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376节

  一名叫做史丹莱的西医认为:这个传染病属骨痛热病,是流行性感冒的一种。这种病数年前在上海曾流传过,它是热带特有之病,大约是由蚊虫传来上海。但是报纸上称,今年尚未到蚊虫肆虐的季节。

  史丹莱又称:该病症有点类似泊里凡特(欧洲植物名)咳嗽,患者初觉筋痛,稍有寒热,继以头痛、喉炎或呕吐。他乐观估计,经医验诊后,一二日内当可确定该病真实属性,它并不危险,患者少至一日多至四日即可痊愈。

  不过他的判断显然是出错了。《申报》从6月4日到17日先后有十篇专题报道,描述了上海这场流感的进展。从这些报道中我们知道,随着时间推移,患者越来越多,且不断有人死去,而上海医界对此束手无策。

  而上海周边的江苏镇江、扬州等地,流感患者也很快达到数百人,他们的身体症状先是脑痛、身酸,而后寒热,传染迅速,且出现了“朝发夕毙”的情形。当地医界认为这和上海的流感是同源病症。

  接着,该流感顺着长江向着上游开始传播,6月6日南昌发现一家十余口皆染疫,6月12日长沙又见患者,然后是武汉和重庆也出现了疫情。

  鉴于南方疫情之严重,6月17日北京政府开都成四川成汉始筹设中央防疫事宜,由卫生司长刘道仁负责。根据我们的比较,南北的流感应该是同源,都是传播迅速,但致死率并不算高。

  而且我们发现,死亡者大多为城市中的贫困阶层或是乡村中,他们的死亡并不是疫情太过猛烈,而是因为缺医少药,只要及时得到治疗,几乎都能被治愈。

  还有,有着干净的自来水供应,卫生环境较好的居住区内,染病者较少。能够日常喝热水的居民,也较不易染病,也容易康复。所以,城市居民要比乡村居民较不易染病和死亡,通了水电和卫生处理的城区又比那些没有基础建设的城市郊区较不易染病和死亡。

  东北和青岛比关内其他地区的居民又要好的多,所以防疫站的建议是:对于这场流感来说,隔离预防和提供干净的饮食,要比对患者集中收治更为重要。我已经责令防疫办出一份全面的防疫指导意见,然后送政治局会议进行讨论。”

  吴川点了点头说道:“美国和欧洲那边也出现了大量的流感患者,不过他们要比我国严重的多。据说法国在上个月已经遍布全国了,有法国炮兵旅因为流感倒下了三分之一士兵,虽然死亡率没有超过5%,但是患病的士兵却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战斗力。

  这样大范围的流感,过去好像从来没有记录过,我们还是应当谨慎为好,防疫工作一定要谨慎扎实,不可掉以轻心。更何况去年河北地区大水和内蒙爆发鼠疫,我们也要小心不要引发其他瘟疫,大水之后必有大疫么。对于河北地区的河道治理和自来水工程,都要抓紧展开,不要给自己挖坑。另外…”

  吴川停顿思考了一下,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因为战争的缘故,美国、英国、法国都压制了对于流感传播的报道,只有西班牙人的报纸还在整体报道着国内的流感传播状况,据说英国的报纸上已经公然把这场流感称之为西班牙流感了。

  我们和西班牙人无仇无怨的,就不去跟着英国人瞎搅和了,不过现在日本不是想着出兵俄国么。廷栋同志,你安排一下,让报纸对这场流感进行报道时,把它命名为日本流感好了。然后我们接下来可以用预防流感的名义,在协商会议上拒绝日本军人进入海参崴了…”

  把宋云桐三人送走之后,吴川走到了窗前想要放松一下。窗子西南方向是成片的树林和树林包围下的南湖,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照在湖面和树林上,渲染出了一幅极出色的油画。看着这暖洋洋的金色阳光,他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就安宁了下来。

  “咚,咚。”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正放空思想的吴川,他于是头也不回的高声说道:“是云荣吗?进来吧。”

  端着咖啡走进房间的安娜停下后说道:“你是想找张秘书吗?要不要我去叫他?”

  吴川有些意外的转过头来,看到她手上端着的咖啡,心里有些明白了过来,他随即走上前说道:“不,不用了。这杯咖啡是给我的吗?”

