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214节

  11月11日,哈尔滨车站正笼罩着一片白色世界当中,不过很快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之后,一条钢铁巨龙就冒着滚滚的黑烟出现在了远处的铁路上。

  当列车在站台停下之后,斯维尔德洛夫和克拉辛就带着随从出现在了站台上,在靠站的列车上认真的辨认车厢号码,很快他们就在某节车厢前停了下来。

  斯维尔德洛夫看到从这节车厢上走下的某个身穿大衣的青年人,便赶紧向他挥手招呼着喊道:“帕帕佐普洛斯先生,请往这边来。”

  领着一只半新不旧的皮箱的斯塔夫罗斯.帕帕佐普洛斯听到后,也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然后面带微笑着快步走了过来。跟在斯维尔德洛夫身后的随从从他手中接过了颇为沉重的皮箱,斯塔夫罗斯.帕帕佐普洛斯这才脱下皮手套,向着斯维尔德洛夫伸手高兴的说道:“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斯维尔德洛夫同志,不过你要重新记一下我的新名字了,约瑟夫.斯大林,这是我今年三月份开始启用的名字。”

  斯维尔德洛夫和对方紧紧握了握手,才微笑着说道:“好的,斯大林同志。这位是克拉辛同志,也是列宁同志派来远东的代表。”

  斯大林亲切的问候了克拉辛之后,便跟着他们出了车站,当几人都坐上了一辆卡车改装的小客车后,斯维尔德洛夫这才对着斯大林说道:“列宁同志派您过来,可是带来了什么指示吗?”

  约瑟夫.斯大林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对于你们寄回的信件,列宁同志非常重视。列宁同志认为,吴所提出的问题,不仅将会影响到中俄两国无产阶级之间的关系,还将决定俄国革命之后,国内各民族如何相处的问题。

  因为在信件中一时难以说清楚这个问题,列宁同志就让我过来亲自和吴解释布尔什维克对他所提出问题的回答。今年年初我受列宁同志的委托,写了一篇《民族问题和社会民主党》的文章,列宁同志认为这就是布尔什维克对待民族问题应该持有的立场…”

  虽然斯维尔德洛夫认为斯大林应该先休息一天,等从长途旅行中恢复过来再去见吴川,不过斯大林却认为自己作为列宁的代表,既然来到了远东就应该第一时间和吴川会面,这可以最大程度的消除双方之间的隔阂。

  斯维尔德洛夫没能拗过斯大林的坚持,于是在半路上让司机改道去了吴川的办公楼。替吴川安排日常行程的张云荣看到斯维尔德洛夫到来后,立刻迎了上来向他热情的问道:“您需要立刻见到吴主席吗?”

  斯维尔德洛夫回头看了一眼一脸倦容的斯大林,便对着张云荣摇着头说道:“并不需要这么急,请给我们先来一杯热咖啡,最好再弄一点食物过来,简单的三明治就可以了。”

  张云荣一边点头一边将三人迎入了一楼的小餐厅内,正在楼上和一位青年军官谈话的吴川听到了张云荣的通报后,这才起身结束了这场谈话,和对方亲切的说道:“高团长,今天的谈话就先到这里吧。你替我问候你舅舅,让他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虽然他犯了一些错误,但他对于革命还是有功劳的,我们不会不记得。

  只是在当前的局势下,孟主席接受司法审判已经是势在必行,但是我可以保证,他的的家人不会受到什么牵连,也不会被软禁。就算是想要离开关外,也是可以的。”

  高士傧赶紧起身和吴川握手告别后,才有些惶恐的说道:“是,我一定把主席的意思原原本本的传达给舅舅。本来就是舅舅做错了事,怎么还能继续错下去呢…”

  把高士傧送走之后,吴川就对着张云荣说道:“就不必请他们上来了,正好我也想要喝杯热咖啡,干脆我下楼和他们在小餐厅里喝着咖啡聊好了。”

  张云荣当然不会反对吴川的主意,两人很快就顺着木楼梯下到了一楼餐厅。走进小餐厅后,吴川刚刚和斯维尔德洛夫、克拉辛打过招呼,就看到了某个上了教科书的人物,虽然此时的斯大林看起来年轻的太多了,但是吴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

  看到吴川有些惊愕的眼神,斯维尔德洛夫有些疑惑的向吴川问道:“你认识约瑟夫.斯大林同志吗?”

