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31节

  谢尔盖上尉沉默的看看他许久,看的吴川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方才开口说道:“吴,你应该知道原因的。”

  谢尔盖上尉认真起来的样子,确实有了几分秘密警察的风范了,这让吴川难以再装糊涂下去,只好轻轻问道:“莫不是为了查案?”

  谢尔盖上尉这才露出了一点笑容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猜得到。吴,上校希望你能够成为他的朋友,而我想你也不会愿意失去我这个朋友,所以我需要的帮助。只要把这件贪腐的案子漂亮的办成了,你想在俄国待多久,就待多久。”

  “其实我并不想在俄国待多久,只要能够赚到一笔钱,我才不愿意待在马上就要开始一战的俄国。”吴川在心里不由暗暗的说道。

  不过他口中却这样说道:“这个,这个我虽然很希望能够获得上校的友谊。但是,您总得告诉我,上校究竟想做到什么程度,我才能和你一起想想办法啊。”

  谢尔盖上尉不停的转着眼珠,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说道:“十万卢布,上校的目标就是这个。”

  吴川思考了一下,如果上校的目标是十万卢布,那么他们最起码得把本县的贪官污吏敲出20万卢布才行,多出来的10万卢布,当然是他和上尉一人一半。有了五万卢布的存款,等到了美国也就可以安心的开始新生活了。

  毕竟佩奇说过,从纽约坐邮轮环绕地球一圈,也不过才650美元。这两万五千美元,足够他舒服的过上三、四年了。这就是为什么他想要撺掇谢尔盖上尉去调查本县贪污行为的原因,原本他以为自己只能从旁插一脚,没想到那位上校居然还给他弄了这样一份证件,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入局。

  那个什么路易十几不是说过么,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嗯,我离开俄国后,还管你们这些俄国官僚去死,反正等革命之后你们也是要倾家荡产的。

  给自己做了一次心理建设之后,吴川感觉自己果然理直气壮了起来。果然,在这个冒险家的时代,法律确实没有那么的可怕。

  左思右想之后,吴川终于抬头对着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的上尉说道:“我上次好像和您说过,密探局要插手本县贪污舞弊的案子,最好的名义莫过于以追查社会革命党的资金来源。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个被追捕的社会革命党的名字,他既不能太过有名,又不能太过寻常。”

  谢尔盖上尉有些狐疑的问道:“为什么不能太过有名?那样的话,不是更能吓唬住这些乡下人吗?”

  吴川坦率的回答道:“要是消息传扬了出去,很有可能引来真正的大人物。我可不认为,我们两人能够阻止别人过来抢功劳。”

  谢尔盖上尉马上领悟了过来,他马上改口道:“没问题,这我可以问一问上校,他一定会给出一个合适的人选的。那么接下来呢?”

第八十九章

  吴川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方才接着对上尉说道:“接下来我们就得搞清楚,在克拉皮文县究竟谁才是我们可以依靠的朋友,谁才是我们必须坚决打击的敌人。”

  谢尔盖上尉的眼睛有些发直了,他不免有些疑惑的说道:“我们不是要查办那些贪污受贿的坏蛋的吗?他们自然都是我们的敌人,为何还要进行分辨?而且这要怎么分辨?”

  虽然盗用了主席的言论,但吴川倒是没有一点羞愧之心,他觉得眼下的情形,用上这句话真是太适合不过了。于是他毫不为难的回答道:“就算他们都是坏蛋,我们也还是要分辨一下,那些人是属于可以挽救的对象。难道你打算把整个克拉皮文县的官吏、贵族和富农们都一杆子打下水吗?那恐怕先掉下水的,多半是我们自己。”

  谢尔盖上尉欲言又止,他思考了一会之后,发觉如果真把本县的这些混蛋逼急了,别说是他了,就是上校也未必能扛得住。于是他还是改口说道:“好吧,我承认你是对的。不过,吴。我们究竟该怎么分辨,谁才是我们的朋友。”

  吴川稍稍思考了片刻才回答:“上尉先生,你有没有见过埃及的金字塔?”

