日后会派专人来此，将他的经验带回长安，普及天下！”
“带朕再好好转转吧！”
长舒一口气的李世民压下心中感慨，为人者理解，为君者无法理解。
可惜了林昊！
打算偷师剑南道的李世民，也算对得起这个能让自己纠结万分的年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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