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233节

第649章

  9月15日,邓振镛和解利民带着青岛守备师抽出的一个旅约7000人赶到了诸城,两人随即和驻守诸城的尤民、袁家声进行了作战讨论。

  在作战地图室内,尤民随即向邓振镛和解利民解说道:“诸城除了正北和东北面之外,其他方向都被山岭环绕,西北方向更是高耸的泰山山脉,所以此地就是胶东中部的南方门户。

  一旦让张勋所部突破了这里,那么张勋部即可以攻打正北方向的潍坊,配合日军进攻我莱州-潍坊防线的后方,也可以向东北进攻高密、胶州,切断潍坊和青岛之间的联系。

  而从南面进入诸城的通道有两条,一条是从靠近泰山的莒县走,一条是沿着海边的日照走。莒县到诸城有两条路,一条是招贤-于里-汪湖-积沟,这条路较为平坦好走;另一条则是从于里转向东面的五莲再向北抵达积沟,这条路需要穿越丘陵和几条河流,较为难行。

  从日照到诸城也分为两路,一条是从日照西面出发穿越大青山抵达五莲;另一条则从日照北面出发,经河山-潮河-桃林,越过松花顶就可抵达诸城之东南。

  张勋麾下的李辅廷部三日前已经抵达日照,其主力部队走的正是河山-潮河一线。而张勋自己亲自率领的一路,前锋虽然已经抵达莒县,但是张勋本人却还在临沂。因此我们认为,应当趁着张勋尚未抵达前线,先行夺取莒县,然后再回头进攻日照之敌…”

  对于尤民所提出的方案,邓振镛并没有立刻赞成,而是详细的询问了李辅廷部和张勋主力部队的兵力分布、武器装备和莒县、日照的地理、人情。

  就这些问题足足探讨了将近三个多小时之后,邓振镛这才开口说道:“莒县之敌先不打,我们先全歼了日照这一路。就如你们刚刚说的,莒县到诸城的通道不多,莒县之敌因为主力未到也没有向北进攻的意图,因此我们如果先攻莒县,他们可以立刻转入防御,等待临沂的增援,那么我们就有可能打成持久战,这于我不利。

  日照这边的李辅廷部就不一样了,从诸城到日照虽然有着一道山脉相隔,但是因为有着多个山口可选择,反而不容易防守。且李辅廷部如此活跃,没有等到张勋主力发动,就开始试图寻找北上的通道,让这样一只部队放置在我们身后,恐怕有着许多变数。

  相反,如果我们倾尽全力进攻李辅廷部,停留在莒县不动的敌军一时也是无法反应过来的。这样一来就给我们留出了歼灭这一路敌军的时间。所以我认为,应当先消灭李辅廷部,而且必须要全歼这一路人马,从而给张勋部施以极大的心理震慑,为第二阶段的进攻打下基础。”

  尤民、袁家声虽然觉得邓振镛的计划有些冒险,李辅廷这一路足足有5000人,而此时的莒县敌军不过2000出头,放弃较容易歼灭的少数之敌去围攻人数较多的敌人,这令他们颇为不安。但是邓振镛毕竟是山东军区的政委,而且青岛守备师的师长解利民又支持他,于是最终邓振镛提出的作战计划获得了通过。

  邓振镛的作战计划其实很简单,从诸城经过五莲翻越大青山,走最近的路打下日照,堵住了李辅廷部的后路,然后诸城方面再出兵南下,南北夹击把李辅廷部消灭于日照城的北部地区。

  当日下午,解利民、袁家声就带着3个步兵营约2300人出发前往了五莲,而邓振镛则于第二日带着5个步兵营前往了桃林镇,尤民则前往五莲坐镇接应解利民部,并监视莒县之敌。

  张勋所部并无专门的后勤辎重部队,只是在出征时会强行征用一批挑夫,因此每日行军很少能够达到15公里的,一天能够前进10公里已经算是将士用命了。天气要是稍稍不好,就得停下扎营休息,于是从日照到潮河,李辅廷就花掉了3天时间。