  谢尔盖上尉颇有些不悦的回道:“当然,在我没有加入军队之前,我就已经数次穿越欧洲大陆旅行了。除了美国没有去过,欧洲和近东我还是走过不少地方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吴川随手将面前的刀叉和盘子摆成了一个三角形,然后指着这个图形说道:“就像金字塔一样,这就是俄国的等级社会。就整个俄国来说,沙皇在最顶端,将军和大臣们在第二层,省、县的官僚在第三层,而农民和工人们在最下面这一层。

  如果我们把范围缩小到一个县,那么顶端位置就是本县贵族的了,其下则是本县官吏和自治会的代表们,接下来就是村社的村长、长老和城市里的商人们,再往下去就是农民和工人。

  所以上尉先生,我们的朋友显然是最顶端的本县贵族,接着才是官员和代表,最后就是这些村长、长老和商人了。只有按照这个顺序下去,我们身边的朋友才会越来越多。这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了。”

  “什么大鱼小鱼的?你到底想说什么?”谢尔盖上尉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些开始发昏了。

  吴川只好直白的说道:“我们敲了贵族一笔,然后再拉着贵族去敲本县的官吏和自治会代表,这样贵族们就能补回自己的损失,他们自然就对我们没有那么大的反感了。接下来就是拉着他们去敲村长、长老和商人,这样又把第二阶层给拉下了水。只要下面还有阶层可以压榨,那么他们总是会敬畏于上面的权力的。”

  谢尔盖上尉终于觉得自己开窍了,他霍的起立说道:“那我们还等什么?第一个要对付的是不是本县的首席贵族?我们是直接闯过去问话,还是…”

  吴川赶紧阻止他道:“本县的首席贵族恐怕不是那么好恐吓的,如果我们不抓到一个切实的把柄,我可不认为他会向我们屈服。一旦开头就搞砸了,后面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上尉不得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对着吴川讪讪的说道:“那,照你说,我们该怎么开这个头,让男爵顺从于我们。”

  吴川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听说男爵的长子在莫斯科大学学习,能不能把他的资料搜集一份过来。另外,也许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政治犯,一个愿意同我们合作的政治犯…”

  站在二楼起居室阳台的佩奇,端着一杯咖啡看着窗外下方再次匆匆离去的上尉,他不由有些好奇的对走到身边来的吴川问道:“他这么急匆匆的来,又这么急匆匆的走,你们到底都谈了些什么?”

  吴川望着窗外已经看不到上尉的背影后,这才开口说道:“就是谈上次我同你说过的,如何打破采访僵局的事。似乎,密探局终于有兴趣在私下查一查本县在土地改革中的贪腐行为了。”

  佩奇默契的不再提及这个问题,他知道这个调查似乎有些不太能见人。于是他就势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的采访上,“现在看来,本县的土地改革似乎并不像男爵先生说的那么出色。只是这些村长、长老和富农都联合了起来,我们很难把真正的问题揭发出来。不知你有没有其他想法?”

  吴川望着窗外已经发黄的草坪道:“一是我们再等等,等到上尉撕开了这张网,我们自然就能看清网下到底有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了。一是其实我们可以分成两路,一路继续在乡下同他们周旋;一路则回去城里,找那些被赶进城的工人们谈一谈。”

  佩奇只是略做思考就做出了决定,他向着吴川说道:“上尉那边还能等待一下,不过我们也不能都指望他。我看做一做其他准备还是不错的,只是我的目标太大,估计还没同那些工人们接上头就被本县的警察们给盯上了。只是你去城里接触那些工人,有么有问题?”

  吴川道:“我倒是没什么,在俄国人眼里,我不过是个中国蛮子,说不定连俄国话都不会说,他们一定不会那么紧张的盯着我的。只是,我该同工人们说什么?”

