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401节

  距离邵飘萍等人十余步距离正在告别的一些年青人,正是邵飘萍向张廷阁拜托的年青人,其中自然少不了李润石和萧子升。实际上此次湖南上京的人数还不少,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十多名青年,只不过那些青年出发的晚一些到的却比两人早一些,因为他们是直接坐火车抵达的北京,途中并没有下车考察。

  只不过这一次去长春的人就不多了,有好一些青年已经决定留在北京参加赴法留学了。1916年6月于法国巴黎成立的华法教育会,宗旨是:发展中法两国之交通,尤重以法国科学与精神之教育,图中国道德、智识、经济之发展。

  华法教育会会长是欧乐、蔡元培,副会长是穆岱、汪精卫。这一教育会的开办和法国缺乏劳工的困境是分不开的,虽然在共和党的阻扰下,英法俄都不得不放弃了官方正式的招募活动,但是在袁世凯政府的支持下,英法还是从中国招募了不少的华工。

  这些华工抵达法国之后,很快就遇到了语言不同、饮食习惯不同等诸多问题,于是就需要数量众多的翻译替华工和法国人进行沟通,这就有了招募中国知识青年前往法国留学的需要,同样这些中国知识青年还是极好的劳动力 ,于是便有了勤工俭学。

  法国大学向中国知识青年敞开了大门,对于想要出国留学的知识青年来说,确实也是一条出路,毕竟现在在法国留学一年只要6、700银元就够了,而到欧美其他国家留学至少需要2300银元。

  只是法国人的便宜也不是好占的,他们需要的只是廉价的劳动力而不是真想帮助中国人培养什么人才,因此之前的几批留学生到了法国后几乎把时间都花在了劳动上才能勉强养活自己,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去学习。

  这些留学生很快就向国内发出了求援的信都成四川成汉件,于是共和党开始插手留法教育活动。和只顾着往法国送人的华法教育会不同,共和党并不主张盲目的勤工俭学,他们对留法学生采用了两种助学方式。第一种是根据共和党所需要的专业签订毕业后的服务年限和成绩要求;第二种则是给予无息贷款,约定毕业后数年内分期偿还。

  如此一来,华法教育会的大部分权力都转到了共和党手中,但是也提升了留法青年的学习质量,使得这些年青人不必把时间都花费在打工上。由于共和党把留学生的生活安排的非常明白,因此大大的增加了留法教育的吸引力。

  对于那些前来北京考察留法教育的青年来说,很多人就决定留下参加留法预备班的学习了。当然也有一部分青年则对东北的高等教育提起了兴趣,想着先去东北看一看再说了。

  李润石有些遗憾,在这里好友萧子升要同自己分手了,因为萧子升决定留下参加留法预备班,而且蔡元培和李石曾都很欣赏他,不仅录取了他还邀请他担任了华法教育会的秘书。

  萧子升对此也很遗憾,即便在送别之际他还是忍不住对好友劝说道:“其实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留下来参加留法预备班,现在留法教育获得了共和党的支持,留法学习就更加的有保障了,我们应当乘着这个机会出去看一看,只有看过了外界之广阔,才能更好的改造中国。”

  李润石则坚决的摇着头说道:“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当然好,但是我觉得我们更应该先了解自己脚下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民众,否则就不可能去改造他们。

  不过隔着一个洞庭湖,湖南湖北的民风就已经大不相同了,而北方的民风则更加的趋向于保守,若非亲眼所见,我们怎么能够知道河南民风之保守,甚至已经把正常的女子之足当成了不正常,不能达到翁姑眼中小脚的标准就要喊打喊骂,有严重者还用刀斧摧残新妇之足,完全不顾女子的死活。

  面对这样的民众,仅仅进行一场土地改革真的能够改变他们的愚昧思想吗?或者说普及了教育之后就能移风易俗了?我看,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土地分下去十年二十年后,乡村恐怕依然会一切照旧,新的地主还是会从这些农民中产生的。”

  被好友这么一提醒,萧子升顿时想起了他们在河南游历时遇到的那些不可思议的民众愚昧之举,湖南虽然为群山环绕,但是因为靠近长江航道,风气其实并不闭塞,倒是号称中原之地的河南,他们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愚昧的风俗。

