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66节

  直到他听说有黑龙江民政司的代表前来奉天各学堂招募理工类学生,据说黑龙江民政司打算在省内修筑公路网以对抗俄国人控制的中东铁路,因此急需大量的测绘类人才。他于是才跟着同学跑去冒险一试,没想到居然就被挑中了。

  接下来他们就来到了哈尔滨报道,然后叶声这才发现自己还是上当了,对方根本不是在招募公路修筑工程师,而是在招募推翻朝廷的军事人员。在他们被招募之前,显然已经被挑选过了一次,那些学堂内的保皇派分子一个都没有中选。

  当然,叶声以为保皇派根本没必要参与这样的招募活动,他们的前途早就被家里安排妥当了,只要一毕业就能按部就班的享受自己的人手。能够跑来吴川这里应募的,多多少少是找不到出路,对于朝廷颇有怨气的年轻人。因此在吴川派人稍稍给他们上了几堂课之后,大多数人就决定要加入革命了。

  虽然也有几个死活不肯参加革命的,不过叶声却不是其中之一,他虽然并不认为眼下的朝廷已经完全无可救药了,但也没有打算为了这个朝廷去死。因此在看到大势已去之后,他也随即跟着众人表示自己要参加革命。于是在极度缺乏基层军官的革命军里,叶声很快就被任命为了一连之长,对于他来说这倒真是一个意外之喜。如果他现在还在朝廷那边的话,估计连个排长都不会轮到他。毕竟现在的大清新军已经不是小站练兵时期白手起家的北洋新军了。

第188章

  叶声手下的这一个连士兵和他相处大约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过他倒是已经记住了这一个连的班、排级干部的名字和他们的大致性格。对于讲武堂毕业的军官们来说,这几乎是一个基本的常识,连自己部下名字都记不住的话,你要怎么去指挥他们去作战呢?

  虽然这支才打出国民革命军旗号的部队,已经搭建起了团级单位的框架,但事实上真正有组织力度的单位还在于连级单位。毕竟在这两、三个月的训练之中,除了新兵的军事技能训练之外,国民革命军最多也就进行过排、连战术和组织的训练教育。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一是因为时间太紧;二则是在于场地不足。新兵和班、排战术训练都能够在各个难民营或工地附近找片空地训练,但是连以上的作战训练就需要有一个专门的场地了。到目前为止,也只有海参崴和扎赉诺尔两地的训练营有这样的专门训练场。

  当然,在叶声看来,以目前的连级单位对付清军或关外新军已经足够了。国民革命军一个连约170人,但却拥有3个步兵排、1个机枪排、1个轻迫击炮排,5个作战单位。整个连都是围绕着机枪排的火力输出作战的,步兵排负责侦查、警戒、保卫作战,轻迫击炮排则负责干掉敌军的机枪或临时工事。

  这种完全依赖于火力集中作战的方式,把步兵视为协助火力推进的辅助力量,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了当前的步兵战术理念的。不管是欧洲还是东洋,此刻还坚定的相信着克里米亚战争带来的经验,火炮摧毁敌军据点,步兵占领,机枪掩护步兵冲锋。

  总的来说,欧洲的军事家们还没有意识到,现代武器的威力已经超过了19世纪以来军事理论所需要的上限。即便日俄战争中日军骑兵将领秋山好古用重机枪组成的火力阵地牢牢的挡住了数倍于己的俄军骑兵,最终令日军脱离了日俄战争中最大危机,从而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但是欧洲的军事家们并没有把这场战争作为一场,新军事装备在战争中取得决定性因素的标杆战役。说到底,不管是日本还是俄国,在欧洲的军事家眼中都是落后国家。他们更愿意把这场战争看作是,失去了海权的俄罗斯,在远东连一个东方国家都打不过的典型案例。

  不过对于吴川来说,他是没有什么兴趣同德国人或俄国人争论,未来战争究竟应该怎么打。毕竟他看过的历史书籍和电影电视已经够多了,对于德国人和俄国人不能确定的未来,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已经发生的过去历史。

