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227节

  只要稍稍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刚果人民逃离自己的家园,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家乡不够自由,而是在比利时国王的统治下,刚果人民连最起码的生存权都无法保证。作为上千年的友邻,中国人民绝不允许日本用比利时人对待刚果人的方式对待朝鲜人民,这是中国人民对于邻邦人民所担负的天然责任。唐代是如此,明代是如此,今日也当是如此。

  至于所谓的朝鲜暴徒袭击了经商生活的日本人,这就更为可笑了。朝鲜半岛首先是朝鲜人的土地,主人不欢迎一个强盗来访,想要把强盗赶出家门,这难道是一种罪过吗?在甲午战争之前,我们从没有听说过朝鲜暴徒袭击日本商人的新闻,何以在日本往朝鲜半岛驻军之后,这种新闻就一日甚过一日,这到底是朝鲜人的问题,还是日本的问题?”

  听着周边窃窃私语的评论,显然都是在讨论日本在朝鲜究竟干了什么,导致朝鲜人要如此拼命的起来反抗,这让川越茂既感到不安,又越发觉得怒气满腹了。

  川越茂衡量了一下局势,觉得和吴川在这里对峙下去显然是对自己不利的,今日的宾客们大多是来庆祝吴川订婚的中俄人士,因为俄国总领事的表态,几乎没有人会站在日本这一方,而英、法两国领事显然还没有商议出如何面对眼下的突发状况,他在这里继续和吴川辩论下去,只会更加让日本的形象受损。

  拿定主意之后,川越茂便板着脸对吴川说道:“阁下的言辞虽然犀利,但不知贵方的军队是否在战场上也能如此犀利。我有一句良言奉劝阁下,贵国可以轻易的挑起战争,但如何结束战争却是胜利者才能说了算的。”

  吴川注视着川越领事许久,方才镇定自若的说道:“今日不是1894,而我也不是李鸿章,挑起战争的也不是我国,所以贵国恐怕是要失望了。”

  川越不再多言,就这么掉头带着从人离开了。英国和法国领事商议了一下,也同样告辞离开了。原本觥筹交错,看起来一片祥和喜乐的订婚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突然就变得有些萧瑟了起来。

  比其他领事多留了半刻钟后,俄国总领事特拉乌绍利特也过来向吴川告辞,不过在离去之前他小声的对着吴川说道:“吴,我认为你这么做并不明智,你这是在向协约国整体发起挑衅。”

  目送着总领事离开之后,吴川这才转过头来对着身边的安娜说道:“抱歉,看起来我似乎搞砸了这场宴会。”

  穿着一身得体的礼服,轻轻挽着吴川胳膊的安娜眨着眼睛看着下方冷清下来的舞池,却突然避而不答的说道:“现在人少了这么多,舞池已经空出来了,不如我们下去挑个舞吧。”

  之前还能挥洒自如的应付各国外交官的吴川,听了这个邀请却变的有些紧张了起来,他有些口吃的说道:“跳什么舞?我从来没有跳过…”

  安娜却拉着他的胳膊往楼梯走去,口中欢快的说道:“很简单的,我可以教你…”

  就在吴川笨拙的跟着安娜的舞步起跳时,从马迭尔旅馆离开的英国、法国和俄国领事已经聚在了一起。显然在真正的实质性问题上,英国人更信任法国和俄国两位盟友。

  法国领事梅洛罗一边拿出了自己的珍藏美酒,一边有所不满的向俄国人抱怨道:“特拉乌绍利特先生,如果彼得堡要站在中国人那边,您至少也得提前给我们打个招呼。您这样的突然表态不仅破坏了协约国内部的团结,还让我们无所适从,彼得堡究竟是站在那一边的?”

