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354节

  等到罗乃音再次睁开眼睛时,发觉阳光已经照射进了车厢,在摇摇晃晃的车厢内他居然睡的还不错,他想着自己昨天确实是累坏了。不过他起身准备去盥洗室洗漱时才发现对面的床上已经空了,他向窗外瞧了一眼,发觉火车正停在一处车站内,远处还能隐隐看到长城的模样。

  “应该是在山海关了。”罗乃音一边想着,一边看了看自己的腕表,时针刚好在八点的位置上。他也没多想什么,穿好衣服后就拿起洗漱用品去了盥洗室。等他再次回到包厢,发觉西里尔.帕尔已经回来,还带回了一大包食物。

  “乔治先生,坐下一起吃点吧,这趟列车的餐车早上可不营业,所以我特意下车买了点当地的早餐,我上次来山海关的时候尝过,味道还不错…”

  罗乃音看了一眼用报纸包裹的食物还算干净,终于坐下拿起了一根油条回道:“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第994章

  在中国住了这么久,罗乃音自然不是没有吃过中国的食物的,但是对于此时西方的食品加工能力而言,中国的食物除了那些达官贵人所享用的称得上精美外,市井小民的日常食物对于他们这些外国人来说几乎可以说是猪食。

  这并不是罗乃音的偏见,而是初步工业化社会和农业社会之间的巨大差距。也许在2到3个世纪以前,伦敦平民可以满不在乎的在街头屠宰牛羊,然后顺手把下脚料抛弃在大街上,再把不知放了多久的生肉或牛奶出售给市民,但是随着英国工业革命的完成,这种肮脏的习惯算是成为了过去式。

  今天的伦敦市民,喝的水是从郊外清洁的水源引来的自来水,享用的食物也是在专门的市场采购的新鲜食品,因为伦敦的市民阶层已经成为了一个充分广阔的市场,市场的摊贩都不再是过去的农民兼职,他们同样也是脱离了农业生产的市民阶层。

  伦敦人享用的一切都已经不是伦敦郊外农场能够提供的了,摊贩们需要从远处乃至国外的农场采购,为了尽可能的保证食物的新鲜度,各种冷藏的技术和对于食物采购的标准化要求,都使得供应给伦敦市民的食物越来越新鲜和丰富。

  而反观中国,这个基本以农业为主的国家,城市里的市民却很难吃到新鲜的农产品,因为城市的消费能力不足,供应城市食品的商人尚没有完全脱离农业生产,而基础建设的落后又使得长途贩卖食品无利可图,于是普通市民阶层几乎吃不到什么新鲜的食品。

  工业上的落后,更是令这个国家的城市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享受到自来水,进口的精盐、精糖和口味较好的黄油、橄榄油,至于普通市民则只能食用粗盐、粗糖和有异味的菜油、棉籽油、豆油,虽然猪油和花生油的味道很好,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够经常享受的。

  日本发明的味之素之所以如此受中国人的欢迎,无非就是这种调料能够掩盖掉粗盐的苦味,从而让菜肴变得美味起来而已。因此,罗乃音拿起油条的时候,只是出于一种礼仪性质的品尝,并不打算真的拿它当自己的早餐。

  不过他尝了一口之后,就有些意外的觉得今天这根油条特别的松脆香,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油条味道。就在他回味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帕尔已经开口为他解释道:“是不是觉得和天津、北京的油条味道大不相同?这是用调和油炸的,和那些棉籽油、豆油炸的油条完全不是一回事。从山海关开始,这里的人家几乎都已经不食用棉籽油和没有加工过的豆油了。”

  罗乃音终于生出了几分谈话的兴趣,他咽下了口中的油条后,不由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既然这种调和油的味道要比棉籽油和豆油好的多,为什么关内的人不用?”

  见到罗乃音终于肯同自己聊天了,帕尔马上拿起了手帕擦了擦手和嘴角,然后兴致勃勃的说道;“因为贵啊,调和油至少要2角钱一磅,但是棉籽油一磅还不到1角。就拿这根油条来说,用棉籽油炸的不过一枚当二铜元,用调和油炸的就要一枚当五铜元,换成制钱就是4文和20文,差不多要五倍的价格了。

  北京、天津这样的大城市,市民的普遍月薪也就8元,换成东北发行的当十铜元也就960枚而已。而关外,哪怕是山海关这里的普通民众月收入也有10元以上了,沈阳等地的市民还要翻上一倍,他们自然就会寻求更好的食物了。”