  “是。”安娜把手中的咖啡递了过去,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我昨天的情绪有些激动,不应该那样对您,这算是我的歉意吧。”

  “很香啊。”吴川低头嗅了嗅咖啡的香味,然后头也不抬的说道,“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对我来说这是外国的一场革命,但是对你而言则是过往生活的毁灭,看到熟悉的一切不复存在,心里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安娜沉默了许久,才轻轻说道:“听起来你似乎经历过这样的事。”

  吴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流露出了几分惆怅,他当然经历过这样的事,曾经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到小镇做题家和打工人,正是社会主义祖国被摧毁的过程。当然,这只是无产阶级的祖国的消亡。

  这种社会主义的消亡和俄国革命并没什么区别,俄国无产阶级用武力消灭俄国的贵族、地主和资本家,而某国的资本家和权贵用对无产阶级的节育消灭无产阶级。从数量上来说,后者杀死的无产阶级要比俄国革命中死亡的贵族、地主和资本家多了不知多少倍。只是,资本家和权贵把前者称之为功绩,把后者称之为屠杀。

  经历过这一切的吴川又怎么可能去同情俄国的资产阶级和贵族,接纳一些有用的人才倒也罢了,但是他绝不会为了俄国的有产者去对抗俄国的无产阶级。

  吴川叹了口气看着安娜说道:“有人说:苦难各有不同,而幸福总是相似。可是我却觉得,苦难带来的感受对于每个人来说才是相似的,而每一个感到幸福的人的心情才是不同的。就算没有经历过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我也能够感受到你现在的心情。更何况,一个人能够面对自己过去的生活被毁灭而无动于衷的话,这样的人我也是不敢接近的。因为,这过于冷酷无情了。”

  安娜莞尔一笑,似乎下了决心说道:“谢谢,在离开这里之前能够听到你这么说,我感到很是欣喜。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要向你告别的,我知道以你现在在中国的地位并不适合插手救济我国难民的事,但是我不能放弃自己的朋友和同胞。所以,我想向你辞职,然后去边境帮助他们。”

  吴川注视着安娜许久,在对方的眼睛里他看不到一丝犹豫,他收回了视线看着手中的咖啡说道:“这也是件好事,不过你不必着急辞职,挂着我的俄文秘书的身份,你也许可以获得一些便利。”

  “这样不会损害到你的名誉吗?”安娜有些意外的看着吴川说道。

  吴川坦然的说道:“只要你做的不要过火,我可以当作不知道这件事的。我想,只要不是涉及到我国的国家安全,基层的同志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麻烦我。另外,我会给大船基金会打个招呼,他们或许会给你一些帮助,我记得基金会在哈尔滨有一个办事处的。”

  “谢谢。”安娜不再推辞,她用双手拎起了自己的裙子,向吴川优雅的行了一礼,便告辞转身离开了吴川的办公室。端着咖啡靠在窗台上的吴川默默的回想起了自己在俄国的那些日子,直到张云荣进门来提醒,他才回到了现实中来。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张云荣问道:“你说什么,我刚刚有些走神。”

  张云荣有些不安的看着他说道:“您不是说要同朱和中、叶声几位一起吃个晚饭,然后去军事委员会听一听总参谋部的出兵西伯利亚的方案的吗?”

  “啊。”吴川点了点头,把手中拿着的咖啡一饮而尽,虽然凉掉的咖啡变得苦涩了,但是倒让他完全的清醒了过来。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子,吴川就对着张云荣平静的说道:“那就走吧,让他们等久了就不好了。”

  于此同时,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1914年级的学生也刚刚好从学校毕业。新民学会的几位创始人正坐在学校门口的一处小饭馆内聚餐,一是庆祝14年级的同学毕业;一是想要讨论一下各人毕业后的打算。

  新民学会创始人,同样毕业于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但却比众人毕业早了几年的萧子升,在饭桌上最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眼下袁总统去世,各党派汇聚于北京重新商定国体,这正是民元以来各党最接近共和议事的一次。

  只要各党派能够相互忍让,此次北京各党派之协商会议成功,未必不能成为费城制宪会议第二。美国自从费城会议之后,国家就安定下来,从而国力蒸蒸日上,按照共和日报的说法,美国实乃当今世界最大之工业国也。