  吴川终于回过了神来,摇着头说道:“不,只是看错了,我之前在图拉时好像看到过和这位长的很像的俄国人了。”

  走到了吴川面前的斯大林向他伸手握了握后说道:“吴同志应该是认错人了,我还没有在图拉逗留过呢。”

  吴川用力和对方握了握手,这才笑着说道:“我想也是,因为我看到的那位,性格可没有您这么温和。不过钢铁同志,这可真是一个很出色的名字…”

  在简单的寒暄了之后,四人重新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一边喝着热咖啡,一边开始了谈话。和吴川认识较早的斯维尔德洛夫发现,今天的吴川说话可是谨慎了许多。过去他们坐在一起时,吴川几乎有什么就说什么,丝毫没有避讳的东西。但是今天,他明显更倾向于倾听斯大林同志的说话,而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

  第一次见面,双方自然不会进行过于深入的谈话,在进行了一场简单的接触后,三人就向吴川告辞离开了。将斯大林送去下榻处的宾馆之后,趁着克拉辛不在,斯维尔德洛夫突然向其发问道:“斯大林同志,您觉得吴川同志是个什么样的人?”

  斯大林一边脱掉大衣,一边侧着脑袋回想了刚才谈话的情景,方才开口回道:“在他身上,似乎民族主义者的成分要多于一位无产阶级革命者的成分。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当初他是怎么找上我们的?似乎在那个时候,我们自己党内都是一片混乱,布尔什维克只能算是一个形容词,还不能称之为一个政党组织吧?”

  斯维尔德洛夫沉默一阵,不由耸了耸肩说道:“谁能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纯粹就是随手下了一注。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件好事,借助着中国共和党的力量,我们总算在远东建立起了一个属于我们布尔什维克的培训基地。”

  脱掉了笨重外套坐在沙发上的斯大林思考了半响,方才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个事实,为了俄国革命的成功,现在我们也应该支持吴川,如果中国革命能够成功,至少我们在东方就有了一道屏障。

  那么我们就开始我的第二份工作内容吧,列宁同志也希望详细的了解一下关于远东布尔什维克党的发展状况,和我们中国同志都做了些什么。我想,也许可以先从您的汇报开始收集这里的情况…”

  另一边送走了斯大林等人的吴川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发呆了许久,他知道自己会见到许多历史上的名人,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斯大林,还是让他错愕不已。面对这位左右着20世纪历史进程的大胡子,吴川突然就有些没了底气,他不清楚对方是否会认同自己的说法,或者说干脆就直接看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革命委员会来说,和布尔什维克的阶级联盟还是必要的,没有这一联盟作为基础,中国革命就不能以他的想法去完成。但是对于布尔什维克来说,这一联盟的重要性到底会有多重呢?

  在吴川独处室内思考的时候,日本的大正时代正迎来了自西园寺内阁、桂太郎内阁倒台之后的第三次内阁危机。海军大将山本权兵卫联合政友会向桂太郎内阁逼宫,从而迎来了日本海军最为辉煌的时代。按照某个海军将校的说法,海军终算是混出头了。

  但是对于陆军来说,山本权兵卫担任首相之后的一系列行动简直是,叔叔能忍,婶婶都忍不了了。首先,山本上台后修改了陆海军大臣现役武官制和文官任用制度,算是解除了陆军手中对付内阁最有力的武器。

