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开口的是足利鹤,却见她嫣然一笑微微躬身轻声道:“臣女的建议,是最好循陛下的意思走。”
“哦?!公主殿下还请道来!”
周太后听得这话再结合了之前张皇后所说的,顿时略有所悟。
“太后、娘娘之恩宠皆出于帝王家,帝宠犹在则万事无忧。帝宠若失,则万事皆休。”
足利鹤那银盘面儿上尽显贵气,柔声细语的言道:“所以当务之急,是需固帝宠。”
周太后听得这话不由得双眼放光心里鼓掌,着啊!
只要皇帝的恩宠犹在那要什么,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
“殿下此言甚是有理!”张皇后亦是目光灼灼,不住的点头:“且问当此事当如何操作?!”
足利鹤微微一笑,轻声道:“陛下此时急需涉事豪门贵戚支持,而太后、娘娘则是此事的重中之重!”
“所以……若说建议则是两点,一则便是请太后与娘娘下两道懿旨:
其一、往家中斥其不遵律法、有负皇恩。令其立即退还所占官田、屯田不得有误。
其二、往管教营地去,同样是斥责,并命其好生读书悔改。”
“若出得管教后再犯,则奏请陛下夺爵贬往九边!”
顿了顿,足利微微躬身继续道:“再则,太后与娘娘当往陛下处当众请罪。”
“并请陛下命户部前往,丈量两家归还之田亩……”
刚开始老太后和张皇后还有些疑惑,这不是让家里吃亏了么。
但随即结合了刚才足利鹤所说的“帝宠”顿时明白了,这是纳投名状以退为进啊!
陛下需要涉事豪门贵戚的支持,自己两家毫不犹豫的率先割肉给陛下垫台阶。
这人情得多大啊?!这面儿得多大啊!
此事之后那就是陛下欠下了两家的人情了,难道皇帝还会不补偿?!
一个是自己皇祖母,一个是自己皇后。
她们都在割自家的肉来支持自己啊,皇帝感动之余能让两家人吃亏?!
天子富有天下,只要帝宠犹在什么好处还不是就一句话的事儿?!
“公主一番话堪如拨云见日,老身与皇后欠你一个人情啊!”
周太后沉吟了会儿,才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足利鹤庄重的道:“公主以后需多来宫里走动一番。”
“太后与娘娘不嫌弃臣女化外野人,臣女自是愿意的。”
周太后这个时候看到了眨巴着杏眼若有所思的妙安,顿时笑了:“妙安小福宝,你可是有甚建议么?!”
这是那日妙安入大内来演武,后来又与太后聊扶桑故事。
老太后一高兴夸她真真是有福气的宝贝,边上的陈惟贞见状便笑着说不若妙安妹妹便叫个福宝吧!
妙安倒是也觉着这名儿有福气,当时也就笑着应下了。
“回太后的话,妙安不是有建议。只是想起少爷的一句话。”
老太后本来就是那玉螭虎的铁杆粉丝,一听是自己喜欢的那痴虎儿的话顿时来兴趣了。
“你家少爷乃是大才,所言一定极有道理!且说来老身听听。”
足利鹤心里叹气,妙安这死丫头就是长的比自己讨喜多了。
看看老太后初见自己的时候自称都是“哀家”,直至自己给她出了主意才换做“老身”。
到了妙安这里,人家直接就自称“老身”了。
可别小看了这一点儿称谓的变化,实际上这折射出的是远近亲疏。
“哀家”这是在礼仪场面见足利鹤呢,而“老身”人家这是在跟妙安拉家常。
对两人的称呼也能够看出区别来,叫妙安是“妙安小福宝”。
到了足利鹤这里就是“公主殿下”、“殿下”了。
“少爷说,人啊!忙则无祸患,闲便生是非!”
妙安努力装出自家俊俏公子说这话时候的神态:“脱得农事不劳,则不知疾苦。久便成害也!”
老太后听得妙安的话不由得低头沉吟了起来,这次即便是有足利妙计度过了。
那下次呢?以后呢?
张皇后也觉着这番话颇为发人深省,自己还在能救一时。
可谁敢保证每次都能过关?!谁又敢保证,以后他们就不会再犯?!
“除了征战时,公子每日在庄上都会换粗布打理一会儿庄田、花果林子。”
却见妙安眨巴着自己的杏眼,声若翠鹂:“家里的子弟们,除了读书习武也是需做农事的哩!”
