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282节

  斯莱达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说道:“这两件事怎么能够相提并论,欧洲战争已经死伤了近千万人,而天津爆发的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冲突。我们是带着解决问题的诚意而来的,但是我从阁下这里却感受不到任何想要解决问题的意思。难道说,贵方真的想要加入同盟国一方对我们宣战了吗?”

  吴川沉吟了片刻,终于再次开口说道:“看在斯莱达阁下的面子上,那么我就提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吧。鉴于此次天津事件的爆发,我以为想要彻底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出现,应当援引哈尔滨特别市的先例,各国交出各租界工部局的权力,由天津特别市行使全部的行政和司法权力。

  革命委员会将会依法保障国境内的各国友人的安全,而各国应当撤离在革命委员会控制下领土上的驻军,如果各国驻华外交官感觉不安全的话,我们可以派出武警部队加以保护。”

  四位领事顿时都感受到了屈辱,法国领事更是失态的向吴川挥舞着胳膊说道:“您这是在向法兰西共和国宣战,您确定想要这么做吗?”

  吴川神情诧异的瞧着法国领事说道:“我不知道阁下这是在发什么疯,不过如果您现在的表态就是贵国政府的意思的话,那么革命委员会和法国之间就不可能有什么和平可言。我们不愿意在同盟国和协约国之间站队,但并不表示革命委员会能够接受贵国的无理要求。

  如果法国真的那么想要一场战争的话,革命委员会并不会退缩。考虑到现在的局势,也许等到欧洲战争结束,革命委员会倒是很乐意见识一下法国在这场战争中究竟学会了什么…”

  吴川的话顿时把法国领事的愤怒憋回了肚子里去,即便他现在的愤怒快要突破理智了,但是梅洛罗从国内亲朋好友的信件里也得出了,即便法国赢得了这场战争也将要失去一代人了。现在法国最优先的目标是打赢这场战争,其次的目标是从战败者手中掠夺足够的资源让法国恢复过来,最后则是休养生息。

  和中国人开战云云,除非站在他面前的是江浙浙湖浙前清的大臣们或是现在北京政府的官僚,而不是这个革命委员会及共和党的领袖。从南满战事和朝鲜、山东战役这几场战争,已经足够让各国外交官把革命委员会所代表的中国人同过去他们所认识的中国人区分开来了。

  过去他们所认识的中国人,要么是愚昧自大而不知畏惧,要么就是一味的想要和平而恐惧一切同洋人的冲突,哪怕是比利时、荷兰这样的小国,也能在中国人身上敲诈到租界、最惠国待遇等不平等的特权。

  但是革命委员会所代表的这些中国人和他们印象中的中国人是不同的,他们并不介意和外国资本合作,并对国民开展科学教育和政治思想理念的灌输,同样他们也并不惧怕和列强开战,但是却始终控制在国际政治所容许的程度之内,确保不会遭到列强一致的联合压制。

  梅洛罗很清楚,当吴川发出了战争威胁的时候,说明革命委员会至少做好了开战的准备,而不是什么虚言恐吓。当然,革命委员会的战争准备也未必就是针对法国,当前革命委员会和俄国政府就江东六十四屯、海兰泡、滨海边疆区的矛盾要比起天津法租界的扩界问题严重的多。

  他要是在这个时候撞到革命委员会的枪口上,吴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开枪的,但是法国真的能够对革命委员会的战争威胁做出回应吗?在梅洛罗看来,俄国人甚至都只能忍耐着革命委员会的挑衅,因为俄国现在的国内环境比之1905年更为糟糕,至少在1905年沙皇还有一只完全忠诚于自己的军队,但是现在对于沙皇最为不满的反而是国内的军队。