  特拉乌绍利特一口喝干了梅洛罗递给自己的酒杯后,马上伸出酒杯向对方示意道:“再来一杯。我的喉咙都要冒烟了。”

  梅洛罗只能瞪了这个毫无鉴赏能力的俄国领事一眼,但又无可奈何的又拿起酒瓶给他倒满了一杯,特拉乌绍利特又喝了一大口酒水,这才长吐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并不想站到中国人的一边,但是波罗的海通道和黑海海峡事实上已经被截断,中东铁路现在是唯一一条对外物资输入的通道。现在不是我们究竟要站在中国或日本的哪一边,而是你们究竟想要什么,日本还是俄罗斯?”

  梅洛罗瞧了一眼英国领事的脸色,这才试探着向俄国人问道:“革命委员会难道在对付日本之余,还有余力再挑起和俄国的战争吗?”

  俄国人看了法国人一眼,才不无好气的说道:“梅洛罗先生,如果你能够稍微扩大一些自己的情报圈子,那么你就会发现中国人把将近一半的兵力放在了中东铁路一线。我不关心革命委员会能否击败日本人,但我必须的保证中东铁路不能被中国人切断。否则,我国也许会重新调整外交上的策略。”

  法国人终于沉默了下去,英国领事这才开口说道:“我看,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急于下结论,先汇报上去再说吧…”

  于此同时,美国公使芮恩施在公使团的紧急会议上向各位公使表明态度:“…我国政府一直都是秉持东亚和平发展的观点,对于本日爆发的山东及朝鲜武装冲突,我国表示遗憾。

  但是我国要求各方注意一点,我国在满洲地区有着大量的投资,因此我们要求冲突各方不得阻碍我国正常商业的往来,我国将保有自由行动之权利…”

第632章

  9月2日对于中日朝三方来说都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日子,这一天不仅是日本海军选择正式登陆龙口港的日子,同样也是革命委员会正式出兵援助朝鲜人民军的日子。

  应该来说,中日双方对于这一变故其实都是心中有数的,毕竟双方给与对方的最后的通牒都定在了9月1日。不过革命委员会对于日军登陆的地点和登陆方式要预测的更为精准一些,因为日军在龙口的侦查行动简直就是肆无忌惮,显然日军并不认为中国方面能够在短时间内修建起什么岸防工事。

  而事实也是如此,为了防备日军舰炮的攻击,驻守于龙口的革命军选择了远离海岸线,把工事修入了地下,预备在日军上岸之后再进行阻击。骄横的日军登陆后吃了一点小亏,立刻便动用了舰炮进行轰击,甚至连港口的城镇也不放过。

  虽然在革命委员会的劝说下,大部分市民已经离开了港口的家园,但也有一部分心存侥幸的市民,觉得日本人也是人,上了岸后还是要吃饭休息的,因此总不可能朝着平民开枪动刀的,于是便留在家中没走。只是日军的炮弹显然没长眼睛,虽然革命军并没有在城市内设防,但日舰在朝着岸上射击时并没有放过龙口城,似乎不管有没有藏着革命军,都要先放几发炮弹再说。

  蹲在岸边壕沟内的革命军将士看到日舰如此残暴,就更是增添了对于日本人的仇恨,只是带领这一营人马的军官们也知道,他们手中的迫击炮加重机枪还是能以同海军的舰炮对抗的,哪怕是最小口径的舰炮。因此从上午10点坚持到下午3点,革命军这边终于结束了这场不成功的反登陆战。

  这一仗,革命军死亡17人,伤30余人;而日军则损失了29人,伤13人。花费了近5个小时之后,独立第五师团内藤支队的林仙之联队取得了占领龙口港的首胜。对于第五师团来说,这看起来像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但是在朝鲜战场,日军的形势就不怎么好了。在西线的义州,日军15师团的第17旅团、骑兵25、26联队和野战重炮兵第2、3联队都已经运动到此地。日军第15师团可谓是日军甲种师团中的重装备师团了,不仅拥有一个2骑兵联队、1骑炮兵联队组成的第4骑兵旅团,还有以第二、三野战重炮兵联队和野炮兵21联队组成的野战重炮兵第一旅团。

