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盖上尉对着佩奇.开普兰摇了摇头说道:“看来只能把他交给当地的警察局了,开普兰先生,我们还是先把自己安顿下来,回头再关注这件事吧?”
就在佩奇.开普兰还在思考的时候,吴川突然打破沉默对他说道:“记者先生,我的老师也是一位美国人,他可是您的同胞,您可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啊。”
佩奇.开普兰诧异的再次注视着中国人,并严肃的问道:“这位先生,你可不能为了脱身而信口开河。你的老师是一位美国人的话,那么他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身份,又教了你些什么?”
开口之前还有些犹豫的吴川,此时已经顾不上对方言语中的威胁之意了。他只知道一件事,若是不能引起对方的重视,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会被关押到什么地方,一个来历不明的中国人的生死,恐怕引不起多少关注的。
“是的,我的老师是一位美国人,是一名医学教授,是格雷戈豪斯教授。这位记者先生您知道哈佛大学吗?”
“当然,我就是哈佛大学毕业的。你说的这位格雷戈豪斯教授,是我们哈佛大学医学院的教授吗?”佩奇.开普兰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吴川楞了一下,马上恢复了平静说道:“不,现在还不是。豪斯老师已经接到了哈佛大学的邀请,只要他一回到美国,大约就会前往哈佛大学就职了。”
“哦?”佩奇.开普兰不动声色的继续追问道:“那么,之前格雷戈豪斯教授在什么地方任教?”
“普林…斯顿大学,您了解吗?”
“奥,当然…嗯,我对普林斯顿大学的拉格比足球队比较了解。好吧,那么你的老师豪斯教授为什么要把你带来俄国?他又为什么在这里消失了?”
吴川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他下意识的张望了下左右,看到了谢苗局长手上捧着的药盒,方才意识到自己左手提的塑料袋已经消失了。他旋即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想法,对着美国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老师之前接到了一封来自俄国的信件,上面写着几个化学方程式,他按照这些方程式合成了这些药物。只是老师发觉,这些药物虽然有效,但是副作用极大,为了能够研制出更好的药物,他就辞去了大学的教职,来到俄国寻找寄出信件的人。
至于为什么要带上我,老师需要一个助手,但又不希望这些药物的消息传播出去,于是便带上了在美国和俄国都没有什么人际关系的我…”
虽然这位中国人说的含含糊糊,佩奇.开普兰倒是以美国人的思维理解了对方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在当今的美国,任何能够带来金钱利益的知识或技术,都应该被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免得被那些无耻的商人给盯上。
看来这位格雷戈豪斯教授从俄国人那里的确发现了些什么,他对此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不过这倒是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分散谢尔盖上尉和当地警察注意力的机会。
佩奇.开普兰忽略了中国人话语里的诸多漏洞,只是抓住了对于自己有利的消息,向着身边的谢尔盖上尉抗议道:“上尉先生,恐怕我不能将他就这么丢给本地的警察,这里面毕竟还牵涉到一名尊敬的美国教授失踪的问题。而且这位中国人也不是罪犯,而是一位受害者和见证人,我希望在完全核实他所说的言论之前,或者说是找到豪斯教授之前,先让他跟在我们身边。”
谢尔盖上尉的脸顿时有些僵硬了,他冷冷了撇了一眼中国人之后,方才对着佩奇.开普兰说道:“这恐怕不太妥当吧,开普兰先生。这只是一个中国人,他说的话未必是真话,也许只是为了逃脱他丢失通行证的谎言,怎么可以作为一名美国教授失踪的证词呢?”