  佩奇想了想说道:“这事也不着急,等我这两天把想到的问题记录下来,然后再交给你好了。不过我昨晚想了许久也没能睡着,就是在想你昨晚说的那些话。我今天想和你聊一聊,就是想知道豪斯教授对于这场涉及全欧的大战,究竟是怎么考虑的?”

  吴川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佩奇问这个问题的用意,直到他看到了对方的眼神。显然这位美国犹太人想要知道的并不是什么教授的言语,而是在询问他教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计划。诚然,一个已经预见到欧洲大战,又费尽心机潜入俄国的犹太人,不可能仅仅只是过来同俄国犹太人联络感情的,必定是带着一份计划而来的。

  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就明白自己从一开始编造的谎言,最大的破绽究竟是什么了。自己作为一个想要打倒满清政府的革命分子,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跟着老师跑来俄国,这显然是违反了常理的。

  对于革命党人来说,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应当是紧紧围绕于革命的主题,从而推动着革命前行的,否则何以称之为革命党。而因为孙中山的关系,美国人对于中国的革命党人其实并不陌生。

  毕竟从1895年开始,同盟会就一直在广东、广西两地反复组织起义,虽然这些起义都很快失败了,但是因为同盟会向美国华侨筹款的关系,中国革命党人的起义事迹还是在美国有着一定范围的流传的。

  只是今日之美国,业已不是100年前那个除了自由之外一无所有的美洲国家了。如果说100年前的美国人民还对法国革命抱有同情的话,那么今日这个业已完全工业化的国家,一个新兴的帝国主义,对于革命这个词语的痛恨,并不比老牌殖民帝国主义好多少。

  吴川立刻对自己开始检讨了起来,这些天来他只顾着扮演自己在不同人面前的不同人设,完全忘记了一个革命党人是不会忘记对于革命理想追求的本质。直白一点说,就是他对于革命的感情实在是过于虚伪了,并没有时时刻刻的表现出自己在做的事情,正是为了中国革命的成功。

  好在这位美国记者之前已经被豪斯教授提出的理念和分析给迷住了,所以才没有对他的行为进行深入的分析,否则一早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假装革命的普通人了。当然,这也和美国人自小没怎么接触过革命有关,要是佩奇是一位俄国布尔什维克,估计他早就暴露自己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吴川立刻就开始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该如何弥补自己谎言中的漏洞。教授来俄国为了什么?而他一个中国革命党人跟着教授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不给这两个问题作出一个符合逻辑的思路,佩奇或是这位美国记者身后的犹太组织,终究会看出这个破绽的。

  阳台上足足有半刻钟没有听到话语声,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就在佩奇有些狐疑的想要开口时,吴川终于有些沮丧的张嘴说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毕竟教授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了。他所制定的计划,我看是完成不了的了,现在和你说一说,应当也没什么打紧的。”

  听到吴川这样说,佩奇顿时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语,反而脸色有些紧张了起来,生怕漏听了豪斯教授应对这场欧洲大战的计划。

  吴川似乎并没有察觉身旁这位美国人的神情变化,他望着窗外的秋景思索着说道:“其实教授来俄国的目的,是准备借助这场欧洲大战,把一部分犹太人和犹太人的资本转移到东方去,趁着欧洲各国进行战争无暇顾及东方,在中国掀起一场革命,从而在帝国主义殖民体系中最薄弱的地方摧毁帝国主义的统治。”

第九十章

  佩奇甚为不解的问道:“把犹太人和他们所拥有的资本在战前转移出去,我能够理解教授这么做的想法。但为什么不是英国和美国,而是东方?也许中国对于犹太人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这个国家同样也保护不了犹太人的资本,甚至他们都不愿意保护本国的商业资本。”