  对于罗乃音来说,战争景气这个词他并不陌生,这场战争已经不知道给美国造就了多少个百万富翁了,东方也是如此。作为代表英国政府同中国进行物资采购的负责人之一,他至少因为这场战争赚到了一个10万英镑,当然这并不妨碍他鄙视那些发战争财的东西方商人。

  不过他还没有去了解过这场战争对于中国底层民众生活的影响,想着今天至少还要坐上一整个白天的火车,罗乃音终于决定和这位爱尔兰冒险家聊天来打发时间了,他颇有兴趣的向着对方问道:“我听说满洲这几年发展的不错,不过我对于普通的满洲百姓的生活所知不多,在共和党的统治下,他们真的过的不错吗?”

  帕尔点了点头,侧着脑袋回忆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是的,应该说在共和党的统治下,满洲的民众比过去富裕的多了。我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在这个国家爆发革命之前,整个国家的商船吨位大概也就20几万吨,是我国商船总吨位的百分之一。

  但是到了去年,中国的商船总吨位大概已经突破280万吨了,其中8成吨位是属于满洲的。他们已经超过了日本的商船总吨位,达到了我国战前商船总吨位的14%左右,这简直是一个惊人的增长幅度。

  在战前,中国没有一家船厂能够制造万吨都成四川成汉级别的船只的,但是现在上海有两家船厂,青岛和营口各有一家船厂,都已经有了能够修建万吨轮的船坞和在建船只。

  而中国商船吨位的快速增长,又同中国的工业生产能力和对外贸易规模的增长是分不开的。其他方面我不是很熟悉,不过我倒是可以说说关于纺织方面的变化。

  革命爆发前,中国年产棉花从来没有突破过250万包,中国的机器棉纺织业也极为落后,全国纱锭还不到百万枚,其中35%的纱锭还是外商投资的。

  不过革命之后,共和党对于棉花种植业和棉纺织业都极为重视,1916年中国的棉花产量第一次突破300万包,去年华北大水灾,但是棉花总产量也达到了270万包。

  而去年中国的纱锭保有量大概接近600万枚,其中共和党控股的棉纱工厂就占了320万只,全年机器棉纱的加工能力达到了450万包棉花。据说去年从美国和印度进口的棉花就超过了200万包。

  因为欧洲处于战争之中,从1914年开始,棉纱的价格就一直在涨。去年在中国制造一捆400磅棉纱,所用原材料和棉纱市价之间的差距是43便士/磅;扣除人工支出、利息及其他费用,每捆棉纱的利润就是8英镑6先令6便士。

  上海华商厂的技术比较落后,大概每万纱锭需要用工650人,工人工资一天不到0.5元,也就是每个纱锭的人工是1便士;而共和党引入的机器较为先进,每万纱锭需要用工350-450人之间,工人工资约为1-1.2元每天,也就是每纱锭人工为1.5便士左右。

  但是共和党控制着中国至少150万包棉花的产出,和进口棉花数量的九成,在当前的国际棉纱价格下,虽然共和党控股的棉纱工厂每捆利润比其他厂少了200便士,可是因为棉花货源充足,共和党这边的棉纱厂赚的反而比南方的棉纱工厂更多一些。

  去掉这一点外,共和党这边的工人工资也要比南方工厂高一倍以上,这就使得北方的工人更有消费能力。过去满洲一年大约消费7.3-7.5亿码棉布,但是去年满洲的棉布消耗量已经达到了15亿码。其中国产布占了7成,剩下的则为日本和美国棉布所瓜分,我国棉布因为战争几乎失去了整个东北市场和大半个南方棉布市场。

  而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过去中国人购买纺织机器都是从我国购买,但是共和党亲近美国并从美国购入了大批纺织机器之后,美国产的纺织机器就在中国北方确立了主导地位。战争爆发后,我国纺织机器出口受阻,日本人乘机推销他们的廉价机器,美国人干脆向东北转让了纺织机器的制造技术,现在东北已经开始自制棉纺织机器了,我看战后我国想要夺回在中国的棉纺织市场恐怕是很困难了。

  至于现在东北大力发展的服装事业,更是凭借着他们自行生产的电动缝纫机,完全获得了国际成衣市场上的优势地位,连一向发达的美国成衣业现在也隐隐难以和中国人进行竞争了。

  因此,我可以这样说,从种植棉花开始,到制作成衣为止,中国人在这一整条产业链条上都拥有了配套工业,不管是曼彻斯特的工厂还是印度的纺织工人,恐怕现在都是难以击败这样一整条产业链的。等到战争结束的时候,也许曼彻斯特的工厂主们会发现,在远东已经出现了另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因为中国人几乎把美国的机器和日本人力优势都结合到了一起…”