  作为一个陆权国家,法国并无远征亚洲的力量,即便对手是腐败无能的满清政府。依靠着盟友英国和俄国的力量,法国也许还能借助两国的威势迫使中国低头。但是现在这两位盟友和法国一样,已经没有这个力量去向中国人施压了,甚至于俄国也遭到了中国人的挑衅,在这个情况下英国或许只会在教唆日本去进攻革命委员会或暂时安抚中国人等待来日,这两条道路中选择一条。

  梅洛罗下意识的偏转了目光看了日本领事一眼,但是对方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并没有表现的和来时那样的愤怒。

  英国领事看到梅洛罗反而在吴川的战争威胁下沉默了下来,心里顿时感到了不妙。虽然朱尔典公使要求他联合法、日、俄三国领事前来同革命委员会进行交涉,但公使阁下并没指望这个阵容能够吓退革命委员会,而是要让中国人知道,协约国是一体的,针对任一协约国成员即是针对协约国全体。

  但是在这场交涉中,吴川只是一味针对法国,倒是让日本、俄国领事有置身事外之意,而这两国领事也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这显然是想看着法国人和革命委员会冲突,然后再观望局势加入了。如果是战前的话,就算是英国也会这么做,但是现在他却不能让法国人孤身奋战,否则在北京公使团的列强一致破产后,现在连协约国内部一致的表象也要被瓦解了。

  斯莱达于是赶紧出声向吴川告诫道:“不管是现在还是战后,协约国成员之间的守护相助都是不会改变的,阁下对于法兰西共和国的威胁,我国决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革命委员会现在还不能代表中国向什么国家宣战,我恳切的希望阁下不要自误。”

  吴川瞧了瞧英国人,又看了看法国人和日本人,终于微微颔首说道:“既然是争吵,那就不会有什么好话。我们当然是希望和各国继续和平友好的往来的,除非有人先向我们拿起了刀子。不过斯莱达阁下您说的很正确,革命委员会现在还不是代表中国的中央政府,所以各位领事的要求,我会向北京政府转交的,那么今天的会晤就到这里吧。”

  四位领事目瞪口呆的看着吴川行礼后走出了会议室,心里还是没转过弯来,他们受北京公使的命令来和吴川交涉,现在吴川又要把他们的要求上报给北京,程序上确实没有问题,但是问题依旧是没有解决啊。

  等到革命委员会的人都走出了会议室,日本领事林久治郎这才突然出声说道:“这位吴川阁下是在敷衍我们,显然他们在天津的行动已经不可能停下了。各位领事阁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英、法、俄三国领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刚刚这位日本领事在会晤中的沉默可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法国领事和英国领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便毫不客气的说道:“当然是把革命委员会的立场上报给北京,交由北京公使团来处理这件事了。或者说贵领事还有其他想法吗?”

  林久治郎只是沉默了数秒,便点头说道:“梅洛罗领事的建议果然是老成之言,我也觉得有必要尽快向公使阁下报告革命委员会的态度,好让公使阁下尽快做出决定。”

  英、法、俄三国领事对于林久治郎的回复并不满意,但也还是忍耐住了自己的情绪,决定先把吴川的答复尽快汇报给北京再说。

  林久治郎在回到领事馆官邸后,除了给北京发了一封电报之外,还立刻给外务省也发了一封电报。在给外务省的电报中,他还多加了一句话,“俄国因其国内局势的变化,对于革命委员会的进逼有束手无策之感。

  天津事件有可能是革命委员会抛出的烟雾,实际上是为了掩盖革命委员会对于俄国在远东力量的压迫。据闻革命委员会刚刚通过了一项扩充野战部队的方案,将会把现在的8个野战师团扩充到13或14个,我国应当谨慎行事,以避免为俄国充当了挡箭牌…”

第786章

  8月15日上午八时,一队穿着草绿色色军服,红色领章,佩戴着白蓝两色臂章的军人开始越过老龙头火车站,向着万国桥走去。

  从老龙头火车站经过万国桥跨过海河,对面就是法租界了。老龙头火车站东西两侧都属于俄租界,当成八国联军分占天津时俄国人其实是把老龙头火车站纳入了自己的租界内,但是这引起了英、法的不满,最终俄国不得不让出了老龙头火车站的地盘,使得俄租界形成了东西分离的两片。

