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纨绔 第607节

以无德对有德之争,结果在这里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是以,臣读螭虎先生著方解惑!”

“圣人《论语阳货第十七》中句,当为‘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湛若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喷薄而出。

“上智当仁、当教化,是以此‘与’实则为‘教’之寓!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此方为圣人之本意,亦是圣人前之‘有教无类’、‘使民从教’之仁!”

周醇在边上满头都是冷汗,不住的对着鄯善打眼色。

这尼玛就要辩不过了,尔等还不出手?!

鄯善也很着急啊,背着手不住的对着弟子打手势。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颇有深意的扫了一眼他们,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但那眼神中的讥讽,却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惜的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湛若水的表现所吸引。

完全没有注意到弘治皇帝的异常……

“咄!尔竟敢私毁圣人之言!当真不为人子!”

终于,台下的庄柏寒一瞅身边的人都缩卵子了。

只能是硬着头皮先站出来,毕竟是他所组织的。

若是他都不敢站出来的话,那谁还敢站出来?!

“我且问既是上智下愚无差圣人怎说‘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耶?!”

看到庄柏寒站出来大声诘问,周醇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歹这算是稳住了,尽管湛若水这炮火实在是比他们想象的要猛烈。

“好~!!湛若水,你且来答!!”

既然有人敢出头了,那些早就勾连在一起的士子们自然是红着眼珠子开始鼓噪了起来。

“匹夫!快快作答!!”

湛若水还没有来得及做表示,眼见萧敬这个时候站出来高声喝道“不得喧哗!!”

“不得喧哗!!”

下面数千原本保持着沉默的国防军黑甲军卒们,猛然昂首沉喝!

“不得喧哗~哗~哗……”

巨大的经筵辩讲厅内,惊雷般的怒吼让人耳内“嗡嗡~”炸响。

甚至那回声都不住在震着耳膜,一时间这些个士子气势竟是被一夺!

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不敢再言。

现场,竟然是一片寂静……

“陛下!本来经筵辩场,便是解惑之地!士子有惑,如何不能提出?!”

看着下面的士子们似乎要怂了,周醇只能是咬着牙站出来躬身长揖赶紧道。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周醇见弘治皇帝不说话顿时冷汗直冒。

赶紧“噗通~”一声,大礼拜下“陛下啊!若疑惑不得解,此辩有何意义?!陛下三思啊!”

“陛下三思啊!!”

那些个鸿儒们见状,不由得起身赶紧一并轰然拜下。

“求陛下允学生等解惑!”

下面的士子们这个时候看着鸿儒们带头,顿时胆气壮了起来!

我等可是国朝所养之士,何须怕这面前的丘八?!

再想到这些个军卒们刚才把自己吓的要尿的情形,顿时一股羞恼之感遍布全身。

眼见他们“扑通~扑通~”的跪倒一地,叩首大声道“求陛下允学生等解惑!!”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似乎微微的笑了笑,对着边上的萧敬点了点头。

“陛下有旨!疑惑当解,但不得喧哗!!”

下面的这些个士子们闻言赶紧磕头“谢陛下!!”

“《论语·阳货》圣人言‘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与上智下愚并无冲突。”

湛若水则是依旧是名士风范,昂首沉声道。

“圣人言‘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便是对和‘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性本近,唯习相远。是以当教化之,开启民智!方可‘兴与诗,立于礼,成于乐’!”

便是这个时候,下面又有人说话了。

“莫再狂言!郑司农《论语注》曾言‘由,从也。言王者设教,务使人从之!’”

“‘若皆知其本末,则愚者或轻而不行’,湛老匹夫莫想要推翻先贤之语乎?!”

郑司农乃郑玄,东汉时儒学家、经学家。

曾入太学攻《京氏易》、《公羊春秋》,及《三统历》、《九章算术》。

又从张恭祖学《古文尚书》、《周礼》和《左传》等,最后从马融学古文经。

著书百万字、集汉经学之大成者,世称“郑学”。

而他的这句话亦很恶毒!