  萧子升心里虽然也有所怀疑,教育对待这样的乡村是否真的能够起到作用,但他毕竟是能够陪着李润石下乡游历的人,心志坚定并不比对方少多少,因此很快他就回道:“普及了教育之后,这种闭塞乡村的恶俗自然就会消失。既然日本人能够做到,那么我想我们中国人就没有理由做不到…”

  站在一旁的黎锦熙赶紧打着圆场劝说道:“你看你们两个,分别都快分别了,这个时候还吵什么,让学弟们看了多不好。润石,你去了长春替我向怀中先生问好吧。罗学瓒、李维汉他们据说已经考上东北大学了,你去了倒也不用担心找不到朋友…”

  随着汽笛鸣起,李润石和萧子升终于不再争执,两人紧握双手告别后,李润石便转头上了火车。萧子升、黎锦熙在站台目送列车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列车的身影了才收回目光。

  40个小时之后,张廷阁乘坐的列车抵达了长春站,张廷阁正让人招呼着一干青年学生下车时,陡然看到了自己的侄子正站在站台上,他有些意外的上去问道:“你怎么在这?主席也来了吗?”

  张云荣对着伯父摇着头说道:“主席想要先听你的汇报,特意让我过来接你。至于其他人,我已经安排了车子,送去东北大学的校招待所安置好了。”

  张廷阁马上就对着身后的年轻人喊道:“李润石,你过来一下。”

  张云荣有些愕然的看向了走来的年轻人,不过他很快就收敛起了异样,这边并没有注意到侄子表情的张廷阁亲热的对着年轻人招呼道:“润石贤弟,这些人里面以你最长,我这边要先去办点事,一会有人送你们去大学招待所歇息,你帮着招呼一二,杨教授那边我会找人通知你住在哪的。奥,这是我侄子张云荣,这位是杨昌济教授的高徒,说起来大家都是自己人…”

  张云荣和善但不失分寸的和李润石寒暄了几句,就和伯父先告辞离去了。坐上汽车之后,张廷阁还不忘对侄子夸奖道:“这位杨教授的高弟确实是满腹锦绣,就是湖南话太难懂了些。杨教授虽然不搞金融,不过倒是替我们翻译了不少金融教材,也不知他这位弟子要不要往银行业发展。”

  张云荣看了一眼前座的司机,这才随意的说了一句:“杨教授是教育家,他的徒弟怎么会跑去干银行呢?”

  张云荣说了这一句就不出声了,不过张廷阁倒是习惯了,自从侄子跟着吴川之后,这嘴是越来越严了。不过让他有些欣慰的是,侄子也不再是从前那么的粗枝大叶了,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抵达了吴川的小楼后,张云荣并没有着急带伯父进去,而是带着伯父去了自己的小屋让他洗漱了一遍,这让张廷阁见到吴川时神清气爽了不少。

  吴川让张云荣拿两杯饮料上来,这才邀请张廷阁坐下说道:“把你这么急叫过来,也是我实在是关心你这次去北京和财政部的谈判。怎样,现在是什么个结果?”

  张廷阁平心静气的回想了一遍,这才对着吴川说道:“谈判的结果还算不错,财政部同意东北国家银行改名为中央银行,负责管理国库及银行事务,还有发钞权。

  财政部同意收回各银行的钞票发行权和各省的铸币权,但是对于外债及外国银行的管理,他们要求我们自己同这些银行进行交涉,另外还要求我们每年购入一定的财政部公债,以维持公债市场。还有就是不动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的人事。

  对于我们收回关税自主权的提议,财政部表示支持,并愿意和我们进行合作。不过就我在北京同英国、日本方面的接触来看,这两个国家并不支持我们收回关税自主权力。海关总税务司安格联尤其反对我们插手海关的人事,并想要控制推迟赔偿庚款那部分专款的管理权。”

  吴川从张云荣手中接过了一杯冰饮料,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气泡饮料之后,他才对着张廷阁说道:“海关总税务司么,暂时不用理会他们。南方的海关我们确实够不着,不过我们地盘上的海关也轮不到他们管,关税自主权给不给不,现在也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时候了。