  只是,俄国人虽然占据了海河北岸大片的土地,但是在之后1904-1905年的战争中俄国丢掉了南满,也就意味着天津俄租界已经不能成为俄国深入山海关以南的桥头堡,因此财政本就不宽裕的俄国人干脆就停下了开发俄租界的计划。

  于是现在船只进出海河就能看到,海河南北两岸现在已经是判若两地了。海河南岸的日、法、英、德租界是九国租界中建设的最为现代化的,这四国租界邻近海河的地段都修建了混凝土码头和石砌堤坝,沿河地段也修建起了绿化带和硬化路面,和欧洲的城市景观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靠着海河北岸的俄国租界,沿河码头几乎还是木栈桥,河堤还保存着极为自然的原始景观,除了在岸边搭建了一些仓库外,俄租界内几乎还是一片田园风光,大约只有比利时租界的自然景观可以和俄租界相媲美了。

  比利时租界虽然位于南岸,但是距离英、法租界太远,因此除了把电车道延伸到自己租界内后,也同样没有投入建设过,比利时商人宁可在英法租界内购地置业,也不肯跑到海河南岸东面最偏僻的本国租界内搞建设。

  在这只向着法租界行进的军队身后,黄一元站在自己的指挥车上满是羡慕的看着友军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誉:第一批进入外国租界的军队。

  作为参加过朝鲜战役的半机械化营指挥官,黄一元陡然发现自己居然被两位同僚给远远甩在了身后。一营的伏龙芝虽然是个俄国人,但是因为在元山追击战中的出色表现,一度被提升到了总参谋部;二营的赵凤青则在朝鲜战役的表现中仅次于伏龙芝,现在也被送回军政大学深造了。

  可只有他现在却还是一个营级指挥官,虽然装甲营是一只实验部队,他也依然有着光明的未来。但是黄一元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现在的待遇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获得的,而是因为他正好在这个位置上。三个半机械化营的指挥官,另外两人都高升了,这个实验装甲营的指挥官职位不落在他身上,总参谋部还能任命谁呢?

  对于伏龙芝在战场上的表现,黄一元还是服气的,对方在朝鲜战役中策划的一系列追击行动,确实不是他能做的到的。但是落后于赵凤青身后,就让他有些不甚服气了,这位除了第一个攻入清津城外,战绩也不比他好多少。

  所以他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军中其实并无第二名,大家只关注第一名,因为战场上的第二就意味着失败。因此这次总参谋部调动他们这只还在实验中的军队参与收复天津租界的行动,黄一元已经摩拳擦掌预备夺一个第一回来了。

  实验装甲营配备了3辆越野车,5辆履带式坦克,15辆轮式装甲车,总共23辆战斗车辆。越野车和轮式装甲车就不用说什么,这5辆履带式坦克可是特种车辆厂花了2年多时间才接近完成的战斗车辆。

  朝鲜战役中装甲车虽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但是装甲车防御力和攻击力不足,难以对付敌人的小型据点和马克沁重机枪近距离扫射的毛病也显露了出来。

  这个时候根据吴川建议正在研发的一款履带式战斗车辆就获得了军方的重视,注重越野性能,防御性能,并安装了一门37毫米炮的坦克,完全可以压制住野外的马克沁机枪阵地和城市内的小型工事。

  不过研制这样一款战斗车辆对于技术薄弱的革命委员会来说,也是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最终特种车辆厂还是遵照了吴川的建议,先把这款战斗车辆分解为数个子系统进行研究,然后再整合到一个系统当中来,这样倒是极大的降低了研发难度,还能尽可能的引入德国和美国的技术力量解决单个的工艺难题,最终在今年制造出了这5辆原型车。

