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335节

  我相信大家都应该知道,没有德国人和俄国人一开始对于我们的支持,我们在北满起义后想要一口气夺回北日本人占据的南满是不大可能的。

  而没有美国资本的帮助和美国对于英日同盟的牵制,那么我们不可能在欧洲大战爆发前建立起一个初步的工业基地,也不可能在山东和朝鲜战场上在后勤上压倒日本军队。

  而德国、俄国、美国之所以会支持我们,正是他们对于英国所构筑的全球殖民体系的不满,这种不满甚至导致了当前这场世界大战的爆发。

  所以,我们可以夸耀工人阶级和党在革命委员会的建立中发挥了主要的作用,但是我们不能忘记革命委员会能够成功建立的主要原因,是在于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上,如果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消失了,那么以我们的力量是不能够抵抗帝国主义联合的打压的。

  那么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是否可能消失?我认为是有可能的。这场欧洲大战结束之后,至少协约国和同盟国之间的矛盾算是暂时缓和了,因为战败国总不能再帮我们去牵制战胜国的力量了。

  同志们,请你们告诉我,一旦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革命委员会是否有可能被帝国主义联合起来针对?”

第939章

  吴川的问题引发了各位委员们的深入思考,从辛亥革命开始到今天,在拟定重大政策之前吴川都会反复的向委员们说明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建议。

  如果说在辛亥革命之前,大家只是凭借着一腔热情在革命,那么随着革命委员会和共和党的组织不断完善,党的中央委员们对于国内外的形势也逐渐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识。

  虽然他们的思想还不能如吴川这么跳跃,但是已经能够渐渐跟得上吴川的思路,而不是对于吴川的主张一无所知,只能盲目的跟从了。

  革命委员会为什么能够存在,吴川只是轻轻一点就获得了委员们的认同,根据这些委员们在过去工作中获得的实践认知,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吴川的认知应该是正确的。从这点共识上就能看得出来,当前共和党的中央委员们,对于国际和国内形势的正确认识上,已经远远超过了北洋集团和中华革命党的许多精英骨干了。

  当然,有着这样的认识,也未必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比如宋云桐就吞吞吐吐的对着吴川说道:“为了不让帝国主义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们不是更应该靠拢美国和苏维埃俄国保持距离吗?”

  徐景魁立刻不满的回应道:“那么美国人如果逼迫我们去同苏维埃俄国交战,难道我们也要听从吗?那样的话中俄无产阶级之间还如何取得互信?没有了俄国无产阶级对于我们的支持,我们难道就能独自抵抗帝国主义的联合压迫了吗?”

  其他委员正想跟着发言,吴川却出声阻止了他们,“既然是讨论,宋云桐同志自然也能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一种可能性么…”

  徐景魁正想张嘴说点什么,吴川对着他摆了摆手,又接着往下说道:“不过,我不会支持这种想法,因为这就等于把中国的命运交到了帝国主义的手中,我们能够期待帝国主义大发善心放过我们吗?请大家不要忘记了,如果不是欧洲大战的爆发,我们能够还的起从列强那里借到的贷款吗?光是白银对于黄金的持续贬值,就能让我们成为英美资本的债务奴隶了。

  看看日本就知道了,这个所谓的东亚列强依靠英国和美国的贷款完成了一点工业基础,甲午战争靠着打败我们获得了第一桶金,但是在日俄战争中他们从俄国人那里获得了什么?一场日俄战争打下来,日本用10万条生命阻止了俄国向远东扩张,却欠了英美资本家一屁股债务,得利最大的是战场之外的英国人。

  我们投靠帝国主义,最多也就是变成第二个日本,甚至也许还不如日本。为什么我要这样讲,因为日本的潜力是有数的,以日本列岛的资源,不管再怎么发展也不可能起来挑战英国的全球霸主地位,除非日本能够获得一块资源丰富的地方,为日本的工业化提供足够的原料产地。

  但是我国不同,我国的资源虽然有所欠缺,但是凭借着广阔的领土和大量的人口,至少已经能够依靠自身的劳动力和自然资源完成初步的工业化了。而一旦拥有4亿多人口的我国完成了初步的工业化,那么必然会对当前的欧美世界工业中心造成冲击。