  因此他只是要求德国人替他设计围绕着火力集中原则的步兵战术,再令那些俄国基层军官进行训练士兵而已。如果是在德国或俄国的军队中,吴川的决定只会让他自己陷于孤立,并被排斥出军事决策层。但是在这只国民革命军中,虽然德国人和俄国人并不认为吴川有资格对军队建设上指手画脚,但是他们却不得不承认,吴川确实有这个权力指挥他们,做他想做的事。

  不过对于叶声来说,这种新式步兵战术却极符合他的脾性。新式步兵战术最大的好处就是,极大的降低了对于士兵勇气的要求,提高了对于士兵个人素质的要求,扩大了基层军官指挥能力对于部队战斗力的影响。

  在这样的步兵战术下,士兵个人的勇敢已经让位给了基本战术单位的组织协调能力。对于国民革命军这种新兵居多的部队来说,新兵们更喜欢窝在一起,背靠同伴作战,而不是单独面对敌军作战展现自己的勇气。

  在南十九道街的攻击路线上,叶声放了两个班在前面交替前进,两个班守住自己的后路,其他队伍则居于中路以寻常步行速度前进,并没有迫不及待的冲到正阳街滨江道署前的意思。

  从南十九道街的南街口到正阳街出口,大约有5、600米长。即便以普通步行速度前进,也不过8、9分钟就走完了。不过他们只走了三分之二距离,就已经听得了远处传来的开枪声。

  叶声立刻反应了过来,梁廷栋那一路已经同清军交上手了。他驻足倾听了片刻,发觉远处传来的射击声杂乱无章,双方显然都陷入了混乱,并没有谁占据了上风。就在他准备让部队继续前进的时候,前方也出现了枪声,很快探路的部队派了一名士兵回来报告,说是清军正在正阳街的街口设置街垒,前方的指挥官询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叶声打量了下自己周边的环境,南十九道街的宽度大约可容纳6个人并排前进,清军在街口修筑街垒,也就意味着并不需要多少人就能把他们堵在这条南北小街道上。当然,这得是在他们手中没有重武器的基础上。

  他只是思考了片刻,便抹了一把帽檐上流下的雨水后说道:“五排和迫击炮排跟我上去,其他人在原地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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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距离正阳街街口八九十米的地方,这里也刚好是一处拐角,革命军想要冲击往正阳街方向的借口,就得先暴露在街口清军的射击范围之内。叶声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已经有两名士兵被安顿的躺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他顿时有些紧张的向这里负责的排长问道:“怎么回事?街口的清兵射击的这么准确的吗?”

  这名排长有些尴尬的说道:“他们不是被清兵打伤的,是被我们自己的冲锋枪打伤的。我们刚刚走到这里,清兵就开枪射击,有个士兵过于紧张就走火了,然后打中了他前面的两名士兵。我已经缴了他的枪,准备等战后再处置他。”

  叶声听到这个回答也是无语,这次从欧洲运来的武器中,其他武器都很令人满意,唯有这个冲锋枪却是人人畏之如虎,这玩意即便是在练习中都是问题不断。士兵们一度拒绝装备冲锋枪,表示宁可要一只水连珠。

  不过装备冲锋枪是吴川亲自下的命令,这可不是他一个区区连长能够干涉的事务。因此他避开了部下的抱怨,走到了两名倒霉的士兵面前查看了下伤势,口中对着一边照顾他们的士兵问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伤势倒是不大严重,一个击中了大腿,一个击中了左肩和胳膊,不过让他们这样继续躺在地上淋雨的话,我看问题会更大一些。”

  叶声看了看围在左右的士兵,顿时不满的对那名前队的排长说道:“黄排长你还楞在那里做什么,赶紧敲开边上的住家,找两块板子把他们抬回收容所去,那里不是有医生的吗?”

