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来,老臣不敢言功只求未有大过……”
说着却见张懋后退两步,掸袍正冠推山倒柱呼啦的一袭拜下。
“若这朝堂已然容不下我张家,还请陛下许老臣致仕、收老臣爵位!只求让老臣全身而退……”
弘治皇帝闻言不由得“呼啦~!”一下站起来,竟是瞬间这金銮殿上气压都低了几分。
那些个大殿上的群臣们亦都瞳孔一缩,好些个弹劾的御史、给事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卧槽尼玛!玩这么大?!哪怕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够把张懋弹劾掉。
张懋是谁啊?!便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是两代为皇家命都丢出去了。
真真是战阵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功勋啊!
为何他张懋九岁就能继承英国公爵位,宪宗恩宠至游猎都要带着他?!
为何他张懋能掌这京营数十年,两任帝王都荣宠不衰半分?!
那都是张家的两代祖宗们拿着命为朱家江山拼出来的,皇家不信重他信重谁?!
“懋公何出此言!莫非以为朕乃昏君么!有何事不能与朕说的?!快快起来!”
张懋缓缓起身,垂首轻叹道“老臣不说,是怕陛下为难……”
“你且说便是!”
弘治皇帝似乎从张懋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望着那些个御史们的眼神带上了丝丝不同的味道,把一介皇家忠直老臣逼迫到这份上了。
你们这帮子老狗逼到底是做了什么!
“我那孙儿张仑,陛下也是知道的……”
张懋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暮气“虽是脾气不好,但总算争气能继续为陛下效命。”
“下了苏州斩下些许倭寇,老臣不以其获功勋为喜。乃以孙能继续为陛下、为大明效力为喜……”
弘治皇帝听着这话心里头舒坦啊,看看!你们都看看!这才是忠直老臣啊!
其他人说这话弘治皇帝未必信,可卖命三代、英国公张家说这话的意味就不一样了。
人家三代忠心辅助老朱家多任皇帝,哪一任不是没口子的夸赞?!
不论文武才干,仅忠义而言老张家就狠压满朝文武一头了。
阔且张家缺那点儿倭寇脑袋功勋么?!人家缺那点儿银子么?!
张家世袭罔替英国公啊,这特么啥概念?!
就是痴虎儿这孩子哪怕每天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抠脚抠鼻抓自己鸟儿玩……
那他也是荣华富贵一辈子,完全不必出海冒险卖命的。
再说了,人家痴虎儿那不就是出海为朕挣回来脸面了么!
前后送来的银子、红珊瑚、珍珠、玳瑁……那大把大把的好玩意儿啊!
那扶桑国哗啦啦来了三十几号使节团,恭恭敬敬叩送朝贡还押来几个倭寇首领。
痴虎儿那孩子还送回来一支水师,国帑都没费一分,朕就得了一支海战过的水师啊!
尼玛!你们这群狗逼可曾给朕拿过一个永乐通宝么?!
一个二个还都盯着朕的内库,卧槽尼玛!当真不为人子!
“然,两御史家人便可到我孙儿面前,以弹劾老臣为要挟索要黄金百两!”
“还索要我孙儿侍女,言称若是不给便要在仕林中坏我孙儿名声、在朝廷上弹劾老臣……”
这话一出口,便听得“噗通~”一声。
竟然一名给事中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以张懋的身份如果所言有虚他岂敢当众说出来?!
再结合言官们本身就捕风捉影、无事生非的性子,他很快猜出是啥情况了。
很简单,马孟敏没给大家说实话!
“更是胁迫要让那与我孙儿相交的扶桑公主,随他回府侍寝……”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猛然瞪大了眼睛,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了。
如果这事儿是其他人来说,弘治皇帝绝对会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啊!谁会这么脑残跑去做下这等事情?!
然而,这是张懋说的……
“胡说八道!!”马孟敏真的不敢再听下去了,他现在已经是慌了。
虽然他觉着自家那志大才疏、眼高于顶的狗逼侄儿,乃是个生着人样儿的人中黄……
但他不至于会脑残至斯吧?!
可回头想想这玩意儿谁说的准啊,看张懋言之凿凿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是是非非很快就会有消息了,马给事中还有诸位御史暂且侯着吧……”
张懋低垂着眼眉,似乎懒得辩解“陛下,试问御史家人都敢以老臣为伐向我孙儿勒索要挟……”
“老臣……可还敢在这朝堂上呆下去么……”
弘治皇帝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背着手双目如电声音低沉“懋公稍安毋躁,朕这便命人彻查此事!”