佩奇.开普兰扬起了嘴角,嘲讽的向上尉说道:“我不清楚俄国的法律是怎么制定的,但是在我们美国,只要你没有证据证明他说的是谎言,或者这位先生是一个不道德的人,那么不管是总统先生还是普通民众,他们的证词在法律面前效力都是一样的。
如果上尉先生您执意要将这位先生和我隔离开去,那么我只能遗憾的向彼得堡的美国公使报告,请求我国的公使和贵国政府交涉,让彼得堡出面寻找那位消失,或者解救被人绑架的豪斯教授了。”
谢尔盖上尉盯着美国人的眼睛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敢把事情闹大,他小声的解释道:“开普兰先生您似乎说的有些夸张了,这里距离莫斯科还不到200公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猖獗的盗贼绑架一名外国人…”
佩奇.开普兰毫不退让的回道:“刚刚上尉先生在马车里,可没先现在这么乐观。你之前还在说俄国的社会革命党都是一群疯子来着,绑架一名外国人可比袭击政府官员简单多了。难道说,上尉先生你想要拿一名美国人的性命去赌这位中国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吗?”
看着美国人气势汹汹的样子,谢尔盖上尉终于有所动摇了,上级指派他陪着这位美国记者,目的是防止对方给政府找麻烦,可不是让他过来和对方制造冲突的。要是真的让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就算他不会因此受到什么惩罚,恐怕也要被上级视为无能之辈了,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评价。
谢尔盖上尉看了看一旁紧张关注他们交谈的中国人,虽然这个中国人的样子和他记忆中的中国人模样有不少出入,但中国人也只是中国人而已。他不觉得柔弱的中国人在他身边能搞出什么阴谋来,想到这里,谢尔盖上尉终于退让的向美国人说道。
“好吧,如果你愿意负担他的住宿费用的话,我可以准许他和我们住在一处。但是,这只限于情况证实之前。我倒是认为,也许豪斯教授只是有事先离开了,而不是什么被绑架。我会发一封电报给彼得堡密探局,让他们查一查豪斯教授最后出现的位置。”
佩奇.开普兰听后,便转头向中国人问道:“这位先生,我可以先借给你一笔旅费,你是否愿意暂时跟着我们?只要找到豪斯教授,或是彼得堡美国公使馆能够证明你的身份,你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当然,当然愿意。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开普兰先生。只要能够找到老师…”吴川立刻伸出了双手热情的握住了对方的手,一边赞美着对方的好心肠,一边在心里感谢着美剧天堂。如果不是豪斯医生这部精彩的医学剧,他还真描绘不出这么一个形象的美国教授。
看着对方身上肮脏的样子,佩奇.开普兰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被吴川硬拉住的手,然后微笑的说道:“这样,你就和本地的警察局长坐一辆马车好了,他的马车内还有空位…”
一旁的谢尔盖上尉却突然插话打断了他说道:“其实我们的马车足够大,坐四个人都没有问题。谢苗局长既不会中文也不会英文,这位先生在路上一定会很闷。
既然你们都来自美国,想必一定有不少内容可聊的,而且我的业余爱好就是化学实验,不如就让他和我们坐在一起,这样路上倒是不愁没有话题可聊了。”
在谢尔盖上尉的坚持下,吴川终于和两人坐上了同一辆马车,虽然心中极度不安,但吴川在上车之前还是从谢苗局长那里取过了那些药盒。在电脑包消失之后,这些药品就是他最后的保障了,他觉得这些药片可能会对自己有所帮助。
不懂中文和英文的谢苗.尼古拉耶维奇,虽然不明白谢尔盖上尉、美国人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中国人谈了什么,但是看到中国人被邀请上了上尉坐的马车后,他立刻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不再把吴川当做那些普通的中国人来看待了。
他不仅将手中的药盒交还给了吴川,还下令让跟随的巡警赶跑了几个想要向中国人索要医药费的下流胚子。嗯,虽然吴川自己说是被人袭击了,但是他身上的伤势可比另外几名头破血流的路人要轻的多,显然他在学校散打社团里锻炼出来的身手,还没有完全荒废掉。