  想一想吧各位同志,不到7千万人口的德国和接近一亿人口的美国,当这两个国家完成了工业化之后,就已经让英、法、俄这些殖民地时代的帝国主义感到极大的威胁了。为了遏制德国势力在世界的扩张,协约国甚至不惜发动了当前的欧洲大战。

  对于身为白人的德国,英法俄都不肯给予其分享统治世界的权力,那么它们又怎么会给黄种人挑战自己的机会?因此只要我们走资本主义,必然就会面对全球帝国主义联合施压的局面。

  美国人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助他们挑战英法全球殖民体系的小弟,而不是培养一个能够挑战自己的对手。因此,认为只要拉拢美国人就能阻止美国和英国进行妥协,这是一种过于自我主义的幻想。除非我们主动把自己的经济和工业规模限制在某个范围之内,并不去触动英美资本的利益,否则就别指望英美资本会让我们毫无阻碍的发展下去。”

  徐景魁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宋云桐则保持着沉默。吴川批评了宋云桐的妥协思想之后,略停顿了一下,见其他委员都没有出声反对自己,于是便接着往下说道:“我的主张是,我们应当积极主动的采取行动,不让帝国主义联合起来。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当帝国主义联合起来的时候,我们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追随了吴川这么久,宋云桐算是有些了解都成四川成汉对方的行事手段了。在会议上发表主张受到批评算不得什么,但是在会上不发言,在会后却乱讲话,却是真要被吴川记在心里的。

  被吴川在会上批评几句有什么,在座的有谁没被吴川批评过。从辛亥革命开始,那些和吴川对着干的人几乎都退下了,并不是说吴川在党内搞独裁,而是那些反对吴川的人最终都被证明是坚持了错误的主张,自然也就被淘汰了下去。

  今日能够留下的,至少都是脑子比较灵活,能够不断提升自身理论水平和实际做事能力的人。因此宋云桐很快就丢弃了自己的想法,顺着吴川的思路说道:“如果想要让帝国主义不联合起来,那么至少就不能让英国和美国之间的力量相差太大,否则他们中的一方,总是要向另一方妥协的。”

  周泽春紧跟着发言说道:“所以吴川同志对于俄国革命的关注是正确的,当前的俄国在战后究竟站在哪一方,都是足以打破英美之间力量平衡的一枚砝码。”

  朱和中似乎也被打开了思路,思索着说道:“确实,俄国不管倒向英国还是美国,都意味着恢复帝国主义的统治。那么也就存在了日俄联手对付我国的可能性,这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灾难…”

  徐景魁终于找到了发言的机会,“所以,援助苏维埃俄国,让俄国无产阶级的政权存在下去,才是对于我们最为有利的选择…”

  吴川倾听着各位委员的发言,等到大家都没有什么声音了,他才开口说道:“各位同志的想法都很不错,那么我就给大家总结一下。

  首先,我们要研究战后的发展道路,必须要搞清楚当前的国际形势,或者说战后还会存在哪几个主要势力。

  美国肯定是战后国际势力中的一方,而且是仅次于英国的一方。因为美国在这次大战中获得的利益实在是太多了,多的让人眼红。

  英国所率领的协约国集团,虽然看起来现在受了一点挫折,但是英国的海上实力几乎没有受到损失,而英国在海外的殖民领土也没有受到打压,因此英国保存下来的力量要比法国人多的多。再加上美国加入协约国一方作战,因此同盟国的失败几乎已经成为定局。

  而德国虽然会输掉战争,但只要德国的本土不被协约国所分割,那么德国日后终究还是会恢复为帝国主义中的一员。不过,我们现在可以暂时不考虑德国人。

  最后一方的力量,就是当前的苏维埃俄国了。虽然现在的苏维埃俄国,实力远不及战前的俄罗斯帝国,但是三年多的欧洲大战已经摧毁了帝国主义对于本国工人阶级编织的各种谎言,从德国倒俄国,从意大利到法国,几乎欧洲各国的工人阶级都被这场大战打醒了。

  因此接下来战后将会迎来一波革命的高潮,苏维埃俄国将会成为世界工人阶级所向往的理想国,帝国主义对于苏维埃俄国的干涉行动,必将遭到本国工人阶级的反对和破坏。

  所以,一个不受英美帝国主义控制的苏维埃俄国,将使得英美之间的力量不会失去平衡,从而令这两大帝国主义暂时无法获得妥协。只要英美不同流合污,那么战后我们就还有一定的发展空间。

