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小公爷 第72节

  默默为不曾相识者垫付学费、医药费不曾留下名姓,这事儿他也做过。

  张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让人立碑树传,遗臭万年达不到就不错了。

  他也从来不觉着自己是什么好人,只是做人做事有些许底线。

  没那么渣而已。

  突然间有人给自己塑像,甚至还有那么些人居然虔诚的在顶礼膜拜……

  这种情况,让张仑如在云端。

  荒诞、惶恐,奇异、古怪……

  妙安倒是觉着这像塑的真如公子一般风仪无双,小周管家对此很得意。

  这是他专门督造的。

  作为头号忠实狗腿,小周管家自然知道自家小公爷的喜好。

  没做任何夸张的配饰、面容、表情,仅仅是按照张仑本身的相貌、衣着、配饰塑像。

  先用泥捏了六个样板,由张仑选了自认为最像的那个用上。

  足利鹤满眼小星星的看着自家夫君的这塑像,觉着果然跟夫君一般!

  俊美的一塌糊涂。

  殿外的姬武将们看着塑像,再看着丹凤桃花中中略显些许忧郁不由得心尖微微发颤。

  “走吧……”张仑吁出一口气,转身离去。

  这扶桑上至皇帝、将军、探题,下至本愿寺、大名、旗本……

  大约都盼着自己赶紧走罢!

  地位给的足足的,您都是外宫亲王格了。

  名号给的足足的,您现在是东照八幡大威德明王啊!

  银子您捞的足足的,那石见银山咱咬牙给了不再废话。

  地盘给了,这九州探题带着御前京都是您的。

  甚至妹子咱都给了,各家探题、大名还有足利家家臣甚至本愿寺、神官都来了。

  您还赖在扶桑不走干甚啊?!

  旗本也眼巴巴的盼着张仑赶紧走,他们旗本的位置怎么来的大家心里清楚。

  张仑在这扶桑掀起的是惊涛骇浪,血雨腥风。

  这杀神不走,自己别说当了旗本……就是当了大名也不安全啊!

  走出了供奉着自己那神像的大殿,心头那股荒诞感却依旧未散。

  殿外的神官、和尚们匍匐了一地,恭送明王殿下离开。

  然而在“呼啦~”跪了一地的神官中,却有一女子鹤立鸡群的站着。

  这女子年纪看起来十余岁,留着公主切长相颇为清秀。

  上半身穿着纯白的襦伴、下身则是朱红色的绯跨。

  脚踏着一双挂带红色的草履,直愣愣的望着张仑竟是动也不动。

  “大胆!!”姬武将们“咵咵~~”的怒目上前抽刀而出,竟是要将这巫女押下。

  刀光雪亮之下这巫女似乎此时才回过神来,一个激灵慌忙拜下。

  张仑笑着摆手让姬武将们散开,声音轻柔的问道:“何视本殿,以致僭越?”

  “闻……闻明王殿下姿容俊美风仪无双,宛若世间嫡仙佛子……”

  匍匐在地上的这小巫女瑟瑟发动,颤声道:“见像时还曾生疑,今见殿下姿仪更胜于像……”

  “是以,心下窃喜生出恍惚,竟至失礼……”

  那些个姬武将们闻言似乎更怒了,那雪亮的宫御前刀几乎要架到了这小巫女脖子上。

  宫御前樱子作为姬武将侍大将,听得此言顿时怒目圆瞪:“大胆!竟敢意伤殿下!我……”

  看着那小巫女被吓的整个人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竟是嘤嘤哭出声来。

  张仑笑着摆手道:“樱子,算啦!‘拒欲不道,恶爱不祥,虽使色我,法不宜杀’。”

  宫御前姬武将在成为姬武将后,皆用“宫御前”为名。

  这是足利鹤规定下的,算是对本身家族做了一个切割。

  樱子那瓜子脸上生着一双带着卧蚕的葡萄眼,听得自家殿下的话恨恨的收起来刀。

  张仑缓步走到这小巫女面前,俯身将她搀起。

  看着这矮了他一个头的小巫女,还挂着泪珠被吓的发白的脸色,不由得哑然失笑。

  揉了揉她头顶的秀发,擦去她脸上的泪:“莫哭,若有空闲可帮我打理一下宫殿……”

  说着,摸出腰间的金镶红珊瑚《心经》牌放在她手里。

  “这……便当是赔礼了。”然后便转身挥手告别,离开了这神宫。

  姬武将们满眼星星的看着自家明王殿下,哎呀~明王殿下好温柔!明王殿下好俊俏!

  又羡慕的看了看这小巫女,她运气可真好!

