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276节

  杨以德赶紧忙不迭的顺口答应道:“当然,当然应当协助。这是卑职的分内之事,只要委员给出指示,卑职就是把腿跑断了也一定会完成委员的命令的…”

  夏阳点了点头就出声打断了对方的恭维话语说道:“既然杨厅长这么说,事情就好办了。那你替我约一下东、南、西、北、中五个警察署的主要官员,明天早上10点过来这里,我要见一见他们。”

  杨以德楞了一下,下意识的试探道:“委员有什么指示的话,卑职很愿意替委员传达给他们的。”

  夏阳想都不想的就拒绝道:“你明天把他们都带过来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另外顺便把这些人的资料送过来,我希望晚饭之前看到他们的档案。”

  杨以德怀着七上八下的心离开了这座名为止园的府邸,在他离去之后,夏阳漫不经心的向唐胜年问道:“我听说你带来了6个中队?”

  唐胜年立刻回道:“是,除了2个刑侦中队外,另外四个是武装中队,每个武装中队携带了2门重机枪和4门迫击炮。驻地距离这里大约3公里不到。”

  夏阳思考了一下便说道:“调一个刑侦中队和一个武装中队过来。这里恐怕安置不了这么多人,那就顺便把对面的鉴水轩借下一块地方来,然后把天津警察学校调动一些师生过来,我预备在鉴水轩成立一个短期的警察培训学院,培养些可靠的人手出来。”

  唐胜年稍稍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调动人手肯定没有问题,不过这鉴水轩据说是袁世凯过去为慈禧营建的行宫,随着慈禧过世这里就改建成了植物园,但是也没人敢住进去,现在归周学熙管理,他未必会借给我们。”

  夏阳想了想便说道:“我让王葆真出面,你只管调动人手过来。另外,我让你调查的事情,你调查好了吗?”

  唐胜年立刻正色说道:“已经调查了,我认为这几件案子大约可用。第一件是张氏姐妹案,张丽姑、张春姑姐妹系人力车夫张绍庭女,为了偿还家中债务,张绍庭将次女许给了戴富有长子为妻。

  但实际上戴富有是个开私娼院的,他的长江浙浙湖浙子还不到十岁,求聘张绍庭女的目的是为了骗张氏姐妹做私娼。张绍庭病逝后,戴富有将金氏母女骗回家中…

  后来金氏发现了戴家的真面目欲带走两个女儿,结果被戴家所阻止。戴家将张丽姑关在家中日夜打骂,张丽姑的号啕声传出,招致邻里为之不平,金氏求助于相熟的警长,方才将女儿接回家。

  不过戴富有并不甘心,遂以金氏悔婚为由,上诉天津地方审判厅。其伪造婚书,诡称张绍庭已将两女许其两子,还唆使中人王宝山做证。年初官司打到直隶高等审判厅,不过因为美国商人告诉开滦矿务局违约一案,我们接管了直隶高等审判厅,此案就搁置了下来。

  不过戴富有对外声称,等到高等审判厅重新开庭,必要张家把两女送回戴家。我叫人查了查,戴家只有一个儿子,婚书必然是假的。而且戴富有应当是向高等审判厅的一名胡姓审判员进行了贿赂,因为迟迟没有开庭,戴富有还让其妻马氏去催过胡姓审判员尽快开庭,否则就要他退钱…”

  夏阳略一思考就说道:“就以张氏姐妹案作为突破口,不过现在时机还不到。我们要先调查一下天津警察厅的底细,找出一些可靠的人手,然后再从法院到警察局,进行全面的清理。你帮我送一份信件给王葆真,明天下午我想和他聚一聚…”

  王葆真接到夏阳的信件时,正陪着宋小濂和天津商会的头面人物进行交谈。天津商会会长卞月庭,正向宋小濂就法租界无理扩界一事进行申诉。

  宋小濂对于这些天津士绅名流当场表态道:“革命委员会绝不会容许法国人行如此蛮横无理之事,扩界一事绝无可能赞成。北京政府既然已经将此事交给我革命委员会,那么我们就不会再接受北京外交部对于法国人的妥协意见。夏次长昨日已经离开津门返回京城,想必大家就应该看得到我们的决心了。”