  虽然第二、三野战重炮兵联队装备的还是旧式的克虏伯100加农炮、120毫米榴弹炮、150毫米榴弹炮,并不是日军最新研制成功的四十五式150mm重加农炮和四十五式240毫米榴弹炮。但是两个联队48门重炮布置在鸭绿江铁路大桥对面,已经足够让日军控制住这座铁路大桥了。

  此外日军53联队驻守在了宽甸对面的碧潼,71联队正在同人民军第五师争夺渭源,渭源的后面就是辑安口岸,义州和渭源之间还有两艘日本的内河的炮艇往来巡航,差不多控制住了这段江面。

  义州后方的定州是日军第15师团的司令部,再南面的安州则是18师团的司令部。由安州往熙川的通道,正是18师团进攻江界的主攻方向。西面的渭源,南面的熙川,东面的狼林,三路日军差不多已经快要打到人民军的核心江界,从而彻底解决北朝鲜自治区的核心力量了。

  因此,驻扎于义州的日军部队,由原来的防备革命军的进攻,转为了预备向满洲进攻的首发部队。这对于17旅团的旅团长福田雅太郎来说,倒是一个求之不得的任务。

  为此他还特别勉励手下的第18联队联队长南次郎,“南大佐,上次你们满洲驻屯军在南满的失误,由大岛阁下和大谷中将承担了下来。这一次反攻南满,可是你洗刷耻辱,回报大岛阁下和大谷中将的时候了。”

  和信心满满的福田少将相比,南次郎其实并不那么乐观,从8月底天气开始好转开始,支那的飞机就开始不断越界侦察,虽然他们采取了许多办法,但也还是无法阻止对方。南次郎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他一度认为应当先封住铁路大桥,等到自己这边彻底解决了朝鲜人的麻烦,调整好兵力再策划如何过江,才是最为妥当的。

  不过和军中越来越狂热的情绪相比,南次郎很快就将这个想法吞回了肚子里。随着欧洲大战的开启,陆海军上下都掀起了一阵谜一般的自信,似乎随着欧洲交战的开始,亚洲已经没有国家可以阻止日本的扩张了。在这种时刻要求军中的同僚、上级冷静,支那军也许会主动进攻我们,只会被人讥笑自己在南满下破了胆子。

  因此南次郎只能附和着上司的看法,并在心里安慰自己:上次支那军似乎也没拿出什么大口径的重炮,要是他们真的不知死活的来进攻,只能被我们的大口径重炮撕成碎片。至于海军说支那飞机上装有机枪,该不是因为摔了飞机给自己找借口吧。就算是飞机上有一两挺机枪,又能带上多少子弹呢?

  9月2日上午9时,南次郎再一次发觉自己判断错误了。支那军虽然此前只有一两架飞过江来侦察,但并不表示支那军只有这一两架飞机,看着天上乌压压一群飞机从对面飞来,至少也有2、30架。

  由于日军这边正打算从防御转入进攻,因此不管是大炮阵地还是弹药仓库、部队都转移到了距离鸭绿江岸3-5公里的密集区域内。对于没有受过防空训练的日军士兵而言,看到这样庞大的机群在天上飞时,不仅没有做出任何隐蔽,还兴奋的朝着天上的飞机挥手致意,许多人并不了解这种天上飞的飞船到底是干什么的。

  于是革命军第一次实施的飞机集群轰炸取得了相当完美的效果,12架轰炸机其中6架带了各1枚300公斤的高爆弹,另外6架则带了各两枚150公斤的铝镁燃烧弹或汽油燃烧弹。在毫无阻碍的状况下,一一把携带的弹药投入了毫无遮蔽的日军重炮阵地。

  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重炮阵地上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和黑烟,人员和骡马在火海中不停的凄厉喊叫着,就宛如是地狱来到了人间。于此同时,8架为轰炸机护航的战斗机开始对着前线的日军营地进行了扫射,原本集结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日军,顿时为机枪子弹打出了一条血肉通道。