  罗乃音不得不承认,在火车上聊天确实是一种最好的忘记旅途时间的消遣方式。虽然他承认,西里尔.帕尔先生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在对于中国纺织业的观察上也极为的细致,但他觉得对方还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大英帝国的棉纺织业固然是英国工业革命成就的标志,但是罗乃音和大多数英国人都觉得,棉纺织业和毛纺织业一样,都已经成为了一种落后的产业,决定大英帝国当前地位和未来的产业只能是造船产业和对于殖民地的经营。

  不管中国的纺织业如何发展,只要大英帝国还拥有海军,还拥有对于苏伊士运河及各大洋航运通道的控制权,还拥有印度,那么大英帝国就不可能在纺织业上彻底失败。在工业革命之前,相对于中国和印度的纺织业,英国不同样是落后的么?

第995章

  和帕尔先生聊了大半天后,罗乃音才知道对方还曾经代理过英国棉布和纺织机械的生意,这才能够对于中国的纺织业如此熟悉。

  自从革命委员会进入成衣制造业之后,不仅促进了本国的棉纱棉布产业,对于进口的细布需求也大大的增加了。战前英国的棉纺织业虽然陷入了颓势,粗布纺织遭到了日本和印度的竞争,细布上则遭到了美国和德国的竞争,但凭借着先行优势,英国的纺织业还是牢牢保持着世界第一的地位。

  特别是在细布的纺织上,英国棉布以品种的多样化和稳定的质量一直深受世界各国的好评。不过在成衣制造业上,除了美国之外,其他各国的水准和100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依然还是以定制加工为主。只不过随着西方工业化的发展,这种服装定制已经跟不上社会财富增长所带来的民众需求的扩大了。

  对于农业国来说,除了少数地主和贵族阶层需要裁缝定制服装外,农民阶层的服装一般都是自制,战前的中国、印度都还保留着这样的风气。但是对于欧美这样的工业化国家来说,工人阶级的不断扩大,导致自己制作服装变成了极为繁琐和浪费的一种生活方式,向裁缝定制一套适合自己身份的服装又显得过于高昂了。

  因此随着美国东海岸的成衣制造业被开发出来之后,一种全新的服装工厂生产办法就流行了起来。这种大批量的服装生产方式,虽然被上流阶层嗤之以鼻,但是对于中下阶层来说却是一种价廉物美的服装。

  此外对于英国那些500英镑年收入的家庭来说,购买一套4-10英镑的标准化中高档成衣,比去高级裁缝铺定制一套10-30英镑的中高档服装要划算的多。对于那些高级裁缝铺来说,10-30英镑的定制服装都是拿来给刚入门的学徒练手用的,未必就比从工厂出产的标准化成衣高级多少。

  特别是用上等的英国细布制作出来的成衣,在一般人眼里根本看不出是否是从裁缝店定制的服装。因此一开始帕尔先生为共和党供货还是赚了不少钱的,这还不包括他向共和党推销的成套纺织机器。但是战争的爆发搞砸了帕尔先生的生意扩大的计划,曼彻斯特难以继续供应上好的细布和纺织机器,他向银行贷款扩大的生意最终都被银行清盘了。

  帕尔先生还在准备着战后的东山再起,因此不遗余力的收集着中国纺织业的情报,但是他所搜集到的情报对于他战后的复起计划来说,显然是极糟糕的。因此他才会试图从罗乃音这里打听一下,帝国政府对于同中国的贸易究竟持有何种立场。

  罗乃音对于帕尔先生的想法不置可否,战争没有结束之前,连公使先生都不清楚帝国政府会如何调整战后国际经贸秩序,何况是他。因此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帕尔先生交谈之余,他就把小半的精力放在火车外的景象。

  位于山海之间的辽西走廊此时绿意盎然,铁路两边的田野中也出现了繁忙的春耕景象,让罗乃音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里的农民不仅使用着牲畜耕地,还时不时的能看到拖拉机的身影,这是华北地区过去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景象。