“莫说他们了,本宫也需随虎哥儿一起劳作农事的。”
却听得这个时候宫女来报,说小正德跑回来了。
呼哧呼哧的跑回来的小正德刚好听到妙安说张小公爷做农活儿,随即马上接口道。
“农事不劳作还真是不知饭食来之疾苦,陆放翁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真是没错的。”
便是此时,那门外伺候的刘瑾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去。
周太后在上首中间的罗汉床坐着,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刘瑾。
“那是伺候太子的内官罢?你想说什么,可说来哀家听听。”
刘瑾得了允许才躬身进来,大礼拜下报上名字才恭敬的道:“内臣是想说,小公爷所制农事于太子确有大用!”
第179章两宫计定联袂见割出血肉做台阶
“哦?!你且起来,说与哀家听听。”
听得刘瑾说确有大用,周太后顿时感兴趣了。
却见刘瑾恭敬的起身,低声道:“回太后的话,小公爷在带殿下务农之前殿下是从不关心东宫用度的。”
“务农后,殿下居然问起宫里用度来了……”
却见刘瑾躬身轻声道:“还让内官列出名录,削减了许多报于内库……”
小正德之前的确是从来都不关心宫里用度是多少的,也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真正的跟着张小公爷在地里劳作了几天,和那些庄子里的老农们聊上一会儿后。
他回到宫里就突然想知道,自己的东宫里用度到底是多少。
不看不知道,看了才猛然吓一跳。
东宫的用度虽然弘治皇帝已经削减了不少,但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所以在很多制式方面他并没有降低,也不会那么细心的去关注每一项用度。
小正德就不一样了,他可以逐条逐条的对照自己东宫里面的用度。
火烛除了自己的寝宫一些必须的地方、书房还有内官的住所之外,没必要都不点了。
饭菜日常自己不在宫里就没有必要备着,只需准备其他宫里内官的饭菜便是了。
糕点多数自己不怎么吃,就撤下不必准备了……
林林总总的一大堆删减了之后,小正德愕然发现自己居然每天可以省下来几百两银子。
想到庄子里那老农说自己家还不错,一年能挣下二十多两银子。
老农当时还很骄傲的,言道其他人家一年能挣下三五两就不错了。
而他自己一天就得多消耗好几百两,这相当于他们数十个家庭一年省下来的钱……
东宫的用度被太子自己削减的事情,很快的被三大学士和弘治皇帝知道了。
也是因此他们越发认为,把太子交给痴虎儿管教是正确的决定!
而太后和皇后听得此事则是若有互相看了一眼,太后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
当妙安和足利鹤回到了庄子里的时候,京师便传出了消息。
首先是午朝的时候周太皇太后和张皇后,一同前来御前求见。
顿时朝臣们心里咯噔一下,他们可都清楚这两位宫内贵人的至亲都被逮进去了啊!
弘治皇帝却脸色不变的亲自去将太皇太后迎进大殿。
这是个讲究礼制的时代,无论是皇后还是太皇太后按说是不应该出现在议事的大殿的。
但太皇太后出现了,那么无论如何皇帝都必须要亲自去将她迎进来。
这是仁孝,礼制中仁孝是最为讲究的。
皇帝见了太皇太后那是得先行礼的,然后太皇太后才会回礼或免礼。
那朝臣甚至朝中多数勋贵们都以为,这老太后和皇后是联合过来闹的。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老太后居然和皇后一起下拜请罪!
这操作顿时闪瞎了一众朝臣、勋贵外戚们的眼睛,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
弘治皇帝飞快将二人拉起,自己又慷慨激昂的言之乃为国家社稷不得徇私,向二人请罪了一番。
太后及皇后娘娘对于自己一时不查,以至于家人无状对国朝成的损失感到万分的惭愧。
并告知皇帝自己二人已经下了懿旨,一方面斥责各自家族并责令他们退还所占官、屯二田。
另一方面则是往管教营地,斥责自家亲属命他们读书学礼不得懈怠。
并请陛下派诸部配合丈量家中原属官、屯二田的田亩,归还国库、卫所。
这一下满朝文武顿时满心卧槽,多脸懵逼!
神马操作这是?!
豪门贵戚们直接若丧考妣,卧槽尼玛!他们两家都把占的官田、屯田吐出来了。
那不是意味着我们也得吐么?!
否则的话人家两大外戚都为国分忧、为陛下分忧了,你们还占着官、屯二田……
这是要跟陛下表示一下,我们脖子很硬您砍一刀试试?!
万一陛下表示,试试就试试……
于是,大家非常醒目的在老太后和皇后表示要清偿自家所占官田后纷纷站出来。
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将会和帝国、和陛下站在一起,请户部来家里一并丈量。
一边说着一边那心像是被人戳了一针管,拼命的抽血一般……
英国公则是表示,自家虽然没有占什么官田、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