  其次山本采纳了外务省政务局长阿部守太郎的对支政策,决定重新调整对华外交政策。这一新政策的主要内容是:对满蒙排除领土野心,通过和平的方式扩大在华利权,致力于中日亲善,保持和沙俄的协调关系。对中国,应该以英日同盟一致为原则。努力扩张通商利益,保护在华邦人活动的进展。为了达此目的,应当适当的抑制军部势力,保持外交的统一。

  这一对华新政策,实际上就是否定了陆军所主张的大陆扩张政策,也将未来的陆军从属于了海军之下。虽然陆军在1911-1912年的支那事变中吃了苦头,但是正耿耿于怀试图报复的日本陆军,就更不乐意听到这种放弃满蒙的言论了。所以在今年9月5日,陆军和满蒙浪人勾结,刺杀了这位外务省政务局长。

  最后就是,今年的经济刚刚有些起色,山本首相就迫不及待的通过了海军的增舰案,却驳回了陆军的增师案,于是山县有朋为首的陆军军阀终于无法忍耐山本这个海军首相了。

  山县有朋把明石元二郎从朝鲜召回了东京,一边和他商议如何让山本内阁倒台,一边则向其询问道:“朝鲜现在的状况如何?一旦满洲有事,是否可以尽快消灭北方的那些朝鲜叛军?”

  明石元二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对着山县有朋诚恳的说道:“朝鲜现在的问题还不算大,虽然有不少朝鲜愚昧之辈被北方的叛军所吸引,但是北方叛军不肯尊崇李韩皇室,反而认为李韩皇室已经背叛了国家,号召民众要起来打倒两班、打倒李韩皇室,因此遭到了不少南方民众的反感。

  只是在这些叛军背后,有中国人在极力支持他们,如果不能打倒满洲的中国人,我们恐怕很难在朝鲜北方的山区和这些当地人组成的叛军长久支持下去。而时间拖着越久,北方这些叛军就越成气候。寺内总督的意思是,希望能够在明后年内发动对北方叛军的清剿行动。”

  山县有朋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只要把山本搞下台,就着手进行朝鲜清剿叛军的计划,让山本继续干下去,陆军是什么都干不了了。而且,我们要做好把战争扩大到满洲的准备,陆军必须要尽快找回丢失的颜面才行,否则国民动不动就拿满洲事变指责陆军无能,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第595章

  11月15日,吴川和宾步程一起把第一批海外培训人员送上了火车。这是吴川在美国时同各美国企业达成的一项协议,即在中国购买机器设备的同时,送出一批人员前往厂家进行培训。

  从7月到10月的挑选和语言会话培训后,从11月开始,每个月送25名助理工程师和250名技术工人出国培训。不过德国人听闻了这个计划之后,也主动加入了这个培训计划。现在的东三省是德国机器设备增长最快的出口贸易地区,德国人自然不会让美国人完全控制中国未来工业的骨干。

  于是在一番协商之后,每个月送出国的助理工程师达到了30人,技术工人达到了300人,从1913年11月到1914年11月,安排了12期培训计划,按照工种和产业的不同,培训时间为3-6个月,总培训人数为3960人。

  这一培训计划投入的资金高达600万美元,其中革命委员会出资300万美元,美国和德国企业补贴了300万美元。这样庞大的培训计划,已经远远超过了前清的留学计划,也令不少委员感到不满。

  这些委员们认为,现在从美、德两国聘请了这么多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即便是在国内也是可以进行培训的,实在没有必要花上这么一笔巨资,把人送到国外去培训。3到6个月的培训期几乎就是让这些培训人员见识一下国外的风景,想要学习到什么恐怕是很难的。

  而现在向欧美各国派遣留学生,一年的花费在1000美元左右,法国的话甚至300美元就足够了。如果把这笔钱用于派遣留学生的话,至少足够7、800名留学生完成学业了。这些委员们的言外之意,投资于工人身上完全是一种浪费。