  在试验场地的测试虽然都达到了设计的要江浙浙湖浙求,但是这些原型车还缺乏了一个最重要的测试,那就是实战测试。黄一元知道,虽然自己率领的这个实验装甲营很大程度不会同天津各国租界的武装力量发生冲突,但是通过这样一个类似于实战的长途转战过程,却是极好的测试。

  虽然从哈尔滨到滦州都有着火车转运,但是从滦州到天津可是他们自己亲自开过来的。黄一元更是跃跃欲试,试图再带着部下们开进租界中去。只是他准备的虽然出色,可是天津城的桥梁却打破了他的念头。

  原型坦克的防御力和进攻能力虽然强于战斗装甲车,但是车辆自重也远远超过了这些战斗装甲车,倒是和中型的装甲运输车相差仿佛了。海河上虽然有能够承受坦克经过的车辆,但并不包括从老龙头火车站通往法租界的万国桥。

  这座建于10多年前的万国桥并能承受9吨以上的车辆经过,就连法国人也在考虑着要重新修建一座和上游开闭式的铁桥来取代这座不堪重负的万国桥,不过因为欧洲战争的爆发,这个计划也被搁置了。

  因此,黄一元想要带着自己的装甲营进入法租界,就得先通过西面的俄、意、奥匈租界,然后通过能够承受车辆重量的铁桥跨过海河,然后再通过日租界的沿河大道进入法租界。这个方案显然违背了天津市政府的意图,因此很快就被否决了。

  于是原本打算成为先头部队的装甲营就成为了北岸的后备部队,黄一元也就只能站在这里为友军加油鼓气了。而队列整齐向万国桥走去的中国军人,也自动引起了街道两侧行人的注意。

  中国人注视着这只军队的前进,但大多站在原地保持着沉默,他们知道这只军队是要去做什么,但又觉得不可思议,不大能接受这只军队真的能够冲进法租界去。

  一些穿着不错的商人一边摇头,一边焦虑的向身边的朋友说道:“这革命委员会也未免太过冒失了,这才拿下天津城几天就敢打法国人的脑筋,这法国人和英国人、日本人、俄国人、意大利人可都是一体的,他们这么干是要出事体的…”

  边上或有年轻的学生模样的路人,听到这样的话很有握着拳头回身大声反驳的。不过这些商人最多也是压低了声音,并不和这些学生们争辩,虽然他们觉得自己的推测才是正确的,但是他们并不是不愿意看到国民革命军收回租界的。

  至于那些风闻而来的各国记者们则正追赶着这只军队拍着照片,更有人早早的在万国桥两头架起了摄影机器,试图把等会冲突的场面给拍下来。当然也有不少洋人干脆在英、法租界的沿河高楼上拿着望远镜观望了起来,其中不少人并不是单单来看革命委员会的笑话的,他们也颇有想看法国人的笑话。

  除了这些人之外,各国租界的工部局内也坐满了租界的头面人物,他们也在焦急的等待着法国人的反应,从而来调整对于中国人接下来的举动,毕竟中国人说过搜查了法租界之外,就要开始搜查其他各国租界了,因此对上中国人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此时天津最为紧张和难堪的大约只有法国领事了,法租界的行政体制和英国不同,英租界的工部局董事长不受英国领事的干涉,但是法国领事却可以直接任命工部局的局长,并通过该局长直接指挥租界内的警察部队,因此法租界其实就等于是“领事独裁制度”。

  也就是说,此时天津法租界的困境和责任并无其他人和法国驻天津领事卜格斯分担。他只能不断的向北京发出电报,请求康德公使进行指导。

  天津法租界在八国联军入侵时,经过联军指挥官会议协商规定,获准在天津驻扎1400余人,在1902年八国联军结束对天津的占领时,又议定法国可额外驻扎1007人,再加上400名华洋巡捕,法租界共有2800余军警力量。