  我国国土同美国相若,人口却是其5倍,美国人用了100年完成的伟业,我们也许只要2、30年就能赶上了。只要我们能够改革国内各种弊政,提高国民的科学教育水准。

  我以为当前中国缺乏的就是懂得科学的教育人才,我们虽然是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但是和国外的教育相比,我们真的能够胜任教育中国的责任吗?我看是不够的,我们还是应该出去看看,学习一下国外的教育和科学,才不至于继续用那些孔孟古文去糊弄我们的学生。

  当今世界,已经是科学和哲学的世界,我们可以落后于人,但是我们的学生不能再继续落后下去了。我听说华法教育会正在推动国内青年赴法勤工俭学,我想要去试一试。”

  坐在他对面的张昆弟则有些犹豫不决得说道:“赴法勤工俭学固然是好事,但是和森写信回来说:当前中国的希望在于彻底的社会革命,而革命的中心在于东北。若是有意于国家兴盛的中国青年,不可不研究马列主义,不可不来东北看一看,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先去东北见一见和森再说?”

第1045章

  学校前的这间小饭馆一共也就五张桌子,两张在室内,三张在室外的院子里。新民学会的同学把两张桌子拼起,坐在盖着油毛毡的毛竹棚下,倒是又透气又空旷的。

  萧子升和张昆弟在讨论大家的前程的时候,一位身材高大且较其他同学成熟的年青人正拿着一张报纸认真的看着,完全没有受到两人争论的困扰。

  萧子升和张昆弟争论了几句,发觉其他人似乎更向往东北一行,显然和万里之外言语不同的法国相比,东北不仅近的多,且也无语言问题困扰,再加上蔡和森学长已经在那里了,他们并不用担心举目无亲。

  萧子升只能转过头去,向着专心看报的高大年青人求援道:“润石你看什么呢,看的这么认真?你也发表一下意见嘛,到底是去法国求学的好,还是去东北的好?”

  李润石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的看着萧子升说道:“奥,我在看北京各党派的协商报道,你们刚刚说什么来着?”

  张昆弟有些兴奋的说道:“之前共和日报上说过,共和党主席吴川宣布不参加本届总统竞选,黎元洪前些时候又宣布因病辞去副总统职位。

  也就是说,现在竞选总统的只有孙逸仙博士和北洋的段祺瑞,眼下国内以共和党力量最大,既然他们不出来竞选总统,那么只要他们支持孙逸仙博士,本届总统必然会落在孙博士身上。

  这下南北革命党联手,北洋和守旧派必然势力大衰,国家进步可期啊。今天的共和日报说了什么啊?给我看看。”

  李润石把报纸折了折递给了张昆弟,口中却不认同的说道:“我看本届总统也许会是孙博士,可共和党却未必会支持孙博士。”

  张昆弟和其他同学都意外的看着他,大家不约而同的问道:“为什么?”

  李润石沉吟了数秒后说道:“因为共和党的政治主张和三民主义并不相符。孙先生说:中国革命是为支那苍生,为亚洲黄种,为世界人道。共和党则说:中国革命是为了捍卫劳工阶级的利益,反对一切帝国主义。

  孙先生的三民主义是儒教文化、民生主义和西方民主这三种思想的结合。孙先生相信:一个独特和自豪的中国,只要以儒教文明为基础,就会在文化上复兴。

  但是共和党却不这么看,他们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并不适合于工业时代,只要中国想要进入到工业社会,就应当毫不犹豫的抛弃代表着封建社会的儒教文化,从西方的社会主义理论中汲取工业文明。过去六十年来,中国及世界历史已经证明了工业国对于农业国的先进性,因此中国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走向工业化。

  虽然南北革命党都主张要对现在的社会进行一场革命,但是孙先生的革命侧重于民族主义,而共和党的革命则贴近于劳工主义。

  在对待革命之后的国家建设上。共和党主张完全的土地国有化,然后重新分配土地,颇有井田制度之古风;而孙先生的平均地权、土地国有主张则是:当改良社会经济组织,核定天下地价。其现有之地价仍归原主所有,其革命后社会改良进步之增价,则归于国家,为国民所共享。

  从土地改革的理念来说,孙先生更为温和都成四川成汉一些,主张保证现在地主的利益,然后将土地溢价拿出来分给国民。但是从实际操作上来看,其实共和党的方案更为可行。”