  居移气,养移体。如今张小公爷的体统是彻底立起来了。

  东照津上今日船舶全部靠边儿,都知道明王殿下今日要回大明了。

  一箱箱珊瑚珠宝、金银锭、铜锭……被运上千料大船,整整运到了中午才完成。

  全程由徐经、张猛、肥龙、海因里希……等人现场巡视监督。

  从神宫出来马车和卫队直接开赴港口,张仑最后看了一眼这东照津轻叹。

  不知道再来这里的时候,又会是何时了。

  “衡父,且来说说扶桑此行收获为何。”

  既然是当人家老师,张仑自然是要好好承担老师的责任。

  开船后便让人把徐经找来,开始作为老师的耳提面命。

  徐经沉吟了会儿,躬身作揖:“弟子此行,见之扶桑着实艰苦……”

  “战乱频发,民不聊生……”

  张仑撇了撇嘴,一摆手道:“说根本原因!”

  “这……”让说根本原因,徐经就瞠目结舌了。

  张仑看着这弟子的模样,不由得悠悠的叹了口气。

  “军政不分诸侯起祸、大权旁落威仪尽失!呼之为帝,实则无军亦无权。”

  “无军、无权、无钱、无势……”张仑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沉声道:“此次扶桑可以起祸?!”

  徐经还在思考张仑的话,闻言赶紧躬身作揖:“还请恩师教我。”

  “唉……既是足利将军下细川氏、日野氏膨胀太甚,足利自家职权分立最终引发动乱。”

  张仑摆手让徐经坐下来,沉声道:“进而引发的是权威尽失,诸侯并起逐鹿京都!”

  “此乱,类同于春秋战国。只是因国土、国力,规模更小罢了。”

  却见张仑顿了顿,一摆手道:“此乱可呼之为‘扶桑战国’。”

  “弟子受教!”

  张仑看着徐经,再次发问:“那么,我又是如何让扶桑快速平息此乱的呢?!”

  这话一问出口边上安坐的足利鹤、妙安,都面露好奇。

  虽然她们几乎全程都在跟着张仑、看着张仑处理这件事情,然而她们确实不知道此乱何以平息。

  直白的说就是她们看不明白。

  “弟子……弟子……”徐经涨红了脸,他其实很想拍马屁说全靠恩师威仪。

  但这话说出来,估计他要被张仑按地上揍一顿。

  靠尼玛的威仪啊,靠威仪劳资早特么被砍成肉泥了。

  “你啊~!”张仑看着徐经猴屁股似的的脸,叹了口气。

  站起来背着手渡步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将来或出仕、或从戎、或做学问……”

  “然,你需知道无论择向其根本如一。”

  张仑这算是真的当徐经如弟子在教授了,否则的话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是决计不说的。

  “万事欲起,实力为基!”

  徐经恭敬的看着自己的恩师,他知道这是恩师在给自己传授机要之学了。

  张仑背着手走到了船舱边上的窗口,望着窗外的碧海蓝天鸥鸟翱翔。

  “《周易》六十四卦,乾卦第一为何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却见张仑回身坐在了椅子上,沉声道。“此象所言,便是自强实力之理。”

  “人需自强、不息,方夯于实、增于力!”

  看着自己的弟子,张仑那张稚嫩的脸上却有着一丝威严:“大道至简,大巧不工。若有开山力,十会皆降伏!”

  “为师手上若无坚船利炮、披甲战将、敢死猛士……那些大名岂会服我?!”

  徐经躬身应是,恩师麾下战舰数艘带甲千余火枪一百重炮数十。

  行至尼崎直轰其门,先破御前京再破京都二万军。如此,才奠定了谈判之基。

  “以力为基,但不可仗力而行。”张仑袖子摆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放下了茶杯后,抬手让听的入迷的妙安给徐经送去一杯茶。

  徐经诚惶诚恐的站起来接过茶杯,张仑才继续道:“始皇帝一代天骄,何以身后衰败如斯?!”

  “究其因颇多,然根基在于其仗力而行。”

  却见张仑呼出一口气,沉声道:“为师此次看似行险,实则多用平衡之法。”

  “扶桑国主、将军大明、家臣旗本……乃至到本愿寺、信众,商人工匠……”

  妙安为张仑续上茶,张仑微笑致谢:“是说到底,终究不是为了己利么?!”

  “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

  “《述而》中夫子亦说: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张仑站起身来,背着手看着徐经:“《里仁》中夫子亦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

  “天下大道其实根植于利,若只取己利而罔顾他人即便是一时以力服之不敢言,将来亦必受反噬。”

  以力为基,以利为驱。这就是张仑要给徐经讲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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