  这只武装力量用于对付前清的天津警察部队或是周边的地方民团势力,自然是绰绰有余。但是想要用来对付装备着机枪、大炮的正规军,显然又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革命委员会还派出了大批飞机这两天不间断的对天津各租界进行侦查、威慑,显然革命委员会已经做好了武力进攻租界的打算。

  位于东局子兵营内的法国远征军海军陆战队第16团,也不断的向工部局报告着对岸中国军队的各种动静,比如卜格斯和各位法租界工部局董事接到的汇报是这样的,“中国军队抵达万国桥北岸后并没有立刻冲击万国桥,而是一边派人和我方守桥人员交涉,一边在北岸构筑阵地…

  中国军队至少在北岸构筑了两个团级单位的阵地,他们携带者大量的马克沁重机枪,还有至少12门100毫米口径以上的重炮。不过幸好,中国人只动用了一半火炮瞄准了我方,另一半火炮则瞄准了英租界,他们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驻守万国桥的士兵们要求,要么让英国和日本的炮艇进入海河上游支援,要么准许他们撤出万国桥。他们拒绝在没有防御阵地的掩护下和拥有机枪、大炮、飞机的中国军队交战…”

第787章

  一开始,中国人向天津各租界发出的搜查通告不过被视为一个笑话,但是随着中国人把一只装备着重武器的军队进驻天津老龙头火车站之后,各国租界工部局的董事们就真的感受到压力了。

  天津九国租界,除了比利时没有驻兵外,其他各国都有驻军。其中驻军人数最多的是日本,日本天津驻屯军的数量超过了3000人,还配备了一个机关枪中队。之后是法国军队约2400余人,其次是英、俄、美、德四国均在1500-2000人之间,至于奥匈和意大利驻军最少,只有区区数百人而已。

  随着德、奥、美三国驻军的撤离或向中国人达成了妥协,剩下的各国驻军加起来也有近万人,但是严重缺乏重武器。其中装备最好的法国军队,也不过是一个营的75毫米火炮,至于马克沁重机枪这种武器,除了没有加入欧洲大战的日本之外,各国驻军中也只有英、法、俄配备了少量。

  因此当革命委员会把一只配备了重装备的军队派驻到天津之后,在火力上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各租界驻军联合在一起的力量。甚至于因为欧洲大战的爆发,原本驻扎在天津的各国军舰也大部分被抽调一空,剩下的几艘小炮艇虽然还具有一定威慑力,但是海河可不是大海,在狭窄的河道内和优势数量的陆军火炮对抗,完全就等于是自杀了。

  各国放在天津租界的驻军,一开始考虑的就不是让这些驻军和中国军队单独对抗,而是借助这些驻军在华北建立起一个登陆点,在中国军队试图收复天津租界时,保护后续联军的登陆安全。天津距离北京不过100多公里,只要联军上岸后进攻到北京城下,那么就可以最快的制服中国政府的反抗。

  这个作战思路在对上满清政府和民国政府时倒也相当有效,但是对上了革命委员会就毫无意义了,因为革命委员会的中枢远在哈尔滨,而以革命委员会在北满的驻军,就是濒临北满的俄国远东军区现在都在试图和革命委员会保持和平,哪里还能顾得上出兵反制。

  因此,即便各国联军不断的天津上岸,也不可能快速的迫使革命委员会放弃战争选择和平,反倒是有可能让战争扩大化。在美国、德国、奥匈帝国退出了联军之后,联军根本没有能力和中国人打一场扩大化的战争,除非日本人愿意牺牲自己,在没有各国联军的有力支援下,单独对抗中国。

  但是以之前朝鲜、山东的战争结果来看,协约国各方并不看好日本能够击败革命委员会。而且在美国退出了联军之后,日本再和革命委员会战斗了起来,那么美国将会失去最后一点制衡,拥有了完全行动的自由。