  虽然9月初一场大台风过境山东,给山东带来了充沛的雨量,消除了不少暑气。但是随着台风的散去,山东地方的天气又渐渐升高了起来。日照虽然靠近海边,气候要比内陆凉快的多,但是这样的天气坐在房间或躲在树荫下是很舒服的,可要是在太阳底下行军,那也还是让人感觉酷热难耐的。

  当然,坐在滑竿上的李辅廷是感受不到士兵的心情的,他上有油布做的顶棚遮阴,两个挑夫抬的又很稳当,时不时的还有微风吹过,这样的行军就如同秋日郊游这么舒适。

  看着土路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李辅廷自觉有这样一只大军在手,天下哪里有不可去的,袁大总统对辫帅无可奈何,不就是辫帅手中有这么一只力量么。他拿起了手边的一瓶饮料美美的喝了一口,心中也不由感慨道:“这些东北人确实奢侈,连士兵都能喝上糖水了,可惜打仗可不靠这个,也难怪他们一触即溃,还不如那些山东民团能打,这就是过的太舒服了,所以底下的将士都不敢拼命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营管带小跑到了滑竿边上,满脸堆笑的对着他说道:“统领,你看这大太阳晒的,兄弟们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是不是停下来歇一歇脚再走?”

  李辅廷坐正了身体,瞧了一眼远处的山峦,下意识的问道:“距离报子岭还有多远?”

  边上的副官立刻回道:“估计也就5、6里路了。”

  李辅廷顿时躺了回去,对着营官说道:“让弟兄们再加把劲,到了报子岭再歇息做饭。赵副官给黄管带弄一瓶糖水,看他这一头大汗的,让他润润嗓子。”

  这名营官赶紧对着李辅廷谢了赏赐,要不是还在行军中,他都要来个庭参礼了。虽然袁世凯给定武军颁发了新军制,但是张勋连辫子都不肯剪,自然也就不会去弄什么新军制了。定武军可谓是一切照旧,此次进军山东,一些满清遗老看到定武军的装束,就嚎啕大哭了起来,说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王师。

  当然,王师也没有让这些满清遗老们失望,让他们享受了一把大清百姓的待遇。过去还有朝廷的时候,官兵对这些地方乡绅还肯稍留体面,毕竟对方还能向北京告状。但是如今不是民国了么,这些地方乡绅已经和北京说不上话了,即便说的上,袁世凯也管不到定武军啊,所以王师抢劫起这些遗老们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看着部下毕恭毕敬的态度,李辅廷很是满意,于是就对着副官说道:“把剩下的几箱糖水都让黄管带带回去,让弟兄们都尝尝味。

  黄管带,回去告诉弟兄们,昨天也就是18日,日本人已经打下平度了,那些东北人正忙着撤回青岛呢,我们现在不加快脚步,诸城里的有钱人可就都跑光了,大家伙岂不是白跑了这一趟么?

  再说了,光是一个被丢下的报子岭都有这么些好东西,桃林镇和诸城肯定还有更多东北人运不走的好东西。你们难道就打算眼睁睁的看着被张礼云、杨得春的营头独吞了好处?告诉弟兄们,今晚赶到桃林镇,这糖水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打下了诸城,就让兄弟们在城里休整三天…”

  虽然李辅廷所给的几箱可乐对于这支近千人的部队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但是当李辅廷的承诺传达下去之后,还是让这些辫子军们振奋了起来,试图早一点抵达桃林,加入到分享战利品的行列中去。

  下午13点,李辅廷终于抵达了报子岭,这里距离桃林不过10里地,要是往日他当然是要下令休息半天,然后第二天早上再出发了。但是想着之前张礼云、杨得春在报子岭的缴获,和革命军的仓皇撤离,他就不愿意在后方多待了,于是李辅廷下令在报子岭休息一个钟头后就继续前进。

  只是底下的辫子军们立刻不干了,他们今日可真是卖命了,往日一天的路程,今日只花了大半天就走到了,好不容易在报子岭休息一下,却又只给一个小时,对于平日里并没有接受过这样长途强行军训练的辫子军来说,这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命令。再加上,军官们也认为那些挑夫已经疲惫不堪,要是不给足够的休息时间,恐怕辎重就没有人带着上路了。

  李辅廷对此感到不耐烦的回道:“夫子不够用了,那就去抓啊。这四条腿的牲口不好找,这两条腿的活人还找不到?”