  不过最让他感到惊讶的,还是沿着铁路两侧不时能看到的树立电线杆的施工,自从爱迪生发明了白炽灯和直流发电机后,电力照明就开始向着全世界传播了开来。

  1879年,上海安装了中国第一台发电机,用于对上海港的夜间照明。1894年,英国人向六十大寿的慈禧送上了一台发电机作为贺礼,安装在了颐和园内。

  但是对于电力照明接受最快的,还是德国、美国和日本,英国虽然是最早发现电力照明的国家,但是在发展电力事业上远远落后于以上三国的。和中国是因为统治者过于保守才不接受电力事业不同,英国是因为蒸汽动力的发展程度较高和城市煤气灯设施过于完善,导致资本不愿意投入电力这一新兴产业。

  虽然罗乃音听说过,共和党在满洲对于推进电力事业不遗余力,不仅仅在于夜间照明,主要还是在工厂动力上大力的采用了电力。他一直对这个传闻半信半疑,因为在他眼中那些中国人对于西方科技从来都是当成奇技淫巧,哪怕是要用也是偷偷摸摸,绝不会大张旗鼓的说西方的科技好用的。

  就在近20年前,华北愚昧的农民还把铁路、电线杆、照相机当成了妖术,打着扶清灭洋的口号大肆破坏、销毁一切从西方舶来的洋玩意。因此罗乃音很难相信,在中国会有一个地方能够毫无障碍的推动着来自于西方的科技运用。

  不过在过了山海关后,他不得不接受了这都成四川成汉样一个事实,这里的民众显然要比关内开放的多,他们对于修建破坏风水的电线杆子和使用拖拉机,显然没有关内的民众那么抗拒。

  下午1点20分列车抵达了锦州,过了锦州之后窗外的平原面积突然就开阔了起来,看着窗外望不到尽头的平原,罗乃音的心情也突然感觉开朗了起来,就好像他坐船从英吉利海峡进入了大西洋一样。

  七点四十分列车终于抵达了南满火车站,此时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但是火车站外却有着成排的路灯将街道照的宛如白昼。罗乃音差点以为自己这是重新回到了北京的使馆区,不,使馆区也没有这么密集的路灯照明。

  南满车站广场到小西门过去都是铁路附属地,辛亥革命前罗乃音来过此地一次,那时这里正按照横滨城的布局修建着日式的房屋。不过今天重来此地,罗乃音发现原本街头随处可见的日本浪人和军人,现在几乎都看不到了。

  虽然街头人流如织,但是穿着日本服饰的人并不多,穿着中国长袍马褂的人士也不多,倒是穿着西式服装的中国人随处可见。车站广场附近停泊着许多出租马车、人力三轮车和汽车,也不时有电车在广场停下,但是北京街头随处可见的人力车却几乎看不到。

  而车站周边的建筑也不再是一味的日式低矮建筑,倒是多了好几幢十几层高的大楼,虽然看起来风格有些不大统一,但是却将此地的日本城市氛围给破坏掉了。帕尔很快就叫来了一辆出租汽车,将两人送去了英国驻沈阳的领事馆,就在距离火车站南方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两人花了1元钱。

  在前往领事馆前,罗乃音已经购买了第二天前往长春的车票,和关内有所不同的是,这里的车票并不是按照头等、二等、三等车厢来划分的,而是卧铺、软席和硬座三类,在帕尔的建议下罗乃音购买了两张前往长春的软席票,每张五元零三分。

  第二天一早,在领事馆的安排下,罗乃音和帕尔在7点前赶到了车站,在候车台上看到用铆钉固定的全钢车厢和拱形的车窗,这种美国风格的车厢,罗乃音忍不住就想着,“共和党和美国人之间的贸易往来很紧密啊,在这种时候还能向中国出口这种全钢车厢。”

  不过罗乃音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美国式车厢要比京沈路上的客车要舒服的多。不过让他记忆更为深刻的,还是这条线路上使用的电力机车性能,比起蒸汽车头行驶中的嘈杂声,这趟旅程可谓是相当安静了,且速度也比蒸汽列车快得多。

  和他通行的帕尔兴致勃勃的向他说道:“我们今次算是赶上了,本月满洲铁路提速,我们刚好是提速的第二天。去年从沈阳到长春要花上近7个小时,提速后据说只要5个多小时就到了。”

  “5个多小时就能到长春?”罗乃音有些惊讶,他记得辛亥革命前从沈阳到长春要9个小时出头,而这已经是相当快的速度了。因为距离更短的长春到哈尔滨需要11个多小时,毕竟俄国人的铁路技术较为落后不说,平日里的计划和保养也很差劲,完全不能和采用了美国技术的日本人相比。