  这名排长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出发前总指挥宣布,作战时不得骚扰普通平民,除非他们帮助了清军。如果违抗命令,就要军法从事的。”

  叶声站起来看了看两侧的住户后说道:“我们不是在骚扰他们,而是在保护他们。清军既然已经把街口封堵上了,未必不会翻墙进入两侧住户伏击我们。

  现在我命令你,抽调两个班进入街道左右侧的住户,然后朝着正阳街方向挨户检查,防止清军利用两侧建筑阻击我军。另外对于交战区域内的住户进行疏散,免得他们受到无妄之灾…”

  在叶声的命令下,原本呆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革命军士兵们顿时行动了起来。他们或是敲开了街道两侧的住户房门,或是干脆直接翻墙而入自己打开了院门。这些住户们或是躲在房内不敢出声,或是有人大着胆子跑出来向士兵求饶,表示家中并没有什么钱财,还请这些兵大爷另外寻找富户动手。

  对于那些老实的,叶声只是让人通知他们聚集在自家的房间内不要外出。对于那些装疯卖傻的,他干脆就让士兵把人绑了,然后丢回了房内,让他们的家人自己看着。

  就在革命军的士兵大张旗鼓的从街道两侧住户翻越围墙前进,试图从侧翼威胁堵在街口的清军时,守在街口的清兵也立刻醒悟了过来,同样占住了街道两侧的大院,和革命军进行了对射。

  而就在这个时候,叶声已经把两门迫击炮调到了前方,在测量好了方位和距离之后,亲自操炮对街口的街垒进行了射击。第一发炮弹落在了街垒前七、八米的地方,并没有给守着街垒的清兵造成什么伤害,但却真正吓了这些清兵一跳,他们没想到这些反贼居然还带着大炮。

  第二发炮弹落在了街垒后方,炸伤了一名清兵。这令原本士气并不高昂的清兵已经有些惊慌失措了,而叶声调整角度之后的第三发炮弹,终于精准的落在了街垒上,接下来两门迫击炮交替射击,很快就把街口打的烟雾缭绕,再也听不到什么射击声了。

  叶声立刻带着准备好的两班步兵进行了冲锋,等到他们冲到街口时才发现,用桌椅筑成的街垒后方已经空无一人,除了一名腿脚受伤的清兵留在了原地,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叶声这边的正面突破顿时造成了连锁反应,首先是守在街道两侧大院内的清兵或是逃亡或是干脆投降,接着便是滨江道署同阻挡梁廷栋那一路的阻击阵地失去了联系,处于腹背受敌状态下的清兵很快就向梁廷栋投降了。这样一来,剩下的清兵就只能退入了滨江道署,让出了道署周围的防御阵地。

第189章

  就在叶声和梁廷栋所部会和的时候,滨江道于驷兴也正在大堂内和下属官员讨论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革命党暴动。大堂内除了滨江道属吏外,尚有借住在此的黑龙江省民政使宋小濂等人。

  于驷兴对于这场莫名其妙的暴动也是乱了手脚,他虽然有一定办事能力,但却并没有什么决断能力,否则去年鼠疫爆发时他也不会被朝廷革去职位了。

  外面的枪炮声都清晰可闻了,他还在询问自己的下属,到底外面那些人究竟是不是革命党,还是自家的军队在作乱,甚至他还在怀疑是不是俄国人打过来了。

  看到于驷兴完全抓不住重点的样子,心急如焚的宋小濂终于插嘴打断了他道:“于道,现在可不是胡乱猜测的时刻,你抓着他们能问出个什么来。现在应该赶紧派人同巡警局、驻军统带和林同知联系上,让他们赶紧退到道署来,然后依托道署建立一个防御据点啊。

  道外现在就属道署院墙厚实高大,且占地也足够大。守住这里,我们还可以慢慢商议如何反击那些革命党人。要是让那些乱党把我们分隔包围了,那一块地方都守不住,那我们可就要糟糕了。”