  只是吴川并不这样看,从各国聘请来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即便是革命委员会签署了合同,但是对于技术上的传授也是留了一手的。而国内的工人、工程师也完全不明白这些设备工艺在行业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因此最多也就是学习一些操作上的技能。不遇到问题是无法了解,自己还要向这些老师们学习什么技术。

  但是被派往国外培训的技术人员就不同了,为了让这些中国工人能够胜任被安排的岗位,外国的工厂只能对他们进行较为全面的培训,而中国工人在外国工厂的工作中也能了解,身边的外国同行是如何去解决实际中的工作问题的。

  而且即便有的人真的什么都没有学到,至少也能看到中国和外国之间存在的差距,这种眼界上的开阔也算是一种收获。因此即便冒着大多数委员的不满,吴川还是强行推动了这一计划。

  看着载着出国人员的火车缓缓离开了站台,宾步程的心灵颇感复杂,从情感上来说他其实蛮赞同反对培训计划的声音的。以中国今日的贫弱,实在应该多送出几个留学生出去,这些知识精英们在国外的深造可以带回更多有用的知识,而工人们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但是在理智上他又明白吴川的坚持是正确的,一名技术骨干对于一家工厂来说具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不管工程师设计的再怎么出色,如果没有能够把图纸实现的技术工人,那么这就是一张图纸而已。这一年多来的工作经历告诉他,即便是相同的机器,在聘请的外国技术工人的手中和本国的工人手中,也完全是两类不同的工具。

  就在他默然沉思的时候,吴川已经把目光从启动的火车上转了回来,向他问道:“佳木斯第一炉铁水炼的可还成功?原本我该去看看的。”

  宾步程立刻收起了心里的思考,认真的回答道:“很成功,铁水的质量很好,各项指标都已经达到了标准。布朗先生认为,已经超过了他过去在德国工厂的产品,可以直接用作炼钢的原料。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原料的供应问题,现有的原材料只能供两座炼铁高炉维持到明年4、5月份。”

  吴川沉默了一阵后说道:“告诉布朗先生不必过于担忧,柴油拖船已经试制成功,到了明年运输铁矿石的拖船队可以提升到6000吨一日以上,现在两座码头的机械卸货设备也在安装,我们一定会保证佳木斯钢铁厂的原料供应的。我希望他能够尽快生产出我们所需要的船用钢板和特种钢来,这是我们当前最需要的钢种。对了,去掉青岛,东三省内的产业工人、技术工人和工程师都达到多少了?”

  宾步程在心里默默心算了片刻,方才抬头回道:“产业工人的话差不多接近了25万人,不过大多数是半熟练工人。技术工人3.3万,工程师1.4万,不过技术工人中的六成五,工程师的八成多,都是外聘的人员。其中德国人占了一半以上的数目,工业委员会认为没有3到5年时间,恐怕我们是培养不出取代这些外籍工程师、技术工人的人手的。

  但是我们现在企业的利润,恐怕不能支持这么多外聘人员的薪金,我们需要不停的给工厂发放补贴,才能维持住工厂的日常运营,这恐怕不是长久之策。”

  吴川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是长久之策,所以我们要有所预防。这样,培训出来的工人优先替换兵工厂和化工厂的外籍员工。明年五月之前,至少兵工厂要确保在我们自己手中也能运转下去,哪怕降低些产量也是可以的。

  另外给这些外籍员工做一个政治倾向调查,对于那些比较激进的民族主义者,优先列入解聘名单,特别是国防工业和化工工业,我希望在明年五月之前能够先筛选出一批。对于那些关键岗位,可以采取重新招募的方式,革命卫队会协助你完成这项工作。”

  宾步程迟疑了一下,方才疑问的说道:“您是认为欧洲要开战了吗?”