这些追打他的俄国平民,不管是体格还是身手,和数十年后的俄国人可差的远了。在突然爆发的街头斗殴中,一开始就被活动起来的吴川打伤了三、四人。如果不是后来有更多的路人围上来,吴川还真不用逃到马路中间来。
如果吴川只是一个没有来历的中国人或是日本人,谢苗.尼古拉耶维奇自然会向着本国同胞,把吴川带回警局去好好的折磨一番。但现在对方既然能够和彼得堡下来的贵客搭上关系,他自然就偏向了吴川,将这些无事生非的下流痞子给臭骂了一顿。
虽然周边围上来的路人大叫着不公平,不过在谢苗威胁着要把他们统统带回警局询问,调查他们和抢劫外国友人的盗匪有没有关系,才让这些愤愤不平的围观者闭上了嘴,而那些受伤的路人也只好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第四章
谢尔盖上尉把吴川叫到自己坐的马车上,可不是出于什么好心。在他看来,这个中国人出现的地点和身上的服饰都充满了疑点。因为他们所在的图拉省,虽然是一个靠近莫斯科的工业省份,但却不是以化学工业而出名的。
克拉皮文县是位于俄国南北往来的铁路干线上,也距离省城不远,但这里可不是中国人应该停留的地方。因为俄国的科学家们,不是在彼得堡就是在莫斯科,要不然就是在西北工业区的工业城市内。这里除了列夫.托尔斯泰伯爵之外,可没听说有什么出色的人物。
更让他觉得可疑的是,吴川身上的衬衫、长裤虽然脏了些,可绝不是什么廉价的俄国货,衣服的裁剪也极见功夫,不是什么地方上的二流裁缝能做出来的。以谢尔盖上尉在彼得堡达官贵人中历练出来的眼力,这套衣服虽然赶不上替皇室、公爵裁剪礼服的手艺,但也差不多赶上英国大使日常穿着的服饰了。
能够穿得起这样服饰的人,哪怕在中国也是相当有身份的家庭出身了。像这样的人物没有仆人跟随就跑出国来,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谢尔盖相信,看出这一点的并不是只有他,否则身边这位美国人不会以先生来称呼这位中国人,也不会站在大街上听对方的解释了。
流利的外语加上得体的服装,这是一位绅士所要具备的最基本要素,虽然今日的中国已经成为了欧洲人眼中的另一个老迈无力的奥斯曼帝国,但绅士之间的尊重还是应该超越国家和民族的。
他们可不是愚昧的下层民众和没有底蕴的暴发户,以羞辱另一个国家的上层人士来彰显自己的高贵。这只会给下层民众一个错觉,以为荣誉并非根源于伟大之高贵血统。事实上,从某些层面而言,他和马车内的两人,比他和马车前面的俄国车夫,更称的上是我们。
所以,即便谢尔盖上尉觉得对方身上到处都是疑问,但他还是愿意从善意的角度去理解。也许这位年轻的中国绅士的确有什么难言之瘾,他愿意给对方一些时间来坦白,但也不希望对方再出什么意外,于是干脆拉到了自己坐的马车上。
当马车车轮再次向前滚动时,谢尔盖上尉顺手就拿起了一盒被吴川带上马车的药盒观察着说道:“这药盒上的图案印刷的真是精美,不过为什么上面都是中文?难道这药是在中国生产的吗?”
吴川真想把对方手上的药盒给夺回来,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为了不让对方起疑心,他不得不胡扯道:“其实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两位,因为一些专利上的问题,老师不得不将试制药品的实验室放在了上海。记者先生应该知道,美国现在的行业垄断是相当厉害的,如果在美国试制这些药品,就算是成功了,老师也得不到多少好处的…”
谢尔盖上尉听后不由转头看向佩奇.开普兰狐疑的问道:“开普兰先生,您不是一向都说我们俄国的政府太过专制,对于企业生产和大学学术研究的自由限制的太过,让人民缺乏一种安全感的吗?怎么自由的美国也有这样的问题?”
佩奇.开普兰这时候倒是对吴川多了几分信任,一个没有去过美国的人,是说不出这样的话语来的。不过对方的直言不讳,倒是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他不得不想方设法的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是这位李先生看到的东西不多,所以不能完全理解美国伟大的自由精神。
豪斯教授并不是因为专制权力的逼迫而跑去中国的,他只是…只是担心在自由竞争的美国市场上,自己的财力无法和那些大公司进行竞争。所以,他才会前往一个专制国家,依靠专制权力的帮助,垄断对于新药物的制造…”
即便身为一个美国新闻记者,佩奇.开普兰也觉得自己的解释似乎太过牵强了些,他无视了俄国上尉脸上的嘲讽笑容,转而对吴川岔开话题问道:“这些药片看上去并不是一类,它们究竟是用来治疗什么病痛的?”
