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刍道:“恩师但凭吩咐!”
河渊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绢帛,递给了负刍,道:“你去齐国,交给河海,他自会知道怎么做。”
“这是?”负刍看着手里的绢帛。
河渊笑道:“自然是另一份箴言!”
负刍顿时意会。
三苗术士和儒家代表鲁定文,辛苦了一宿,直到天明!
才堪堪藏匿好了书册。
然而。
整个咸阳,在初晓来临之时,便掀起了无尽的波澜!
灞上大营被调集了五万士卒,挨家挨户的搜查典籍,百姓们自然不敢于秦国对敌,老老实实的将王道之法尽数交了出来。
然而,让人意外的却是,居然秦国没有率先去孔府。
这让河渊心中升起了万般疑惑。
鲁定文问道:“掌座,这秦国为何不来这里?”
河渊笑道:“自然是以为,我等无法反抗,你且不管他!亡秦者胡,必须在焚书之时,传遍咸阳,此事极为重要,万不可走漏了风声,速速去办吧。”
接下来数十日。
咸阳校场之中,每日都会燃起熊熊大火,在百姓的注目下,一卷卷的儒家王道法典,纷纷付之一炬。
当日。
鲁定文和河渊将最后一批书册,转移到了隐秘的地方,忽然门外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术士说道:“掌座,秦国大队骑兵正朝着孔府而来!”
众人顿时惶恐。
终于还是来了。
众人快步来到了孔府的门口,不多时,秦国骑兵顿时将整个孔府给围住了。
为首的将军说道:“孔酉以高爵之臣不告私逃,依法,本将要缉拿问罪,尔等罪同连坐,是本将亲自动手,还是你们自己来?”
河渊不慌不忙,笑道:“将军此言不妥啊。”
“哦?”
河渊接着说道:“在下乃是私学先生,自然知不告私逃,便是大罪,此番不肯随同离去,便是不愿同流合污,何来之罪?若是将军以向秦之心拿来问罪,那我等愿意事秦,罪法何在?”
“不错,我等又没有逃,在说,我等又不是官吏!”
将军冷哼一句,说道:“本将今日来这里的目的,你们既然知道,那还不将孔府之中的典籍交出来?”
河渊接着说道:“启禀将军,敢问此次焚书令,所焚何书?”
“自然是王道之典!”
河渊笑道:“孔府之中,并无半点王道之典,我等如何交出呢,若是将军不信,大可入府搜查。”
“大胆,大王诏令,私藏王道大典,当斩!尔等如此冥顽不灵,莫非求死?”
鲁定文立刻说道:“将军,人皆有惧死之心,就说孔酉也是因为惧死而离秦,我等明可逃离,却甘愿留在咸阳便是因为不敢于秦法为敌,所言岂敢妄言欺骗呢?王道大典,已然被逃离秦国的儒生尽数带走,如今这孔府确实已然空无一册,若是将军能够寻得半册,我等自当受法,将军若是执意无罪而定,我等也无话可说。”
看到众位儒生的面容。
将军也不在废话,而是大手一挥,得令的士卒纷纷涌入孔府之中。
半个时辰,陆陆续续的士卒都从孔府之中跑了出来。
“将军,府中上下,只有一些工农之典籍,并未见到,王道政典学说。”
“真有没?”
与此同时。
整个咸阳的各个大小的私学,都尽然没有发现半点书册。
咸阳宫。
大朝之中。
孔府逃走人了。
这让大多数人是始料未及的。
此时的大政,已然彻底开始了如何处置还在咸阳城儒生的讨论。
嬴政直接在大殿中,拍案而起,怒道:“目无法度,莫此为甚!孔儒无法,无道,无义,大伪君子,枉为天下显学。”
李斯顿时说道:“大王,若要依法论罪,目下之要在于搜出孔府藏书,使之证据确凿。”
熊启顿时说道:“廷尉何以认为,儒家是藏书,而不是带走了呢。”
若说依法行事,自然是要证据的。
眼下搜不出来,那怎么办?
李斯顿时说道:“相邦,儒家书册千万卷册,一夜之间莫非都能搬走而不留一点痕迹?不是藏,又是何?”
熊启说道:“旬日以来,我等推墙,掘地皆无所获,甚至私下盘问数千儒生,皆无一可循,若是这般不休不止,秦国上下郡官当手足无措。”
第七百七十章 历史显于春秋大秘终将显露
斯却争锋相对,说道:“大王为谨慎计,自焚书令颁行以来,然连番事态迭起,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果此时罢休,那不等于我大秦退了一步,一旦我大秦退一步,则王道复古之说必然会进百步,臣之见,孔儒之事绝不能轻,亦不能缓,当立即依法处置,为何?因为孔儒乃是唯一可能让列国余孽死灰复燃之大旗!”
王翦立即说道:“以臣之见,特行之事,不可以为秦法独断之,此儒法事件,岂可论一人?当论一学派之所有人,既然廷尉说此乃大旗,大臣以为,所谓灭军以斩旗为先,不斩旗,何意斩灭已然快入人心的儒法?”
王翦的话杀气腾腾。
意思就是说,这一次一定要灭了儒家的大旗,不能因为有人逃走了,就不定罪,否则秦法为何物,既然找不到证据,那就以现有的证据定儒家学派的罪。
熊启听完,心中虽然恼怒。
但也没有到彻底的失去理智,至少有两点,负刍已经逃走了,第二点,典籍确实找不到了,但肯定还在咸阳,儒家还有复兴的希望。
摆手说道:“武成侯,此乃人治!不于秦法初衷背道而驰,矛盾相向呼?就算如此治了儒家的罪,天下人看来,也并非法制胜了王治,而是以人治胜了王治,这秦法不成了笑柄吗?”