  吴川沉吟了数秒后说道:“虽然我还不是很确定,不过从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那里传回来的消息,俄国正在南方扩建火车站的站台,这显然是在为扩大军事运输做准备。

  而革命卫队也递交了几份报告,一些德国工程师打着休假的名义频繁考察中东铁路的要害之处,这显然不是什么友好的举动。我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宾步程思考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的问道:“您的意思是,一旦欧洲开战,我们不会站在德国人这边?可是我们现在获得了德国人这么多好处,德国人能让我们在一边袖手旁观吗?”

  吴川赞同的点头说道:“德国人当然不会干,所以我们要防备他们狗急跳墙,他们要是在兵工厂和化工厂给我们弄点毛病出来,我们可就有麻烦了。

  而且,我们不是不站在德国人这边,只是不能站在失败者这边。这个道理我们会和德国人慢慢解释,直到他们心平气和的接受我们的意见为止。”

  宾步程有些诧异的问道:“您觉得德国会失败?可我看协约国在陆上的武力未必能够压制住德国人啊,英国人虽然海上力量第一,但是陆地上却未必能够帮法国多少忙。要是德国能够快速击败法国的话,他们也许就能同普法战争那样,在英国人下场之前结束战争。”

  吴川看了宾步程一眼,方才摇着头说道:“现在已经不是普法战争的时代了,一旦一个工业国开始全面动员,那么在彻底摧毁对方的武装能力之前,战争就不可能这么快速的结束。以往那种编练出一支精兵就能横扫天下的奇迹,已经不可能在20世纪出现了。

  想一想我们是怎么击退日本人的。用海量的物资和无穷的人力,把对方的小股精锐部队一点一点的磨灭,数次战斗之后,双方士兵的质素就相差不大了。铁路、大型起吊装备起来的码头、燃油驱动的船只车辆,已经把工业国人力的动员能力提高到了普法战争时的数十倍。

  因此,决定这场欧洲大战胜负的关键,不在于各方平日里的军事能力,而是战时的组织动员和物资调配、生产能力。德国陆军的出色,只能让德国人在战争初期占有上风,但是一旦协约国扛过了德国军队初期的进攻,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双方的工业生产能力了。

  虽然德国的工业比任何一个协议国都要强一些,不过要是比同盟会和协约国总和的工业能力的话,则同盟国又是远远不如的。此外,在大西洋的另一头,还有一个更大的工业国家,这个国家不管加入哪一方都可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所以,我们应该和美国人站在一起,而不是在协约国和同盟国之间选边站。只要我们和美国人站在一起,不管协约国和同盟国最终谁取得了胜利,胜利女神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宾步程终于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吴川指出的方向实在是再清晰不过了,只要稍稍思考一下就能醒悟过来,假设欧洲大战爆发的话,站在美国人这边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过了一会之后,他还是有些好奇的问道:“可为什么美国人不会选择同盟国?如果美国选择和德国联手,协约国不也是必然失败的么,美国还能够同德国瓜分协约国在海外的广大殖民地,看起来利益更大一些啊。”

  吴川思考了一会后说道:“英国人统治世界只是一个偶然,维多利亚时代的结束,就已经宣告了大英帝国过了自己的巅峰时期。以英国本土的人口和其海外殖民领地的人口对比,就已经看不到什么复兴的希望了。

  但是德国人可不同,如果让德国人统一了欧洲,德国本土的人口就能超过美国,如果再解除了英国对于德国拓展海外殖民地的遏制政策,那么德国就会成为一个比大英帝国更为可畏的对手。我想美国人宁可容忍英国人继续呆在那个顶点的位置,也不会让德国人坐上那个位置的…”

第596章

  接受了列宁委托的钢铁同志抵达哈尔滨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钦差大臣的架势,对着远东的布尔什维克党支部指手画脚,相反他很亲切的走入到了底层的俄国工人阶层中去,很快就获得了远东布尔什维克基层组织的好感。

  根据革命卫队送来的消息,那些俄国工人们都认为斯大林同志是一个温和又热情的老布尔什维克,是真正的自己人。斯维尔德洛夫同志虽然很好,可是过于温文尔雅了些,看起来更像是一位知识分子。捷尔任斯基是值得尊敬的,但是大家都觉得他更像是一个圣徒,让人难以亲近。至于其他人,可没法和这两位比较。