吴川想了想,才谨慎的说道:“开普兰先生,您应当知道阿司匹林吧?老师说这些药的作用就和阿司匹林差不多,别看它们的样子和名字都不一样,实际上都是同一种药物的不同制法…”
知道无法说明阿莫西林和连花清瘟片来历的吴川,干脆直接歪曲了药物的作用,试图让马车内的两人把注意力从药品上移开。
他知道简单的解释未必能取信两人,干脆趁着两人没有继续追问的空档,先行引开了话题道:“其实我跟着老师还不到一年,我之前主修的是建筑学,所以两位想要进一步了解这些药物的作用的话,不如等老师回来之后,向他请教好了。”
“建筑学?我从前在大学里可也是学这个的。知道纽约的歌手大厦吗?我的老师曾经参与过这座大厦的设计工作…”
吴川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提什么不好,要提自己是学建筑的。这个时代的建筑他怎么可能了解?可是看着这位美国记者这么兴致勃勃的提到歌手大厦,显然是一幢在美国很有名的建筑,自己似乎应该知道,甚至见过。
可这见鬼的歌手大厦究竟是在哪?大约是在纽约吧,刚刚对方好像说是来自纽约的建筑,但问题在于这幢建筑长什么鬼样子?自己应该怎么接对方的话。想着想着,他倒是记起了另外一幢著名的建筑。
吴川不由小心翼翼的打断了美国人对于歌手大厦设计上的称赞说道:“歌手大厦的确是一幢恢弘的建筑,不过大都会人寿保险公司大厦还没有完成吗?我其实更欣赏大都会的罗马式造型的。”
佩奇.开普兰双眼注视着吴川,口中意味深长的反问道:“你说的,可是曼哈顿岛23街同麦迪逊大道交叉口的那幢?”
吴川楞了下后说道:“如果您是指700英尺高的那幢的话,我想应该不会有第二幢大都会大厦了。现在它应当是美国…不,应该是全世界最高的一幢高楼大厦了吧。”
“700英尺高?那岂不是比圣彼得大教堂高出了近一倍?人类真的能够建起这么高大的建筑吗?居然还不是供奉给神的居所?”
对于俄国上尉一连串的问题,佩奇.开普兰第一次没有借机嘲讽,反而为自己的祖国感到了骄傲。即便这些欧洲人再怎么把美国当成没有文化的蛮荒之地,但是在建筑这一行业上,老欧洲已经远远的被美国给甩在后面了。也正是吴川对于大都会大厦的推崇,让佩奇.开普兰第一次将他当成了自己人,认为这位美国人的学生,终究是和野蛮的俄国人不同的。
他对着俄国上尉微微点头,颇为矜持的说道:“我们美国人建造的建筑可不是欧洲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大都会大厦自然是为了改善人类的居住方式而修建的。而且它比歌手大厦也高不了多少,依我看来,很快就会有一幢更高更华丽的大厦取代它…”
在吴川的引诱下,马车内的话题很快便转向了美国和欧洲各国建筑方式的比较,佩奇.开普兰在俄国上尉和吴川面前,顿时成为了毫无疑问的专家。前者在美国人滔滔不绝的论述中只能偶尔质疑一下,而后者对于这个时代的建筑的确不是那么的了解,不过凭借着扎实的理论基础,倒是可以恰到好处的提出几个关键性的问题,让美国人把自己的专业知识尽情的发挥出来。
当马车停在一幢红砖砌筑的四层建筑面前时,听的晕头转向的俄国上尉赶紧溜下了马车,说是要替他们安排房间去。至于说了一路建筑的佩奇.开普兰,尚处于一种亢奋的情绪之中,他对于一路上不断抬高、迎合自己的吴川,现在可算是相当满意了。
不过当谢尔盖上尉匆忙离开,和警察局长找旅馆主人安排住所的时候,下了马车的佩奇.开普兰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向吴川问道:“奥,我还有一件小事想要问一问你。你和豪斯教授离开美国的时候,普林斯顿大学的校长是查尔斯威廉艾略特教授,还是珀西瓦尔洛厄尔教授?”