  萧子升听到这里不由打断了他道:“我觉得孙先生的方案更好,共和党的强制土改激化了乡村矛盾,使得农民和地主之间对立。我听说河南地方因此闹出了好些风波,如果不是共和党武力更强,未必不是又一场白朗之乱。且长江以南各省对于土地改革愤恨不已,导致共和党的声望持续下跌,这也是内乱之始啊。”

  李润石认真的看着好友反驳道:“子升,你这话我就不能认同了。要我说,孙先生的土地平权方案根本落实不了,因为受益者太过广泛,导致难以有人坚定的支持;而且要分清楚地价原价和溢价的工作量也太大,地主在乡间的势力又重,区区一些政府人员又怎么敢为了公家的事和地主对抗?

  倒是共和党的土地改革方案颇具可行性,因为是把地主的土地分给了农民,因此政府只要派人负责主持分地,该如何公平的分配土地和保卫土地,都有直接受益的农民支持、监督。这样一来,地主在乡间就得不到支持,即便偶然有一两个反抗的,政府派出军队也很快就能镇压下去。

  虽说乡间会因为土地改革而出现对立,但是对于国家来说却是最快完成土地改革的方案,也是最容易获得农民支持的方案。就我国眼下的内外局势来看,共和党的土地改革方案实际上是对我国社会各阶层冲击最小的方案。眼下看起来对于一些地主是不大公平,但是从长远来看却是国家长治久安的基础。这才是真正的大仁。”

  萧子升想了想,还是摇着头说道:“我还是不认同共和党这种粗暴的手段,他们甚至都没有给那些地主一个选择的机会,直接就把地主当成了剥削者来看待。这样强制的没收地主的土地,这和北洋军阀有什么区别?他们今天能够强行没收地主的土地,难道明天就不能再从农民那里把土地收回来吗?这终究是以枪杆子说了算,不是以公理说了算。”

  张昆弟看着两人大有把这个问题争出个明白的意思,担心两人破坏了今天聚会的他立刻插话引开话题道:“土地改革的事,我们回去再讨论。润石还是先说一说,为什么共和党不会支持孙先生吧。虽然他们的革命理念不一致,可共和党也没有必要去支持段祺瑞吧,在他们眼中,北洋军阀难道还要比孙先生更适合当总统吗?这也太对不起那些牺牲的革命志士了。”

  “对啊,对啊,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润石你说说看么?”其他人也纷纷向着李润石请求道。

  面对着各位同学的要求,李润石不得不放下了想要和好友争个明白的心思,对着同学们说道:“我是说共和党不会支持孙先生,但是没说孙先生会输给段祺瑞。”

  这下各位同学就更加不明白了,李润石于是解释道:“就是因为共和党现在推行的土地改革,所以共和党支持段祺瑞的话,其他党派一定会去支持孙先生,他们会希望孙先生能够阻止共和党的土地改革政策,至少将之阻止在长江以北地区。”

  张昆弟有些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共和党支持段祺瑞,对于共和体制反而是一件幸事。孙先生当选总统后,共和体制就会稳固了。”

  只是李润石还是摇着头说道:“我觉得,这对于共和政体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下萧子升就有些忍不住了,“润石这话是何从说起的。孙先生至少也是革命首倡者,他投身革命几十年,终于推翻了满清,又等到了袁总统的去位,也可算是坚韧不拔了。如今当上了总统,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机,怎么还会去妨碍共和政体?”

  李润石看着好友说道:“北洋什么时候尊重过共和制度了,从袁项城以降,那个不是迷信于实力?他们此次之所以愿意接受各党派协商,不是因为突然变的支持共和了,而是他们觉得自己的实力实在不及共和党而已。

  若是共和党此时继袁氏接任总统,则天下人哪怕不心服,也是要口服的。吴畏之此时应该挺身而出接任总统,才真正是底定了共和制度,此后各方再难反复。

  而孙先生虽然是革命首倡者,但是南方革命党不仅派系众多,他手中也无兵马。北洋又怎么甘心于向孙先生低头?更何况,三民主义和共和党的土改理念大相径庭,孙先生要是依赖于各省商绅去牵制北洋,那么共和党必然是不会接受的,最终孙先生和他的党,只会成为共和党、北洋团体和各省商绅之间的受气包,这样还谈什么大展宏图呢?

