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笑毕,帐下一将却是凝声而道。
“如今船皆连锁,固是平稳。但彼若用火攻,难以回避。不可不防。更兼那步子山乃东吴之臣,是否真心相投,尚不可知。陛下还需小心为上。”
曹操闻言,定眼一望,说话者正是曹仁也。曹操大笑,遂答道。
“子孝虽有远虑,却还有见不到处。朕兵戎一生,征战无数,岂不知此等道理耶?”
曹操话毕,旁侧的张颌皱眉而道。
“我听曹将军之言甚是。陛下竟知此中厉害,怎不做提备!?”
曹操嘴角含笑,手扶胡须,不慌不忙,徐徐而道。
“你等不必多虑。凡用火攻,必藉风力。如今天候,只有西风北风,安有东风南风耶?吾居于西北之上,彼兵皆在南岸,彼若用火,是烧自己之兵也,朕何惧哉?倘若是其他时候,朕早已提备矣。”
诸将闻言,方才知曹操早有料算,皆齐声拜道。
“陛下高见,众人不及也!”
曹操面色一凝,细目烁烁发光,凝声喝道。
“朕大魏之人,多居于中原地带,不惯乘舟。今有步子山之计,渡江如履平地,可谓解了朕一心头大患。如今整备已是妥当,可传令三军,各做整备,三日之内。朕当亲率三军,大举前进,务必攻破吴贼大寨,杀入东吴国境!!”
曹操此言一落,众将纷纷跪落,无不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其中却唯独姜维一人眉头深锁,似有顾虑。
却说另一边,鲁肃此下正引众将立于山顶,放眼遥望。只见江北水面艨艟战船,排合江上,风浪吹袭,船队却毫无摆动,坚固平稳,旗帜号带,皆有次序。鲁肃见了,反却毫无畏色,与身后众将谓道。
“江北战船如芦苇之密,幸赖得子山三寸不烂之舌。如今曹老贼已然中计。只待其发来号令,教伯言相投,我军便可一举而上,将这数十万魏兵烧为灰烬!!”
鲁肃说毕,纵声大笑,此时一阵大风吹来,鲁肃一身赤红虎袍猎猎作响,好不威风。众将纷纷贺喜,皆以为已有了必胜之法。
就在此时,忽见魏军寨中,啪的一声,被风吹折中央黄旗,飘入江中。鲁肃见了,更为欣喜,大笑道。
“此乃不祥之兆也!看来天欲助我东吴大破魏寇!!”
众将听了,皆信以为真,纷纷纵声大笑,似乎已看到了数十万魏寇葬身于火海之内的光景。不过此时,人丛内陆逊却是一脸的黑沉,眼光时亮时黯。忽然一声颇有威严的声音骤起,众将顿时止住了笑声,纷纷望去。只见伪装成一员牙门将的孙权,碧目赫赫,不见喜怒,冷静而道。
“曹老贼素来多谋。如今大事未成,万不可掉以轻心。更何况,此阵只可胜不可败,绝不可有任何错失,否则数十万魏寇渡过长江,东吴必有灭国之危。”
众将听言,脸色无不一凝,纷纷收住那得意忘形的喜态,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孙权忽然又把目光转向陆逊,徐徐而道。
“伯言似有疑虑,何不尽早道说,否则为时晚矣!”
陆逊眉头皱紧,欲言又止。他心中只怕把这事一说,众人难以接受。孙权见状,如舌战春雷,浑身气势骤起,以一股不容违抗的威严喝道。
“说!”
陆逊心头一震,一咬牙,不敢再有怠慢,连忙秉道。
“回禀王上,此下是万事俱备,却欠一物!!!”
“此战关乎东吴安危存亡,伯言需要何物,孤自会竭尽全力,务必与你取来,何须这般惊疑不定,犹豫至此!!”
孙权大手一摆,尽显皇者威严,冷声喝道。陆逊跪落在地,低头拱手而道。
“只怕此物,非人力可取!!”