  而苏维埃俄国对于各国工人阶级的吸引力,也将会使得各帝国主义首先把注意力集中在苏维埃俄国身上,以避免苏维埃俄国向他们输出革命,从而造成国内工人阶级的动乱。作为俄国在东方的邻居,我们自然也就有了被帝国主义收买的价值。

  为了围堵苏维埃俄国,帝国主义会暂时性的拉拢我国,而不是让我们变成苏维埃俄国在东方的盟友,而美国失去了对于俄国的控制权力之后,一定会试图维持和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毕竟美国需要我们替他们去挑衅英国人,也需要我们替其牵制日本人。

  所以,只要我们不是公开的站队苏维埃俄国,英美就不太可能过于逼迫我们,除非整个欧洲从战争中已经恢复了过来,英美打算联手剿灭世界无产阶级政权了,那么我们就只能全面倒向苏维埃俄国去了。

  不过真要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就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全面战争,我们本来也无法逃脱这场战争的。这也就是我们给自己做的最坏的打算,和苏维埃俄国一起对抗帝国主义的入侵…”

  各位委员沉默了数分钟后,宋云桐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向吴川问道:“如果真的发生了最坏的状况,我们真的能够和苏维埃俄国一起击退帝国主义的入侵吗?”

第940章

  对比起几位委员的不安和无把握,吴川倒是平静而坚定的回了一句,“当然,我始终坚信,只要中俄无产阶级能够携手合作,帝国主义是无奈我何的。”

  说着他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一侧墙边,拉起了遮蔽着这面墙壁的红色幕布,露出了幕布下被遮掩的挂在墙上的世界地图。

  这面世界地图差不多有1.2米高,1.8米长,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极为清晰。吴川拿起了一根小木棍指点着地图说道:“我国的位置在这里,苏维埃俄国的位置在这里。

  我想大家应当可以看的出来,俄国就位于这块亚欧大陆的最顶端。虽然在它领土的四周都有海洋,但是北面是终年结冰的北冰洋,几乎很难通航;东面虽然有海,但是却被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所阻挡,且这里距离俄国的核心区欧洲也太远了些;西面虽然是波罗的海,但是又被德国和英国封锁住了;南面的黑海,是俄国周边海域中航运条件最好的一处大海,但是也被土耳其海峡锁住了出路。

  从俄国的领土位置来看,这就是一个以陆权为主的国家,发展海上力量是缺乏有利条件的。虽然这样的缺陷使得俄国想要和世界其他地区进行经贸联系充满了不便,但是却也保护了俄国的安全。想要进攻俄国,要么从欧洲这边的东欧平原推进过去,要么就得从远东这边顺着西伯利亚大铁路进攻过去。走其他路进攻俄罗斯都是在和自己的后勤过不去。

  然后再看一看我国的位置,虽然我国临近大海的区域只有东部一条线,但是连接的海域却并不少。从朝鲜半岛东面的日本海,到半岛以东的黄海、渤海、东海和南海,我国的海岸线几乎覆盖了东北亚地区的所有海洋。

  而同我国北部和西部地区接壤的邻国,是苏俄、阿富汗和英属印度。从地理环境上来说,我国的边境形势其实比俄罗斯的外部环境更差,不仅在陆地上要应付一个大陆权国家,海上还要面对英国、日本这等海上强国的威胁。

  不要说我们现在连北方都没能完全统一,就是我们现在统一了全国,面对这种海陆夹击的局势,也是凶多吉少。满清时李鸿章和左宗棠争论塞防和海防到底何者为先,就是迫于这种地理上的劣势。

  所以对于我们而言,从俄罗斯帝国变为苏维埃俄国,实乃是破除我国被列强海陆夹击的危局之要害。只要我们能够同苏维埃俄国之间达成互信,那么就可以把大部分力量用于海防,从而极大的减轻了国防上的压力。

  没有了俄国在旁边虎视眈眈,即便英国能够鼓动日本上场和我们进行战争,我们也还是能够抵挡一阵的。当然,只防御不反击也不能够让英国人主动放弃支持日本进攻我们。

  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杀手锏,就是和苏维埃俄国联手,从中亚进入波斯、阿富汗、两河流域和印度大陆,进入印度洋,解放南亚和西亚的殖民地人民。