  听了宋小濂的表态,围坐在花厅内的天津绅商们总算是露出了些笑意。从去年底开始,他们就组建了天津商人联合会以抵制法国人扩界的行动,但是北京政府在这件事上却是模棱两可的态度。

  一开始在天津商民群情汹涌的要求下,外交部表示决不能接受法国人的无理要求。但是随着法国人的行动越来越出格,甚至公然要求老西开地区的商民向法租界缴纳地租和商税,在老西开地区插上了代表法国的木桩时,外交部却突然软弱了下来。

  那个外交部的夏次长,在法国人派出了法租界巡捕公然巡视老西开地区后,居然劝说天津商民要冷静,不要贸然得罪友邦,否则他就不得不让天津警察弹压闹事群众了。因为他的这番表态,直隶交涉署差点没给天津商民给砸了。

  正是在这样的局势下,宋小濂代表着革命委员会接手了天津地方事务,将外交部人员劝离了天津,并于今日在卞月庭家中和天津绅商代表作了一次长谈。

  卞月庭也干脆的向宋小濂说道:“只要革命委员会能够保证国家主权不受损失,那么我们天津商会一定会站在革命委员会这边。就是不知宋委员您,对于法国人的扩界要求是如何应对的?可需要我们尽一臂之力。”

  宋小濂看了在座的众人一眼后,方才微笑着说道:“现在和法国人还处于公文往来的阶段,我以为大家不妨先看一看再说。如果我们和法国人交涉的不妥当,大家再给我们些意见,不是更好吗?”

  不少商人纷纷点头,觉得还是宋小濂这样的官员办事妥当,不像那些海外归来的留学生毛毛躁躁。就在花厅内的气氛稍稍缓和下来时,宋小濂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在我看来,法租界扩界一事虽然关系不小,但还只是事关国家脸面,大家完全可以缓缓,毕竟这土地终究在我们中国境内,法国人总带不走。

  当下天津最为要紧的其实还是三件事。一是天津城位于九河下梢,虽然因此而得到了水上交通的便利,但是也受了水害。天津城内外现在是越来越繁华了,但是一旦遇到水害,这个损失也就越来越大了。因此我以为,这海河水系的治理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包括卞月庭、李宝诜、叶兰舫在内的天津绅商们,都下意识的出声附和宋小濂提出的治水主张。不过有人还是不无担忧的说道:“这治理海河水系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海河水系四通八达,治理海河其实就是等于整治整个直隶省的水系,政府有这么多钱粮吗?”

  宋小濂双手虚按,让众人安静下来之后说道:“我革命委员会一向认为,税收的目的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海河治理肯定是国家出大头,收益的地方民众出小头。

  当然,以现在的国家财政收入,想要治理海河恐怕要等到十几二十年后去了,因此我们希望通过发行水利债券来筹集资金治理海河,然后国家再慢慢还钱给大家。这样,大家能够先享受到治水带来的好处,国家也能够解决治水所需的大量资金。

  各位居住在天津,实际上是海河治理成功后最大的受益者,我想各位应当不会吝啬于这等利国利己之事吧?”

  有人不由感兴趣的问道:“那么敢问宋委员,这水利债券如何发行呢?”

  宋小濂随口说道:“详细情况还要等东北农业银行计算出治水所需的费用,然后再制定发行办法。不过应当是97折扣,年息4厘吧。”

  听到这个条件,这些绅商们顿时沉默了下去,卞月庭看着气氛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不知宋委员认为重要的另外两件事是什么…”

第769章

  宋小濂笑容满面的和这些天津绅商告别,可是登上了路边的马车后脸色就沉了下来,口中忍不住说道:“果然是一群鼠目寸光之辈。”

  坐在他身边的王葆真却瞧着外面站在门口恭送的人群,心平气和的说道:“这倒也不能怪他们,北京政府之前出售公债说是要治水修路,结果都挪用到了军队当中,也就难怪他们担心我们发现的债券会不会用到治理海河上去了,总要我们先行动起来,他们才会真的信任我们。”

  宋小濂靠着椅背思考了良久,方才微微颔首道:“看来今年是指望不了他们出什么力了。之前是谁的信件?让你看了这么严肃?”