  底下几个营官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随即便有人为难的说道:“报子岭的人都已经被前面的营头抓去当差了,这个镇子的人口本就不多,现在那里还抓得到夫子?要不然就得派人到周边去看看有没有村子可派差了。”

  李辅廷想了想说道:“也罢,那就多给你们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各营各派一队人出去,以5里为限找一找有没有村子可以派差。另外,可以找几间够大的院子,把一部分辎重先存放在这里,反正等打下诸城,城里有的是物资。还有,派个人去和张礼云、杨得春联系一下,问一问桃林打下来没有…”

  在桃林镇北面道路边上的山坳里,密密麻麻扎了一片的帐篷,由于地方狭小只能顺着道路蔓延下去,整个营地足足有一公里长。在营地靠近南端的一颗大槐树下,正在和部下们开会的邓振镛看了看手中的怀表后说道:“现在是下午13点45分,这辫子军的战斗力也真是够呛,足足打了一个上午也没攻下半个桃林镇,那么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

  李符生,你的部队从镇子的东面发起进攻;王吉祥你带着炮兵连去镇子的西面。东面开阔,而西面靠山,一旦李符生在镇东发起进攻,敌军必然会向西面的友军靠拢,这个时候用火炮进行覆盖打击,则敌军必然崩溃…”

第650章

  李辅廷在报子岭找了一家还算看得入眼的青砖大院休息了一下,午饭后美美的吸了一个烟泡,就从一张矮榻上蹦了起来,神完气足的招呼部下上了路。

  只是他们才走出镇子没多远,就看到三三两两的溃兵从大路上跑了回来。李辅廷马上命令部队停下,然后让副官带人把这些溃兵拦了下来,询问桃林那边出了什么事。

  可这些溃兵不知是吓傻了,还是畏惧于他这位统制官,口中只是反复说着“败了、败了”,但又说不出自己这边是怎么败的,似乎他们是看到别人逃了,他们也就赶紧转身逃命了。

  看着这些溃兵口齿如此不清,连句话都说不明白,心急如焚的李辅廷终于下了了滑竿,二话不说就先开枪打死了一个,这才对着剩下的溃兵说道:“都他妈给我住嘴,谁再动摇军心,老子立刻就枪毙了他。你,你来说,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礼云、杨得春他们在哪?”

  跪在路边的几名溃兵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同伴,脑子这才清醒了过来,有人便重新整理了脑子里的记忆,这一次总算给李辅廷说了个大概。就在1个多小时以前,一直任由他们进攻的桃林镇守军突然发起了反攻。定武军的重装备不过是几门克虏伯大炮,而这几门大炮现在还在张勋的本军内,李辅廷这里倒是还有四门37炮和4挺重机枪,不过他有样学样把这些武器也带在了身边。

  把好的装备和勇武的精锐留在身边,然后把那些战斗力较差的士兵交给关系疏远的部下,这就是军阀们最喜欢的外轻内重之治军法则。再往部下的军中塞几个和他不对付的小头目,这就是满清统治汉人部队最喜欢使用的大小相制之策了。

  就连袁世凯都不乐意最亲近自己的段祺瑞和冯国璋在军中搞的铁板一块,还要弄一个模范团出来拆这两名老部下的台,更何况是死抱着满清不放的张勋和他的部下。要是定武军打的是没什么组织的农民起义军或南方革命党人拉起来的会党武装,那么李辅廷的非嫡系部队即便没什么重装备,但是手里的制式步枪总要比对手手中的土枪、旧枪和长矛、砍刀要强上一些的。

