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350节

  这样一来,政治协商会议可以代替一部分国会的职权,但是又不会影响到我们对于政权的控制,同时还能够安抚一部分中间派人士,对于我党的执政地位是有一定稳固作用的。

  至于委员会的组成,虽然不能完全照搬东都成四川成汉北革命委员会的组成,但是确保党在委员会内占据主导力量,提高工农代表的比例,限制官僚及资产阶级代表的比例,这也是我们同意建立联合政府的前提。各位委员对于我的主张可有什么补充的吗?”

  不管是宋云桐还是梁廷栋等主管行政事务的委员,对于吴川所提出的中央政府体制变革,几乎提不出什么意见。虽然在辛亥革命之前,他们还是比较欣赏孙中山先生所提出的三权分立的共和体制的,但是在南京临时政府向北洋集团低头拱手交出革命果实,和宋教仁案后孙中山丝毫没有共和精神的政治斗争方式,让这些前同盟会成员出身的党员们都大失所望。

  跟着吴川在东北建设了五、六年后,大家都认为吴川所主张的民主集中制至少比三权分立制度要更适合于中国的国情。而且吴川并没有把自己排除在民主集中制度之外,虽然党中央的大部分决议都来自于吴川的主张,但是吴川至少还是在中央委员会议上说服了大家的,而不是直接绕开了民主集中决策。

  因此在吴川没有提出对中央政府的体制改革主张之前,在座的委员们就没打算去恢复什么国会和宪法。在他们看来,民初南京临时政府所颁发的临时约法,本质上就是东北对于南方革命党人的妥协,因为当时他们还太过于弱小了。

  但是现在这部临时约法既然被袁世凯废除了,他们自然就不想去恢复它了,而是希望在东北的约法基础上进行修改,然后推行到全国。至于后面的中华民国宪法和天坛宪法草案都和东北没关系,他们根本连提都懒得提了。

  而在废除总统负责制、恢复内阁总理负责制和国会的主张上,委员们倒是有些犹豫不决。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了委员会制度,对于恢复国会其实并没什么兴趣,但是考虑到社会各界的舆论压力,大家又有些担心反对恢复国会将导致共和党的名誉遭到诋毁。

  既然吴川已经提出了这样的主张,大家自然也就无需再犹豫什么了。不过宋云桐思考了片刻还是向吴川提问道:“如果按照您的主张,那么总统岂不是也同国会一样,毫无存在的必要了?”

  吴川微微颔首后回道:“一切权力属于人民,代表人民实施权力的唯有委员会。日后等到国民的素质提高到一定程度,我们也许会恢复国会,当然那时国会中不会有什么议员,只有人民代表。

  到了那个时候,总统这个职位显然是不必要的。只是我们现在还需要这样一个职位,好让我国显得不是那么的特殊。因为我们不是苏俄,抵挡不住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进攻。”

  宋云桐这才大致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吴川一直主张没必要去争取总统这个位置,如果按照这个体制去组建新政府的话,确实总统就没什么可争的,不过是一座泥菩萨而已。就连内阁总理,也不过是委员会下属的行政首长,只能按照委员会的决策执行。

  他思考了片刻后不由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倒是可以纵容中华革命党和那些立宪民主派对总统的权力进行削弱,他们肯定认为总统的位置不在我们就在北洋,是落不到他们手中的。

  接着我们再联合北洋提出暂时不恢复国会,先建立委员会代表国会行使权力。作为交换,我们可以支持徐世昌组建新内阁,然后把孙先生推上总统的位置,拆散中华革命党和立宪民主派的联合…”

  吴川想了想便回应道:“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可以让耿谨文操作一下。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们给出的条件,那么就选择和北洋、立宪民主派联手组建新政府。当然,前提是新政府必须接受我们消灭地主阶级的主张,否则就没有什么联合政府…”

  各位委员们略略讨论了几句,就举手赞成了吴川和宋云桐提出的主张。接着吴川又提出了一个关于欧洲参战部队的议题。

  “我国派出的第一批赴欧参战部队已经抵达了意大利,不过之前意大利军方或协约国最高统帅部都打算把我国的军队当做填充壕沟的炮火,不仅拒绝了我赴欧军队在意大利战线司令部派遣代表,也不肯向我军透露所有的战术安排。

  虽然,这些赴欧参战部队并不属于国民革命军序列,但是他们在国外代表的是中国军队,我们不可能给协约国统帅部这样一个错觉,认为他们有权把我国军人当成可以消耗的殖民地炮灰。