  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不动就不动,当下最要紧的其实就是两件事,一是确保对于发行纸币权力的控制,第二就是让共和元同银元脱钩,成为法定的信用货币。这两件事现在还存在什么问题吗? ”

  张廷阁思考了良久后回道:“纸币发行权现在只剩下对于外国银行的管制了,接下来就是稳定纸币的问题。纸币的价值如果稳定不下来,那么我们发行纸币必然是会遭到商人和民众的抵制的。

  我们预备颁发《中华民国金银管理条例》:禁止私人买卖金银;每人携带金银的限额为:黄金饰品10市两(312.5克),白银饰品100市两(3125克),银质器皿200市两(6250克)…通过这些条例打击金银在市场上的货币作用,为纸币脱离白银建立基础。

  其次就是对于共和元同银元的脱钩采取渐进过程,我们废除共和币同银元固定的1:1兑换后,预备每一单位共和元以25%黄金;35%白银;15%英镑;15%美元;10%法郎作为储备。原则上1美元可兑换1.5共和元;1英镑可兑换7.245共和元,根据中央银行每日颁发的对美元和英镑的汇率来稳定共和币的价值…”

  吴川听完了张廷阁的解说后,点头赞同道:“这两个汇率倒是差不多,不过尽量要以美元为准。战争结束之后,英国和法国的货币我看都是要贬值的…”

第1098章

  吴川和张廷阁就货币政策谈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放他离开了,张云荣这边把伯父送出门后思考了数秒又敲开了吴川的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后写着笔记的吴川头也没抬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站在办公桌前的张云荣于是说道:“我今天去火车站接人的时候看到那个二十八画生了,就是杨昌济教授的徒弟,他似乎也来长春了。”

  吴川停下了书写,抬头看了张云荣一眼,过了好一会才张口说道:“邵飘萍和陈独秀都在信里夸过他,我也觉得他的文章是写的极好的,不过如果文字能够更加的白话一些就更好了。这批知识青年你都关注一下吧,看看有多少出色的人才。”

  张云荣思考了数秒后向吴川确认道:“只是观察吗?”

  吴川低下了头继续书写了起来,口中随意的说道:“嗯,再一边观察就好,不要做多余的事。”

  张云荣看到吴川又埋头于工作中去了,于是便不再打搅对方,悄悄的从房间内退了出去,然后小心的关上了房门。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虽然动静极细微,但吴川还是把手中的钢笔放在了一边,然后身体向后一靠,把自己埋入了沙发椅中思索了起来。

  李润石的到来还是让他的心有些乱了,在他那个时代的中国人要说自己没有受到过李润石的影响,那么除非他从来没有在新中国的管辖区域内生活过。虽说一开始投身于这个时代的革命时,他是抱着反正会有人收拾残局的念头开始的。

  但是真正要见到真人时,他又突然有些心慌了起来,就好像他在大学上了一个学期的高数,结果在期末考试的试卷上却乱写了一通,天知道教自己的高数老师看到卷子时是个什么心情。虽然他知道,现在的这个人并不是日后那个真正通晓了社会主义思想的教员,应该对自己现在的做法说不出什么批评意见来,但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羞愧。

  难得的,吴川浪费了数个小时望着办公室的窗外景致发来了半天呆,居然什么都没干。直到张云荣敲门通知他晚餐已经准备好,让他下楼用餐,接着就要开劳动和经济委员会的会议了,吴川才懒洋洋的起身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因为宋云桐不在,本次会议上做主要报告的就成了杨铨、李达、李汉俊三名年青干部。作为计划委员会主任的杨铨,在今晚成为了主角,把今年以来计划委员会和统计局做的调查做了个汇总,向劳动和经济委员会的委员们做了一个详尽的介绍。

  “…1913年,我国的手工业从业人员约1000万人,现代工业的工人大概不到手工业工人的十分之一,现代工业的产值大约只占了工业产值的五分之一。截止到今年为止,提炼或能源、冶金、纺织、化学化工、建筑、木材加工、食品加工七个主要工业部门的工人人数约为193.5万人,1918年度的工业总产值预估能达到80亿元,几乎是上一年度工业产值的1倍。