  但是国民革命军则是和定武军过去面对的敌人完全不同的一种,虽然国民革命军内部有野战军、边防军、守备师的区分办法,但是这些军队的编制区分,主要还是针对这些部队的作战任务来分类的。执行不同任务的军队,武器装备虽然有所差异;但是执行相同任务的军队,装备上都是一视同仁的。

  张礼云、杨得春在桃林久攻不下,就是因为桃林修了数条简陋的工事,定武军既没有打这种近代堑壕战的经验,也缺乏突破堑壕的战术和装备,只能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对只有200多人的革命军防御阵线进行反复冲击。

  只是这种克里米亚时代的散兵线冲锋战术,在机枪搭配铁丝网的防线面前,无疑就是在送人头。如果不是驻守桃林的某营营长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并不是击退这些辫子军,而是引诱他们不断在防线前流血,因此不得不要求8挺机枪中的一半不许射击,那么也许辫子军的第一次冲锋就要被惊退了。

  但即便是如此,经历了一个上午的作战后,也有将近300辫子军伤亡在了阵地上,这大约是张礼云、杨得春所带人马的五分之一数目了。幸亏这些伤亡是在早上数次进攻中留下的,而不是一次性的损失,否则这些定武军将士估计早就不干了。

  而就在张礼云和杨得春商量着,是否要暂停进攻,等待李辅廷带着嫡系部队上来再说时,革命军的反击开始了。传言中已经退回青岛去的部队突然又返回了桃林镇,这显然就是一个骗局,早就打的精疲力尽的定武军迅速被镇子西面冒出的革命军打了蒙头转向。

  在革命军的突击下,西面除了少数向西面坡下滚下去的士兵,大多数人都靠向了东面的友邻部队,然后挤做一团的定武军就开始遭到了更加致命的炮击。这些站在靠后位置的定武军士兵,几乎在看到炮弹在前方人群中爆炸的那一刻起,就毫不迟疑的掉头逃亡了。

  没有从这些溃兵口中获得两名营官的下落,这让李辅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不知道这两人的下路,他就难以下定决心令部队继续向前,把桃林失利的部队接回来。当要是听了几名溃兵的话就这么掉头跑路,张勋那里恐怕也交代不过去。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不用犹豫了,因为前面的道路上出现了更多的溃兵,李辅廷一开始还想下令部队展开布防,然后把这些溃兵逼停下来慢慢收拢。但是他平日里可没训练过自己的部队如何从行军转为防御阵型,所以很快溃兵就和李辅廷所部纠缠在了一起,最终把整条山路都给堵住了。

  而更为糟糕的是,溃兵身后的革命军根本没有停止追击,所以但革命军看到这些辫子军突然聚集在道路上不动了,立刻就发起了进攻。这一下不仅失去了胆气的溃兵再也不肯接受李辅廷的命令四处逃窜,就连李辅廷的部队也被裹挟着向后方逃去了。

  特别是那些被李辅廷强行抓来的挑夫,看到这副景象,立刻丢下了担子,然后呼唤着乡邻翻山越岭的逃亡了。这些挑夫的行动顿时打掉了犹豫不决的定武军最后一点士气,一时人人调头向后奔去,有些人还不忘捡起路上的草帽,以掩盖自己头上的辫子。

  看到山路上的队伍完全混乱起来,几名卫兵终于不再顾忌什么,架起了站在路边声嘶力竭叫喊的李辅廷调头向后方跑去,李辅廷此时倒是显示了几分硬气,挣扎着喊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这打的什么鸟仗,我16岁入伍戎马半生还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我和这些王八蛋拼了,也不能这么窝囊的逃跑…”