  不过帕尔随后就替罗乃音解开了疑惑,“虽说名义上中国人管理的铁路,其实这条铁路的行车安排都是德国人建立并管理的,而电力机车的技术也是美国人研究出来,至于车上的服务则是日本人拟定的。不过能够在短短几年里建立起满洲的铁路网,中国人还是相当能干的…”

  列车越是往北开去,铁路两侧的房子就越是齐整且美观;平原上的道路不仅规划平直,道路两旁也栽下了成排的行道树;田野中工作的拖拉机数量也渐渐超过了牛耕的数目,这样的景象和罗乃音记忆中的满洲印象也越来越远,倒是令他仿佛看到了欧洲的乡村。

  加上和他们同坐于一个车厢内的两名陌生旅客,一名日本人和一名法国人,罗乃音显得就比昨天沉默的多了,他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观赏车窗外的满洲景致。当列车抵达了长春站时,下了火车的罗乃音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刚好是12点14分,从沈阳到长春花费了5小时14分钟,确实是比从前提速了近一倍。

  对于帕尔这样的普通人来说,火车的提速只不过是增加了他们旅行的方便。但是对于罗乃音这样的外交官来说,火车提速可不仅仅是方便旅行,更重要的是节约了调动人员和物资的时间,并提高了铁路运输的上限,一旦满洲周边发生了战争,共和党的出兵速度就能比他们预想的速度快了一倍。

  就像德国人错误的估计了俄国初期的动员能力,结果就失去了在俄国加入战争前击溃法国的可能。罗乃音很怀疑,现在那个国家还能在满洲附近挑战共和党,日本距离满洲虽然很近,但是毕竟隔着一片大海,等到日本把军队集结到大连或营口时,估计革命军早就做好了准备了。

  作者的话:下乡,然后节后见

第996章

  假如说沈阳还是一座能够让罗乃音理解的城市,那么长春这座城市就让他有些理解无能了。在沈阳,他看的是一座积极的向西方学习的城市,依然没有超出东方人对于欧洲的想象,那里就如同另一个上海一般。

  对于去过东京的罗乃音来说,沈阳的快速发展并没有超过日本东京的变化,不管是街道的规划、建筑的布局,依然难以同伦敦、巴黎和柏林的城市建设相比。简单的说,中国人在沈阳的城市建设,欧洲人早已经完成了。

  但是长春这座城市却并不是简单的对于欧洲城市的模仿,虽然这座全新的城市采用了大量的欧洲建筑风格,但它并不是单纯的建筑或街道的复制。这座城市不仅建立了完善的公交系统,还首先采用了红绿灯指示系统,硬化了城市街道和建立了人车分离通行制度。

  从车站到英国领事馆的街道上,几乎很难看到马车或汽车霸占着街道中心行驶,而行人也没有大摇大摆的在汽车前慢悠悠前进的场面。就如他身边的帕尔先生所言,“这里就像是另一个柏林,而不是中国的某个城市。”

  在罗乃音观察着共和党治下的中国人的变化的时候,吴川的日常生活倒是出现了一些变化。自归国革命以来一直沉浸于工作之中的吴川,在安娜到来之后终于有了一些私人时间。

  虽说吴川一开始只是想要通过安娜了解一下,俄国自战争爆发之后社会各阶层的生活变化,不过很快两人之间的谈话就变得亲密起来了。安娜是想要找个人倾述,从受人尊敬的地方贵族到成为革命之后被农民所痛恨的强盗,安娜对于自己所属阶层的这种变化是感到迷茫的。

  哪怕在革命来临之前,她尽可能的去帮助了身边的乡人,但是农民对于贵族地主和富农阶层的怒火,却不是她个人小小的善行所能熄灭的。

  事实上在逃亡的过程中,安娜比她的姐妹父母想的更多,就如她这样对吴川坦白道:“…我希望自己能够回到瓦西里耶夫斯克耶庄园,继续过去的生活。我希望我的后代能够和我的爷爷、父亲一样,在庄园里度过他们的童年生活,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他们,那边的那颗橡树是他们的祖先栽下的,他们的祖父在那座池塘游过泳,他们的母亲在这里荡过秋千…”

  不过安娜很快又忧伤的说道:“可我又不希望我的梦想能够实现,因为那将会死很多人。俄国人死的已经够多了,我们不应该再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互相杀戮下去了。否则就算我能够回到瓦西里耶夫斯克耶庄园,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生活当中了…”