  于驷兴听了这一言,顿时拍了拍额头说道:“宋大人说的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守住道署。你们还不赶紧给滨江厅署打电话,让林同知带着人先撤到道署来…”

  “现在还打什么电话,电话线早就被乱党给切断了。我刚刚想着给江北驻军求援呢,结果电话怎么也拨不出去。于道,宋大人,这仗已经打不下去了,咱们还是想想其他路子吧。”

  一个破锣般的声音急急从厅外传了过来,宋小濂和于驷兴转头望去,发觉原来是统带么佩珍带着两名穿着号褂的亲兵跑了进来。看着对方身上官服上洒满了半身的泥浆点子,和头上豁了一个口子的暖帽,两人顿时都吃了一惊。

  宋小濂赶紧向他询问道:“么统带你这是和外面的乱党接仗过了?你究竟带了多少人过来,怎么就打不下去了?”

  么佩珍向着宋小濂和于驷兴打了个千之后,便心急火燎的说道:“下官接到于大人的电话,就带着营中两队人马赶了过来,本想和道署的卫队一起,先把攻打道署的乱党平灭了的。

  可谁知道,这些乱党不仅有大炮,还携带了机关炮,下官的半队人马在东面路口支持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乱党给击破了。

  现在下官虽然收拢了剩下的人马退回到了道署,但是道署的围墙再厚,它也挨不住多少颗炮弹啊。而且逃回的士兵人数已经不足200,外面的乱党却足有上千。我听着西面的动静也不比我们这里小,恐怕厅署那边也正被乱党围攻呢。

  我们最多也就依靠着围墙抵挡一阵,一旦让乱党突破了一点,恐怕大多数兵丁就要一哄而散了。接下来该守该走,还请两位大人尽快拿个主意出来,否则大家就只有一起殉国了。”

  “么标统说的对,这道署恐怕是守不住了,两位大人咱们还是先退一退,去了江北再说吧。”

  “是啊,留着青山在,总不会没柴烧的。退去江北之后,等联络上吉林省和黑龙江省的驻军,咱们再卷土重来就是了…”

  “够了。都给我住嘴。”宋小濂看着于驷兴左右为难的样子,知道对方是真的想跑了。他不得不拍着桌子,让一干堂内的官员闭上了嘴。

  “看看你们的样子,还讲不讲点体面了。我们都不知道外面的乱党布局如何,现在就跑,难道你们就不怕一头撞上乱党的怀里去吗?

  另外,咱们到底还是朝廷派驻地方的父母官,这守土是有责任的。要是都没有搞清乱党的虚实就跑路了,你们之后打算如何去同巡抚和总督大人解释?你们真的觉得自己的脑袋牢靠的很吗?”

  在宋小濂连吓带骗的弹压下,厅内的大小官员总算是恢复了安静。他这才把目光转向了么佩珍问道:“么统带,你既然同那些乱党交过手,那你先说说这些乱党的样子和他们的革命口号吧。”

  么佩珍仔细想了想说道:“这些乱党都穿着统一的土黄色制服,有点像洋人的军队。他们手中不仅有着机关炮和大炮这种武器,还有着手持有炸弹和一种小型的单人用机关枪。总之和这些乱党手中的武器一比,我们手中的只能算是烧火棍。要不是这些乱党没什么作战经验,一听到枪声就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下官估计都不能回来同两位大人回报了。”

  宋小濂皱着眉头向他追问道:“你确定这些乱党都是穿着统一的服装,还有着大炮和机关枪?那么他们之中有没有外国人的身影?”