  吴川这才收回了望着窗外的视线,定了定神后向着美国人说道:“英国虽然是世界金融的中心,但是英国的产业早就被瓜分完毕了,俄国和德国的犹太资本想要在英国找到一个位置,恐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对于德国和俄国政府来说,本国资本向外大规模转移总要有个借口的。美国所在的美洲大陆他们可能一时察觉不到,但是在相距如此之近且互相提防的欧洲国家,这种规模的资本转移,显然就和提着灯在黑夜里行走一样的令人瞩目。

  至于美国,虽然幅员辽阔,看起来还在一个国家的青春期,但是那里现在却已经为摩根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等垄断寡头所瓜分。任何规模以上的资本进入美国,首先就要先问过这些垄断寡头,否则就会成为这些寡头桌上的一道大餐。

  所以,普通的犹太人迁移到英国和美国并不需要多少顾虑,但是对于那些拥有不小资本的犹太富豪来说,他们就得想一想如何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毕竟他们所在的国家未必会输,要是赢得了这场战争,他们就能分享到战争的红利。

  于是教授认为,对于这些瞻前顾后的犹太富豪来说,与其说服他们离开欧洲,倒不如给他们一个如何借助战争牟取利益的机会。而也只有说服这些犹太富豪拿出足够的资金,才能让普通的犹太人尽快离开危险之地。

  是的,今日之中国为满清所窃据,这个外来民族已经殖民了中国260年,对于中国本土的汉民族敲骨吸髓,现在更是成为了各帝国主义列强统治中国的代理人。这样一个腐朽王朝,自然是不会给予犹太人和犹太资本什么保护的。

  但也唯有如此,这个外来政权也差不多快走到尽头,只要觉醒了的汉民族起来一推,就能推到这幢早就该倒下的破屋了。

  当一个新的国家建立起来的时候,也正是最能吸纳外来资本的时候,打破了被满人禁锢了200多年的汉民族,一定会爆发出极大的建设祖国的热情。

  在这样的局势下,犹太资本不仅可以顺势迁移到中国,还能很快的收回自己的投资,并避开欧洲将要爆发的战争。”

  佩奇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我怎么觉得教授这个计划并不怎么靠谱?把资本迁移到远东去,俄国倒也好说,起码有一个待开发的西西伯利亚,他们应该不会反对犹太人去充实边疆,从而牢牢占住那里的。

  但是德国政府恐怕不会认同的,他们在远东只有一块孤零零的势力范围-山东。和平时期在那里投资一点倒也没什么,但是在这种将要爆发战争的状况下,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分散国内的力量。要是战争爆发,海路为英国舰队所封锁,山东就是一块孤岛,随时都能被英国和日本吞下去,他们可是同盟啊。”

  吴川思考着说道:“如果在山东的德国人获得了推翻满清的中国新政府的支持…”

  佩奇打断了他,摇着头说道:“结果不会有什么区别,我觉得即便你们推翻了那个满清政府,战斗力也不会有显著的提高,而拥有着制海权的英国人,和在日俄战争中赢得胜利的日本人,绝不是你们支持德国人,就能获胜的。”

  吴川正想着如何反驳,但突然他就灵机一动的说道:“不,我们其实并不需要获胜,我们只需要能够把英国人的目光从欧洲挪开,那么德国,德国就可以着手进行他们早就想要的战争了。

  是的,英国人的确很强,但是布尔战争已经证明了,只要我们把这场战争从沿海拖入内陆,那么以英国和日本的力量,想要征服中国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所以,只要说服德国政府能够向我们提供援助,那么他在中国投下的每一马克,都能消耗掉英国政府一英镑。即便英国再怎么富有,他也打不起两场战争-在中国战场和欧洲战场上。”

  佩奇楞了一下,不由怀疑的问道:“你确定中国的新政府能够抗的下日本军队的进攻?在十多年前,你们可是已经遭遇过一次失败了。”

  沈敏思考了许久,方接着说道:“英日同盟不仅仅是用来监视我国和俄国的,它同样也是英国人用来防备美国的。虽说巴拿马运河正在修建之中,但是面临两洋的美国显然也是无法同时对战两个战场的。

  所以,英日同盟就是加诸于中、俄、美三国头上的枷锁,俄国人暂且不去考虑他。但是我以为,美国政府应该需要一个能够帮助他牵制日本的盟友的。毕竟只要把英国人掀下了王座,最先收益的难道不是坐拥两洋的美国吗?