  因此我建议,以革命委员会的名义向驻欧参战部队司令部发电,要求在欧部队拒绝执行意大利和协约国统帅部颁发的一切命令,除非他们同意我军单独组建作战单位和获得前线作战的整体计划…”

  这个议题对于在座的委员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感受,如果不是吴川提起他们几乎不会关心赴欧参战部队在欧洲遭遇了什么,因为这只部队和东北几乎没什么关系。现在既然吴川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大家只是有些茫然的商议了几句,也就选择了同意。

  作者的话:整理思路中

第983章

  北京的东交民巷在元代是漕运地,因此旧称东江米巷。明代时在东江米巷设有六部中的礼部衙门以及鸿胪寺和会同馆,不过这里只接待来自安南、蒙古、朝鲜、缅甸等四个藩属国使节,因此会同馆又被称作四夷馆。

  二次鸦片战争之后,根据《天津条约》中相关条款规定,英国公使正式入住东江米巷的淳亲王府;法国公使正式入住安郡王府;美国公使进驻美国公民Dr S.SWilliam位于东江米巷的私宅;而俄国公使则入住清初在这里修建的东正教教堂俄罗斯馆。

  据说原本法国人是想要进驻更为豪华壮丽的肃王府作为公使馆的,只不过奕觉得连铁帽子王的王府都给洋人占了太丢脸,所以才求着法国人换了安郡王府。

  当时的安郡王正在遵义守护东陵,法国人上门要求安郡王家眷搬家时,她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家被法国人用1000两白银的年租给租下了。不过这租金安郡王家眷也没拿到,因为奕觉得法国人很够朋友,于是决定把前几年的租金免了,让法国人用于修缮安郡王府。

  法国人有没有觉得爱新觉罗氏够不够朋友,王葆真是不大清楚的,不过这安郡王府确实是被修缮的不错。

  法国公使馆的大门用砖砌筑了壁柱和拱券,去过法国巴黎的人都知道,这大门外形颇似巴黎的凯旋门。不管是德国还是法国,修筑凯旋门只有一个意思,炫耀征服者的武功,至于修在北京则还存有了羞辱中国人的意思了。

  安郡王府内部的建筑大多改建为了法国乡村别墅的样式,庭院内还多了一个喷水池。除了大门外的石头狮子和王府内保留的大殿及几处亭子,几乎已经看不出多少旧时王府的模样了。

  不过对于新上任的法国驻华公使柏卜来说,面前这幢昭显着法国在华武功的公使馆,现在看起来却是有些衰败了。按照某位热爱中华文化的法国驻华老外交官和他闲聊的说法,“…当下中国的变化一点都不符合逻辑,那些东北的中国人一点都不像传统的中国人,他们完全丧失了中国的传统道德观念和文化传承,看起来就像是一群野蛮的美国牛仔。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在破坏这一国家的古老文明,而不是保护本国的文明。”

  虽然柏卜公使承认,现在的法国需要获得中国人的支持,但是从情感上来说,他并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个充满活力的中国。不管是他或者其他欧洲人,在他们的想象中,东方人就应该依赖着自己的体力干着最下等的无技术含量的工作,而不是在工厂内井然有序的操作着机器或在道路上驾驶着汽车、拖拉机,甚至还有人能够在天空驾驶着飞机。

  站在柏卜公使身边的王葆真丝毫没有在意公使先生有些僵硬的脸色,早在他来北京之前,吴川就对他这样说过,“那些外国人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们中的有些人也许确实在科学和工业发展上领先了我们一步,但是这并不代表每个外国人都领先了我们一步。

  外国人中有见识浅薄和唯利是图之辈,也有无知愚昧的群氓,之所以他们现在看起来比我们先进,那是因为我们过去200多年停留在原地不动,而他们一直保持着前进而已。所以当我们现在开始追赶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就无法继续保持那种优越感了。

  那种试图把中国和中国人固定在一个静止不动的时代中,认为我们开上了汽车和飞机就不符合中国人的形象,就不符合他们的逻辑和他们所认为的中国国情的人,实质上就是我们能够追赶上西方列强的保证。正是这些蠢人的存在,所以我们才有赶上西方列强的可能。”

  透过玻璃外廊外投下的阳光,照射在外廊中摆放的几株移植于热带的观赏植物上,显然北京的气候并不适合这些热带植物,看上去它们的叶子都有些发焉。不过北京的冬天能够看到这样的绿色植物,倒也确实养眼。

