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天子亲口承诺，冒汝都是心头激动不已。
只是这时，他才注意到勾古神色平淡。
“勾古大人，你这是……”
勾古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水，轻叹：“冒汝大人，难道你这样就忘了前事之师？”
冒汝身躯一僵。
勾古所说的前事，无非就是周天子和楚王一起合谋算计宋国和陈国。
“勾古大人，此事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并没有实证啊！”
勾古看了一眼冒汝，并没有争辩。
“本官，倒是希望只是猜测。若是天子如此心计，只怕这天下都要真正归于周王室。”
冒汝的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缓缓道：“周家天子虽为天下共主，但这天下，却并非只是周家打下。”
当年的伐纣之功，怎么可以只算到武王一人身上？
若不是姜尚等忠臣良将，若是四百诸侯一起出力，哪里来的大周朝万里江山？
所谓天下共主，更多的只是一种尊崇而已。
勾古嘴角一弯，“只怕，现在的周天子，并不会如此想法。”
既是周室天下，他便要拿回天下。
冒汝脸色再变，手掌重重拍下，“若是如此，只怕天下人要共击之！”
勾古淡淡看了冒汝一眼，不言。
说起来，这一次不就是天下人共击之？
可结果呢？
至少到目前为止，大周天子还是活蹦乱跳的。
冒汝又道：“以勾古大人的意思，难不成拒绝与周朝结盟？”
勾古笑道：“自然不是！在下只是表示，结盟是好的，却不能把越国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盟约之上。”
冒汝有些明悟。
若是越国不能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大周国可能为了越国而与楚国结仇？
只是现在越国的实力有点弱啊！
想到这里，冒汝一阵焦虑。
越国上下并非没有尽力发展，只是地理偏僻荒芜，境内多山多水，适合耕种的平原地带不多。
再加上越国的周边尽是一些没有开化的蛮夷，也让越国无法完全静心下来发展。
勾古这时却道：“越国的困境，并非没有解局之法。”
冒汝大喜，“静听大人一言。”
勾古道：“眼下楚王暗中对周天子动手，几乎是把敌对放在台面之上。若是周朝大败秦魏赵联军，说不定会把矛头针对楚王。”
冒汝却是疑惑道：“周天子会轻易放过秦赵等国？”
彻底打败秦魏联军，并从这两国得到足够的好处难道不是上策？
勾古沉吟道：“无论如何，也要让周天子快速结束对秦赵的战争，这样才有精力转身对付楚王。”
在勾古看来，如此体量的一个强楚处在身后，同样让姬延不安。
而且王翦十万大军来攻击洛邑，也是借道楚国。
借道这种事情，就看周天子怎么看待了。
说你是同谋，就是同谋，说你是无可奈何，那就是无可奈何。
勾古的分析，冒汝也是认为有道理的。
但也有一点，“周天子不将秦赵魏三国彻底打垮，就转头来对付楚王，似乎也不大可能。”
勾古却不以为然，“你现在想像的，也是楚王心里所想。正是认定了周天子会忍下这口恶气，楚王才会如此大胆，不但在周天子与秦赵联之军两边下注，更是公然偏向秦王，派出凤舞堂的剑士来洛邑刺杀。”
冒汝细细品味勾古的话，有些明白了。
越是不能打的仗，越是要打。
像楚王这种，如果不能把他打痛，楚国会一直在洛邑身后做出小动作。
而且以楚国的立场来看，第一个，魏国的实力就不能太弱。魏国变强一些，不只是能够牵制大周朝，还能牵制秦、赵两大强国。
魏国被削弱，第一个损失的就是楚国利益。
相反，秦王赵王，虽然也不想周天子占到魏国的便宜，却极有可能会默认。
甚至与大周朝一起瓜分魏国，也是有可能的。
勾古的分析，让冒汝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然而从利益角度看待，还真是有这样的可能。
冒汝不得不苦笑，“勾古大人，以你之见，越国或者说是我等又能做些什么？”