  不过对于吴川来说,钢铁同志可绝对不是什么温和而亲切的同志,虽然钢铁同志遵照着列宁的指示把沙皇政府和俄国人民做了区别,向远东的布尔什维克声明,沙皇政府对于各族人民的压迫和掠夺政策,不应当成为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所支持的对象。

  但是,钢铁同志非常注意自己话语的边界,他承认沙皇政府对于治下各民族来说是一个强盗和奴隶主,也承认俄国过去对于中国及相邻国家存在的压迫行径,但是他决口不提沙皇俄国是如何对中国及相邻国家进行压迫、掠夺的。

  吴川反复思考之后,觉得钢铁同志虽然承认了列宁同志在民族及国家问题的见解,但是内心并没有接受这种说法,只是钢铁同志认为列宁同志的主张很适合当前远东的形势,所以才不遗余力的鼓吹这一点。所以现在的钢铁同志和20年后的钢铁同志并没有什么区别,他还是把俄国的利益放在了无产阶级联盟的利益之上。

  于是在12月11日,在哈尔滨特种车辆厂的礼堂内召开的哈尔滨工人党员代表大会上,在钢铁同志传达完了列宁同志的指示之后,吴川随即拿过了话筒说道:“列宁同志的意见是正确的,中俄的无产阶级必须要联合起来,才能打倒万恶的中俄剥削者和残暴的沙俄政府。

  为什么中国的无产阶级如此痛恨沙皇政府,看看他们在远东干的好事吧,在西西伯利亚、在贝加尔湖畔、在海兰泡、在江东六十屯,整个沙俄政府向远东的扩张政策,就是西伯利亚各民族和中国各民族的流血历史。

  列宁同志说过:他们杀人放火,把村庄烧光,把老百姓驱入黑龙江中活活淹死,枪杀和刺死手无寸铁的居民和他们的妻子儿女,沙皇政府在中国的政策是一种犯罪的政策。

  面对这种残暴的禽兽行为,有人还试图为沙皇政府辩解维护,还试图宣扬什么护国主义,这无疑就是对无产阶级最大的背叛。

  是的,我反对把沙皇政府的罪恶算在俄国人民的头上,但是我也绝不接受某些小布尔乔亚们打着爱国主义的招牌,为沙皇的反动政策辩护。俄国的无产阶级同志们必须正确的认识以下这样一个事实,听从于沙皇反动政府及俄国资产阶级分子的爱国主义宣传,去屠杀其他国家的无产阶级并不能算是爱国。

  只有当无产阶级掌握了政权,拿起武器保卫无产阶级的祖国,这才是真正的爱国主义。保卫人民的利益,保卫无产阶级的利益,保卫一切受压迫者的利益,这才是让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最根本的一条。如果你们保卫的是沙皇的利益、俄国资本家的利益、一切压迫者的利益,又有什么资格称自己为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呢?”

  台下的工人党员代表们并不知道吴川的发言是临时加入的,他们以为这是吴川对于列宁同志指示的补充,中国党员觉得这话说的很正确,而俄国党员除了少数人心里有些不舒服外,大多数人还是接受了把自己同沙皇政府分离的说法。

  于是在吴川说完之后,台下的工人代表们就纷纷鼓起了掌。斯大林虽然想要保持沉默,不过吴川很快就把话题送到了他面前,请他继续发言。钢铁同志沉思了数秒之后,就对着话筒说道:“吴同志说的正是我想要说的。我们绝不能被小布尔乔亚的自由主义、爱国主义所蒙蔽,我们必须要时时刻刻的牢记无产阶级真正的使命。”

  斯大林说完后就将话筒传给了自己另一侧的捷尔任斯基,这场大会虽然出了一些意外,但最终还是以圆满收场了。虽然大会的决议并不能在共和日报上公开刊登出来,但是却通过工人自己印刷的小报和地下广播扩散了出去。