“痴虎儿也是朕看着长大的,他的百岁、足月朕也是去了的!”
却见弘治皇帝看似对着张懋说,眼神却扫向了金銮殿里的百官。
“朕倒要看看哪些贼子敢猖獗至斯,若是查实严处不饶!”
这大殿上的一众臣工们顿时心里一顿卧槽,被弘治皇帝扫过的不由得心生凉意。
在这金銮殿上、众臣面前喊那麒麟儿的小名,又言道他足月、百日自己都去道贺了的。
陛下这明显是要拉偏架啊,那意思张痴虎是朕看着长大的,朕是他长辈。
潜台词就是,有啥朕也护着他。
可如果查无实据,或者如张懋所言。
那就可别怪朕的杀威棒往下抽了!
几个内阁大学士则是暗自叹息,这般明显的回护哪怕是扳倒了张痴虎你们能落好?!
一堆人看着那些个如坠冰窟的御史、给事中们,满眼同情。
“陛下!不好了!太皇太后晕倒了!!”
突然间,一个小太监凄凄惶惶的跑到了大殿前尖叫了起来!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后很森气,后果很严重
“嗡嗡嗡……”一下子这大殿上的群臣都炸开了,卧槽!太皇太后晕倒了!
弘治皇帝更是脸色猛然一白,低吼一声“摆驾!!”
说着摆驾,但他却直接匆匆下了龙椅提着撩起龙袍便咵咵咵的往前跑。
后面的萧敬则是沉默的亦步亦随,既不擅越也不落后始终保持着一步之距。
弘治皇帝没有吩咐散朝,这满朝文武他也不敢走啊。
但这会儿谁又敢去问皇帝要不要散朝啊?!
太皇太后跟弘治皇帝的关系,满朝文武都很清楚。
陛下与宪宗并不亲厚,当年在宫内全是太皇太后亲手抚养。
其时万贵妃势大,臣工多忧弘治安危。
于是弘治当时的安危,几乎是太皇太后一力回护下来的。
宪宗侍太皇太后至孝,史载“五日一朝,燕享必亲”。
而弘治陛下乃是太皇太后亲手带大的,自然是更加的孝顺自己皇祖母了。
别看老太后年纪大了在深宫中一言不发,如同木雕泥塑的菩萨。
那是因为人家老太后格守妇道不愿干政,若是谁惹老太后不高兴了……
臣工们绝对相信弘治皇帝会亲手把那人的皮给剥了,给老太后出气!
“皇祖母,您可真把孙儿吓着了……”
弘治皇帝看着面前脸色红润半躺在榻上歇息的周太后,心有戚戚。
“皇帝啊,本来知道你在上朝不欲打搅你的。”
老太后刚才确实晕倒了,但在伺候下也很快恢复了过来“我这小雀儿担心还是着人把你喊来了……”
那宫令陈惟贞红着脸盈盈拜下“臣妾惶恐,惊扰陛下了。”
“无妨,此陈宫令尽心本职!朕怎会怪罪。”弘治皇帝温言安慰着。
宫令一职乃女官之首,论品级人家直接官衔是一品、掌凤印大宝的。
至于人家自称臣妾……那因为人家有资格这么自称啊!
陈惟贞的“臣妾”乃是“内臣、妾身”之意。
这点可以看史载一段,永乐年入宫的女官王司彩的事迹。
说是王司彩被选入宫擢为女官时,“时年尚少,权妃方见宠幸,特推同辇之爱”。
就是让她和自己一起坐一辆辇,而这辇是帝后才能坐的啊!
权妃这里的意思,是要抬举王司彩做嫔妃。
但王司彩“固辞曰‘臣妾嫠妇也,安敢充下陈哉!’”
意思就是,内臣妾身是寡妇,哪里敢充当皇家姬侍。
下陈乃出自《战国策·齐策四》的“美人充下陈”,意思是皇帝的姬侍。
这事儿永乐帝知道了,却“上重之,亦从其志”。
就是永乐帝非常敬重她,所以尊重王司彩的选择。
司彩不过是二十四司下正六品而已,人家陈惟贞现在可是正一品掌印宫令。
莫说自称“臣妾”,那就是自称为“臣”都是合理的。
即便是萧敬现在贵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可论品级他也才从二品。
若是正式见礼的话,按规矩他还得先给陈惟贞行礼才行。
“皇祖母因何生气啊?!”
弘治皇帝这个时候则是转首低声对着老太后问道,老太后不可能无缘无故晕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