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恪被陆逊赞得心花怒放,表面却是故装谦虚,连忙拱手而道。
“右将军谬赞。恪才微学浅,想必右将军早就看出那夏侯渊之计,却故欲试问于恪。”
陆逊笑了笑,见诸葛恪,经昨夜一席话后,性子果真收敛不少,心中亦是欣慰。随后,陆逊环视众将,沉吟一阵后,凝声说道。
“吴郡战事关乎我东吴兴亡,刻不容缓,如今我等以延误近有一月时日,不可再有怠慢。我欲分军两路,即日出发。一路火速望东面临川进发,再而北上赶往吴郡。一路却于长沙此处,先击败夏侯渊军,以保得西南之地无患后,再往吴郡赶援。诸位觉得此事可妥?”
陆逊说毕,缓缓把目光定在了诸葛恪身上。诸葛恪心里明悟,立马拱手拜道。
“右将军如此调拨,自是妥当。恪愿引交州兵众,前往与夏侯渊军交战!!”
陆逊闻言,眼眸一眯,与诸葛恪对视一阵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夏侯妙才虽至暮年,但仍宝刀未老,勇冠三军。而据前番所擒魏军俘虏所报,姜伯约并无折命,此子不但武勇了得,更兼腹有韬略,并非等闲之辈。元逊若要与之对战,务必万事小心谨慎,万不可掉以轻心,轻敌大意,否则必遭灭顶大祸!!”
诸葛恪见陆逊如此慎重,特别说到姜维时,语气不禁又加重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诸葛恪看在眼里,谨记在心,毕恭毕敬,拱手又拜。
“恪定不会辜负右将军厚望!”
陆逊闻言,重重颔首,叫了一声好,然后便与诸将各发号令,教其各去整备兵马,收拾行装,又教朱然点齐辎重,以备战事。各将纷纷领命而退。陆逊向诸葛恪投去一个眼色,然后便转入后堂。诸葛恪会意,随而跟上。须臾,诸葛恪随着陆逊的步伐来到后堂。陆逊面色凝重,与诸葛恪沉声叮嘱道。
“你年纪尚少,少经战事,不知其中狡诈,并非夏侯渊、姜维之敌也。你此番前去,主要以缠住夏侯渊军为主,以待时机,万不可急功近利。”
陆逊此言一落,诸葛恪眼角不禁微微触动,一丝不忿之色一闪即过,却是装着受教的样子,拱手问道。
“不知右将军所说的时机,又是何时,还请右将军指教。”
陆逊神色一震,目光眺远而望,徐徐说道。
“你那叔父,此下正与朱将军一同往长沙赶来。想必不日将到。有你叔父坐镇,夏侯渊、姜维二人岂是其敌手耶!?”
诸葛恪闻言,顿时醒悟,不过眼中不禁涌出几分疑色。这下,诸葛恪的眼神却是被陆逊捕捉到了。陆逊面色一沉,遂便又道。
“元逊,你叔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胸怀天宇,腹有鬼神莫测之谋略,此等奇才,恒古至今,世间罕有。普天之下,无人能比。你万不可有任何轻视之心,你与他乃是叔侄,虽各为其主,但眼下他与我等同舟共济,若你虚心问候,他必倾囊教授。你若能在他身上学之,十中一二,将来必能受用无穷!!”
陆逊眼中神色复杂,又是敬佩又是忌惮,其中更有几分莫名的惋惜。
诸葛恪心头连起涟漪,虽然陆逊如此推心置腹地叮嘱,但他心中还是半信半疑。如陆逊所言,那自己这叔父岂不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诸葛恪自少被称为神童,受尽他人称赞,就连吴王孙权对他亦是赏识不已。久而久之,他自然眼高过顶,甚至以为若论才智之高,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人。此下当陆逊说出一个才智、谋略都比他高上百倍不止的人物,更兼此人就是他的叔父诸葛亮时。诸葛恪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
原来诸葛恪从小,便听着周围的人暗中比较他的父亲还有叔父,说他叔父如何如何了得,得卧龙可得天下,而他的父亲相比较之下,却显得一文不值,毫无半分出彩。诸葛恪自然心里不忿,从小立志,将来定要超越诸葛亮,为他的父亲争一口气!可当他见连被称为继周瑜之后,东吴谋略最高者的陆逊,亦对诸葛亮如此赞叹不已,更兼有几分忌惮。诸葛恪忽然之间,只觉那藏匿在心中的那个攀比的人物,忽然变得有万丈之高,如若天穹般压住了自己,遥不可及。
渐渐地,诸葛恪不禁捏紧了袖中的拳头,心中如起怒涛,在翻滚扑涌。陆逊却不知诸葛恪心底的变化,见他一下子失了神,眉头一皱,连声叫唤。诸葛恪猛地回过神来,正见陆逊的目光,连忙拱手答道。
“右将军的吩咐,恪必谨记在心!”