第五章
“这真是一道送命题。”本以为自己已经过关的吴川,猝不及防的听到这个问题时,顿时感觉脑子里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不过强大的求生欲望,还是让他保持镇静的微笑答道:“开普兰先生,如果您去过中国,就会知道我们中国人有句谚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而且我们东方人对于西方人的外貌总是很难辨识,加上语言和生活习惯的问题在日常生活中也很少往来。在遇到格雷戈豪斯教授之前,我连教授我的主课老师都很难分辨清楚,至于很难见到的校长先生就更不怎么了解了。您的问题还真是一时难住我了,校长先生的名字我恐怕需要一点时间去回忆才行。”
佩奇.开普兰不自觉的伸手拍了拍吴川的肩膀,脸上抑制不住笑意的说道:“好,好,吴先生骤然遇到这么多问题,的确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的,看来是我过于急躁了。不过在我看来,您可一点都不像个中国人,倒是更像一个美国人。”
跟着佩奇.开普兰向旅馆大厅走去的吴川有些魂不守舍,他知道对方还是对他起了疑心,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没有当面揭穿他,但他知道如果不能让对方对自己的身份保持沉默,哪怕俄国人不把自己抓起来研究,光是把他从这里驱逐出去,他都不知道如何在这个语言不通的地方生存下去了。
就在吴川心思重重的跟着美国人走进了旅馆底层的大厅时,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吵闹声,几名衣冠不整的旅客正被巡警从楼上赶了下来。吴川听到美国人同站在柜台前的俄国上尉交谈了几句,脸上的笑容就突然消失了,他不由好奇的询问道:“这些人是怎么了?”
谢尔盖上尉随口回答了一句:“奥,今天真不凑巧,几间套房都被人住了,所以我让谢苗局长给我们腾出几间房间来。”
还没从过去的思维转过弯来的吴川,不由下意识的说道:“这么强行把旅客赶走,是不是不太好?网上…嗯,报纸上要是报道出来,上尉先生你会不会惹上麻烦?”
谢尔盖上尉眨了眨眼睛,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他们不过是犹太人。”便不再理会中国人,转而对着旅馆的老板吩咐着,让他尽快派人将犹太人让出的房间清理一遍,顺便换上干净的床单和用具,他可不想闻着犹太人的恶臭入睡。
吴川虽然没听懂俄国上尉对旅馆老板说了什么,但是他注意到一旁沉默的美国人,脸色正变得越来越阴沉了。而他打量着经过自己身边离开旅馆的犹太人,发觉这些人倒是和美国人的表情差不多,沉默而阴沉着脸向外走去,不过没有一个人敢发出抗议的声音。
“犹太人?反犹主义?”吴川脑子里似乎抓到了些什么,他转头打量着大厅内那些嘲弄被赶走的犹太人的俄国人面孔,心中倒是模糊的生起了一个念头。
走进了三楼安排给自己的房间后,佩奇.开普兰解下了自己的外套和帽子丢在衣帽架上,然后整个人顺势便躺在了大床上,刚刚大厅内看到的那一幕淤积起来的闷气,此刻终于毫无顾忌的长吐了出来。
就在他枕着自己手臂,想要好好的躺上一会,俄国火车的座椅可比美国、英国差的多了,这个国家似乎除了木头之外,都不会用其他材质来制造生活的必需品了。三天的火车硬是让他做出了长途旅行的感觉,他这时倒是有些同情那些坐着西伯利亚铁路前往远东旅行的旅客了。
佩奇.开普兰一边放空自己的心灵,一边用漫无目的的幻想转移着注意力,希望能够去除因为焦虑引起的愤怒情绪,从而能够以理智来分析自己遇到的困境。从刚刚俄国人对于犹太人毫无顾忌的欺凌作风来看,斯托雷平在俄国掀起了新一轮的反犹运动,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在彼得堡、莫斯科这些大城市,因为有外国人往来的关系,俄国人大约还要注意一点风评。但是在克拉皮文县这等小城内,反犹主义就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了。佩奇.开普兰此时才隐隐意识到,即便自己是一个美国人,在这种全社会的偏见中,和犹太人扯上关也未必是安全的。