  工业产值中排第一位的依然是食品加工工业,其次是纺织工业,机械产业发展的速度最快…不过,全体工人中外籍工人占比从1913年的9.33%上升到了现在的14.78%,外籍工人的工资总额则占了全体工人工资总额15.02%,由此可见外籍工人占据的都是薪水较高的技术岗位…

  按照现有各种数据的汇总,我们认为当前的中国人口应当在4.75亿左右,城市人口约为五千到六千万人,全部的受雇佣劳动人口应当在1800万到2000万人之间。相比之下,英国本土人口4565万,但其受雇佣劳动人口为1900万;美国人口9730万,但其受雇佣劳动人口则达到了4200万人。

  参照英美的标准,我国的工业化程度确实偏低了,至少我国的受雇佣劳动人口要达到1.9亿到2亿的数量级,方才能够和英美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但是现在我们不仅在数量上只有这个标准的十分之一,在质量上也大大不及英美,因为在我们的受雇佣劳动力中手工业者占了一半以上,而英美则都已经进入到了现代工业的阶段…”

  吴川随即接过了话题对着各位中央委员们都成四川成汉说道:“杨铨同志的汇报再一次证明了一件事,如果我们再不加快工业化的进程,我国的农业根本负担不了如此多的剩余劳动力,那么国内必然是要生乱的,而国内一乱我们想要发展经济也就成了空想。”

  孟继周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向吴川问道:“可是我们一直都是支持以经济建设为主的路线的啊,之前我们并没有对此加以反对啊。”

  吴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着重强调道:“是,我们过去是确定了以经济建设为主的路线,这让我们在这场战争带来的景气中获得了丰厚的回报。但是我现在要说的是,如何在战后加速我国的工业化进程。”

  对于经济这块孟继周根本不熟,因此他很快就退缩的说道:“还请主席明示,这加快工业化进程该怎么办吧。”

  “是如何在战后加速我国的工业化进程。”吴川先纠正了孟继周的提法,这才看着会议室内的其他委员们说道:“按照欧美的报刊所言,全球人口约为17.5亿,虽然我觉得这个数字不大准确,但我们暂时按照这个数字进行阐述吧。

  这个世界的主要工业国几乎都在欧洲和北美,占了全球不到二成的人口,但是却聚敛了全球财富的八成。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我们如果不能把过去几百年里被欧美掠夺走的财富引流回来,那么像我们这样落后且人口众多的农业国想要完成工业化,将会走上一条极为艰难的道路。

  因为工业化所需要的资本其实就是国民财富的积累,但是过去几百年内欧洲国家对于世界的殖民统治,几乎把那些被殖民国家的积累都抢夺回了欧洲,而这一次的欧洲大战则又把一部分财富转移到了美国。所以,我们要是不想办法弄回这些财富,那么我们就不得不从农业开始压榨本国的民众,从他们口中夺走口粮来发展工业。

  那么如何让欧美国家重新把财富投在我国呢?第一要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第二要打破帝国主义之间的联盟;第三要普及义务教育。

  当然,我说要让欧美资本家有利可图,不是给予他们完全的经济和政治特权,也不是要不顾一切的压低工人的工资和福利。首先任何资本家在我国都不可能获得政治特权,这是不可动摇的原则;其次是关于经济特权的问题,对于某些我们需要却又无能力发展的产业,我们应当给予资本家一定的政策倾斜,比如关于特种钢、电气、化学、石油化工、高精机床加工、通讯及汽车产业等。只要能够减少我们研发的时间,我们就应当让出一部分经济上的利益。

  至于打破帝国主义之间的联盟,我想大家应该不会不理解,这场大战造成的帝国主义之间的对抗至少让我们在追赶西方的过程中缩短了十年到二十年。就目前来看,今年全年的全社会投资总额差不多要超过过去七年累计投资总额的一半以上,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是不可能达到这个程度的。