  虽然英法并不认为美国会因此站到同盟国一方去,但是在1916年德国居然还能主动发起凡尔登战役,并扛住了索姆河会战,还协助奥匈帝国稳固了东线,这就说明德国的战争潜力还没有到达枯竭的地步。在这个时候,美国每迟一天参战,都将会使英法多损耗一份元气,在战后也就更加的难以恢复了。

  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和法国总理兼外交部长阿里斯蒂德白里安在8月14日早上获知了天津事件的内容后,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内部讨论和英法之间的协商,终于在8月15日上午给驻华的英国及法国公使发来了措词严厉的电报。

  由于电报有些长,朱尔典和康德直到上午9时半才看到了电报的内容,双方紧急会面之后,于10点30分向天津发去了电报。卜格斯收到康德公使发来的电报时,距离革命委员会所给予的最后交涉时间11点30分,只剩下了28分钟。

  卜格斯看完电报之后,虽然脸色阴沉的可怕,可是心里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事件发生到这一步,他自然是不可能向中国人退让,哪怕让中国军队进攻占领了法租界,也比先挑起事端又退缩强的多,至少他还是在为法兰西的利益而奋斗,只不过遭到了中国人不理智的进攻而已。

  不过卜格斯也清楚,如果真的让中国军队强行进攻法租界,那么他的政治前途就算结束了。也许政府不会追究他在此事件中应该担负的责任,但也不会让他继续在体制内获得什么升迁的机会了。现在既然是政府亲自通过公使下令,让他避免同中国人发生冲突,那么无疑就是卸去了他身上的大部分责任。

  卜格斯放下了手中的电报,看着会议室内惶惶不安的工部局董事和官员们,严肃而不失沉痛的说道:“按照公使阁下的建议,为了证明我国并没有窝藏袭击中国警察的凶徒,和中国方面发生不必要的冲突,从而使得德、奥两国从中渔利,我们将接受中方派人搜查法租界。

  现在我下令,街道上所有法国军人都撤回军营,没有得到工部局的指令不得上街,有敢于违抗命令者,以战时军法处置。另外,给天津交涉署打电话,我们要求就中国方面进入法租界搜查一事定下规则和结束时间…”

  在万国桥的北岸,营长吴江守在了距离桥江浙浙湖浙头不到50米的沙包防御工事内,一边用望远镜观望着对岸的情况,一边和部下商议的冲过桥头之后应当拿下哪些制高点,以迅速掌握住万国桥南岸的控制区域。

  不过他正渐渐和部下讨论出一个作战计划的雏形时,一名部下却对着他说道:“营长,桥上好像有动静,那些法国军人在后撤,他们要躲藏起来可就不好打了,一会是不是先通知炮兵开上两炮?”

  吴江下意识的说道:“当然不行,那样不就是我们开了第一枪吗?还有11分钟就到时间了,我一会带一班人上去,要是对方敢开枪,再通知炮兵开炮为我们扫清障碍。”

  只是吴江的话语还没有落下,他身边的一连连长已经不满的说道:“吴营长,咱们还是各施其职吧。您现在的位置已经过于靠前了,再让你跑到前面去,我们这些连长还干什么。

  而且您要是上了桥,谁来安排后续的进攻,我可管不到二连和三连。我连既然授命首攻,这过桥一事自然该我上。一排长,找几个脑子灵活一些的,到时跟着我上…”

  就在这些军人争吵着谁该第一个上的时候,通讯员突然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向着吴江报告道:“营长,旅长要求和你通话。”

  吴江赶紧走过去接起了电话,忙不迭的报告道:“报告旅长,我部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开始行动了…”

  只是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却让吴江有些茫然了,放下电话的他转头看着围着自己的部下们,无力的挥手说道:“见鬼的法国人缩卵子了,法国人通知我们可以进入租界搜查,但是不能擅自破坏租界的公共设施和骚扰租界内的合法居民。”

  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有不少军官用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他说道:“那营长,我们还打不打?”