“孤乃一国之主,东吴一百数十州之地,有何物取不得!?陆伯言,你且说来!!”
孙权碧目刹起怒色,瞪得斗大,厉声喝道。鲁肃、吕蒙、甘宁等将闻言,皆是眉头皱起,面起疑色,纷纷暗想道,如今大战在即,事关重大,这陆伯言到底欲要索要何物!?
“此下江上风向,皆是向西北而往。倘若我军用火攻,乃自烧自家兵马也。臣所要的,是东风!!!”
陆逊满脸苦涩,此言一落。霎时间,孙权还有鲁肃、吕蒙一众将领无不变色,宛如坠入万丈冰渊,从头冷到脚底。
“陆伯言,你!!!气煞孤也!!!”
孙权怒火一冲,涌上心头,想到数十万魏寇即将杀入东吴国境,四处杀戮,毁其城池,以致东吴百姓颠沛流离,东吴军民死伤无数,尽为魏寇所俘虏。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鬼才之计
想他孙氏一脉,历经父兄二代,耗费数十年之久打下的基业,毁于一旦。想到这里,孙权不禁双眼一黑,‘哇’的一声,竟当场昏厥过去。
众将见状,连忙赶来看望,一番手忙脚乱后,将孙权扶回寨内帐篷床榻上。半响,孙权悠悠醒来,回顾众人,长叹一声道。
“陆伯言何在!?”
“陆伯言在此!!”
陆逊急出,跪伏在地。孙权碧目神色一柔,又是长吁一声,徐徐而道。
“想孤父兄二人,历经千辛万苦,方才创立东吴基业。如今却要尽毁于孤之手中。他日九泉之下,孤何有颜面,面对父兄尊灵耶!?事已至此,已是箭在弦上,不可不发。这江上气候瞬息万变,风向时而会改。倘苍天有眼,护孤之东吴,自会以东风相助。倘若不可,你便见机行事罢!!”
陆逊闻言,双眸如喷光焰,紧咬牙关,泣声喝道。
“臣定当效以死力!!”
当夜,在曹操帐内,曹操正秉烛观看折子。忽然,曹操浑身肉颤,坐立不安。就在此时,帐外忽起一阵嘈杂之声。曹操眉头一皱,猛地站起。只见姜维推着郭嘉入帐,郭嘉一脸苍白,脸上毫无血色,眼眶发黑,双唇发紫,看样子只怕命不久矣。曹操一见,还以为见了鬼灵,定眼一看,却是郭嘉,顿时脸色剧变,急忙来迎,张口呼道。
“奉孝有病在身,为何深夜至此,若有加重病情,如何是好!!”
郭嘉却是满脸急色,疾声呼道。
“嘉刚才出帐,见我军船队,皆以铁链相连,此计是何人所献!?陛下可速斩此人!!”
曹操听言,脸色刹地大变,心头狂跳,先向郭嘉背后的姜维摆了摆手,示意其先是离去,在帐外等候。姜维会意,拱手拜退。少顷,帐内只剩下曹操还有郭嘉二人,曹操凝声而道。
“此乃步子山所教。前番步子山夜渡而来,言陆伯言遭鲁子敬所嫉,惨遭重罚,故而两人欲来相投,更献了此计,已解朕燃眉之急。奉孝有何虑耶!?”
其实郭嘉早从姜维口中得知大概,此下从曹操口中确认后,郭嘉气急,一拍扶手,疾声而道。
“陛下素来行事谨慎,心思缜密,岂不知提备倒戈之人。若是有诈,陆伯言乘虚而来,暗中取事,纵火一烧,我军船队被这铁链相扣,脱离不得,数十万大军便尽要葬身于火海矣!!此实乃陆伯言连环计也。先用苦肉计,再又诈降赚得陛下,然后投降之时,又以火计攻之!!”
曹操闻言脸色勃然大变,浑身颤得更是厉害,不过又强忍慌意,稳定神态,沉声而道。
“但若如此,此下大江上刮的却是西北风,吴贼若用火计岂不自烧自家兵马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