  王葆真并没有把信件拿出来,而是简单的说道:“是夏阳到了,他约我明日见面,您要一同去吗?”

  宋小濂沉默了数秒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畏之既然让我把天津事务交给夏阳,那么明天我就去唐山了。你在边上看着点,这里可是津门不是库伦,可不要让他弄出无法收拾的场面来。”

  王葆真沉默不语,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想着,获得了中央授权的夏阳真要做些什么自己怎么劝的住,也没法去劝,至于之后的场面也只有吴主席能扛下去了。

  杨以德带着五位警察署长和署内的各科科长,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止园的门口,止园就是他为夏阳找的办公场地。昨日还是富贵人家的别院,今日的止园门口却已经设上了岗哨,平添了几分森严气息。

  夏阳听说杨以德几人到后,就让人把杨以德和五位警察署长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让李文熙去接待了那些科长。

  在杨以德把五位警察署长一一介绍给夏阳之后,夏阳便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对着站在办公桌前的5名署长语气温和的说道:“过去天津是外洋入京的第一道关口,也被时人称之为津门,外敌登陆了天津,北京也就无险可守了。

  但是到了近世,天津已经不仅仅是拱卫北京的一座港口要塞,也是华北地区对外出口的贸易大港和外人从渤海登陆的第一座港口城市,因此天津除了保卫北京的职责外,现在还具有了另外两个责任,华北的对外贸易枢纽和向外人展示我中国文化的窗口。

  天津的治安如果恶劣,那么海内外商人就会拒绝来天津贸易,那么整个华北的民众利益都会受损。同样,作为外人登陆华北的首要港口城市,天津的城市面貌就代表着中国在这些首次来访的外人心目中的形象,如果天津是一座罪恶横行丑恶丛生的城市,那么中国给这些外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则我国的名誉在国外就会败坏。

  所以,吴主席委任我担任天津特别市的市长,目的其实就是两个,抓好天津的治安工作和维持天津的形象,谁要是破坏了这两项工作,那么就是在和我过不去,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五名警察署长站的更是笔直了,不过夏阳说的话倒是没有超出他们的预料,革命委员会一向把自己标榜为民族利益的维护者和对旧社会秩序的推翻者,因此夏阳说的这两项任务和他们对于革命委员会的想象是吻合的,唯一的问题是夏阳这位新市长要怎么拿他们开刀。

  不过接下来的话倒是出乎了这些警察署长和杨以德的预料,只见夏阳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当然,自1902年袁总统设立天津巡警部门以来,天津的治安和城市变化也是世人有目共睹的,就连北京城内的社会治安也是不及天津的。

  我昨日也翻了些杨厅长送来的资料,不管是制度的完备性还是挑选警员的严格性,都已经相当完善令人难以挑剔,所以我觉得对于天津现行的警察制度无需做大的改动,不过小的地方还是要调整一二的。”

  杨以德赶紧出声附和道:“还请夏市长训江浙浙湖浙示,卑职等回去后立即进行整改,绝不敢有所轻慢。”

  看着五名署长也跟着杨以德附和自己,夏阳的脸色就更是缓和了下来,“既然你们都赞成我的看法,那么我今日就开诚布公的和你们说一说了。

  第一,当前的总厅-区署-派出所三级管理单位,我觉得极为合理,这个框架就不要做变动了。但是当前的警察职责有些过于杂乱了,一个警察既要管理街面上的卫生、商税和小的纠纷,又要管理杀人盗窃这样的刑事案件,这真的顾的过来吗?”

  杨以德见状赶紧顺着夏阳的意思说道:“夏市长说的确实正中要害了,我看那些租界里的巡捕也确实有类似的分工,卑职也一直想着是不是分一分…”

  夏阳伸手制止了杨以德说下去,然后便对他说道:“既然如此,你回去之后拟个调整警察职责分工的方案上来,给你两周的时间,能不能拿出来?”