  对于安娜的感伤,吴川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和安娜一样,都无可能再回到他们所熟悉的世界当中去了。

  吴川最终只能无力的安抚对方道:“我们都只不过是时间长河中的一滴水,无论多么怀念身后的时光,最终还是要被时间长河裹挟向前的。因此,把握住现在才是最为重要的。

  而且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即便临时政府重新打回了彼得格勒,俄国也不会再是战前的俄国了,你所怀念的那个瓦西里耶夫斯克耶庄园也不可能再恢复了。与其想着如何恢复从前,倒不如好好的想想今后的生活。

  改变未必不是好事,如果你一直呆在图拉乡下,也许就不可能见识到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吴川的改变对于身边的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们终于有了一点私人时间,在吴川和安娜谈话的时候。比如张云荣和女翻译叶曼莎,也因此多了不少私下接触的机会。之前对于伯父介绍的女子不怎么感兴趣的张云荣,对于这位活泼的女翻译倒是充满了好感。

  罗乃音的到访消息,已经就通过王葆真传回了长春,对于英国人此次有意缓和双方关系的举动,在党内也还是存在着不同的看法的。

  一派的观点认为,英国人从辛亥革命开始都成四川成汉,就一直站在了革命的对立面,起初是试图帮助满清维持统治,等到革命在全国爆发,满清的统治难以维系的时候,英国人又选择支持了袁世凯代表的北洋团体,联合各国公开向革命政权施压,最终让袁世凯窃取了革命果实。

  可以说,党内的亲俄派和一部分主张立足于本土自给自足经济的党员,对于英国人都没有什么好感,只不过前者反对的是外国的资本家,而后者几乎反对一切外国人。

  当然,对于一个利用外国资本和技术发展起来的地方经济体,主张和英国人缓和关系的党员也不少。

  比如宋云桐就主张:“按照吴川同志的判断,欧洲战争最多也就再坚持一两年的时间,而且这场战争的获胜者是属于协约国的。

  也就是说,一年或二年之后,协约国就能从欧洲战争的泥潭爬出来,到时他们就能把数百万军队调动到欧洲之外的地区。

  根据这些年来对于欧洲战争的报道,我们大家想必都已经清楚,欧洲方式的战争就是机枪和大炮作为主角,以东北的人力和物力,我们甚至都支持不住一场马恩河战役。而如马恩河战役这样规模的战斗,欧洲人足足打了将近4年…

  我不想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但是我认为我们不能拿中国的革命事业去冒险。更何况现在英国人首先向我们低了头,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同他们对抗下去?”

  或者是如耿谨文等谨慎派的看法,“…不管我们承认与否,从1870年开始,英国就已经统治了全球海洋,晋升为了全球海上霸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当前的国际秩序实质上就是英国人所制定的统治全球的秩序。

  我们当前虽然取得了一点不错的成绩,从英国人所主导的国际秩序下夺回了一部分自主权力。但是我们和德国、美国相比,依然还处于一个极为落后且弱小的程度。

  德国对于英国全球统治体系的武力反抗,我们都已经看到了后果,而美国虽然借助这场欧洲战争摆脱了英国的金融控制,但是美国是否能够成功的瓦解英国人所主导的国际秩序,还在一个未知之数。

  作为一个弱小且落后的农业国,我们想要尽快的发展本国的工业和经济就离不开对外贸易,我们需要外国的资本、资源和市场,否则我们就无法快速的积累完成我国工业化的资金来源,也得不到当前国际先进技术的流入。

  而英国恰恰正是可以切断这一切的帝国主义列强,因此为了我国的工业和经济的发展,暂时的同英国缓和关系,无疑是一个可以选择的选项。”

  由于党内对于同英国的立场未能统一,使得罗乃音抵达长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获得吴川的接见。4月24日,在罗乃音到达长春之后的第三天,罗乃音才被邀请和吴川共进晚餐,并在晚餐后进行了交谈。

  和过去几位代表英国同吴川见面的外交官相比,罗乃音的态度无疑算是温和的。但是在谈话中吴川还是感受到了,这个时代英国人所特有的傲慢,哪怕是在表达英国政府对于共和党的善意,英国人也是以一种强迫的姿态试图让共和党接受。

  因此在这一次谈话的最后阶段,吴川直言不讳的向罗乃音说道:“…贵国政府对于中国内政的关心,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我们不会接受。就像我们不会再爱尔兰问题上指导贵国政府该怎么做,我也不希望贵国政府来指导我们如何对待西藏、外蒙和新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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