  等到盘旋在头顶的飞机终于离开,南次郎才从营地旁的一处水沟内爬了出来,只是看着一片混乱的营地和远处炮兵阵地不断响起的殉爆声,他知道如果不快速集结起自己的部下,等到支那部队冲过鸭绿江,整个17旅团都要完了。

  但是还没等他收拢起一个大队,支那人的炮弹已经开始朝着营地轰鸣而来了,这一下第18步兵联队算是彻底崩溃了,南次郎也放弃了努力,带着身边聚拢来的半个多大队朝着义州城奔去了。事后他才知道,支那人把4门重炮装在了火车上,因此才能这么快速的进行移动进攻。

  由于日军大本营错误的判断了支那军进攻的猛烈程度,使得日军第17旅团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是在野战中较弱的一方,他们几乎都没有修建什么防御设施,只是一心在准备冲过鸭绿江后该怎么分路进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凤城、抚顺等地。

  因此在开战后不到3个小时,第17旅团已经完全丢掉了江岸防区,失去了铁路桥的控制权和全部的重炮、大炮。虽然义州城内还有旅团部和多门二郎所率领的半个多联队、两只骑兵联队,但是和源源不断开过河来的支那军相比,他们已经完全居于了下风,更别提支那军还有大炮和飞机助阵。

  在南次郎的拼命劝说下,福田少将终于放弃了死守义州城的念头,决定撤往定州和师团司令部会和。只是第17旅团这一撤,就把第17师团的斋藤旅团的侧翼给让了出来。因此国民革命军立刻分出了一只部队切断了斋藤旅团的后路,并开始用飞机搜索鸭绿江上的日军炮艇、运输船开始扫射轰炸。

  至于东线的战况,就连日军朝鲜大本营都还没得到任何完整的情报。总之,在9月2日这一天,日军在山东龙口稍稍占了些便宜,但是在朝鲜却吃了一个大亏。

  在北京的日置益公使还能色厉内荏的向中国外交部加以恐吓威胁,表示中国政府如果不下令让军队立刻从朝鲜撤离,并对入侵朝鲜一事赔偿道歉,那么日本政府或有把冲突升级为日中全面战争的可能。面对日置益的威胁恐吓,总长孙宝琦只能满头大汗的说着好话,但对于撤兵一事他也只能苦笑着说道:“东北军并不服从于北京政府,我想公使先生你也是应该有所听闻的。兄弟我只能和革命委员会的吴主席进行联系,但是立刻撤兵什么的,兄弟我确实是承诺不了。”

  日置益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他不依不饶的说道:“孙总长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你们不打算管了?那么,贵国政府到底能管些什么?”

  孙宝琦期期艾艾不能回答,日置益最终只好问道:“那么袁大总统到底什么时候回北京?我要尽快见到他。作为一国之总统,他总不能坐视日中邦交彻底破裂吧?”

  孙宝琦只好说道:“大总统的脚疾犯了,此次决定前往河南访问一位名医,政事堂的事务都交给了徐世昌国务卿,要不您去见见他怎么?”

  日置益语气不善的回道:“国务卿阁下告诉我,外交和军事并不在他的职权之内,这需要大总统首肯才行。你们这么互相推来推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633章

  9月2日晚,位于朝鲜京城的总督府内虽然灯火通明却显得死气沉沉,府内执勤的日军卫兵和工作的日本下女比往日显得更加的安静和小心翼翼了,因为大人们今天的火气显得有些大。

  在总督府的大会议室中,寺内正毅神情木然的坐在会议桌前的一端,听着从各处传来的一个个坏消息。东北部的第12师团遭到了越界的中、俄、朝军队的全面反击,从茂山、龙井、南阳三处发起的反击令第12师团各部有些措手不及。

  按照师团长柴五郎的报告,“俄国人在战场上的出现让本军将士产生了动摇情绪,本军虽然已经预料支那军队会参与这场作战,但并没有预料俄国人也会支持朝鲜人,如果中俄朝三方联手,那么本军几乎没有可能再继续攻击下去。