  在心里赞叹了一声法国殖民地的广阔后,王葆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对着身边的法国公使说道:“今天能够在这里和贵国签订中法贸易协定,实在是贵我两国在外交上的一大进展。希望自今日起,中法之间能够增进互信互利的关系,这将有助于贵我两国今后在国际问题上的协调一致…”

  如果一年前有中国人在法国外交官面前谈论什么中法友谊、中法合作之类的蠢话,那么柏卜一定会觉得这个中国人是中了共和主义的毒。虽然法国是一个共和国,但是法国人至今还在崇拜着拿破仑皇帝所建立的丰功伟业。原则上来说,法国人的共和主义只是对内,对外遵循的依旧还是帝国主义的规矩。

  但是现在么,看着房间正中的圆桌前那些都成四川成汉就坐的中法人员正在忙碌核对着中法贸易协定文本的背影,柏卜公使不得不承认,时代已经改变了。

  去年他和一部分人员向政府提出的,同中国展开有限度的贸易合作的建议,一度被某些极端帝国主义者所不屑,认为他们这是在向弱小民族摇尾乞怜,是在损害法兰西共和国的颜面。但是随着德国在西线重新发起进攻之后,法兰西政府在同中国的贸易合作问题上算是做了一个180度的转变,从有限合作扩展到了全方位的经济合作。

  虽然法国政府对外还封锁着法国在这场战争中的损失,但是如柏卜公使这样在政府内部有着朋友的政治精英还是有渠道了解法国为了这场战争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按照法兰西政府内部的统计数据,法国东北部至少有20万栋工厂或住宅建筑被彻底摧毁,超过30万栋建筑遭到了破坏,也就是说战前极为繁华的法国东北地区,现在已经成为了焦土。

  而各项工业指标同战前相比,煤炭生产从战前的4084.4万吨掉落到了去年的3000万吨以下;钢产量由战前的468.7万吨下降到了去年的200万吨左右;超过300万农村青壮年应征入伍,导致超过300万公顷农地被抛荒;农用车辆和约300多万头农村役畜被军队征用,直接导致了小麦产量从1913年的8690万公担下降到了1917年的3660万公担。

  不过最为打击法国的还是人口上的损失,扣除海外殖民地的兵员不算,法国本土军人死亡超过100万、伤残超过200万。说句难听点的话,对于本土人口不过4000万出头的法国来说,这场战争不仅让法国人流干了钱袋里的黄金,还流尽了身体里的鲜血。

  作为一个战前依赖于向国外放贷以获取资本超额利润的高利贷帝国,在战争期间法国的经济蒙受了重创,向德国、东欧、奥斯曼和俄罗斯的放贷几乎血本无归,东北工业区的被摧毁,更导致了法国对海外进口需求的急剧扩张。

  战前法国一年进口的数额不过64亿法郎,过去三年里平均年进口额达到了220亿法郎以上;而出口额倒是变化不大,战前年出口48亿法郎,战争期间出口也有47亿法郎。但是战前的海外投资资本在战争期间几乎都被敌国没收,导致法国不得不支付国内存金和向英美中日举债。

  法国政府向英国借债超过了10亿美元,向美国借债也快要接近10亿美元,向中国的借债也达到了1.75亿美元,本年度的财政赤字据说已经超过了150亿法郎。

  在无法结束战争的状况下,国内财源又已经濒临枯竭,为了将战争支持下去,法国政府只能继续向外借款来弥补巨额赤字。英国从去年开始就已经财源枯竭,再无多少余力支援法国了,因此协约国从1917年开始,都是指望着美国人出钱把战争进行下去。

  虽然英法都指望着美国的加入能够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但是英法两国并无意让美国借此机会插手全球的国际政治体系。他们只是希望美国出钱出人,但是并不希望美国政府对于战后的欧洲指手画脚。特别是在美国插手了东北亚及荷属东印度群岛的问题之后,英法对于美国政府的警惕性就更高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中国达成一项建立在货币互换基础上的贸易协定,自然就赢得了法国政府和资本家的青睐。在这份协定中,中国将会向法国输出工人、初级工业品和个人消费品,而法国则用精密机床、钢铁及化学高端设备、电气化学等技术转让许可来支付。