  英国把印度大陆视为英国皇冠上的明珠,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更像是英国人的睾丸,只要抓住了这里,大英帝国的末日差不多就到了。不管英国人有多少条战列舰,没有了印度大陆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心脏,只能就此没落下去。

  而从巴统到波斯地区,是世界上除了美国、南美及东欧、东南亚之外的重要石油产地,本次大战中飞机、汽车的出现和船用石油的优点,都决定了未来石油将会是一种极为重要的资源。因此我们和苏维埃俄国抢占了这里,就等于是拥有了一处脱离资本主义所控制的产油区。

  因此,只要我们同苏维埃俄国联合起来,就必然能够击败帝国主义的联合干涉。当然,这是我们最后的手段,只要各帝国主义没有朝着我们动手,那么我们就暂时保持中立,并和苏维埃俄国政权做好沟通工作。不过我个人判断,战后欧洲会有一段恢复期,协约国应当不会立即开启同我们的战争,因此我们只要提高警惕就可以了。”

  宋云桐想到自己分管的经济工作,免不了追问了一句:“那么我们中立的底线是什么?另外,协约国方面也欠了我们不少债务了,而且我们在美洲和东南亚都有着许多投资,假设真的要和他们撕破脸,这些投资到时该怎么办?”

  吴川思考了几分钟,方才接着开口说道:都成四川成汉“苏维埃俄国这个无产阶级政权建立之后,即意味着社会主义将不再是一种社会空想理论,而是变成了实实在在能够同资本主义进行对抗的现实中可行的无产阶级革命理论。

  眼下欧洲大战还没有结束,所以各国的资产阶级还没有意识到这点,也无力派出军队镇压俄国的无产阶级。但是随着欧洲大战的结束,因为这场大战引发的欧洲无产阶级革命的高潮,这些列强迟早会把苏维埃俄国同巴黎公社联系起来的。到时,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对立局面就会出现。

  也就是说,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其他选择,只要我们不想替帝国主义当狗,那么我们就必然要站到无产阶级利益的这边。所以我们中立的底线,其实就是为俄国布尔什维克争取时间。现在只要每过一天,苏维埃俄国就会稳固一分。

  至于我们对于协约国的贷款及海外投资,当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对于那些重点项目还是要保留的,至于那些可做可不做的项目,还是先压缩了吧。另外,搞清楚各国在华的投资企业和固定资产,如果他们真要冻结我们在海外的资产,那么我们就要准备实施对等报复…”

  就在各位委员们还在消化吴川的这番对于国际局势的分析时,吴川却又继续说道:“为了确保日后我们提出支持苏维埃俄国时不至于遭到太多的抵触和不解,我认为有些准备现在也可以先做一做了。

  首先,俄国革命的消息传入东北之后,不仅让我国的工人阶级大受鼓舞,也让我国的知识分子大感震动,社会主义的理论现在在各地也颇为流行了起来。我们必须抓住这次东风,彻底的树立起共和党作为工人阶级先锋队的形象来。”

  吴川停下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上的数据,接着说道:“今年东北加上山东等地区的工人总数已经超过了285万人,其中党员就有52万人。我记得截止上个月月底,本党正式成员已经达到了144万人,工人党员占了三分之一有余,我们成立的工厂支部也有17593个了,街道支部6150个,地方支部3756个,就东北地区来说,党的支部几乎已经下沉到了乡镇一级。

  这样的组织扩张速度当然是相当迅速的,但是根据我收集到的一些资料,一些党员在乡下或是街道内并没有尽到一个党员的职责,反而把自己当成了过去的官老爷,对于群众不理不睬不说,还有人打着党的招牌逼迫别人给自己行贿、包揽把持地方诉讼、逼奸女性和私设道路关卡征收厘金,这是把党当成自家财产了啊。”

  周泽春赶紧起身说道:“吴川同志看的资料是我送去的。地方上,特别是南满地区的一些地方,有不少党员确实做得相当不像话。这些人并不是工人和农民出身,主要是辛亥革命时加入革命的一些满清官兵、小乡绅之类。

  他们入党的目的就和过去的商人捐个官身的心思差不多,以为只要披上了这层皮就能在本地本乡当个老爷了。过去各地之间的交通要道尚没有修建完成,加上之前共和党有在当地安插较为坚定的党员控制局面,所以这些人的为恶还不算显著。