  在这场大会之前,远东的布尔什维克虽然对于列宁同志的指示颇为不满,但也依然还是遵从了列宁的代表斯大林同志。但是在这场大会之后,斯大林同志的处境就有些微妙了,有不少不在共和党内布尔什维克对于斯大林同志把爱国主义和无产阶级的真正利益对立起来感到了不满。

  由于吴川的特殊地位,在刊登和广播时,他的发言都被安排在了斯大林的发言之中。而对于那些在场开会的代表来说,吴川同志和列宁同志的意见既然是一致的,那么作为列宁同志的代表又怎么可能会背离这两位中俄领袖的立场呢?因此他们不仅没有为斯大林同志辩解,还对前来求证的布尔什维克们点头承认道:“是的,斯大林同志确实是这么说的,我亲耳听见的…”

  在俄国的欧俄部分,虽然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和沙皇政权的矛盾已经到了十分尖刻的地步,资产阶级自由派的领袖已经开始公开在报上指责、警告沙皇政府:如果政府继续拒绝改革,国家就不得安宁,混乱就会加剧,政权将陷于孤立。

  就在今年的冬天,俄国各自由主义政党结成了联盟,宣称要在孤立政权的口号下采取一致行动。立宪民主党活动家马克拉科夫已经预言:社会与政权之间的斗争不可能和平的结束。

  但是即便是双方斗争的如此激烈,在对于德国人、奥地利人和土耳其人的态度上,这些资产阶级自由派分子,依然是支持政府的。

  莫斯科工业资本家的政治代表农业大臣克里沃舍因,他的立场就最能代表这些俄国自由派的立场。

  在1912~1913年巴尔干冬季危机期间,他支持陆军大臣苏霍姆利诺夫在巴尔干地区的激进政策,并把“停止对德国人唯唯诺诺”、让大家信任俄国人民以及他们对祖国长久的爱作为依据。

  到了1913年春,他领导了一场获得高票数的杜马投票,以修改当时俄德关税协议条款。这是谢尔盖维特和科科夫佐夫于1904年与德国签订的贸易协议,也是德俄双方维持互信的一个基础。

  但是到了1913年,在俄国政界被广泛接受的一个观点是:该协议允许“狡猾、冷漠的德国企业家”从“头脑简单的俄国农业工作者”身上剥削“贡品”。克里沃舍因为了讨好俄国政治界的主流,从而解开了维系俄国和德国之间和平的最后一道枷锁。

  而在此时的俄国,俄国民众还是相信这些代表着俄国良心的资产阶级自由派的。因此爱国主义远比布尔什维克主义更深入人心,即便是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中,认为无产阶级不能背叛祖国的思想也还是主流。

  就算是布尔什维克们所信服的列宁同志,也很难把这种思潮从布尔什维克的脑海中驱逐出去。当然,这个问题并不仅仅是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问题,德国、法国等欧洲各国的社会民主工党内部也同样存在着对这一问题的争议。

  所以斯大林同志非常不幸的,成为了远东支持爱国主义布尔什维克批判的对象。不过虽然是在吴川的设计下被迫表态,但是斯大林同志却没有轻易的向这些布尔什维克们改口。钢铁同志的强硬姿态,虽然没能说服大部分布尔什维克,但却让不少人选择了退让。

  毕竟在远东,这些布尔什维克虽然没有加入共和党,但也一直在获得共和党的资助,他们原本就难以抗衡共和党施加的压力,如果代表列宁同志的斯大林能够站在他们这一边,那么他们还能和共和党进行辩驳。但是当斯大林也站在了共和党那一边,那么他们就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了。

  按照列宁和斯维尔德洛夫制定的党的纪律,在党已经明确下达了决议之后,党员只有服从于党的决议,否则要么主动脱离党,要么被开除出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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