以冒汝的想法，若是周朝伐楚，越国身为大周朝的盟友，是不是也要做些什么？
比如说出军一支。
勾古却是摇摇头，“此事重大，并非我等能决。”
冒汝沉吟道：“冒汝来洛邑的时候，越王和丞相都有明言，可临事决断。若有时机，越国不能再无动作。”
越国地处偏僻，若不能向外发展，特别是向中原发展，早晚会落得覆灭下场。
勾古却叹道：“只怕越王，没有如此胆量啊！”
越国疆域虽广，却人口不济，能征兵五万，已经是极限。
而且越国要向外发展，只能打上吴、楚两强的主意。
事实证明，很难行得通。
不说楚国如何强大，就只是吴国，也是越国难以抵抗的。
楚、吴、越三国之中，身为最弱的越国，只能时时把谋略放在首位。
冒汝突然却道：“若是吴国不覆，吴越可有机会一起伐楚？若再加上大周朝，岂不是胜算大涨？”
勾古目光闪动，“如此局面当然是好。”
最后的话不说也罢，最终的决策还得要越王亲自决定。
勾古突然道：“冒汝大人，你在面见天子的时候，可有提到阿青？”
这个弯转得有点大，冒汝有些猝不及防，细想之下，方道：“天子确是对阿青关心，怎么说也阿青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勾古淡淡一笑，“天子的救命恩人还少了么？”
不说别的，每一个大周朝的士卒，都是天子的恩人。
没有将士用命，姬延哪里坐得稳天子之位？
冒汝心头一动，“勾古大人的意思是？”
后者淡淡道，“老夫以为，施夷光可以不急，用作最后王牌，倒是阿青姑娘……”
说到这里，勾古打住，只是轻轻点头。
这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冒汝眉头一皱，“勾古大人，阿青姑娘可是丞相大人的红颜知已啊！”
第440章 蔡地遇袭
勾古笑了，“施夷光呢？”
这……
冒汝被一下子堵住。
但勾古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了。
范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大方送了出去，还在乎一个喜欢自己的阿青？
勾古眼看着冒汝的脸色变化，更是冷冷说道：“冒汝大人以为，除了阿青姑娘，越国境内再打不到一个剑士？”
几乎是明说，阿青也是范有意送来。
一个施夷光充作姬延的后宫，一个阿青充儿姬延的贴身护卫。
这样都不能拿下周家天子，至少美人计这一条上，再无计可用。
冒汝听得一阵汗颜。
这样的算计，远远超过他的想像。
可笑他一直以为，阿青真是剑术高超，才被范派来保护施夷光与自己。
一阵细想之下，冒汝苦笑，“想不到我等男儿，还要两介女子挽救越国。”
冒汝的话，让勾古一时沉默。
半晌才道：“越国无丈夫，无辜献西子！”
国家实力弱了，哪怕有范这样的丞相主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发展起来的。
更何况范虽然忠心，能力却也是有限度的。
把范和吴起、孙膑、司马错等人这么一比，差距就出来了。
个个都是文武全才，上马治军，下马治国，要多高端有多高端。
只是这些事情，由不得他们这些臣子说道。
就在两位大人案上弹指天下之时，驿馆的后院里，施夷光却是泪流满面。
她的脚下，是一方丝绢，上面墨迹犹在。
“惜卿不逢时，未尽人恨晚。浣溪犹还在，不见西子面。越国山水清，楚王好细腰。若称天子意，越王向顿首。”
施夷光黯然对着皓月。
“范君，你就是如此着急，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投入到天子的怀抱？”
……
“范丞相，施夷光必不会负你所托！”
浼散的目光里，却是透出前所未有的坚决。
此身，此生，唯许国而已。
转身过后，那丝绢随风起舞，像极了越国少女。
蔡地，原属蔡国，为大周朝所灭后，置有四郡，分别是蔡郡、下蔡郡、凤台郡、寿郡。
此时，张仪的马车已经一路狂奔过下蔡郡，再有二十里地的样子，就是蔡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