  架着他跑路的一名亲信忙不迭的安慰他道:“统制,留的青山在还怕没柴烧?这些士兵丢了就丢了,徐州边上有的是活不下去的穷汉子,只要竖起招兵旗,就有来吃粮的穷汉子。可您要是把命丢在了这里,那就什么都没了。”

  在亲信们的好劝歹劝之下,李辅廷倒是不再挣扎了,只是大喊了一声:“我对不起轩帅啊。”

  不过他很快就压低了声音对着亲信说道:“左边,走左边,别和大部队跑在一起…”

  20日凌晨李辅廷终于跑回了潮河,收拢起了数百人。但是第二天一早,革命军就追了上来,李辅廷不得不继续南逃亡。当晚在距离日照北面的一个小村子里,他又听到了一个坏消息,日照已经被革命军夺取,他留在此地的部队已经向革命军投降。

  李辅廷不得不连夜向西进入大青山,向着莒县逃亡。只是当他花了2天2夜好不容易才跑到莒县时,才发现这里也被革命军包围了。攻下了日照的革命军在得知他这一路已经在报子岭击溃后,便立刻派出了一只部队穿插到了莒县和临沂之间的交通要道上,切断了两地之间的联系。

  于是李辅廷又顺着沭水而下试图绕道前往临沂,只是24日他好不容易才抵达小店附近,却又被革命军设置的防线给挡住了去路,据说前方革命军正在和辫子军交战。他和几名卫兵在小店附近的村落里暂时停留了下来,等待着轩帅突破这道并不厚重的防线。

  只是他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轩帅带兵突破防线的消息,倒是这天傍晚的时候看到了从莒县方向前来的革命军援军,看着这只长长的车队他顿觉不妙,不由为轩帅担忧了起来。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正确的,被革命军两营人马挡住了去路的张勋,终于从临沂亲自带着剩下的兵力前来支援苏锡麟所部,虽然他汇合了苏锡麟部后总兵力超过了6000人,但是这边的革命军也获得了3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营的支援,兵力也一举突破了3500人。

  革命军还是采取了先防御再反击的策略,在张勋督促部队强攻了革命军防线近2个小时后,看到张勋部的士气有所减弱,主持防线的解利民立刻从两翼发起了反击,不过他没有平均分配兵力,而是把两个营放在了左翼,一个营放在了右翼,在发起反击前又对张勋所部的右翼部队进行了集中的炮火覆盖。

  未曾预料革命军还有反击能力的张勋部队几乎很快就被打蒙了,还没有十分钟革命军的左勾拳就打穿了张勋部的右翼部队,接着张勋的中央部队和左翼部队也迅速的溃退了。27日中午,张勋带着上千残部逃回了临沂,当日下午革命军紧追到了临沂,张勋随即再次出逃,28日凌晨张勋抵达枣庄,但是身边只剩下了几十人。

  张勋连枣庄都没敢多停留,只是在这里歇了歇脚,便立刻赶回了徐州。回到了徐州之后,张勋这才对着身边的肃亲王长子、满清遗老和川岛等人说道:“我张少轩无德无能,实在是愧对了大清,方才遭此惨败。我看复辟大清之事,我已经无能为力,接下来我就要回府上书向北京请辞,各位还请自便。”

  虽然川岛试图再劝一劝张勋,但是此刻的张勋显然无心再和他们谋划什么,说完之后就扬长而去,完全没有再理会他们的意思了。肃亲王长子和留下的几位满清遗老还想同川岛说些什么,不过川岛却突然向着他们拱手说道:“眼下的时局更加扑簌迷离了,有些事情恐怕也出现了变化。我需要先回北京去打听一下我国政府的态度,咱们就先在这里别过,日后见面再说…”

第651章

  “真是奇怪了,现在的报纸上怎么都不刊登朝鲜战事的报道了,只是一味的鼓吹陆军健儿是如何忍耐着各种不利在异国土地上征战的牺牲精神?”