  而对于中国来说,与其让家门口被英国人的恶犬占据着,倒是不如让美国来主导太平洋的秩序。我们对于海权毫无兴趣,只要美国能够保证我国商船在公海上的航行安全,我们就是美国最为忠诚的朋友。

  你看,在欧洲大战之前,若是能够先来一场中国革命,然后新政府废除此前满清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从而为德国和美国试探一下英国人对于战争的态度,最终拆散英日同盟,难道不是对各国都有好处的事吗?”

  佩奇有些惊讶的问道:“这就是教授的计划?”

  吴川收敛了心中的兴奋,泄气的摇了摇头道:“不,这只是我的想法。教授还没有来得及和我说清楚整个计划,他就不见了。我只是按照教授平日的话语,猜想一下而已。”

  佩奇不知为什么,感觉心里似乎松了口气,要是这确实是教授的计划,那也太疯狂了些。搞不好,搞不好英国人真要跌落下他们的王座。只是,中国人真的能够做到布尔人的程度吗?

  吴川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到,这终究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如果能够抓住这仅有的机会向英日同盟挑战,还要有足够大的心脏发起挑战,那么民国的历史早就改写了。

  他敢这么想,也是基于对一战爆发的时间有足够的信心,知道这场世界大战将会让英国崩塌半个王座,此时为各国所恐惧的大英帝国,后世不过是一只去了势的猫咪罢了。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却并不这么想,不管是眼高于顶的德国人,还是财大气粗的美国人,或是百年的死敌法国人,在英国人的面前也只能唯唯诺诺,并不敢公开进行对抗。

  而他也知道,在一战之前的日本,即便走出了脱亚入欧的第一步,但是他们在甲午战争中获得的好处,同样在日俄战争中全然赔进去了。此时的日本虽然有着高于中国的心气,但是他们的国力却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质变。

  如果说中国还在工业化的门槛之外,那么日本也才刚刚跨入一只脚而已,两国此时的差距并不是难以克服的。现在发生一场中日战争,有着德国和美国支持的中国,国际形势反而比十多年后的中国要好的多。

  而尚未拉开武器代差的日本军队,最大的成果也就是占下东北,而这反而能够迫使满清迅速倒台,让民众把希望放在打倒了满清的新政府身上。一个尚没有经营起来的东北,不足以支持日本完成工业化,反而会迫使日本把更多的财政收入放在军事扩张上。

  毕竟日本占据东北,也就意味着改变了东亚的平衡势态,俄国人和美国人都不会容忍日本人扩大在华利益的。而英国同样无可能在德国蠢蠢欲动的时候,支持日本同中国打一场让人绝望的持久战争,这无疑就是在纵容德国在欧洲开战。

  所以,推翻了满清的中国新政府只要能够把这场战争拖下去,英国人自己就会缩回去了。就算英国人占领了整个中国又怎样?除了让英国的力量更为分散之外,他从占领中国的收益中的所得,还不够支付这场战争的经费的。如果因此失去了对于欧洲大陆的平衡控制,那才是真正的因小失大。

  没有了英国人的支持,日本不仅将要从东北退去,就是连朝鲜都未必保的住。俄国人就算再怎么愚蠢,也不可能不在这个时候报1905年的仇恨的。而对于中国来说,无非就是晚解放几年,反倒是可以真正摆脱日本这个恶邻的遏制了。但是,中国的历史又怎会这样轻易让他推动,他终究只是一个远在国外的小人物而已。