  么佩珍毫不迟疑的回道:“机关枪和大炮发出的声音,只要大人走到外面院子里听一听,就能听得出来。外国人的身影,下官倒是真没有看到。”

  于驷兴这时才反应了过来,走到宋小濂跟前小声问道:“宋大人的意思是,这是俄国人在背后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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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小濂看着厅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免叹息着说道:“真是国事多艰啊,如果没有俄国人在背后出手,这么多乱党总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吧?他们必然是通过中东铁路汇集到哈尔滨来的,带着这么多武器,俄国人若是一无所知才是笑话。”

  于驷兴脸颊上的肉不免抖动了一下,方才苦涩的说道:“如果是俄国人在背后搞鬼,那么我们想要离开这里过江去恐怕也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只有先同乱党虚以委蛇,然后再图后计了…”

  宋小濂沉默不语,统带么佩珍看了半天,终于一跺脚咬牙说道:“于大人说的是,眼下敌众我寡,乱党身后又有俄国人作为靠山,我们再打下去也只能白白牺牲而已。宋大人,咱们还是先顺从了这些乱党,然后等到各处平乱大军抵达后,再反戈一击才是报答朝廷最好的办法啊。”

  宋小濂还在犹豫之际,一名戈什哈从前院跑了过来,惊慌失措的向堂上的官员们汇报道:“不好了大人们,乱党打开了大门,已经冲进了前院。诸位大人还是往后面避一避吧。”

  “宋大人?”于驷兴等官员不免把宋小濂当成了主心骨,齐齐向他呼喊了一声,想要让这位黑龙江民政使担起责任来。

  宋小濂不无鄙夷的看了一眼于驷兴,这里原本该是他这个道台做主,却不料他现在却全然推到了自己头上。不过鄙夷归鄙夷,他也知道一旦让乱党打进道署,那么朝廷在哈尔滨的力量就算都完了。因此他轻轻拍击了座椅扶手数下后,方才下定决心轻声说道:“让人打出白旗,就说本官和于道愿意同他们谈谈,看看他们究竟要什么…”

  9月28日一早哈尔滨道外区的革命党起义,对于道里区的各国领事来说都是一个意外。中东铁路附属地原本不过是俄国借助修筑铁路占据的土地,但是随着俄国强行在附属地实施了类似于租界的特权之后,各帝国主义即援引条约在中东铁路附属地上修建起了领事馆和类似于租界区的侨民区。

  这些帝国主义的作为固然是进一步侵占了东北民众的权利,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却也延缓了俄国对北满地区的殖民地化。而哈尔滨作为中东铁路最重要的一个节点,自然也是各帝国主义在北满最为看重的一座城市,到了19年英、美、德、日等国家都在此修建了自己的领事馆。

  在这些帝国主义国家中,又以日本对于北满最为看重,在哈尔滨日本侨民居住的街区,仅次于俄国人居住的地方。而日俄两国在满洲的特殊利益,又使得日本领事在哈尔滨极为活跃,一度让日本领事井上俊彦成为了各国领事的核心人物,当然这是剔除了俄国驻哈尔滨总领事之后的结果。

  对于俄国人来说,哈尔滨差不多已经是咬在口里的肉,至多没有吞咽下去而已。因此俄国驻哈尔滨总领事总是把自己当成了主人,而把各国领事看成了不怀好意的恶客,双方之间自然也就矛盾重重了。倒是日本,在得到了南满之后,对于北满也没有放下心来,因此一直极力联合各国领事阻扰俄国在北满事务上的独断专行,因此自然就成为了哈尔滨外国领事中的活跃人物。

  此前日本人的两面派作风并没有被俄人察觉,日本一边同俄国签订密约,寻求同俄国瓜分满蒙地区,并联合对抗各国的干涉。另一边却又联合着各国领事,以门户开放为借口,防止俄国真的把北满给吞下肚去。

  但是现在被俄人揭破了明石元二郎的事迹,又破获了日本在北满的间谍网之后,日俄之间的关系瞬间下降到了冰点。井上俊彦曾经对自己的亲信哀叹道,“数年之功荒废一旦,日俄关系将无可能再回到之前的亲密境地了。”