陆逊听了,微微颔首,遂教诸葛恪前去准备。诸葛恪领命,转过身子的瞬间,眼中迸射一阵阵绚丽精光,年少气盛的他,又岂甘于落人之后,更何况是他那一直欲要超越的那个人物。
随着陆逊的调拨定下,临湘城各部兵马纷纷准备。到了次日,陆逊命朱然为先锋大将,引八千兵马先发,陆逊则与全琮等将引近三万兵马随后进发。另一路兵马,则由诸葛恪所引,经斥候所探,夏侯渊军撤回了长乐城。于是诸葛恪则引三万交州兵望长乐城而去。
且说,夏侯渊引兵撤回长乐,歇息数日后,忽然有一日,细作来报,东吴军兵分两路,一路正望长乐而来,一路则向临川进发去了。夏侯渊闻报面色大变,在旁侧的姜维,亦是眉头深锁。原来夏侯渊、姜维两人皆以为陆逊会聚合大军直接北上,望吴郡进发,两人却都无料到,陆逊竟会兵分两路,一路更不惜绕远路,转往东面,绕过自军,再做北上。姜维脑念电转,迅疾便看出其中端倪,叹声与夏侯渊谓道。
“看来维太过轻视那陆伯言了。此必是陆伯言识破维之计策,却因急切吴郡战事,不欲与我军过多纠缠,故而分兵两路。那往临川去的,定是望吴郡救援的援军。而这望长乐来的,则是欲要缠住我军,以使我军难以追上另一路兵马,从而再决一死战,以保东吴西南之地无患!”
夏侯渊闻言脸色一变,虎目大瞪,撤着嗓子,厉声喝道。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姜维VS诸葛恪
“吴郡之战,事关重大,岂可有所耽误!!我这就立即召集兵马,望临川进发,截住吴贼援兵!!”
就在夏侯渊话音刚落,忽然一将士来报,东吴大司马诸葛瑾之子诸葛恪引三万交州军正往长乐杀来,先锋大将周遗,以来到了长乐城十里之外!!
夏侯渊一听,顿时脸色连变,惊异不已,惊呼而道。
“吴贼,竟来得如此之快!?”
原来诸葛恪心知战事紧急,又明兵贵神速之理,兼之交州军疏通山路,走在颠簸的山路上,却似如履平地。于是诸葛恪便星夜赶路,火速赶到长乐城境内,然后又派心腹大将周遗引三千兵士为先锋军,先逼近长乐城,教夏侯渊不敢贸然拨军而动。
此下姜维计策,可谓是全盘打乱。夏侯渊满脸急色,姜维眼光沉着,从容笃定,很快便想出对策,与夏侯渊谓道。
“夏侯将军稍安勿躁!!事已至此,我等不可自乱阵脚。吴贼逼近,倘若我军此时撤去,吴贼必定从后掩杀,袭击我军辎重,势必危矣。此下夏侯将军可速派一队轻骑,赶往陛下军中,报予陛下,让陛下好早作准备提防。而我等却于长安此处,先将来犯吴贼击败。陛下雄才大略,早就派贾太傅引徐州军望丹阳进军,想必此时吴郡战事已将快要分出胜负。待那时,我等便等候陛下令书,随机应变。”
姜维凝神而道,夏侯渊闻言,心头一定,很快脸上的慌色便是褪去。夏侯渊瞪着虎目,与姜维对视一阵,似乎对姜维极为信任,颔首而道。
“伯约所言是理,便依你言!!”
于是夏侯渊急召一员心腹将士前来,其间取笔墨迅疾修书一封,待那将士赶到,夏侯渊已然修书完毕,教予那将,疾言厉色叮嘱后,便遣其进发。随后,夏侯渊面色一震,与姜维教付道。
“伯约你伤势还未痊愈,便在城中统率兵马,提防吴贼。本将军先引兵马出城,把吴贼先锋军击退!!”
姜维拱手慨然领命。夏侯渊点了点头,风风火火的便奔出府衙,前往点兵去了。
且说周遗依诸葛恪之计,引兵正进,忽然前头一阵风尘涌起,喊杀声大震,其中又听到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快得惊人。周遗心头一惊,眺眼望去,只见数千魏军骑兵倏然奔驰杀来,当先大将,一身黑金虎纹铠甲,金黄虎啸云锦袍,手提一柄长枪,威风骇然,看其身后旗帜,便能认出,来将正是夏侯渊也。
周遗顿时脸色一变,急勒住马匹,喝令军士止步。周遗令声一落,三千交州兵立马止住去势,阵势虽稍显混乱,但对于操练仅有数月的交州兵来说,已是极为了得。夏侯渊眼见前方交州军摆定阵势,一声令下,三千骑兵纷纷勒住马匹,队伍整齐一致,威严肃杀。周遗看得暗暗心惊,天下人皆说以兵马之锐,当属大魏与西唐,今日见之,果然不同凡响。对面魏军中传来的威势杀气,令周遗心头连动,惊骇不已。
就在此时,夏侯渊忽地纵马一冲,冲出两丈余,猛地勒住马匹,一声鸣啸,震耳欲聋,风尘涌起。只见夏侯渊高举长枪,指着交州军阵,厉声喝道。
“夏侯妙才在此,你等蛮民异族岂敢放肆!!快快投降,我可饶你等不死!!”