  吴江顿时没好气的骂道:“还打个卵子,进入租界时要保持好军容,谁要是敢掉链子,丢了我88营的脸面,别怪我回头不客气…”

  看着中国军队悍然跨上了万国桥,然后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了法租界,丝毫没有受到任何阻扰和攻击,这让围观的各国记者和租界居民大为震惊。

  当然最为震惊的还是除了英法之外的各国领事们。日本领事松平恒雄听说了国民革命军进入法租界,法军全部退回了兵营之后,不由颓然坐在了椅子上说道:“法国人居然退缩了?这简直不可理喻。”

  从北京赶来天津的公使馆头等参赞重光葵却没有松平恒雄这么失望,作为替川上公使监视天津领事馆和驻军行动的他,很快就出声向松平领事说道:“不仅仅是法国人退缩了,我听说法国之所以坚持扩界行动,完全是因为有英国人在背后的支持,现在法国人的举动表明,英国人也在革命委员会面前退缩了。

  现在看来,英法虽然不断吹嘘欧洲大战的最后胜利者是协约国,但是这场战争带给英法的打击可能还要远超我们的想象。如果我们现在和革命委员会对上的话,恐怕只是为英法火中取栗,而不是获得协约国的有力臂助。

  我以为,领事先生应当做出决断了。下了日本驻军返回军营,和中国人展开交涉,然后等待国内的决定吧。否则在法租界退缩之后,革命委员会肯定会先朝我们下手,而不是去挑衅英国人…”

  俄国领事、意大利领事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和重光葵差不多的判断,如果英法都抵挡不住革命委员会的压力,那么他们显然是不可能和中国人对抗下去的,和平交涉已经成为了接下来解决问题最好的出路。

  当革命军的脚步踏入了法租界的地盘上,原本怀着焦虑的心态观望着的天津市民们,突然就有志一同的欢呼了起来。避居于天津的段祺瑞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久久不能出声,之后便叫来了跟着自己一起隐居天津的徐树铮,向他吩咐道:“又铮啊,我想了想,你之前的想法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你且去试一试,不过要把握好度,不能太过低声下气了…”

  不过就在天津市民喜气洋洋,欢呼着天津教案之后第一次对着洋人扬眉吐气的时候,各地针对天津法租界强行扩界和袭击中国警察的抗议运动才刚刚爆发。

  上海的陈独秀借助自己办的新青年杂志向帝国主义的在华暴行发出了连续的声讨;武汉的恽代英、梁绍文、林育南等学生组建了互助社声援革命委员;湖南长沙第一师范的进步学生们通过新青年了解到了天津事件后,更是在校内写出了大批的文章批判帝国主义的蛮横之举,其中最为出色的文章当属李润石和蔡和森。

第788章

  虽然英法最终向革命委员会表现出的不惜武力破局行动表示了屈服,但是天津各租界工部局并不认同就此交出租界的行政、司法和驻军等特权,这将会让各国在华利益蒙受巨大损失,特别是英国和法国的在华利益受损。

  一旦放弃了天津租界,英国和法国的势力就等于直接退到了长江一线,整个北中国几乎再无英法插手的余地。最为麻烦的就是,失去了天津这个口岸之后,渤海就会成为中国的内海,英法今后将再无机会直接将军舰开进渤海。

  因此,虽然英法放弃了在军事上反制革命委员会的措施,但是却并没有放弃在外交方面捍卫天津租界的努力。英法的反制措施就是,在配合革命委员会对租界内的搜查行动外,就是尽快督促革命委员会结束搜查,让天津恢复和平安宁的局面。

  此外就是向日、美两国分别进行交涉,对日本的交涉目的就是希望日本能够对革命委员会的行动表现出强硬姿态,以遏制革命委员会动用武力的冲动。对美国的交涉,则是希望美国重新回到列强一致的立场上,而不是站到革命委员会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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