  不过说归这么说,井上俊彦还是极力同霍尔瓦特修复着私人关系,从这位中东铁路管理局局长那里获得了一些帮助。但是9月28日早上道外区的革命,还是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令他立刻开始四处奔走,联络各国领事,试图了解这次革命的来龙去脉和背后支持者,并想要了解各国领事对于中国革命的态度。

第190章

  井上俊彦将近半天的四处奔走并没有让他获得任何收获,中东铁路管理局局长霍尔瓦特拒绝见他,俄国驻哈尔滨总领事鲍培态度诡异,一边表示此次哈尔滨爆发的中国革命是一种叛乱行为,一边却又拒绝了他所提出的日俄两国对中国革命共同进退的主张。

  英国和法国领事对于这场革命既感到意外和惊讶,却又因为两国在北满的利益不大,因此拒绝了井上俊彦积极干涉这场革命的主张,认为应当先观望一下革命党人的诉求,并向驻北京的公使大人进行汇报,等待本国政府的指示。

  德国领事韩赐来对于井上俊彦的拜访表现的极为冷淡,且在谈话中毫不掩饰的表示,中国革命是中国人之间的内部事务,德国政府对于中国革命将持中立态度,除非中国革命威胁到了德国的在华利益,否则德国不会插手中国革命。

  至于美国领事费世尔福列德,对于井上俊彦的拜访接待的甚为亲切,对于井上俊彦对中国革命的担忧表示理解,也赞成应当高度关注中国革命的发展是否会危及到各国在华利益,但最后这位领事却郑重的向井上俊彦表示,依据美国政府对华的门户开放政策,对于中国革命应当实施各国共同行动的原则,他代表美国政府坚决反对,任何一国或两国在中国革命问题上实施单独行动。

  于是这一圈走下来之后,井上俊彦发现日本如果想要借助这场革命对中国满洲做点什么的话,恐怕将会在国际上陷入被孤立的地位。对于日本这样一个好不容易才摆脱半殖民地境地的东亚独立国家来说,获得欧美列强的认可,实际上要比夺取一些在华利益特权更为重要。

  后者固然能够为日本的富国强兵之国策输送养分,但是前者现在却关系着日本的国家安全。日俄战争的结果已经让不少日本有识之士认识到,即便日本动员起全国的力量,又从英、法、美列强处得到了金融上的支持,但也依然对一个国内爆发了民主革命的欧洲二流列强无可奈何。

  对于日本国内尚未完全凋零的明治精英来说,这场战争对于他们的最大触动,莫过于国力上差距并不能光靠皇军的英勇无畏来弥合的。因此,日本虽然把南满视为了令己身强大起来的经济生命线,但是在国家安全上却更为注重于同英国的同盟关系。

  英、法两国领事的表现中规中矩,并没有出井上俊彦之预料。但是俄、德、美三国领事的态度,却让井上俊彦立刻警觉了起来,令他觉得这场革命的背后也许隐藏着不小的秘密。

  在他返回南岗医院街的日本领事馆之后,他派出打探消息的武官滨面又助中佐也已经返回了领事馆。这位武官向他汇报道:“…进攻道外区的革命党人,数量起码超过了2千以上,他们有着统一的制服和包括大炮、马克沁机枪在内的重武器,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军队而不是革命党人纠合起来的乌合之众。

  不过我们的人之前被迫撤离了哈尔滨,日本人又被俄国警察以保护为名,禁止越过铁路线进入道外区,所以现在已经得不到更多的关于革命党人的消息了。不过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着许多不对劲的地方,这样一只人数众多的武装出现在哈尔滨,俄国人不可能一无所知。而在革命爆发之前,俄国人针对我国情报人员的打击,现在看起来倒更像是为了遮蔽我们对于这场革命情报的收集。”

  井上俊彦听后沉思了片刻,方才谨慎的开口说道:“滨面中佐的意思,这场革命的背后支持者,可能是俄国人?他们准备用武力并吞北满了?”

  滨面又助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不是为了吞并北满,我想中东铁路局是不会容许这样一只武装力量通过中东铁路自由的通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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