熊启的意思是。
你是用人的意志在定儒家的罪,而不是用秦法来定罪,所用的依旧是儒家的人治,用儒家的人治之法胜了儒家的王道之法,秦法又算什么呢。
王翦本是武将。
虽然智谋卓绝,但论这朝堂上的攻讦之言,自然是远不如熊启。
顿时恼怒的息了声。
不仅如此,大多也让其他准备发言的秦国大臣,纷纷闭上了嘴巴。
说白了,你没证据,你定罪,你凭什么。
让嬴政也哑口无言!
苏劫开口道:“廷尉!”
李斯顿时拱手道:“请国公示下!”
苏劫说道:“以法定罪,乃是秦法之根基,既然如此,那儒家触法有几桩罪行?”
李斯说道:“启禀国公,其一,孔酉身居官身要职,不辞官而擅自逃国,死罪,其二,抗法拒缴书册,死罪,其三,以古非今,鼓噪王道复辟,妄议大政,灭族之罪,其四,亵渎官士公职,危急大秦秦法之政,死罪,由此四点,足以灭其族。”
苏劫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熊启笑道:“廷尉的意思,终归还是孔酉之罪啊,若是欲加之罪,罪同连坐,此事由为王道宽法而起,追根溯源,还要算到本相和廷尉的头上,是不是说,本相和廷尉,也要斩首了呢?”
李斯顿时看去。
心中冷笑连连,暗道:“于我怕是没什么关系,倒是你在这里自掘坟墓!”
不过这明里。
说到底,只要找到了孔府的藏书,就能证明,整个孔门弟子便是公然对抗王法,哪个参与了,便会伏法。
嬴政长叹一声,站了起来,说道:“春秋以来,天下诸侯无一重用儒家,寡人深表遗憾,本来儒家在寡人心里,本只是一治国学派,曾想,大秦诚心容纳,儒家必能改弦更张,可寡人如此推崇儒家,儒家却硬是看不到秦法的好处,看不到民众安居乐业,若是寡人记得不错,当年孔子不是也曾对齐桓公驱逐的四夷大加赞赏吗?寡人想给儒家一片宽阔施政的前景,给了儒家博士之位,给了他们统领天下治的机会,想让儒家兴教,出官学,成为我华夏明之气象,为何这儒家脚跟未稳,却偏偏要抱着这千年前的诸侯制不愿放手呢?疯癫如此,亘古未闻。”
举座一时寂然。
“大王之胸襟,可容四海,可偏偏儒家自比寰宇,连四海皆不可容也!”
王绾感慨的说了一句。
李斯说道:“臣恳请大王治儒家学派之罪,其根本在于二处,其一,儒家政道从来不已百姓处境为根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足以说明儒家之弊,然而,儒家口里的诸侯制也好,仁政也罢,都是对贵族有大的好处,而秦国商君法以来,我秦国庶民皆有田,奴隶脱籍成为平民,而贵族,同受秦法之刑,于庶民无二,千古以来,何曾见过?秦法之下,单说贵族无所得都不为过,儒家狗舔贵族,必然视秦法为恶政。”
“其二,儒家偏狭迂腐,恩怨之心极重,历来记仇,睚眦必报,儒家以仕途为根基,秦国却素来轻儒,百余年来从来没有用过任何一个儒家大儒,孔门第八代弟子子慎,在魏国灭亡前数年,终于做了魏国的丞相,可见,儒家做官,从来不以该国政道是否合乎民心为抉择,而只是以是否合乎自己的利益,给自己带来特权而选择,大王虽然用了儒家,却没有赋予其法外特权,故儒家之心,终于秦政背道相驰,儒家并没有看到大王胸襟似海,更没有看到,大秦囊括宇内建华夏明的苍穹之心,仅仅只记得秦政轻儒的仇恨,”
李斯话音一落。
众人纷纷附和道:“廷尉此话,切中要害。”
嬴政略微沉吟,微微一点头,便立刻说道:“廷尉此话,深谙寡人之心,廷尉既然以为儒家学说尚在咸阳,那寡人命你,找出其藏匿之地,以定儒家之罪。”
孔儒学府之中。
儒生们已然半步不在踏出一步,而这几日来,秦国官吏纷纷询问,不管李斯如何威逼利诱,所有人统一口径,儒道经典已然不在,让李斯的查探,顿时陷入僵局之中。
这一夜。
星光似斗,国公府外,一个黑衣人穿着偌大的衣袍,整个帽子都遮蔽了全身上下!
其从暗中的小巷蓦然走出,立刻被国公府侍卫给盯上。
“来者何人?”
国公府书房之中。
火盆缓缓着的散发着热气,让整个屋内升起阵阵暖意。
苏劫看了看面前的黑衣人,指着对面,说道:“坐吧!多年不见了!”
黑衣人拱手便缓缓坐下。
随即饮了一口面前的酒樽说道:“当年,我奉你之命,终于入了儒家,做了孟予的首徒万章的弟子,今日来此,也算没负你当初的所托,国公今日,可能兑现昔日的承诺?”
苏劫站了起来,笑道:“卢生,你既不负本公,本公自然会兑现于你。”
卢生顿时掀开头上的兜帽,露出真容。
若是熊启,河渊再次,怕是定会惊掉大牙。
不正是儒门的鲁定!
此时,听到苏劫的话,鲁定更是两眼激动不已,甚至泛出了泪光。
不错。
卢生便是鲁定,鲁定便是卢生,乃是黎民术士,当年入秦的那个黎山卢生!
卢生本名姓鲁,名叫定,乃是鲁国后裔。
鲁国便是昔日的黎民部落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