他的意思是国家法度,只让老百姓照着做就行,千万不能让老百姓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否则的话,让一些人知晓了内中详情,定会对王法产生轻视之心,从而会变得不再听话。

直白的说,就是他认为就是要“愚民”。

“匹夫湛若水!尔且不闻朱夫子《朱子语类》曰‘‘不可使知’,尽圣人愚民之意。’么?!”

一声声的叫骂声响起,湛若水试图回应却被这一声声的诘问直接堵住了!

第729章 经筵场上风波起,大河南北水茫茫(贰)

“湛若水!尔竟在陛下面前辱没圣贤之言、篡改圣人之意!真当我等名教子弟是死人么?!”

湛若水张口欲辩,另一士子却不等他开口急急上前。

眼见这士子双目赤红,怒声吼道:“湛老匹夫!尔枉读圣贤、心机诡坏!”

“如此曲解圣人之意,我刘某第一个不答应!!”

眼见一群群的士子们轰然起身,那赤红的眼珠子里满是狠厉。

周醇则是用余光扫了一眼高台御座之上,见萧敬要站出来。

他赶紧对着鄯善等几人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则是立即起身走到经筵场上。

对着御座上的弘治皇帝便一个三跪九叩大礼,轰然拜下!

鄯善等人见状不由得心下一惊,这可不是见人君之礼了。

这是祭拜天地之礼啊!为何用在此处?!

但心转如电,他们很快的就反应过来。

周醇这是用如此大礼,逼迫着弘治皇帝不得干预、甚至必须处置湛若水啊!

“老臣恳请陛下,遵天下士子之愿除此恶贼!”

那些个鸿儒们见状立马有样学样,轰然跪倒了一地。

一并全都是三拜九叩之大礼:“臣等恳请陛下,遵天下士子愿除此恶贼!!”

下面的一群士子们见状,随即跟上!

却见庄柏寒他们几个使了个眼色,慷慨激昂的俯首拜下大声疾呼。

“陛下!湛老匹夫辱我名教,学生等忍无可忍!求陛下除此恶獠,以彰昭昭天日!!”

眼见成片早已经勾连在一起的士子们“轰隆~”一下,尽然跪倒在地。

“求陛下为我等名教子弟做主啊!!”

逼杀!如此,实际上便是逼杀!

在场数十大儒名士,千余士子几乎尽数跪倒在地上。

其中不乏已考得进士,金榜题名者!

他们现在就是要逼着弘治皇帝,将湛若水生生灭杀于此。

即便是弘治皇帝不愿意处置湛若水,他们这么多人弘治皇帝又怎么可能全处置了他们?!

这一番手段不可谓不狠辣,无论成或不成湛若水毁定了!

因为即便是他们没有达成目的,湛若水被天下士子所举之事必成污点。

他们利用的,便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之理。

而若是成了自然好,赶走湛若水他们就更有话语权了。

哪怕是湛若水请辞都行,只要他走了怎么说还不是自己等人说了算?!

湛若水看着这些个大儒、士子们,脸上无悲无喜。

眼瞳中透着的,却是深深的悲哀。

名教子弟……名教子弟啊!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攻讦、污蔑、朋党……他们居然辩驳不过,就采取这等下作的手段!

这……这还是读着圣贤书的读书子么?!

莫说是圣人门下君子之说了,便是连为人根基都丢了!丢了!!

“当今士子,读圣贤、行邪僻,赞仁德、心乖戾,名号学派实则乡党……”

“为一己之私可颠倒是非黑白,可罔顾对错人命,可伐害国家社稷!”

“自诩为国士,实则为国贼!攻讦不同者为奸佞,实则其为国蠹!”

这一番话,是张小公爷写在了给他的那卷书最后面的。

当时读来湛若水心底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说到底他也是学派出身的。

身承白沙学派之命脉,若是学派尽然为乡党……可不是把他也骂进去了么?!

然而现在一瞅,身边站着的弟子哪个不是乡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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