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姬丹心绪大乱时候，外面传来声音，“太子，丞相大人请见。”
“不见不见！”此时此刻，姬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然而这个时候，鞠武已经身处殿外。
鞠武看着殿内那个来回走动的身影，眼神里也尽是复杂颜色。
自从燕王立姬丹为燕国太子，又令鞠武为太子太傅。鞠武便是知道，燕王的未来系于姬丹一身。
然而这数日里，原本对姬丹深怀期待的鞠武，却在一步一步的失望。
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姬丹不惜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
甚至有可能给燕国带来浩天大劫！
鞠武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踏上殿前台阶。
无论如何，姬丹是君，他是臣。
片刻，鞠武入得殿内。
姬丹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顿时大怒，“不是说了不见？”
鞠武缓缓道：“太子，臣鞠武见过太子殿下。”
姬丹猛一转身，似乎没有想到鞠武自己进来，当下勉强笑道：“原来是老师亲至，姬丹失仪了！”
这一刻，姬丹似乎回到了先前那个风度翩翩的燕国太子，燕国百姓眼里的一代明君，温和如玉。
鞠武淡淡道：“太子不必如此多礼。”
姬丹笑道：“哪里多礼？姬丹虽是燕国太子，却更是老师的学生。”
鞠武点点头，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道：“老臣来此，只是为了一事不明，想要证实一二。”
姬丹脸色微微一变，却马上一瞬而逝，笑言道：“老师有事教训，学生当洗耳恭听才是。”
鞠武缓缓开口，“太子，如今燕国局势如何？”
姬丹松了一口气，道：“如今燕国可谓是内外飘摇。外有匈奴百万铁骑，左有赵、秦数十万大军，下有齐国孙膑率军七万，陈兵于黄河之滨。幸好如今有大周天子在此，亲率大军助我燕国与匈奴蛮夷大战，方有一线胜机。”
鞠武又道：“如此，我燕国若是失去大周军，可有胜算？”
姬丹想也不用想，“如今匈奴军虽然接连挫败于大周军之手，却实力未损。而乐乘军的五万精锐纵是归来，怕也战力无多，须费时休整。至于蓟城之内的乐毅军，虽然人数众多，却并非精锐，训练时日太短。”
总的来说，燕国境内虽然还有四五十万大军，却多是乌合之众，能守住一些重要的城池就算是不错。
想要把匈奴彻底赶出燕国更是不可能。
鞠武默然。
姬丹见一时冷场，当下笑道：“以姬丹之意，当下我国当竭力与大周天子交好才是，尽力给大周军送去米粮军资。”
鞠武叹道：“你若是如此想法，当真是我燕国的大幸。”
姬丹笑道：“这是自然！”
当初燕王欲对霸王军下手，是他姬丹极力阻挡，要斩杀大周朝的使者姬觉，也是他姬丹暗自将姬觉放走。
鞠武却盯着姬丹道：“既如此，飞鱼峰得到的命令，如何说法？”
姬丹顿时一滞。
飞鱼峰去截住阿青姬小七二女，当然是他下的命令，只是他自问行事小心，怎么还是被鞠武抓到辫子？
姬丹到底有些小机灵，当下道：“老师，学生的确是令飞鱼峰挡下阿青姬小七二人。却并非全是私心。若那二女回到姬延身边，一顿乱说，岂不是给燕国带来滔天之祸？姬丹此前行事，的确是孟浪了，可也不能任凭二女回到大周军中。”
总之一句话，就是他下了这道命令，也是为了燕国。
鞠武声色不动，只道：“纵是拿下这二女，你真要一辈子扣下不成？”
姬丹无奈叹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难道老师不知？那二女并非好言语之辈。姬丹只能将其先置于密处，一俟此二女回心转意，再任其归去。何况那时，大周军早回到洛邑，也不可能再来兴师问罪。纵然还有些不满，姬丹亲自上门陪罪，想来天子也不好多加计较。”
鞠武眉头一挑。
只给了四个字评价，满嘴胡言。
第720章 鞠武之痛
鞠武何等人物，自知姬丹这些话皆是自以为是而已。
前前后后，皆是把大周天子和阿青等人视作把玩之物。
别的不说，真拿下了阿青姬小七，怎么让对方回心转意？还不是硬上了再说，那时生米煮成熟饭？
想到这里，鞠武眼里不由流露出一抹厌恶之色。
鞠武更直接质问道：“既是如此，大周朝的使者又是如何凭空失踪？”
姬丹心头一震。
若说派人截住阿青姬小七，甚至把击杀言侯都当作误会，但对于大周朝使者的处置，姬丹再难辩解。
大周使者，是大周朝递交过国书的。
别说把这一行人关押起来，就只是慢待，都可以被视作对大周朝的挑衅。
姬丹额上汗出如雨，却仍嘴硬道：“怎么大周朝的使者出事了？”