  而刚刚大家也听过杨铨同志的报告了,外籍技术工人占了我国工厂工人总数的14.78%,这些优秀的技术工人怎么来的?还不是这场大战把他们送来的,若是平常时期我们怎么可能用这样的价格聘请到这么多技术工人?所以打破帝国主义的联盟对我们很重要,只有打破了帝国主义联盟,我们才能获得先进的技术和大量的资本,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先进的技术比资本更为重要。

  至于普及义务教育的重要性,我在这里就不再强调了,因为在过去的会议上我强调了足够多的次数了。而我想大家现在也应该清楚,普及义务教育对于工业化的重要性了。虽然外籍技术工人达到了工人总数的14.78%,但是我国的技术工人增长的速度却更快,这正是得益于我们过去几年对于教育的投入。

  以上这三条,就是加速我国工业化的物质基础,接下来我就要说一说具体的加速方案。我的方案其实很简单,就是把中、苏、德三国的经济联系起来,苏维埃俄国的无穷自然资源,我国无穷的人力资源再加上德国这个先进工业国的科技,哪怕我们吸纳不到其他帝国主义的资本,也可以通过三国的循环贸易把我国的工业扩张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而中、苏、德三国的人口加起来超过了世界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强,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三国一旦联合起来就会超过西欧加上美国人口的一倍,这是一个资本家难以忽视的市场。只要我们控制了这一市场,欧美资本家就不得不向我们低头。

  就如同美国在上个世纪封闭了美国市场,从而让美国工业有了一个突飞猛进的时期,但是美国工业的资本却大多来自于伦敦和巴黎。由此可见,资本为了能够完成自我增殖,资本家是不会介意向我们出售能够绞死他们自己的绳索的,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我们要不要购买。”

  吴川的话顿时让委员们振奋了起来,大多数委员虽然依旧不明白如何让中苏德的经济联系起来,不过他们并不怀疑吴川是否能够做到这点。倒是孟继周还有些谨慎的多问了一句,“不过主席您之前不是判断,德国人为了避免革命会向协约国提出媾和的吗?那么德国还能和我们同苏俄联手吗?”

  吴川看着他确定的回答道:“会的,因为帝国主义的本质决定了帝国主义之间不可能有和平可言,在德帝国主义衰落的时候,协约国内的其他帝国主义只会迫不及待的把德国分成一块块美味的肉排,然后将之吞咽下去。协约国内部的帝国主义必然会把德国推向到我们的怀抱,哪怕德国的资本家再怎么痛恨布尔什维克主义,他们也要为自己的生存让步的。”

  梁廷栋终于也忍不住出声问道:“可要是德国革命成功了呢?”

  吴川对着他微微颔首后回道:“这对于我们的计划并没什么损害,无非就是让苏维埃俄国在三国经济联盟中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而已,但是我们没必要争这个,因为我们距离欧洲太远了。

  不过按照我的思考判断,我认为德国革命成功的机会不大。因为在美国下场之后,协约国这边的帝国主义力量已经完全压倒了德国人。革命前的德国人无法击败协约国军队获得胜利,那么革命后的德国人同样也做不到击退协约国军队建立苏维埃政权。

  而在另一边,苏维埃俄国连本国的反动力量都没有镇压下去,根本支援不了德国的无产阶级,至于我们替欧洲无产阶级看住日本帝国主义已经是极限,想要牵制美帝国主义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所以德国的无产阶级只能依赖自己的力量击败协约国的干涉军,这显然需要奇迹才能办得到。

  总之,不管德国革命成功不成功,战后中苏德经济圈是一定会建成的,当然我们主要考虑战后的德国是一个资产阶级共和国,以此为前提来构建三国的经贸联系。”

  孟继周看了看同僚后首先出声赞同道,“那么我没有其他问题了,我支持主席这个建立中苏德经济圈子的主张,我建议就这一问题进行投票表决。”

  孟继周的提议很快就获得了其他委员们的支持,吴川数了一下,所有委员都选择了支持自己。他于是提议道:“既然如此,我建议让计划委员会来负责筹建中苏德经贸联系的规划方案,并对国内的工业体系和银行相关业务、进出口贸易进行管理,以使我们的工业体系建设、金融机构和对外贸易政策能够符合三国经贸往来的规划。”

  孟继周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不是对杨铨同志有什么意见,不过他回国才没多久,计划委员会又是一个新建立的部门,这么重的担子他们挑的起来吗?”