周遗闻言,强打精神,咆哮一声,作狂怒之状,口中咒骂,竟望夏侯渊冲杀过去。夏侯渊面色一寒,飞马迎去。电光火石之间,两马相交,周遗欲要先下手为强,舞起手中大砍刀望夏侯渊当头就劈。夏侯渊面色冷酷,挪身就避,一枪迅疾望周遗刺去。只见夏侯渊枪出如若闪雷,快得惊人,破空暴响,轰鸣而起,枪风扑脸生痛。周遗吓得惊心动魄,连忙收刀回挡。‘嘭’的一声巨响,周遗惨呼一声,虎头震裂,大刀顿时脱手飞出。人马分过,对面阵内的魏兵无不高举兵器,齐声呐喊。周遗脸色剧变,连忙勒马就逃。夏侯渊面色冷酷,却不去追,当下按住长枪,取了背后的铁胎宝弓,连取三根细箭,猛地拽开弓弦,瞄准周遗的背心。弓弦声猝然连暴而起,三根箭矢并排一线,向周遗背后倏然射来。周遗听得背后一阵骤响,阵里交州兵士纷纷急喝小心冷箭。周遗急回首望时,只见三根细箭平飞过来,根本避无可避,连忙抡刀欲挡。周遗手刚提起,咻的一声,血光暴现。周遗痛呼一声,喷血而出,一脸骇色,看着手中,竟是空无一物,方才记得刚才自己的兵器已被夏侯渊击飞。陡然间,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传来,周遗双眼一黑,坠落马下,眼看死绝。
“哼!蛮夷异族,竟敢与我大魏天朝为敌,死有余辜!!”
夏侯渊冷哼一声,立即把枪一招,纵马而去,魏兵士气大震,纷纷策马杀来。那三千交州兵见周遗死去,顿时吓得四处奔逃。夏侯渊扯声大喝,降者不杀,三千如狼似虎的魏兵,纷纷应和,喊声震天动地。周遗死去,那交州兵无人指挥,大半投降,仅有一小半人马顽强抵挡,其余皆逃散死去。夏侯渊引兵杀散余众,擒得一千数百余俘虏,遂收兵回城。
另一边,诸葛恪与胡伉引兵于某一处密林正是埋伏。原来诸葛恪知夏侯渊性子急躁,故先教周遗引兵先去,诱夏侯渊到此埋伏之处,进而伏击。诸葛恪侯了许久,却仍不见周遗引夏侯渊过来,心里正是起疑,忽然有一队残兵狼狈逃来。诸葛恪见是自军兵马,脸色一惊,连忙命胡伉引兵前往截住。胡伉领命,立马引数百兵马而出,截住那队残兵,然后引见诸葛恪。诸葛恪面色冰寒,遂问之战事,那数十残兵,各个脸上尚有余悸,灰头土脸,嘶声痛哭,七嘴八舌,纷纷说之。
诸葛恪听闻周遗不出数合便被夏侯渊射杀,顿时脸色大变,眉头深锁,暗暗惊道。
“这老匹夫竟有这般高强武艺!果然宝刀未老,不可小觑!!”
诸葛恪想毕,脸上神色又是黑沉了几分,此下他付出了近三千兵马兼之一心腹将士的代价,见识了夏侯渊的武勇,自然不敢在贸然行事。诸葛恪遂引兵望东而进,在长乐城东面十里外的山头设立营寨,刚好正是抵住了魏军进往临川的方向。诸葛恪先折一阵,却是越挫越勇,当下又起一计,草创一寨后,竟教军士虚设防事,却又引军于寨后埋伏,欲要诱得魏军来袭,再而伏之。
且说夏侯渊收军回城,速派斥候打探交州军所在。黄昏时候,斥候回报,言诸葛恪引军在城外东面十里外的山头草创一寨,防备空虚。夏侯渊听闻,脸色大喜,纵声笑道。
“哈哈!!我听闻这诸葛恪被称为东吴神童,韬略过人,今日见之,不过如是,竟不知初立营寨,未设寨棚,当须防备敌军来袭。如今正是大好时机,本将军今夜引一军前往袭击,必杀其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