  而且支那人动用的飞船攻击,也给了本军很大的打击,使得本军不得不放弃了被两路夹击的开山屯,退回到了会宁…本军虽然可以依赖地形之优势进行节节抵抗,从而尽可能的拖延中俄朝联军的进攻速度,但是大本营应当尽快给与本军兵力支援,否则罗南以北恐怕将全归中俄朝联军所有,而罗南地区也是岌岌可危。”

  可是相比西线的战况,第12师团的遭遇又算不得什么了。义州在短短数小时内被支那军攻陷,不仅让这个作为进攻南满的前线基地丧失了大量的人员、物资和重装备,更是让正在沿着鸭绿江进攻江界的第20旅团陷入了绝境,如果不能发起一场反击夺回义州的话,那么第20旅团覆灭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朝鲜驻屯军参谋长古海严潮少将带着几名参谋研究了一个下午,最终只能满头大汗的向寺内给出了他们研究得出的最终结论:“第17旅团已经完全丧失了战力,想要依靠第17旅团和两个骑兵联队去夺回义州已经没有可能。

  更加严重的是,如果支那军继续向南发起进攻,定州也有可能不保。一旦定州也丢失了,那么第18师团的侧翼就暴露了。我们最好通知神尾中将从进攻转入防御姿态,并尽快撤到熙川以西,否则第18师团也危险了。”

  寺内正毅当时只是冷冷看了这位参谋长一眼,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么斋藤旅团怎么办?我们就这样把第53、71步兵联队丢给支那人了吗?那么我们该怎么向国民交代?”

  古海少将犹豫了许久,方才吞吞吐吐的说道:“也许可以请海军出手帮忙。”

  寺内正毅终于爆发了,对着古海少将严厉的大骂了一通,最后还是安东贞美中将出声为其解了围,“如果海军出手就能够解救出被包围的第20旅团,那么就算是向海军低头,我相信冈市陆相也会去做的。

  但是现在支那军已经控制了鸭绿江口,在没有陆军的配合下,海军军舰冲进鸭绿江只会成为支那军的靶子。因此我们现在向海军求援,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可如果我们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重新打回鸭绿江边的话,又何必去向海军求援?”

  只是陆军有能力自行夺回义州吗?结论是否定的。眼下朝鲜南部还有一个34旅团,是配合日本军警用来维护南部的治安的。北部的各条战线上足足填进去了3个半师团,这个原本看起来极为庞大的军力,在分散到朝鲜北部的山沟中去后,就像是在一块烧饼上了撒了一撮芝麻,看着到处都是,可一旦有人从外部压碎了这块烧饼,那么这些芝麻就立刻变得支离破碎了。

  像现在北部各条战线处处告急的局面下,陆军其实只有撤退到南方重新整理防线才是最佳的选择。但是谁也不敢提出这样的建议,这无疑就是让寺内阁下承认朝鲜-满洲攻略的失败。长州派将在失去了大岛之后再度失去一名大将,陆军中的各方势力有重新洗牌的可能。

  虽然大家都知道,如果局势不能出现转机,那么朝鲜-满洲攻略的失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可在真正的失败降临在陆军之前时,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告诉大家这个事实,因为这样的人首先就会被陆军所敌视。

  只是大家呆坐在会议室内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看着其他人噤若寒蝉的样子,安东贞美中将不得不向寺内建议道:“我看,目前东线只是困难,西线则是处于危险之中,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让第18师团陷入被支那军和朝鲜军合击的局面中去,那样的话整个朝鲜半岛都要危险了。

  我认为当前应当先把34旅团调去北面加强定州一线的防御,实在赶不上的话,至少也要能够接应第18师团退回至平壤一带布置防线。南方的治安只能依靠警察和宪兵去维持了,最后便是尽快向东京汇报最新情况,请求东京予以战术上的指导。”