  这份中法贸易协定中几乎不涉及黄金等硬通货的支付方式,却保证了法国在高端技术设备产业能够获得较高的利润,从而减轻了大量劳动力丧失对于法国经济的打击。虽然法国被戏称为高利贷帝国主义,但是就工业技术上来说还是比美国人高的多的。

  在这场战争中,法国飞机制造业的快速发展,到了1918年初基本已经追平了德国飞机的性能,就已经证明了法国制造业其实并不逊色德国多少。至于法国于1917年推出的轻型坦克,美国人甚至还制造不出来,美国军队的重武器基本都是由法国所提供的。

  正是建立在法国的先进工业和中国的廉价劳动力基础上,双方才达成了当前这份为期一年的中法贸易协定,总金额为 25.9亿法郎。在美国政府接手华尔街银行家对于协约国的贷款之后,英镑和法郎兑美元的汇价再度稳定了下来,不过白银价格的上涨,倒是令银本位国家的对外出口获得了更高的收益。

第984章

  柏卜公使思绪翻腾了一会之后,终于还是微笑着对身边的王葆真回应道:“不错,我也同样认为法兰西和贵方之间的合作在未来还大有可为。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知道贵方何时向我国派出第一批劳工?还有贵国赴欧参战的部队是否可以加快行动了?”

  王葆真瞧了一会照入室内的阳光中飞舞的尘埃后,方才出声说道:“协定签订之后的第一个月内,我们就会按照约定派出第一批工人。当然在我们派出工人之前,贵方的用工单位应当先和我方确认用工合同,我们派出的是进入工厂的工人,不是前往前线服务的华工,公使先生明白我的意思吧?”

  柏卜公使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既然我们之间已经签署了合同,那么我们自然会按照合同办事,但是我们也希望贵方不要再阻扰我们委托其他公司在贵国招募的华工。”

  王葆真略略思考了数秒方才回道:“只要你们采用的招募方式合乎于我国政府的规定,那么我们自然不会横加干涉。不过我对于公使先生也有一个请求,我希望公使先生能够支持我们对于使馆区的治安及行政权的收回。另外,为了保证北京城的安全,我们希望各国缩减驻京部队,并撤出机枪及其他重武器。”

  柏卜公使想了一会才冷静的说道:“各国获得在京驻军的权力是辛丑条约所确立的,中华民国建立的时候,袁大总统曾经确认过,各国同大清签署的各项条约依然有效。我想王委员您也清楚,使馆界事务公署的成立也是获得了袁大总统的承认的。

  现在袁大总统刚刚去世,贵方还没有正式接管北京政府,就急着否认各国同大清帝国及袁政府所签署的各项条约,贵方不觉得过于着急了吗?难道说,贵党的吴先生,他就不考虑今后执政中国政府时需要各国的支持了吗?”

  王葆真瞧了一眼房间内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身体顺势向后靠了靠,这才侧着身体向着法国人轻松的说道:“公使先生,为了中法今后的友谊,我们今天不如坦诚的交谈吧。

  我们都知道,各国向前清政府要求派兵驻京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再次发生义和团这样的民变。但是我们可不是满清,双方真要爆发了冲突,贵国在北京的这点兵力够干什么呢?在天津租界收回之后,贵国在北京驻军不过就是一个形式罢了。”

  柏卜公使正想说话,王葆真却伸手阻止了他,接着说道:“吴主席也让我向贵国转达几句话。第一、德国人的攻势即便再怎么猛烈,他也相信德国无法在法国投降之前占领巴黎,因此他认为胜利必将是属于协约国的。

  第二、协约国即便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法国也不会再是战前的法国了。我们也许会尊重英国的海上霸权,但是我国绝不会遭受一个欧洲陆权国家的羞辱。如果法国政府认为,贵国还能够如战前一般继续在东亚挑战我国的利益,那么法国就先做好准备第二场战争的准备。

  吴主席认为,不管英国、美国或是日本,一定很乐意见到中法之间的战争。因为不管谁倒下了,都对他们有利。”

  柏卜公使脸色涨的通红,他确实没有想到,王葆真居然会在双方缔结贸易协定的时候对法兰西施以战争威胁。如果不是还存有最后的理智,他都要被对方就此激怒了。

  深呼吸了数次,稍稍缓和了一下内心的激愤后,柏卜公使注视着王葆真咬牙切齿的问道:“王委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法兰西共和国还没有落到任人羞辱的地步。”