  更何况,现在欧洲濒临尾声,俄国革命又掀起了俄国内部的战乱,我国处于这样的国际环境中,稍有差池就会让之前从列强手中争回的那点权利付之流水。这样的局势,孙先生和他的党派真的应付得来吗?若是孙先生就任总统,就好像一个三岁幼儿在街头舞动百斤重的大刀,稍有失误就会砍伤自己的。”

  一干同学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李润石的话了。萧子升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共和党这是故意把孙先生架在火炉上,然后等着反对派一个个跳进去啊。”

  张昆弟显然有些不大认同萧子升的看法,“这话是怎么说的。吴主席退让总统竞选,也是为了国家能够安定团结,难道说不爱权也是错了吗?民元以来,各党之间,各省之内,无不有争权夺利之新闻,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宋教仁案,也就是东北那边安宁一些。看看现在各省同东北之间的差距,可知吴主席并不是那种只知道争权夺利之人。我们总不能因为人家谦让权力,就怀疑他居心叵测吧?”

  萧子升的脸顿时有些涨红了,李润石赶紧岔开话头说道:“你们刚刚不是在争论,应该是去法国留学,还是要去东北看一看吗?”

  大家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回来,萧子升的喉头动了动,但终于没有出声打断李润石的话语,李润石马上接着说道:“我看这两件事都可以一起准备。华法教育会在北京,而共和党现在在河南、河北正开展土地改革,我们正可一路看过去。看过了土地改革的情况,那么对于东北也可心里有数了。至于华法教育会这里,哪怕我们和他们联系上也不可能立刻出发,那么自然有时间去东北游历一番。子升,还记得我们之前暑假在省内打秋风吗?”

  萧子升的神情顿时缓和了不少,他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北方可不是湖南,我们恐怕是打不了秋风了。”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吗。”李润石哈哈大笑了几声,又拿起筷子指着面前的菜肴风趣的说道:“世界什么问题最大?吃饭问题最大。什么力量最强?民众联合的力量最强。什么不要怕?天不要怕,鬼不要怕,死人不要怕,官僚不要怕,军阀不要怕,资本家不要怕。我能从韶山冲走出来,难道还不能从长沙走到北京去吗?不过现在吗,我们先吃饭,喂饱了肚皮再聊…”

  阳光从侧面照入了棚内,把一干年青人都渲染上了或多或少的金黄色的光环,大家喝着店主家自酿的黄酒,然后开始轻松的闲聊了起来,棚内原本严肃的气氛顿时化开了。

  当太阳落下,月亮升起的时候,吴川坐在军事委员会的地图室内,听完了以叶声为代表的总参谋部拟定的出兵西伯利亚计划。

  吴川用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橡木桌子,把计划从头到尾思考了一遍,这才出声对着叶声说道:“虽然我们这次出兵的目的是为了解救捷克人,但是我们真正的目的还是恢复西伯利亚铁路的畅通和铁路附近地区的秩序。对于我们来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难道是我们正面作战还对付不了当前在西伯利亚地区的各支武力吗?”

  叶声赶紧回答道:“总参谋部认为,以目前的兵力和武器配置,我们在西伯利亚地区不会遇到任何对手。就算他们全部联合起来也一样,唯一可担心的,是这条铁路太长,我们不可能处处分兵保护。”

  吴川点了点头说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他们要是不和我们正面发生冲突,而是一心一意破坏铁路的话,我们就麻烦了。因此恢复西伯利亚铁路附近地区的社会秩序就是你们出兵后的首要目标。

  如何恢复西伯利亚铁路的社会秩序,我认为至少要做到两条,第一是不允许各地区之间的政治力量互相沟通,不管是红区还是白区,对于我们而言保证铁路畅通是第一位。

  这一次并不是我们单独出兵,朝鲜、布尔什维克、远东自治领都有军队跟随我们行动。我们的主力部队最好不要分散,但是沿途的安全可以交给他们去保卫。布尔什维克军队保卫白区的车站,远东自治领的军队保卫红区的车站,朝鲜部队负责两者之间的车站。

  你们的部队暂时不要去理会铁路以外地区的事务,但是对于阻扰铁路交通的力量,要一律进行消灭。占领了铁路之后,就是切断各方通过铁路的武装人员调动,他们可以继续维持当地的秩序,但是绝不允许他们向其他地区扩张势力。