  在几位下属面前,杨以德此时怎么还能张嘴说做不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夏阳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第二,既然如今是我们革命委员会接手了天津,大家就应当知道我们革命委员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政府,你们平日里应当如何照着我们定下的规矩去行事。对于某些既想要吃革命委员会的饭,又不想给我们做事的人,那我们可就要不好意思了。”

  杨以德顿时感觉有些心惊肉跳,虽然他现在在夏阳面前毕恭毕敬,但是不管谁来当他的上官他都是这个架势,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官位,他并不在乎自己的上官是谁。可是听着夏阳这位新市长的意思,要是警察队伍里有吃里扒外的他就不会客气,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针对了一样。

  就在他试图为天津的警察队伍辩解几句事,夏阳已经不假颜色的说道:“这种事情也不是赌咒发誓能够保证的,我们共和党人只相信教育能够改变思想。所以我打算在附近的鉴水轩借几幢房子开设学习班,分批把天津各处的警察安排到这里进行短期培训,各位有没有意见?”

  五名署长都是都把目光转向了一边的杨以德,似乎在等他拿主意,杨以德虽然心中暗骂了一声这些属下太过愚蠢,但是他还是不得不开口解释道:“夏市长的要求,我们当然是无比欢迎的。只是不知道这个短期培训需要多久?一次要抽调多少警察进行培训?我就是担心一下子抽调的警察太多,也许会造成街面上的混乱。”

  夏阳皱起了眉头看着他问道:“杨厅长的意思是,天津的治安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好?”

  杨以德顿时张口结舌一时回不出话来,过来好半天才说道:“不,不是这个意思。卑职是一时嘴误,嘴误。”

  夏阳冷冷的看了他数秒,终于还是放过了他说道:“先把那些不负担重要任务的警察抽调过来学习,每期培训15日,连续二期不合格者,或是降级使用或是革退。我听说警察厅下属有个400人的保安警察队,就让他们作为第一期的学员,三天后过来报道吧…”

  这个上午同夏阳的会面,让杨以德和各警察署署长依旧没有摸到这位新市长的脉搏,甚至于他们都不敢在夏阳面前说什么较为私人的话题。在回去的路上,几位署长不免向杨以德试探的问道:“厅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行事,您拿个主意吧。”

  杨以德现在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他不知夏阳到底是要什么,如果对方准备拿下自己就不会要自己拿出一个调整警察职责的方案出来,至少今日也要拿下一两个署长的位置安排给自己的私人才对。现在不过是要办个学习班,他就这么跳出来和对方打擂台,那不是自己作死么。

  天津这座华洋杂居的城市,同样也是一处消息灵通的城市,有时北京政府一些官员都尚不清楚的政策,天津这边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因为北京政府的底气还不如满清,袁大总统不管想要做什么都得要先得到列强的支持,也就是同列强进行沟通。

  于是袁世凯对于属下都要保密的东西,在洋人哪里却是一钱不值的大路货,一个小小的秘书都能娓娓道来了。作为天津的警察厅长,杨以德自然是不缺乏这种消息的来源的,因此他自然知道北洋大约是靠不住了。

  虽然杨以德是被袁世凯抬举上来的,不过他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北洋的一份子,只是想要守住天津这份家业而已。要是夏阳一不做二不休,一到天津就拿下了他,那么杨以德没得选择也就只能和夏阳斗一斗了。但是现在对方不是没想动他么,他自然也就不想拼命了。

  思考了许久之后,杨以德突然转换了话题对着这些署长道:“他们找那些科长过去都谈了什么?”

  东城区的署长快人快语的说道:“什么都没谈,只是让他们写了一份自己的履历。”

  杨以德看着他疑惑的问道:“真的什么都没谈?”