  寺内正毅沉思良久之后终于点头同意了安东中将的意见,除了向北面部队发出全面撤退命令之外,这是当前最有可行性的一个策略。这一主张的实质就是逼迫东京扩大战争规模,要不然就由东京来结束这场战争,这样陆军的责任就会减轻许多。

  寺内正毅此时倒是有些体会到了老友大岛当日束手无策的心情了,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战场形势下,即便支那军拿出了一些新式武器,即便俄国人也战到了中、朝一方,日军也绝无可能陷入这样的困境。甚至于只要过个两、三天,日军攻下了江界之后,局势都会截然不同。

  会议室内其他官佐都一一领取了命令离开了,但是安东贞美、古海严潮等几人却还要依旧坐镇于此处,一是等待东京的回复,一是等待来自前线的新报告,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的长夜了。

  只是,就在安东中将掏出了一盒香烟,准备点上一支提神的时候,一直处于闭目养神状态的寺内总督却突然自言自语道:“我们的计算是错误的。”

  安东中将下意识的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有些紧张的向寺内总督问道:“什么计算是错误的?”

  寺内睁开眼睛瞧了会议桌前留下的几人,才有所明悟的说道:“明治44年和今次出兵之所以连受挫折,就是因为我们计算出现了偏差。

  这两次作战,陆军都只想着以有限的兵力出击达到有限的战略目标,但是我们没有计算过我们对面的支那人是怎么想的。所以当支那人全力以赴的时候,我们的有限战争计划就失败了。

  我们想要击败支那人,就应该和日清战争、日俄战争那样,建立起举国一致的作战计划,和支那人展开彻底的国战…”

  安东中将默默的把香烟放回了盒子,心中默默的想着:“寺内总督是不是受刺激过度了?日清战争关系着日本的存亡,才会有着举国一致的开战欲望。而日俄战争则是因为日清战争胜的太过容易,获得的战利品太过丰富,这才刺激了国民开战的欲望。

  但是日俄战争的结果,却让支持战争的国民大为失望,除了让大家身上的债务翻了一番,死了许多穷人家的子弟外,国民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要不然明治44年的南满作战也不会有人公然批评,这是让穷人家的子弟去保卫财阀的资产,是一场不义之战了。

  日本国民对于战争的狂热程度,是根据对手的强弱和战利品的丰厚程度来判断的,并不是真正想要建立什么东亚的皇道乐土。让国民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和支那打一场举国一致的大战,那得要支那的军舰重新开到横滨港才行。”

  东京9月3日凌晨1时,刚刚睡下不久的大隈重信就被陆相冈市之助给叫了起来。披着一件浴袍的大隈匆匆赶到会客室,见到冈市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是山东方向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冈市之助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山东方向暂时没有问题,不过朝鲜方面的状况不大好。”

  大隈重信一脸茫然的说道:“早上陆军不是报告,支那军虽然跨过了中朝边界,但是陆军有能力把他们赶回去的吗?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冈市之助的额头上不断沁出细微的汗珠,但还是故作镇定的报告道:“根据朝鲜方面的最新报告,东线战场上入侵朝鲜东北部的不仅仅有支那人,还有俄国人。第12师团难以独立应对中俄联军的进攻,我们需要外务省和俄国方面交涉,要求俄国对此作出解释,并撤回军队。

  而西线战场上,第17旅团因为遭到了卑鄙的偷袭,损失了大部分力量,不得不暂时放弃了义州。第20旅团因为部队分散的较开,一时未能集结后撤,现在正处于支那军的包围圈内。第18师团遭到了朝鲜人民军的反击,一时也无法后撤,所以寺内总督请求内阁加以指导。”

  大隈重信虽然不是军人出身,但是他对于军事并不是一无所知,这一个月来陆军在朝鲜的进攻计划和部队布置他脑子里还是有印象的。

  虽然冈市之助说的极为隐晦,但他只是同脑子里的陆军地图对照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他不由铁青着脸说道:“这么说,第17旅团失去了战斗力,第20旅团生死不知,第12、18师团又陷入了危险,朝鲜方面4个师团的兵力,现在倒有3个师团陷入了岌岌可危的状态。这就是陆军开战前承诺的十拿九稳的作战?”

