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仑顶着老佀,比他声音更大、脸更红、脖子更粗的咆哮:“我张家世受国恩就没为国厮杀了?!”
“我为陛下剿了东南沿海数百倭寇,那都是猪么?!你户部此时在哪儿?!”
“收钱你倒是扛着国家大义来了,倭寇肆虐的时候呢?!你在哪儿?!”
张仑指着老佀的鼻子就破口大骂:“朝堂上下臣工百十,你们哪个去剿了那些倭寇了?!”
“我一介黄口小儿不费国朝兵卒钱粮,剿了倭寇不止还往扶桑根绝其祸!你们可说我一句好话了?!”
老佀被张仑这么生生顶撞一时竟是失声,只得呐呐无言。
李东阳他们几个也是涨红了面皮,颇为不好意思。
这事儿算下来确实是朝堂诸臣不地道,功勋算给下面的水师却没算给张仑。
老张也懒的争这事儿,我张家现在荣宠比功勋更要紧。
功勋这等事情陛下心里有数就行了,朝臣们给不给都无所谓。
张仑则是梗着脖子继续骂道:“我还给国朝交还了一支数千人海战雄师!”
“使船拖回来数万两杂银、万斤杂铜!忘了?啊?!都喂狗了?!”
唔……扶桑之前缴获不少杂银、杂铜,后来张小公爷懒的炼了。
就让小周管家拖回来丢给苏州知府曹鸣岐,让他报个缴获交上国库。
“金沙为我所获,交予陛下、告知在夷州已是尽责了。”
张仑好整以暇,掸了掸自己的双袖道:“你说国财么,我不挖您自己找去!”
“夷州不大,延绵万里而已。您挖去吧!”
呸~!想坑劳资的金山,老佀你想都别想!
夷州全境延绵三万六千多平方公里,你一寸寸挖去吧!
你能挖到算我输。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老佀气的直哆嗦,但对张仑的话却无力反驳。
是啊,人家又没耗费国朝一兵一卒、一粮一粟,全凭自己打下来的。
发现金沙拿回来交给陛下,告知在夷州这确实算是尽责了。
现场哪个朝臣也没法指责人家痴虎儿不地道,却是老佀要勒索人家金山显得不地道。
夷州那地儿谁不知道啊,太祖朝的时候倭寇肆虐就陆续撤出了。
后来永乐陛下有三宝太监的舰队,倒是又恢复过。
现在那边可连管辖的官衙都没有派、驻防官兵都没有,实际上相当于自治领。
“痴虎儿啊,你也莫与独山公争执了……”
李东阳这个时候站出来打圆场:“你这分配法子,着实过分……”
“西涯公,我知道你们道我是贪财。然,诸位却不知我此举之意。”
刘健这理学出身的老人则是吹胡子瞪眼冷哼道:“老夫倒要看看你能扯出什么歪理邪说来!”
张仑一翻白眼,啥歪理邪说!小爷说的都是实在话。
“晦庵公既是理学大家,岂不闻‘子贡赎人’、‘子路拯溺’之事乎?!”
听得张仑这么一说,刘健不由得一滞。却是呐呐说不出话来。
子贡赎人,这说的是战国时候鲁国有条法律。
是说如果本国人在其他国家看到鲁国人沦为奴隶被买卖,那么将人赎回来可以领补偿奖金。
子贡一次就赎人回来了,但拒绝了补偿奖金。
夫子就说,子贡你这事儿做的不对啊!
你当取不取,那其他人取了不是显得品格不如你么?!
你这么干会影响到其他人赎回国人的决定,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个钱你拿了不影响你的品格,国家给的、你应得的嘛!
但你不拿就会影响到其他有能力这么做的人,所以你这事儿做岔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国之蠹蛀皆擒获,开荒挖矿送夷州
子路拯溺,则是说夫子另一个学生子路。
他一次救了一个溺水者,对方感谢他就送了他一头牛。
他很高兴就收下了,夫子就说:哎呀!大家以后都会踊跃救落水者了!
毕竟有一个救人得好名声,又受了好处一头牛的事迹在前嘛!
刘健既是理学大家自然是没少通读典籍,所以他清楚张仑所说是有出处的。
这两个故事,是出自《吕氏春秋·先识览·察微篇》。
“就算是你要一成有理,那内库三成是怎么算的?!”
刘健到底比较忠直,张仑既然真的说出道理他也就不再纠缠了。
“都说陛下富有四海,说到底这夷州难道还不是我大明帝国治下么?!”
“而且这皇宫里人吃马嚼、点灯烧火、饭菜赐宴……啥不得花钱啊,三成不过分。”
张仑翻了个白眼,叹气道:“乡里还知道拿主家的地种田,得给主家送点儿佃租呢!”
这话说的刘健老脸一红,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没错……
“那水师呢?!水师凭什么要拿二成?!”