  但是随着通往各县的交通要道完成,那些较为老成共产党员有被调动到了他处,这些本乡本土的党员们就有些放飞自我了。而且欧洲大战爆发导致各地经济快速增长,顺便刺激到了他们,于是这些人就开始在家乡耀武扬威了起来。

  监察部的建议是:对党的基层进行一次清理,把那些不合格的成员驱逐出党。对于那些已经引发民怨的人员,我们还应当交给当地民众公审,以澄清党和这些混入党内败类并无干系。”

  徐景魁、方兆国、吴泰纷纷出声了支持了周泽春的主张,周泽春看了一眼吴川后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认为我们应当抽调一批工人党员出来充实到各地区支部去。目前来看,工人出身的党员要比其他出身的党员更有热情和操守。”

  吴川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我支持抽调一批工人党员充实到地方支部去,是该好好的整顿一下地方支部了。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是时候后树立起共和党是一支维护无产阶级利益的政党形象了。

  且作为一支无产阶级的政党,我们也该名正言顺的发出:消灭地主阶级的宣言了。通过这次的党内整风行动和发布消灭地主阶级这个目标,我们也算是向苏维埃俄国和列强们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宋云桐犹豫了一下后说道:“消灭地主阶级我是认同的,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是不是急切了点?我们现在连河北、河南都没有完全消化下去,一旦明确的提出了这个目标,我担心华北的地主会和我们鱼死网破…”

第941章

  对于宋云桐等委员的担忧,吴川是不以为然的。就像后世印度和尼迫尔的毛派游击队难以触动中国人一样,当下革命委员会的无产阶级属性也从来没有触动过欧美资本家。但是俄国的布尔什维克革命却是对欧美资本家造成了真正的心理上的威胁,就像后世香港、台湾真要冒出一个信仰马列主义的政党,也是要被极力打压下去的。

  站在地图下的吴川扫视了一眼各位委员的神情,便迈步返回了自己的座位前坐下后轻松的说道:“过去我们只谈如何实施土地改革,而不讲消灭地主阶级,一方面是我们的实力不足,还不足以压制国内的地主阶级,因此需要给他们一点幻想的空间,免得他们联合起来;另一方面就是外有帝国主义对我们虎视眈眈,内有北洋集团这个地主阶级的总代表,我们不能给他们联合起来的口实。

  但是现在不同了,欧洲大战打了三年多,各帝国主义的力量都被削弱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美国人被卷入了欧洲大战,而日本人也终于把目光从我们身上转移到了南洋,可以说帝国主义干涉我国事务的能力被降低到了最低程度。

  而国内的北洋集团,在过去5年中的执政中并没有表现出能够维护国家和民族利益的任何表现,他们能够维护的只是地主和官僚资本家的利益,还是北洋集团之内的地主和官僚资本家。因此国内社会各阶层乃至南方地主、资本家都已经抛弃了这个寡头独裁集团。

  再加上现在袁世凯已经病入膏肓,北洋内部已经没有这样一个人能够站出来聚拢人心了,就连袁世凯都在为自己的后事进行安排了,他最近不是向我们和南方各政治团体发出了邀请,让我们派人去北京商议重开国会的事务了吗?

  所以,我们现在正大光明的提出消灭地主阶级,国内外的反动势力几乎做不了什么,相反我们倒是可以趁机看清楚,到底谁站在地主阶级这边,谁又站在我们这边。而且,俄国的苏维埃政府已经先于我们发布了土地法令,因此我们现在提出消灭地主阶级,全面推动土地改革,对于外界的冲击将会降到最低。

  此外,趁着这个机会,现在挂靠在个人名下和党的名下的企业、股权和土地,也要统统的交出来。党和党的高级干部都不许经营任何产业,挂在家人名下的也不行。而党今后的日常经费支出只能来自于党员缴纳的党费和国家对于政党的合法补贴。”

  老实说,吴川的这番言论遭到了各位委员们的纷纷反对,不是反对其中消灭地主阶级的主张,而是对于交出党产的要求提出了不同意见。不管是右派和左派,这一刻倒是都站在了相同的立场。

  只不过,过去面对这种局面都选择退让的吴川,今次却继续坚持着说道:“我能够理解各位同志的心情,许多企业都是本党同志自己筹集资金办理然后上交给党经营的,严格的来说是党员对于党的奉献,和普通群众并无什么关系。