  对于大隈的质问,冈市之助无言以对,于是干脆一言不发,就这么沉默的端坐着。大隈重信虽然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但是他也知道和冈市对峙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眼下他必须尽快召集紧急会议,让内阁尽快讨论出一个解开朝鲜方面军困境的办法出来。

第634章

  9月2日,革命军朝鲜西线作战总指挥部经过精心策划的作战计划获得了超出想象的成功,第五野战师顺利的渡过了辑安口岸,加入到了渭源和江界保卫战中,成功的帮助朝鲜人民军稳定住了岌岌可危的战场形势。

  而第二野战师和第四边防军在第4、5、6飞行联队及铁道炮兵部队的支援下,不仅顺利的夺取了鸭绿江铁路大桥和鸭绿江的控制权,还一举打垮了日军驻守义州的部队。这不仅让西线部队拿到了战场的主导权,也粉碎了日军试图进攻满洲的计划。只要看一眼义州被摧毁、被缴获的重装备和弹药军需,那么就算是个军事方面的门外汉,也知道日军想要再次征集这么多的物资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办到的。

  当然日军前沿部队的惨状也给革命军的高级军官们提了一个醒,今后不要再指望守住前线阵地就能保住后方辎重仓库的安全了。以后如果不把辎重军需仓库分散隐蔽起来,不在仓库边上安排防空火力,那么无疑就是在邀请敌人的飞机过来享用大餐了。战争正从平面走向立体,日本人是第一个为之付出代价的。

  不过,虽然西线部队在第一天就取得了如此大的成果,可位于铁路大桥不远处的西线作战指挥部大本营却陷入了一场争执。这场争执是西线作战指挥部参谋长伍祥祯和总指挥张绍曾之间爆发的,起因是在夺取了义州之后,张绍曾认为应该先把被围困于义州和渭源之间的日军部队歼灭了再说。

  但是张绍曾的主张遭到了指挥部参谋部全体参谋的反对,这些参谋认为眼下应当趁着日军陷入混乱的时候继续南下,追着日军屁股一路进攻下去,不能让日军有喘息的机会。停下来寻找围歼已经被分割于群山和江水之间的日军,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作为参谋长的伍祥祯自然是就站在了部下的这一边,这些参谋虽然年青,但都是在辛亥革命时就参加了革命,因为在战场上表现勇敢被选拔进入军政大学学习,最近才被放回到部队中来的。按照吴川的说法,这些年青人在政治上已经证明是可靠的,接下来就要在军队中接受锻炼和考验,以作为军队将来的干部储备。

  伍祥祯显然是理解了吴川的要求,知道什么才是让这些年青参谋们得到锻炼和考验,所以他把参谋部的工作基本交给了这些年青人去干,自己只是作最后的审核。

  当然,这些接受了将近两年系统军事教育的年青参谋,在军事素养上也确实比北洋军出身的旧将领要出色的多。至少伍祥祯认为,如果是由自己来安排的话,他是策划不了今次这趟步骤紧凑又能一直把攻击意图隐瞒到最后一刻的进攻计划的。

  从飞机轰炸日军重炮阵地的那一刻开始,到第二野战军越过铁路桥分路占领各处要点,整个作战计划几乎没有出现任何纰漏,日军几乎就没有组织起一次像样的反击。这当然不是日军的战斗力差,即便是失去了指挥,小股日军和革命军拼杀到最后一刻也不投降的顽固事迹也是比比皆是。

  但是从一开始革命军就没打算和日军做单独的个人军事对抗,整个作战计划就是围绕着日军的重炮阵地、指挥中枢和后勤仓库为主要目标展开的。打掉了重炮阵地,革命军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用大炮轰击日军的顽抗部队;打掉了指挥中枢,革命军就可以不受干扰的分割日军失去指挥的部队;打掉了后勤仓库,日军也就失去了作战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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