  “是啊,是啊,这些报纸刊登的新闻可越来越不像是新闻了,完全就是在写小说么。什么高木下士的训练生活、黑田三等兵对于先皇的眷恋崇仰之情…我都不知道那些战地记者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采访到这些新闻的,简直就是在玩忽职守…”

  “哎,你们有没有听说最近流传的小道消息啊,说是陆军在朝鲜打了一场大败仗,在山东的作战也相当的失败,所以陆军省封杀了所有关于中国、朝鲜战场的新闻。”

  “是真的吗?你能不能给说说,陆军在朝鲜、中国到底干的怎么样…”

  “诸位客人,你们要是买报纸就请挑选,要是想要聊天就去别的地方,我可不愿意被警察叫去问话啊。”

  “啊,抱歉了老板,这可真是我们的不是了。诸位咱们还是去前面的小酒馆喝上一杯吧,这位先生正好给我们说一说来自外国的消息,我愿意出酒钱…”

  看着这一群行人吵吵嚷嚷的从路边的书报摊子离开,站在书报摊前挑选报纸的中野这才递给报摊老板一张纸币说道:“我就要这5份报纸了。”

  拿着报纸的中野匆匆走向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四轮马车,车厢内闭目养神的老者向他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是听到还是看到什么了吗?”

  中野于是把刚刚在报摊前听到的谈话向其描述了一遍,松方正义终于睁开了眼睛说道:“看来陆军也瞒不了国民多久了。”

  中野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陆军这次恐怕也要步海军的后尘,要倒下一批将官才能获得国民的谅解了。10天前他们就应该主动提出停战了,可是为了陆军的颜面,他们却依然不管不顾的发动了山东作战,结果死伤了4000余人,也只是往莱州方向前进了40公里。这样打下去,恐怕等陆军看到莱州城的城墙时,独立第5师团已经要牺牲殆尽了。”

  松方正义瞧向了窗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陆军也不容易啊,要是他们不能获得国民的同情心的话,那么朝鲜战场上的惨败可不是几名陆军将官退役就能了事的。

  也只有在山东战场上表现出陆军的英勇无畏之牺牲姿态,才能让国民站在陆军的立场上进行理性的思考,从而减轻朝鲜战场失败对于国民自尊心的极大刺激。

  说到底,日清战争之后我国对于支那的鄙视太过,以至于国民已经无法忍受在战场上败给支那军队了。陆军现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先扭转了国民对于支那的轻视心态,然后再一步步的吐露战场上的真实情况。”

  作为松方的私人秘书,中野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么陆军会成功吗?”

  松方正义沉吟了许久之后说道:“谁也预测不了国民的想法,不过从目前的街头巷议来看,国民现在倒是对这场战争越来越不耐烦了。企业界并不想错过欧洲大战带来的机遇期,不希望军队再征用自己的船只,不希望支那爆发更大规模的反日活动,市民则对日益上升的粮价感到不满。希望这次去井上侯的宅邸议事,山县公能够拿出解决支那事件的真诚态度来吧…”

  松方正义乘坐的马车在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旅程后,终于在井上馨的私宅前停了下来。闻讯而来的内相大浦将松方元老亲自迎入了内宅,松方正义进入了一间和式的会客室后,才发现山县、大山和大隈,已经再和主人井上一起喝茶了。

  本次井上私宅中的会晤,实是由大浦兼武一手操办,一是为了解决元老们和大隈内阁之间存在的施政分歧;二则是为了化解山县派官僚和立宪同志会之间出现的矛盾;三则是为了解决当前的日支问题。

  这是一场极为漫长的谈话,不管是年老体弱的大隈,还是病痛缠身的井上,和山县、大山两人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至于背靠海军的松方正义,虽然还是秉持着中立的立场,不过今日却也稍稍偏向了井上、大隈这一边。

  如果不是陆军在朝鲜战场上的惨败,今次这场会晤原本应当是山县、大山两位元老稳占上风的。毕竟加藤外相在外交事务上对于元老的封锁,及其自行其事的外交政策,已经触犯了所有元老的利益。就连一直支持大隈的井上,对于加藤高明立足于日英同盟,轻视日俄、日法关系的外交方针也是感到不满的。