鞠武淡淡看过姬丹一眼，“你既是不知其事，老夫也无话可说。此事只好交与燕王，听侯燕王裁决而已。”
姬丹脸色一紧，“何至于此？”
鞠武淡淡提醒道：“汝身为燕国的太子，难道不知此事重大？别说是大周朝的使者，便是换了齐国、魏国的使者，能够如此轻慢？”
现在大周的驿馆之内不是失踪了一个人两个人，而是上下十余人皆被姬丹关押，连最下等的仆役都被抓了回来。
姬丹脸色苍白。
燕国的太子虽然地位稳固，却也是有限度的。
若是犯下重大过失，也是可能被剥夺太子身份。
姬丹又惊又惧，不由跪下求道：“请老师救命，皆是姬丹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鞠武顿时感到心力憔悴。
姬丹还在苦求，“老师，学生实是被逼于无奈，若那阿青与姬小七回到大周军中，难保天子不会动怒。至于大周朝的使者，实是他们已经得知事情经过，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鞠武怒极，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道：“你以为如此行动，就可以给燕国免去一场大祸？你以为大周天子会如此被你戏弄？你以为姬延不敢现在就反身攻击蓟城？”
姬丹还是第一次见到鞠武如此动怒，这时也被惊吓到，嘴里讷讷道：“学生以为，事情不至于此吧！那大周天子正在关外与匈奴大军厮杀，断不至于现在就回到关内。就算他及时回来，此事无凭无据，如何怪到我燕国头上？”
鞠武真是恨铁不成钢。
“你以为，大周军与匈奴军血战一场，就能结下死仇？大周的根本是洛邑，不是蓟城，更不是长城！”
“就算你能瞒过一时，你瞒得过蓟城所有人的眼目？那些流落至此的难民，那些燕国的官员、士卒，还有秦赵等国的使者，你都能够一一瞒过？”
出了这样的大事，至少秦赵等国的使者是不可能瞒过的。
能够挑拔燕国与大周朝的关系，对于这些诸侯国来说，何乐而不为之？
现在蓟城之内更有百姓、官员、士卒，一共近八十万人，都能够密不透风？
姬丹额上汗出如注，身躯都僵直起来。
鞠武所说的这些，他并非完全没有想过。
只是在他心里，总还抱有万一的侥幸。
然而眼下，这种侥幸心理被鞠武狠狠的戳穿。
“老师救我！”姬丹苦苦哀求。
鞠武长叹，“你做下这些事情，老夫如何替你遮掩？”
姬丹道：“只要大周天子原谅，姬丹情愿拿出太子府里的所有。”
鞠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以为，你还能保得住太子地位？”
此言一出，如晴天雷霆。
姬丹一下子瘫软在地，“怎会如此？”
鞠武眼目一闭，“天子的脾气，你应该也了解一些。先前武阳令韩风的下场如何，你都已忘记？”
姬丹心头又是一震。
武阳令韩风的下场，他如何会不知？
连昨夜睡觉的时候，都被韩风的下场不时惊醒。
若是姬延震怒起来，的确是什么道理都不管用。
姬丹心惊，“老师，那天子莫非还会要姬丹的性命不成？”
他可是燕国的太子啊！
鞠武的目光冷冷看来，“若你能够让天子满意，或者可免得一死。”
姬丹大喜，一下抱住鞠武的小腿，“老师救我！姬丹必听老师所言。”
鞠武心绪复杂，“如今之计，你我先去面见燕王才好。”
此时的流县境外，一辆马车仍在辘轳向前，直奔铁头关方向。
车上的阿青，虽然已经服下了汤药，却仍是没有醒来。
姬小七苦着小脸，抱膝坐在旁边，“阿青姐姐，你怎么还不醒来？真要丢下小七一个人吗？”
虽然夜幕沉下，他们仍在缓缓赶路，实是归心似箭。
姬小七先前也是如此重伤，都被姬延救治。
同样的，这一次也只好把阿青的生死寄托在姬延身上。那个大坏蛋。
李次和张实二人骑马跟在两侧，不时分出其中一人前出探路，又或是四下查看。
虽然车辆行走的速度不快，二人的压力却一刻未减。
越是朝着铁头关更近一步，却越是要小心从事。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队流县的士卒，这是郭旦强烈要求之下，才一路跟来。
这也难怪，若是阿青和姬小七再在流县境内出什么事情，天子会如何看待流县人？
然而，夜幕之下，还是有一队黑衣人趁夜而来。
很快，这些黑衣人挡在道前。
车辆不得不停下。
李次张实面色大变，一起上前，“你等何人？如何藏头缩尾不敢示人？”
对面，那黑衣人冷然道：“放开车辆，任凭你等自去！”
李次大笑，“笑话！我等乃是大周朝虎扑营的将士，奉天子之令而来。你等若是华夏族的良民，还请不要挡道，误了我家天子的军机要务！”
天子的人？
对面，那群黑衣人明显有些震动。
下一刻，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中间那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