  这名署长沉默了数秒后说道:“回去后我再摸一摸,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杨以德叹了口气说道:“问的和气一些,不要把人逼急了。大家这些日子都注意些吧,要是弄出事来,自己的事自己扛,别他娘的牵连到别人头上…”

第770章

  华盛顿海军司令部大楼内,海军部长丹尼尔斯正在办公室内和自己的助手罗斯福进行一场交谈,两人交谈的内容是关于美国国务院远东司司长卫理带给他们的一封长电报。

  “富兰克林,你觉得卫理先生没有把芮恩施公使的电报先交给总统阁下,反而拿来向我们征求意见,究竟是什么意思?”

  端着一杯咖啡的丹尼尔斯有些疑惑的向自己的助手问道,虽然年轻的富兰克林.罗斯福被任命为海军助理部长,看起来更像是威尔逊总统对这位政治新星的看好,毕竟大家都知道罗斯福家族在海军中的影响力。富兰克林的叔叔也就是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同样是从海军部开始步入政坛的。

  不过对于丹尼尔斯来说,他对于富兰克林的看重并不仅仅在于其冠有罗斯福的姓氏,三年多的共事让他觉得这位小罗斯福确实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政治头脑,因此他并不介意让对方就海军事务发表一些看法。当然,日后他的子侄辈也同样会得到罗斯福家族的关照。

  美国从立国以来,一直都是秉持着精英治国的理念。共和党人也好,民主党人也罢,大家所争夺的不过是把握美国这艘大船的掌舵权力,而不是把对方从船上丢下去。

  就像小罗斯福加入了民主党,固然使得一向支持共和党的罗斯福家族出现了一个异类,但是这种选择并不妨碍小罗斯福享受家族在海军部的传统影响力。美国的政治家族之所以能够长盛不衰,就在于这些家族出身的年轻人从步入社会的那一刻起,就站在了别人奋斗一生都未必能够达到的顶点。

  比如小罗斯福1907年才从哥伦比亚法学院毕业,当了三年律师之后就开始从政,第一个职位是纽约参议员,参议员任期是六年,但是才过了三年他就被威尔逊总统任命为了美国海军部助理部长,这时他才31岁而已。

  平民家族出身的精英,比如威尔逊总统,30岁才进入大学任教职,一直到46岁才获得了普林斯顿大学校长的职位,53岁才正式步入政坛,成为新泽西州的州长。

  也就是说,小罗斯福用了3年就走完了威尔逊花了23年才走完的从政之路。然而平民中能出几个威尔逊总统这样的杰出人才,所以美国政治掌握在少数政治家族之中,已经成为了美国政治所默认的潜规则。

  而这些政治家族大多又同美国各财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即便是丹尼尔斯这样的精英官僚,也要对自己的助手保持足够的尊重,毕竟人家随时可能飞跃到你的头顶上去。当然,如果遇到小罗斯福这样的头脑清楚且背景深厚的年轻精英,像丹尼尔斯这样的官僚会表现的更加尊重更加真诚一些,因为人家飞过你的头顶更加容易。

  对于自己上司的问话,富兰克林.罗斯福还是表现的相当尊重的,虽然他越过了许多常人难以越过的关口,但是也相当于少了许多直接面对问题的机会。而这种积累越到后面,就越是拉开了政治家之间的距离,因此他从不放弃任何面对问题的机会,毕竟作为罗斯福家族的一员和老罗斯福的侄子,他可是想着有那么一番作为的。

  因此,他毫不迟疑的说道:“也许卫理先生并没有把握说服总统阁下接受芮恩施公使的主张,因此才先拿电报来同海军部沟通,希望我们到时再总统阁下面前支持他。”

  丹尼尔斯沉默了数秒后说道:“原来你是这么看的么。不过我觉得卫理先生并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卫理先生不是认为没有把握说服总统阁下,而是觉得根本不能把这件事报告给总统阁下,所以才来和我们通气的。”

  罗斯福的瞳孔不由缩了缩,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向着上司说道:“您的意思,在这个时间段总统阁下不应当对此表态吗?”