  吴川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关系到战后的国家建设道路前进方向,确实马虎不得。我看这样,计划委员会改组一下,改成计划发展委员会,原来的计划委员会和统计局都纳入计划发展委员会。我牵头负责,宋云桐、梁廷栋、杨铨、宾步程、李达五位同志作为我的副手,向我负责。大家有没有意见?”

  意见当然是没有的,毕竟在座的委员们在经济这块上并不专业,对于经济方面最为了解的宋云桐又不在,大家自然是提不出什么问题来的。不过这样一来,计划委员会就几乎从劳动和经济委员会独立了出去,成为了吴川直接指挥的一个部门,在经济问题上拥有了最高决定的权力。

  孟继周虽然有些失落,不过他还是很快调整了心态提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经济方面的事情已经谈完了,那么我们是不是顺便讨论一下关于北京总统府那边传来的一些要求。国民党以总统府的名义向我们征求军队国家化政策的意见,我看这不是什么询问,而是对我们逼宫啊。

  据说国民党向外界透露这个提议时还得到了不少民主人士的支持,就连关外的一些民主人士也为这一提案唱赞歌。好像只要完成了军队国家化和裁军后,国家就能安享太平了,我认为这种想法是非常糊涂的,我们应当给予驳斥…”

第1099章

  吴川一边思考着一边倾听着各位委员们对国民党提出的军队国家化方案的不满,当然他能够听得出来,大多数委员并不是从阶级利益上去做出的判断,而是从个人情感或是共和党的立场上出发,对这一提案产生的反感。如果现在是共和党执掌北京政府的话,那么那些倾向于欧美民主政治的委员们其实并不反对这一提案的。

  他心里感慨着,和那些党外的反动派进行斗争现在倒是一间简单的事了,因为共和党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了,不管是从政治、经济、宣传还是军事力量都能完全碾压那些一团散沙的党外反动势力了。

  但是想要改造党内这些持有信仰的党员们,却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满清毕竟只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现代工业,哪怕是洋务派搞的那些官办企业和私人企业,几乎都没有脱离传统的官商勾结,这些企业并不是依赖于资本主义的方式生产盈利,而是依赖于权力的垄断对工人的无底线压榨来赢得利润。

  在吴川看来,资本主义和封建经济之间差别最大的一点就是,资本主义虽然同样在残酷的剥削工人,但是资本主义至少还是愿意在技术上增加一些投资从而推动生产力的发展的,而封建领主们则完全依赖于对工人的人身控制来获取利润,他们宁可用利润多买几块地或娶几个小妾,也不愿意在技术上投入一毛钱。

  于是国内对于地主阶级的恶几乎无人不知,哪怕生活在城市中没有下过乡的城市青年,也能够看到那些背井离乡逃到城市中的难民,因为不管是码头上的力工,还是下等窑子里的娼妓,几乎都是来自农村的破产农民家庭,这就是清末知识分子强烈支持社会变革的社会现实。

  但是对于资本的恶,整个中国直接和资本家打交道的工人阶级,在满清覆亡之前都不到30万,国民对于资本的恶几乎不曾听说,也不曾经历。倒是那些出国留学的知识分子们,从国外传回了民主、科学、自由、博爱等充满了人文关怀的思想,而这些思想无不同资本主义相关。

  再加上满清洋务运动时向西方学习的宣传,哪怕他们再怎么鼓吹“西学为用,中学为体”,都改变不了这样一个事实,过去一直把自己视为文明发源地的天朝上国,终于亲口承认天朝也还是有地方不如外国的。洋务运动虽然未能实现富国强兵,但是却打破了数千年来“中国之外都是蛮夷”的观念。

  对于那些能够出国留学的知识分子来说,除了留法勤工俭学的那些留学生外,几乎只看到了资本主义带来的繁荣和国家的进步,但是对于资本之恶几乎都没有了解,因此他们回国之后自然都成为了资本主义的推崇者,事实上有些人都不了解自己推崇的资本主义是怎么回事,他们就是觉得外国人就是先进,我们也应当这么干。