  但是,过去本党是革命党,本党的主要任务是推翻和外国帝国主义勾结的地主阶级对于中国的统治地位。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本党需要尽可能集中手中一切资源以对抗占据优势地位的中国地主阶级统治集团,先是满清政府,后是北洋政府。

  不过,现在满清政府已经被推翻,北洋政府作为一个阶级的政治代表也就分崩离析。接下来,共和党将会更多的介入到全国的政治事务当中去。我们虽然还是一个革命党,但是也将成为一个执政党,我们统一的地区越大,统治的民众越多,就得更多的从执政党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作为一个无产阶级的政党,我们掌握着这个国家绝大多数的工业资本真的合适吗?今年整个中国的工业产值大约为90亿共和元,而革命委员会治下区域内的工业产值约为80亿元,其中党所掌握的企业创造的工业产值超过了一半。

  今年整个中国的农业产值大约在170-190亿共和元之间,东北加上胶东半岛的农业产值是35亿元左右,其中党所拥有的农场产值约为3.8亿元。

  同志们,我并不是和你们谈论,党把这些产业的利益花在了什么地方,我知道绝大多数收益并没有花在党身上,而是用在了教育和基础建设上。但是,我们现在能够保持这样的自律,并不代表今后也能保持这样的自律,或者说我们这代人能够保持,可下一代人也能保持吗?

  此外,作为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党却成为了国内最大的资本拥有者,这让人民怎么想?我们一边剥夺地主的土地,一边却不断增殖党所拥有的资本,人民还会信任我们的主张吗?

  我坚持,厘清党和国家财产之间的所有制都成四川成汉关系,党不应当成为资本的拥有者,否则我们迟早会蜕变为资本的代言人。现在分割清楚,虽然会痛但不会死,再拖延下去,到时想要同资本进行切割,也许等待党的就是死亡。”

  吴川的警告顿时让委员们都沉默了下去,过了数分钟后,周泽春首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说道:“我支持吴川同志的意见。确实,当前党内的不少不正之风和党产所带来的巨大利益是分不开的。如果把党产分割出去能够匡正党的纯洁性的话,我认为还是值得的。”

  在这样的会议上一向较少表态的宾步程,此时也出声说道:“我也支持分割党产,现在的大型重化工企业虽然正处于一个快速发展期,但是不少投资还是比较盲目的,我们需要一个更加合理的部门去管理这些大型企业,而不是让它们成为某些人争权夺利的地方。”

  有着两位委员的表态,徐景魁、方兆国、吴泰等委员也随之出声赞成了吴川分割党产的主张。宋云桐不得不出声跟着说道:“那么分割了党产之后,我们应当怎么去管理这些企业?工厂内的党支部要不要撤离?还能不能对企业经营提出建议?”

  吴川略一思考后说道:“我以为,随着国家体制的不断健全,国内的经济所有制应当逐步分为三种,私人的、集体的和全民的,其中全民所有制的企业由国家派出管理人员进行经营,而集体所有制的企业可由集体自行经营但要受到国家监督,私人企业自行经营。

  厘清了企业的所有制,目的是为了更好的对这些企业进行监管,而不是放任不管。我们交出党产,是为了纯洁党的性质,但是并没有放弃维护无产阶级的利益。企业内部的党支部不仅不能撤离,还应当有所加强。

  企业的经营可以交给有管理能力的人员,不管他是否是党员,但是维护工人利益的权力我们是不可能交出去的。应该来说,在这样的所有制下,我们领导工人去维护工人阶级的利益将会更加名正言顺,因为企业和党无关。

  当然,我们领导工人阶级在企业内部的斗争,始终不能脱离一个核心,那就是在发展生产力的情况下保证工人的福利待遇。我希望各位同志注意,哪怕我们今后成为了执政党,哪怕我们依旧控制着全民及集体企业,我们也应当正面回应工人的自发斗争,而不是把工人的斗争视为对于党的背叛。

  因为我们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但不是工人阶级的上帝,我们能够代表工人阶级行使管理企业和国家的权力,但并不代表我们就是工人阶级本身。随着工人阶级的思想觉悟的提高,作为工人阶级先锋队的党也是要走向消亡的,不要把党当成永恒不灭的正确存在,那样就是在把党宗教化…”

  对于吴川最后的警告,有些委员陷入了沉思,有些委员则感到不以为然,当然倒是没有人站出来和吴川争论共和党是否会消亡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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