第九十一章

  两人站在阳台上安静了许久,都在默默的思考着什么,直到佩奇打破了沉默道:“美国政府或许并没有准备好挑战大英帝国这一百年来所建立的世界秩序,但是英日同盟对于我国的危害性,塔夫脱总统并非是毫无察觉。

  但是,一个替代了满清朝廷的中国新政府究竟是否有能力牵制住日本,我想华府大多数人都是心存疑虑的。不过在我国,资本家的意志往往比总统的意志更强大一些,如果这个新政府能够获得我国资本家的认同,我觉得你这个想法也未尝不可能实现。”

  吴川此时突然回过了味来,如果说英日同盟是一道横在美国咽喉上的枷锁,那么当中国无法承担起牵制日本的任务时,纵容日本侵略中国反而是美国人次一等的选择了。

  当日本把力量不停的投入中国,美国只需要给中国一点点援助,就能把背后的这根刺给抓住了。接下来只要等日本精疲力尽了,再轻轻一击,就能彻底拔出这根毒刺。

  而日本对于中国之侵略原罪,也必将造成东亚地区的敌对情结,美国只要时不时的拨弄这段历史,就能轻易的达成地区间的势力平衡,这显然就是英国人欧洲均衡政策的翻版。

  他心中顿时对于这段历史有了一个新的理解,日本侵华战争的爆发,除了日本的野心和帝国主义的本性之外,未曾不是美国试图用中国这块肥肉解除日本对于自己威胁的办法。所以在侵华战争初期,美国人向日本大量出售废钢铁和石油,但是等到日本深深陷入了中国战场之后,美国人又转而选择了支持中国。

  牵制日本这件事,就算中国新政府不想干,美国人也会引诱日本人让中国被迫去干。当然主动去干的话,也许中国就能得到更多一些的支持或者叫甜头。

  心中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吴川,不免有些心不在焉的向佩奇回道:“之前听你说,美国在19年爆发的金融恐慌,虽然在约翰皮尔庞特摩根先生的出面下获得了缓解,但是金融恐慌所带来的后遗症,却一直没能解除。

  直到今天为止,美国的经济依然没能恢复到19年之前的水准,市场一片萧条,工人的失业率也一直居高不下。我以为,这正是经济危机爆发的体现。

  卡尔马克思先生在《资本论》中曾经说过:市场经济无法消除产生经济危机的根源,因而经济危机会周期地爆发。这种周期包括四个阶段:危机、萧条、复苏和高涨。

  在萧条阶段,商品供给超过有支付能力需求的现象有所缓和,生产不再继续下降,失业人数也不再增加,但过剩商品还未完全销售出去,社会购买力仍然十分低下,社会经济呈停滞状态。

  所以经济危机的实质就是生产过剩,企业所创造的商品超过了市场的消费能力。摩根先生虽然解决了市场流动性,也就是让企业暂时能够生存下去,但是他并没有解决市场需求的问题。

  所以19年美国的金融恐慌,我以为只代表着一件事,美国的市场已经无法容纳下美国的制造能力了。美国经济想要恢复繁荣,就需要向外拓展市场。而这个世界又已被欧洲各国所分割,所以美国资本家所遇到的问题和德国资本家遇到的问题是一样的。

  但是美国比德国稍稍优越一些的是,他身边并没有什么强大的邻国,因此美国还能在自己的邻居那里侵占一部分市场。但是美洲被欧洲殖民了三百年,美洲各国除了美国之外实际都是从属于欧洲各国的殖民地经济,美国并不能依靠他们来解决自己的工业过剩问题。

  不过中国不一样,今日之中国即便经历了多次入侵,但也依然是一个人口庞大的超过印度的国家。而中国之经济也依然处于一种旧式的封建小农和手工业及通商口岸的殖民地经济相参杂的状况之中。

  如果这样一个新兴国家试图走工业化的道路,那么美国今日所过剩的工业产能不仅将会完全被消费,甚至还能再给美国带来30年的繁荣期。所以,我以为美国的资本家应当是会对一个试图工业化的新中国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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