就在佩奇.开普兰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时,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了敲门声,他的仆人随即进来向他报告道:“那位中国人来拜访您了,先生。”
佩奇.开普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用力揉了揉脸颊,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后吩咐道:“你下去弄一点热茶来,我这就出去见他。”
打发走了仆人,稍稍整理了下衣服,佩奇.开普兰就打开门从卧室内走了出来。他打开门时,正看到吴川从客厅的壁炉前直起了身子。
“奥,我还以为这个壁炉是装饰用的,没想到却是真的可以用的壁炉,一不小心就把手给弄脏了。”吴川一边在裤子上擦着手,一边不好意思的向他解释着。
“没什么,俄国比美国可冷多了,这里的壁炉自然是拿来用的。要不然当冬天到来的时候,客厅里就会冻得像冰箱一样,什么事也做不了。”佩奇.开普兰一边在壁炉前的沙发坐下,一边不以为意的回答道。
吴川快速离开了壁炉,然后在美国人的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他身体向着美国人前倾,满脸堆笑的说道:“开普兰先生,之前您说愿意借我一笔款子,让我能够度过教授回来的日子,是真的吗?”
佩奇.开普兰抬头看了对方,并没有立即做出回答,而是从马甲的口袋内掏出了一个亮闪闪的金属盒子,他打开盒子向吴川递过去问道:“要来一根吗?”
“不,我还不习惯香烟的味道,您请自便。”
对于中国人的拒绝,佩奇.开普兰也不介意。他从盒内取出一支纸烟和小巧的象牙烟嘴,然后将金属烟盒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接着从另一只口袋中取出了一盒火柴,然后点燃了烟卷。
吸了一口烟又长长的吐出了一条像白色箭头一样的烟雾,佩奇.开普兰这才慢悠悠的向吴川说道:“是,我刚刚是这么说的。那么你打算借多少?”
吴川想了想说道:“5百美金你看怎么样?”
佩奇.开普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确认对方不是在说笑之后,他颇为无奈的回答道:“李先生,我发觉您对于金钱方面的观念有些认识不足。您知道这样一间套房,一天的租金要多少吗?”
吴川下意识的再次打量了一遍房间内的设施,这是一间一厅两卧的套间,比他那套一厅一卧的房间要大上一些,但是依然没有卫生间和洗浴间。这两个房间位于楼层的末端,是整个楼层共用的。
两个卧室,一个是主人住的,另一个则是仆人住的。客厅内的装饰多以木、砖、石膏和棉布纺织品等材质装饰着,除了一个电灯之外再无其他电器。室内的装饰只能算是尚可,和华丽之类的风格无关。
不过考虑到一路上看到的街头景象,吴川觉得这里似乎并不是什么俄国大城市,因此这样干净整洁的旅馆已经算是一流的旅店了。他估计着向美国人提道:“也许这里一天大约需要10、9,…我觉得5到6美金一天,应该是最多最多了。”
“呵呵。”佩奇.开普兰不由有些讥笑的说道:“我不知您来自什么样的家庭,但是你在金钱上的认识,似乎真的有些不足了。
1美金,这房间的日租金是1美金1天,用餐费用要另外计算。如果以卢布计算的话,差不多就是两个俄国卢布一天。在彼得堡,手艺好的木匠,一天也就挣一个卢布多一些。普通的纺织工人,男工大约70多个戈比一天,女工则是50多个戈比。500美金差不多就是一名普通工人三年的薪水。您真的打算向我借这么大一笔数目吗?您究竟是个什么人呢,吴先生?”
第六章
“MMP,真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想不到现在俄国的物价和曾经的改革初期差不多,不,应该是全世界都低。”吴川一边在心中反省,一边则思索着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