  第二点就分离捷克人同当地势力的结合,作为一支成建制的武装,有后方支持和孤军奋战是两回事。虽然我们是去解救捷克人的,但是他们未必会服从于我们的命令。所以,为了减少之后的麻烦,你们进入西伯利亚之后就要先动用武力好好的给捷克人上一课,让他们明白这里谁说了算。

  我听说捷克人把布尔什维克驱逐出了伊尔库茨克,嗯,第一仗就以收复伊尔库茨克为目标。一定要把捷克人打痛,让他们知道,只有放下武器才能安全的回去自己的故乡,否则他们就得成为西伯利亚丛林中的孤魂野鬼…”

  叶声顿时大为振奋的说道:“我完全支持您的意见,主席同志!”

第1046章

  吴川停顿了一下,对着地图室内的叶声和其他总参谋部人员说道:“这是我们革命军第一次独立的完成军、师级别的大军团调动和作战。过去几年里,我们一直都是依赖德国和俄国的军官们替我们拟定大规模战争的计划,并在大规模作战中帮助我们掌握军队并指挥军队完成计划。

  但是从今天起,我们必须依赖自己的能力去指挥国民革命军在大规模战争中完成我们所计划的作战,我们要学会在一个复杂多变的战场上,独立的组织起军队的通讯、指挥和后勤供给体系。只有完成以上这几点,我们才能对着人民拍胸脯保证,国民革命军是一支能够保卫国家和人民的武力。总参谋部,是否能够交出这样一份合格的答案?”

  参谋总长蒋百里信心满满的向吴川保证道:“总参谋部一定会全力保证叶副参谋长此次的作战计划,如果获得了这样的支持还会失败,那么我甘愿接受军法处置…”

  对于蒋百里表现出的自信,军事委员们都没有感到有所怀疑。毕竟他们这次要对付的,不过是一个没有后方的捷克兵团和一些没有正规武力的俄国地方武装,而这几年来革命委员会对于军事方面的连续投入,几乎可以说是把国民革命军从一支松散的革命武装变成了一部组织严密的暴力机器。这样都能输掉,蒋百里当然应当被追究责任。

  捷克军团总司令扬西罗维从美国驻长春领事李那里听到交涉结果时,整个人是有些发懵的。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美国人说道:“您的意思是,我们应当向中国人支付,支付那个什么…”

  “账单。”看到西罗维一时难以措词,端着一杯小麦威士忌的李好心的向对方提醒道:“西罗维先生,我认为吴先生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当然在金额上确实还要探讨的必要。”

  扬默默的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然后缓缓的吐出空气以平复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这才开口向着美国人说道:“可这要求一点都不合道义,我们之前已经谈好了的,在我们过境中国的时候,所需经费应当由协约国支出。”

  李点了点头道:“西罗维先生,过境的意思是路过,不是来回经过。而且因为你们同俄国人发生的冲突,中国方面给你们安排好的船期需要重新调整,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现在从亚洲到欧洲的船位有多紧张。中国方面要求你们自己承担原计划之外的开支,我觉得很合理。

  当然在我的努力交涉下,吴终于决定做出让步,之前他们提出的500万英镑账单可以减免50万英镑,利息从下个月开始计算。之后捷克军团每个人在中国每日的支出被定为2个先令,每15天结一次账。至于交通费和前往欧洲的船费,他们不再提出索偿。

  我觉得你们应当接受这样的条件,毕竟这里是中国的地方。而且,你们想要把俄国境内的捷克人全接出来,也只有通过中国才是最安全的。和人命相比,钱只是小问题。”

  “很明显,美国人一定是和中国人达成了私下的协议。”扬在心里浮现了这样一个念头,但是对于这一局面他也是无能为力的,就像吴川所说的,除非捷克人不打算从中国返回欧洲了,否则他们就得按照中国人的指示去做。

  扬紧张的思考了数十秒后,便向着美国人委婉的说道:“可是我们现在根本没有这么多钱去支付中国人的账单,哪怕就是捷克现在独立了,我们也一样拿不出这么多现金的,更何况现在捷克还没有独立。能否请您再去同中国人说一说,等到捷克独立之后我们愿意分期偿还这笔债务,如果他们有所担忧的话,我可以用个人的名义签署一份证明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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