老佀现在不再挣扎了,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痴虎儿要是死不撒嘴的话,他还真拿人家没办法。
刚才那金沙的成色他也是看到了的,天然金沙都有这成色,那说明附近绝对有个巨大的金山。
“废话!没水师谁给你送人过去挖金山?!谁给你保障这些金子能安全送回来?!”
张仑就差指着老佀的鼻子骂了:“谁给你看守金山挖掘?!谁给你守备金山安全?!”
“没水师给你看着,那金子你开出来能拿回京师?!”
“你就想着节流、节流、再节流!脑子怎么就不知道想想怎么开源!”
老佀被张仑一番话顶的是面红耳赤,李东阳想打个圆场都被张仑挑着那丹凤桃花瞪回去了。
“陛下先前问我考学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说我不考了!陛下还惊讶问我怎么不考了?!”
张仑快速走了几步,点着这在场的诸大臣们气哼哼的道:“我考进来天天跟你们吵架,再气死自己?!”
“独山公你也不想想,我这是只为了自己么?!”
“若是发现金银铜矿山者可分一成,那大明得有多少人愿意去找矿山?!”
张仑点着老佀的鼻子就骂道:“你户部一分钱不用出,就有无数的人愿意给你找矿!”
“矿里不出产你一分钱不用给他们,但只要开一个矿,你户部就有三成矿山收益入国库!”
“这还能缺钱么?!就知道抠搜的,我都不屑说你!”
谢迁情不自禁一拍巴掌,着啊!可不是这个理儿么!
“为啥给刑部一成我也给你顺便解释了,免得你脑子拎不清!”
老佀悲愤莫名,我老佀也是成化三年的进士、历两朝久经宦海年逾六十的老人了啊!
你这臭小子就不知道尊点儿老?!逮孙子似的骂,还说我脑子拎不清……
“刑部现在手上一堆人,每年各种刑罚怎么就不知道抓他们去做苦役帮国朝挖矿赎罪?!”
卧槽!我刑部也有一份钱啊,原本事不关己的老白就激动了。
“轻者五年挖矿,重者十年、十五年乃至二十年苦役。赎罪后可得刑部赦,转户部放无罪告身。”
却见张仑挨个点着朝臣继续道:“罚他们苦役,还可按年俸五两给。”
五两?!唔……的确工价便宜,此时农家一年省吃俭用能落下十两左右。
这五两抓人去挖矿做赎罪苦役,不算是过分的事儿。
“按年限每年二两武、勋贵外戚全得罪了,那真真是操碎了心!脑袋都要秃了!
你们这票狗逼海商居然这么有钱!!
“我估计,这朝中还有官员跟他们勾连!收了他们钱财好处!”
“否则他们何以如斯大胆,竟敢违禁下海甚至勾结倭寇?!我还缴获了四百料、二百料大船啊!”
刘健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个理儿!只是不清楚到底谁跟他们有勾连。
“所以我建议此事交由东厂、锦衣卫秘密抓捕,按名单全数锁拿!”
谢迁闻言不由得猛然色变,若是锦衣卫、东厂掺和进来那不得牵连无数啊!
他正待站出来反对,张仑却继续道:“但两者只拿人、扣证据、资财,审理判决由刑部会同大理寺进行。”
“只是此事先不予公报,仅透出东厂、锦衣卫抓捕的消息,看看到底有谁跳出来据此攻奸!”
“若是据此攻奸者,即便未与海商倭寇勾结也必是因此得利之人!东厂锦衣卫顺之查去,必有所得!”
三大学士听得张仑叙述完毕不由得心头阵阵寒起,这一环扣着一环的着实狠辣啊!
老佀则是咧嘴一笑,这事儿好啊!抓的多,这开荒挖矿的人和抄没的家产就多。
这些多起来国库可不就充盈了么,自己这户部尚书才当的有滋有味儿啊!
“可是……若抓捕的人太多,会不会引起朝堂震荡啊……”
刘健还是有些担心,张仑则是笑着道:“去岁科举,明岁又开……”
“录了如此多进士还有何惧?!谁震荡就去挖矿!正好让清白的新晋进士补上!”
“再说了,那些国朝蠹蛀不抄其家产判其苦役以赎罪,难道还得留着他过年?!”
老佀现在已经沉浸在“夷州良田十万亩,年入岁粮百万石”的畅想中。
再寻思到矿山开辟、抄没的家财,不由得眼珠子赤红恶狠狠的暴喝:“麒麟儿说的是!!”
“此等蠹蛀若不绳之以法,难道还养着祸国殃民么!都抓起来!!”
说着老佀那吃人似的眼神刀锋一般扫过三大学士,还有可怜兮兮一言未发的老白。
那表情分明是说,你们特么的给老夫反对一个试试!你试试!!
老白很想哭,独山公啊!咱俩一伙的,我也支持抓人!毕竟我刑部也有分润不是!
三大学士倒还是有些犹豫,可陛下那灼灼目光扫下来……
再有这独山公和白廷仪吃人似的目光,三大学士叹气之下只能妥协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