  丹尼尔斯点了点头道:“总统阁下知道了这份电报的内容之后,必然是要做出一个决定的。否定了这份电报,就会让部分财团及海军官兵失望。

  但是他现在表态支持的话,就会把自己陷江浙浙湖浙入一个尴尬的处境,毕竟现在我们正在和协约国不断靠近,国内要求加入协约国作战的呼声也不小。

  在这种时刻支持中国人在东南亚捅英国人一刀,也就是在选民面前证明了自己的虚伪,虽然我们并不反感总统先生的虚伪,但是对于今年的竞选来说,无疑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罗斯福沉默了许久,虽然他觉得芮恩施公使发回的电报相当的符合美国的利益,甚至在道义上都是站得住脚的。反对殖民主义,承认民族自决,这本就是威尔逊总统打算在战后建立的国际秩序,想一想欧洲各国为了争夺殖民地造成的如此巨大的伤亡,他就觉得这样的战争决不能再出现了。

  而想要建立战后的和平秩序,那么承认民族自决,逐步让全球的殖民地独立,就是不可避免的选择。只要解放了各国的殖民地,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为了争夺殖民地爆发的战争了。

  让荷兰东印度群岛逐步走向独立,这显然比英国人现在对美国许下的空洞承诺要实际的多,更何况这还不是英国的海外殖民地,加入英国真的想要在战后改变自己的全球殖民秩序的话,就没有理由阻止东印度群岛的民众获得自由。

  但是,如果这件事导致威尔逊总统无法赢得连任的话,罗斯福又觉得应当缓一缓再说了。因为想要在战后建立一个全新的国际秩序,他认为除了威尔逊总统外,其他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他们并没有这么宏大的理想。

  罗斯福终于抬头看向正小口喝着咖啡的上司,略有迟疑的说道:“虽然我觉得中国人提出的建议很好,但是相比起总统先生的连任来说,还是应当放一放的。”

  丹尼尔斯撇了撇嘴说道:“即便总统先生获得了连任,也不过是再干四年而已,他真的能够在这点时间里建立起自己设想的国际新秩序吗?

  再一个就是,如果我们这一次拒绝了中国人,你认为中国人还会毫无保留的站在我们这一边吗?中国人已经承担了所有风险,只是让我们享用他们烤好的火鸡大餐,我们在这种状况下拒绝中国人,他们会怎么想?

  奥,美国并无做好领导世界的准备,所以还是找一找其他的朋友吧…”

  罗斯福下意识的脱口说道:“不,我们不能让中国人倒向其他国家,这将会令我们失去进入东亚大陆的立足点。”

  丹尼尔斯微微颔首,罗斯福能够看出这一点,至少说明他的大局观并没有出问题。虽然美国从西班牙人手中获得了菲律宾群岛,但是这个群岛的位置实在是太糟糕了,它不靠近马六甲海峡、巽他海峡和龙目海峡,只能确保美国海军从中太平洋航线抵达亚洲时拥有一个桥头堡。

  事实上许多美国海军军官们认为,西班牙人之所以愿意把菲律宾群岛让出来,除了自身的武力不足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菲律宾群岛的位置太过糟糕。随着日本海军实力的发展,菲律宾群岛成为了日本海军南下的第一道障碍,西班牙人就算不把菲律宾群岛卖给美国,迟早也要被日本人夺走。

  而美国从西班牙人手中获得菲律宾群岛并没有获得多大的收益,反而为英国、法国、荷兰挡住了日本海军南下的通道,这大约也是英国默认美国占领菲律宾群岛的主要原因。随着欧洲爆发日本向德国宣战夺取了德属太平洋群岛后,中太平洋航线也在日本海军的威胁之下了。

  以当前的东亚局势来说,日本海军完全有力量切断中太平洋航线夺取菲律宾群岛的实力,因此美国才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经营菲律宾群岛的想法,转而支持菲律宾的独立,只是在政治和经济上对于这一亚洲群岛加以影响。

  但是随着革命委员会的崛起,并在两次陆上冲突中挫败了日本之后,东亚的各国势力对比顿时出现了极大的转变,而这种转变对于美国来说是极为有利的。中日之间的交恶,加上中国所拥有的无限潜力,再加上一个亲近美国的政治势力,使得美国在东亚的影响力正快速的上升,已经隐约和英国在这一地区的话语权平分秋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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