  王葆真注视着他的双眼,丝毫没有动摇,过了十数秒后方才清晰而有力的说道:“吴主席的意思就是,法国战后的利益在欧洲,不在东亚。我们可以尊重法国在东亚的利益,但是我们不会接受法国在东亚侵蚀我国的利益。

  中法之间建立合作友好关系,必须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而不是建立在侵害我国利益的基础上。如果法国政府依旧把我国当成了贵国的殖民对象,那么中法之间就是敌对关系。

  既然是敌对关系,我国自然不会放过贵国都成四川成汉最为虚弱的时候,这难道不是当前国际秩序所遵循的准则吗?朋友或是敌人,就在于贵国如何选择了。”

  就在法国公使思考着王葆真提出的问题的时候,英国公使馆内,英国公使朱尔典也正在和两位秘书罗乃音、巴尔敦交谈着。

  曾经被在华外国人视为中国太上皇的朱尔典,在袁世凯死去之后显然衰老了许多。作为英国对华政策的主要制定者,朱尔典此时已经感觉自己完全失去了对于中国政局的干涉能力。

  在辛亥革命爆发后选择支持袁世凯,朱尔典的目的是很明确的,确保中国统一以避免被各国瓜分。作为拥有在华莫大权力的他很清楚,一旦中国分裂必然会成为列强的食物,先不提中国人是否会再度出现太平天国或义和团这样的反抗力量,光是英国在华利益就受到了重大挑战。

  毕竟在一个统一的中国之下,英国可以通过中国政府控制保护英国在华利益,还能借助中国政府的力量排挤其他列强,就如英国在印度殖民地干的那样。但是一旦中国分裂,那么各国就不必再看英国的眼色,完全可以直接吞并或扶植自己的在华代言人,那么他这个驻华公使立刻就从中国的太上皇变成了一小块区域的太上皇了。

  只是朱尔典没有预料到,他所看好的强人袁世凯并不比众叛亲离的满清政府好多少,在东北革命委员会的不断紧逼下,袁世凯在去世之前已经难以掌握中国的政局了。而袁世凯去世之后,除了东北的共和党外,中国其他各方力量几乎看不到有统治中国的希望。

  然而让朱尔典烦忧的就在于这里,他和共和党不仅没有交情,之前还因为北洋政府和日本人同共和党隐隐有针锋相对的意思。至于公使馆内负责同中国人打交道的中文秘书巴尔敦,在开滦煤矿事件中就和共和党交恶了。

  过去英国驻华公使馆背靠着大英帝国的强大国力,其实并不在乎中国人对于自己的好恶,反正没有大英帝国的首肯,这些中国人也统治不了中国。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欧洲爆发的战争居然会打的如此惨烈,虽然大英帝国的海上力量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损失,但是大英帝国的国力却几乎被这场大战给拖垮了。

  仅仅在索姆河战役的第一天,英国人就损失了六万人,英国许多名门望族都在这场大战中绝了后,可以说这是战前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除了人员上的大量伤亡外,英国的财政支出也从战前的2亿英镑提升到了20亿英镑以上。国内的公债从7亿英镑急剧上升到60亿英镑以上,战前英国是对美国的债权国,现在则变成了美国的债务国。

  战前英国商船占了世界商船总吨位的一半,约2040万吨,是排名第二、三、四位的总和的一倍多。但是在德国无限制潜水艇战的打击下,英国已经损失了数百万吨商船,美国、日本、中国的商船正迅速的取代英国所空出的国际航运市场。

  战前英国货物在印度和中国市场都占据着主导地位,但是战争开始后英国不仅在中国市场遭到了美国和日本的重大挑战,连印度市场也充斥着日本和中国的廉价商品。

  更让英国政府感到恐惧的,是大英帝国过去数百年所建立起来的英镑贸易体系遭到了美元的挑战,战前英国来自海外的收益差不多占了国内财政开支的一半。一旦英镑贸易体系被美元所取代,那么英国同各殖民地之间的经济贸易往来将会倒退到拿破仑战争之前。

  因此在今年一月份,英国的坎利夫委员会就提交了一份关于战后货币重建的报告。该报告中明确指出,“战后迫切的形势,使得恢复有效的金本位制已经是在必然,不应有所迟疑。”

  而要恢复英镑贸易体系,阻击美元在国际贸易中的地位提升,首先就要限制美元的使用范围。当前美元最为活跃的两个地区,一个就是中南美洲,一个就是中国。前者英国人暂时也无计可施,毕竟那里距离美国太近,英国还不能在这个时候去阻扰美国资本在美洲地区的扩张,以避免双方的矛盾激化。