  这种思潮反映到现实政治上就是,反对君主独裁,鼓吹议会民主。这种思潮对于清末的社会来说自然是进步的,面对袁世凯试图恢复封建纲常的社会时,这些带有民主共和思想的知识分子就成为了反儒教的文化先锋,也正是在这些充满了自由精神的知识分子的推动下,新文化运动才正式打开了局面,在全国流行了起来。

  但是当吴川试图从打倒封建主义的地方继续向无产阶级专政的方向前进时,这些推崇自由主义的知识分子却又成为了阻力。并不是说他们有多么热爱资本主义,而是他们并不甘心失去自己的舞台,他们在国外所学到的东西都是资本主义的那一套,继续往前去的话,他们无疑也将成为那些被时代抛弃了的旧文人了,更何况现在资本主义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坏。

  当然,也有那么一部分人因为欧洲战争的关系开始对西方文明有所反思,但是他们反思的结果不是推动社会继续向前发展,而是试图返回到故纸堆中去寻找中国的传统。

  在这个时代待的越久,吴川发觉自己就越来越理解历史上那些半途而废的变革了,像他这种全部推翻重来的革命走下去都觉得矛盾重重,那些试图在老房子里重新进行装修的变革,遇到的应当不是什么阻力,而是一堵堵的坚实墙壁了。

  心里想归这么想,等到各位委员们意见发表了差不多,会议室内开始安静下来时,吴川清了清嗓子看着白炽灯下一张张明晃晃的人脸说道:“继周同志说的还是不错的,军队国家化的提议确实是一个看上去很美的梦话。

  为什么说这是看上去很美的梦话,因为只要学过政治经济学的同志们就应该了解,国家是统治阶级进行阶级统治的工具,而军队就是国家用以实施阶级统治的暴力工具。

  换句话说,在国家机器没有被无产阶级掌握之前,无产阶级交出自己的武装力量,就要等待着被统治阶级暴力镇压的后果。因为从历史上看,没有那个朝代的统治阶级是自愿下台而不肯动用国家机器镇压反抗自己的阶级的。

  其次,我党的政治理念是把中国建设成为都成四川成汉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什么是社会主义国家?就是工人阶级占据领导地位,农民阶级作为盟友的联合统治国家。在社会主义之中,必然是要完全的消灭地主阶级、买办阶级和官僚资本的。但是在现在的中国,这三种力量依然还占据着社会的大量资源,我们如果把军队交给国家,岂不是就是把军队交给了工农的敌人,让他们奴役我们,屠杀我们吗?”

  在欧战爆发前,社会主义就已经成为了欧洲政治生活中的一个焦点了,各国的社会民主党虽然没有在议会斗争中获得独立组阁的突破,但是却成功的让工人阶级对社会主义充满了向往。欧洲打了四年,在俄国十月革命的激励下,欧洲各国的工人运动更是走向了一个高潮。

  在反对战争、反对资本主义的社会运动下,欧洲各国的工人阶级都站在了革命的边缘,在这样的局势下一些资本主义国家开始向温和的社会民主党进行政治招安,试图通过政治上的妥协消除国内革命的风险。其中英国是走的最远的,英国工党不仅在战争期间加入了自由党的联合内阁,本年6月,工党还通过了由韦伯等起草的纲领性声明《工党与新社会秩序》,首次提出要埋葬私有制。

  在这样的国际局势下,共和党原本还有些遮遮掩掩的政治纲领,现在倒也可以明目张胆的打出来了。当然,英美法并没有就此把共和党等同于俄国共产党,他们对于共和党的评价大致就是欧洲的社民党。至于日本虽然对共和党的社会主义倾向忧心忡忡,但是在经历了几次军事上的失败后,日本人干脆对国内封锁了共和党的政治纲领,从而避免了国民在思想上的混乱。

  不管是山县的长州派,还是原敬、加藤高明领导的政党,出于维持天皇体制的必要,对于社会主义理论一直都是持打击和批评的立场的。他们对于社会主义理论批评的首要一点,就是社会主义除了制造暴徒和破坏社会秩序外不可能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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