  但是在陆军遭遇了成军以来最大的失败之后,内阁这种反对元老干政的举措,倒是让元老们摆脱了陆军在朝鲜战场上失败的责任,虽然出兵镇压北朝鲜暴民,出兵山东的作战计划,都是经过元老们认同的决议。

  为了保护元老们的名誉和陆军的声誉,山县和大山也不得不对大隈做出一定的妥协。而为了确保日本内部的和平,不至于因为政争失去欧洲大战的天佑,井上和松方虽然站在了大隈这边,却也无意对陆军和长州派进行彻底的打压。

  于是随着双方的底牌一一掀开,山县、大山表明了自己参加今日会晤的主要立场:内阁应当承担起施政的责任来,即承担起对北朝鲜乱民作战失败和发动山东作战的责任。陆军已经到了不加强不可的危急关头,通过增师案已经是势在必行。外交政策上,内阁如果不能和元老进行商议的话,那么元老将会和内阁断绝一切关系。

  大隈首相的立场其实也很坚定,不管是否承担起出兵北朝鲜和山东的责任,只要朝鲜战场的真实状况在国内被公布出来,本届内阁倒台就是时间问题。因此他和山县争论的不是本届内阁的问题,而是下届首相的人选问题。

  在山县眼中,大隈内阁原本就是一个过渡内阁,只要大隈内阁能够压制住政友会,为长州派出任首相扫平道路,就是大成功。而要是能够顺便通过增师案,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只是随着朝鲜战事的失利,使得山县最为属意的下届首相人选寺内正毅已经失去了提名的资格,在这个时候推寺内上台,无疑就是给了政友会和立宪同志会攻击长州派的子弹了。

  可是如果同意了大隈提出的,由外相加藤高明接任下届首相,这无疑就是形成了真正的政党内阁,对于山县所一直主张的超然政治是不利的。因此山县表示反对道:“在当前的国内外局势下,日本需要的不是一个分裂国民的政党内阁,而是超越党派政见之争的举国一致的政府。

  加藤外相过于执着于政党政治的政略,而且其在外交政策上对英一边倒的外交方针,正是俄国和法国不愿在本次对支问题上坚定支持我们的重要原因。我认为,下一届内阁还是应当建立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内阁,就算让平田东助接手组建下一届内阁,恐怕也要比加藤高明更合适一些。”

  大隈和山县之间就下任首相的人选问题各不相让,当见到会晤进入了僵局,井上馨终于开口说道:“下届的首相人选还可以先放一放,我们之前都已经认同了和支那的冲突问题必须要得以解决。那么是不是先确定一下,应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20旅团已经向支那人投降了,12师团和29旅团的主力被围困于北朝鲜的大山之中,也快要弹尽粮绝了。而我们在朝鲜的部队现在和支那、朝鲜联军僵持在金川-铁原一线,海军真的没办法登陆朝鲜东北海岸了吗?”

  松方正义赶紧回道:“海军已经试过数次,支那朝鲜联军收缩阵线后,就在东北各港口设置了重重防线,海军可以把一两个旅团的陆军送上岸,但是之后就不能保证把他们再接回来了。支那人的飞船对于大型军舰的攻击力不高,但是对于运输船和驱逐舰的进攻却非常的有威胁性。”

  得到了松方的回答后,井上便看着山县说道:“山县,你至少得为朝鲜战场上被围困的上万陆军健儿想一想,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支那和朝鲜联军围歼吧?”

  山县沉吟了片刻后,对着井上坦然说道:“我并不反对和支那言和,我只是不希望在于我不利的局势下言和,这将会让我们在谈判桌上丢失太多的利益。而且加藤外相向来专断独行,是否和支那展开和谈,他从来都没有询问过我们,我们又谈何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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