  但是对于中国,英国人要比中南美洲更为看重,不仅仅在于中国人口是整个中南美洲人口的数倍,是一个更大、更重要的市场。中国周边地区不仅是世界人口的密集地区,还靠近大英帝国的心脏印度大陆。

  为了阻止俄国从中亚进入南亚,英国人已经费尽了力气。要是让中美联合起来,从东南亚或中亚进入欧亚大陆的心脏,那么英国就必须要面对一个比同盟国集团更加麻烦的对手。

  毕竟俄国现在已经被战争打红了,而日本又浮现出了自己的小心思,英国想要阻止中国和美国联手进入东南亚和中亚,几乎都找不到有用的帮手。这场欧洲大战已经证明了一点,在当前的工业技术的支持下,想要突破陆上的战壕体系,几乎就是要拿人命去消耗,而中美两个人口大国显然要比英国更具有优势。

  因此英国政府终于对朱尔典过去的对华政策不再忍耐下去,直接对其发来了电报,要求朱尔典和共和党协调好关系,在当前局势下决不能让日本和中国靠拢,也不能让双方继续敌对。因为英日同盟的关系,中日如果对立,中国人靠拢美国几乎是不用考虑的选择。

第985章

  作为朱尔典对华政策的实施者和首要支持者,中文秘书巴尔敦首先打破了室内的沉默,就国内最新的电报向朱尔典抱怨道:“这个既不能让中国和日本接近,又不能让日本和中国敌对下去,这样的要求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

  贝尔福先生总是提出这样令人难以捉摸的见解,就像他一边谴责反犹太主义,但又限制犹太移民进入英国一样,让人难以适从…”

  朱尔典显然并不愿意听到巴尔敦对于一位保守派贵族政治家的非议,作为保守党领袖索尔兹伯里侯爵的外甥,阿瑟詹姆斯贝尔福还是这位保守党领袖的政治上的继承人,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贝尔福先生必然是要担任一届英国首相的。

  和这样的大人物相比,他这位被远东视为大人物的英国驻华公使根本不值一提。虽然他很清楚,巴尔敦先生是在讨好自己,但是这位显然在远东待的太久,以至于有些失去对于国内真正权势人物的敬畏了。朱尔典可不希望,因为对方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毕竟他距离退休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因此他很快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打断了巴尔敦的话语说道:“国内发来这样的电文,显然是站在帝国利益上的全面衡量做出的决定。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去完成贝尔福先生所交代的任务,其他话就不要说了。”

  没能讨得朱尔典的称赞,巴尔敦只能讪讪的闭上了嘴。坐在他边上的二等秘书罗乃音有些鄙夷的瞧了一眼这位同僚,在他看来这位公使先生的中文秘书除了会拍朱尔典的马屁和为其捞钱之外几乎没什么有用的地方了。

  不过虽然他是公使馆的二等秘书,和巴尔敦这样类似于公使的私人秘书地位大不相同,但他终究还是朱尔典的亲信部下,在这样的时候也不能拆上司的台。因此思考了片刻后还是向着朱尔典说道:“我觉得,也许贝尔福先生是让我们先安抚住远东各方,不至于发生较大的变故的意思。

  现在德国人发起的皇帝攻势力量超乎想象,战争打了快四年德国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进攻能力,这是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当前我国也好、法国也好,都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干涉欧洲以外的事务了,如果这个时候远东再发生一场冲突,那么不管谁获得了胜利,今后远东都将要脱离我们的控制了。

  我想,贝尔福先生需要的只是远东地区的暂时和平,只要我们能够把当前远东的和平局面维持到战争结束,那么帝国就有余力对远东的势力平衡进行重新的调整了。”

  坐在一张放了棉垫的藤椅上的朱尔典,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托着下巴,默默思考了许久,方才出声对着罗乃音说道:“你的想法也许是正确的,贝尔福先生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现在战争还没有结束,所以他才不能说的过于明确。

  不过想要安抚远东各方,日本方面倒也简单,只要我们在婆罗洲问题上给予他们一些支持,并暗示一下现在不是挑起日中冲突的时机,得不到我们支持的日本人自然也就退缩下去了。

  只是想要让共和党安静下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袁总统活着的时候都没能限制住共和党的扩张,现在他不在了,北洋内部根本找不出一个足够有威望的人替代他领导北洋团体,北洋团体就更加不是共和党的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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