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 第696节

  淮东这两年来,针对他们的,无非也是千方百计的压缩、蚕食他们的生存空间。

  “旧事难可追,说来也是我的失策,”奢文庄苦叹一声,又说道,“这时不打赣州,拖到明年春后,你有信心在富阳保持优势吗?只要河淮形势稍固,明年春后,淮东必对富阳用兵,我们要能先一步攻取赣南诸地,那富阳对我们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赣州难以猝然攻陷啊,”奢飞熊说道,“在东线,我们陷入太多的兵力,要防备着邓愈的徽南军打过来,孩儿在鍪源最多只能集结五万兵马西进。赣州制置使司就辖有三万兵马,还要防备江州制置使司往援,五万兵马不够用啊!”

  “东阳要守住,不仅要守住浙中谷原这块粮地,还要尽可能在东线拖住淮东兵马,但只要攻下赣南诸府县,富阳就是鸡肋,”奢飞庄说道,“这时就应该断然放弃富阳,富阳、临水等地四万精兵就能用起来。淳安只要有一万兵马足矣,我替你守住后路,给你凑足十万精锐,但你必须在三个月里将赣州拿下来,不然我奢家将死于葬身之地!”

  “这时就放弃富阳?”奢飞熊愣怔片刻,不战而放弃富阳,要是攻打赣州不利,他们除了退守东闽,就没有其他选择。而一旦退守东闽,必然又将给淮东从海上虐待折磨到死,真可谓是父亲所说的“死于葬身之地”!

  对奢飞熊的震惊,奢文庄倒是平淡,他慢慢说起占领赣州后安排:“我这些年也心疲力歇了,打下赣州,八姓宗族就要迁部分人去赣州立足,控制赣江、鄱阳湖,还是可以经营的,我以后就替你守住闽东那些残地!”

  奢飞熊募然看到父亲冠下的鬓发都成雪白,要不是计穷于此,谁会将气运都压在一场胜算不大的攻城掠地决战之上?

  “孩儿定不会辜负父亲的重托!”奢飞熊推倒跪拜在地,叩了三个响头。

  “责任重大啊,”奢文庄伸手压着奢飞熊的肩膀,说道,“这一战过后,我就回晋安去,宋家这些年太收敛了,收敛得不让人放心啊!我不在晋安,怕是没有人能压住宋浮。”

  奢飞熊讶异问道:“我奢氏败亡,宋家就能独善其身?”

  “当年我就不赞同老二跟宋浮他女儿的婚事,奈何老二给迷得没有心魂,那个女子不是省油的灯,怕是他们父女早就背着我们见过面了,”奢文庄说道,“要不是年中时会稽形势实在险恶,我怎敢轻易离开晋安?”

  奢飞熊想起那张明艳、妖冶的面容来,这才彻底明白赣州一战为何非打不可。要是拖到明年春后,富阳战事正进行到紧要关头,给宋家反戈一击,奢飞熊实不知道真到那一步,奢家还能有多少生机?

  “父亲几时觉察的?”奢飞熊压着声音问道。

  “不管觉察早或晚,都没用的,”奢文庄摇了摇头,说道,“宋家这些年来,几乎都放弃永泰,举族迁往泉州——宋浮这头老狐狸,我是理解的,他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只要你能打下赣州,我还能勉强压住他,不然的话……”

  多余的话也无需多话,宋家在泉州貌似只有数千精锐可用,但只要宋家举族投淮东,淮东集结数万大军从泉州登岸,必然导致奢家各条战线的全面崩溃,这场仗就没有必要打下去了。

  “当年没能将那个害人妖精刺死,留下这个祸害!”奢飞熊含恨的捶打地面。

第48章 残寇

  徐州城下,为咬住周知众所部,为歼灭更多的敌军,刘妙贞也顾不上理会结有深仇的陈韩三,使得当时退守荆马河南岸小寨的陈韩三有机会率残部突围。

  陈韩三突围后,不敢北上跟那赫雄祁、周知众所部汇合,怕淮东、淮西兵马在北面过于密集,彵一不小心撞到鱼网里去、自投罗网。而两淮兵马大举北进后,在淮阳、涡阳南边,自然会留下很大的空隙,陈韩三便借着这个机会,率残部一路夺命往西南奔逃;也不敢滞留在淮东、淮西的地盘内,怕给淮东回过头来从容收失。

  陈韩三收拢残部,倒也凑起三千余人;所经府县驻军,都不足以吃下陈韩三残部,只能紧守城池,眼睁睁的看着陈韩三这股残寇往西南逃窜,而无以为计。

  淮东虽有骑兵,但这时候唯恐北线骑兵不够用,怎么可能为追杀陈韩三的残部而分兵?也许陈韩三以后还是一个祸害,但这时候已经无关大局。

  天气越发寒冷,大雪飘飞。

  无兵追赶,陈韩三这十数日来,靠打劫村寨获得补给,行速也快,很快就走到淮西诸镇控制区域的边缘。

  过息县时,看到十年都未必会冻上一回的淮河,在今年冬天竟然冻上了,陈韩三等人禁不住泪流满面、痛哭流涕,怎么也想不透荆马河怎么会在突然之间破开?

  没文化真可怕!

  陈韩三虽说在战场上厮杀了十数年,从为寇淮上时,就东奔西走,见多识广,但就是猜不透淮东军用了什么手段叫荆马河在他们眼皮底子破开?

  那平时不甚重要的荆马河,竟叫徐州兵一败涂地,除了身后三千余成为了惊弓之鸟的残兵外,其余悉数沦陷、被歼,叫陈韩三如何甘心?

  十数年来投机取巧,每每都附强凌弱,好不容易混到今日的地位,一夕之间连内裤都输了个干净,叫陈韩三如何甘心?

  “帅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马彪倒是豁达,便是妻儿在徐州城里给捉去江宁送审就刑,多半逃不过斩立决,他也丝毫不为意,只要胯下那杆枪在,哪里没有娘们?有娘们就能操来生儿生女,这些年来奔亡逐败,哪有什么好牵挂的?只是眼下头疼的,淮东、淮西要远远避开,往北不能走,往西就只能去投罗献成,马彪微微皱起眉头,说道,“长乐王不是个大讲旧情的人,我们这么去投靠他,会不会不受待见?”他心里更担心罗献成会借机将他们这些人马都吞了过去。

  有兵马在,哪怕只有三千多人,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要是给罗献成吞了过来,以后想翻身就困难了。

  “帅爷,进淮山即可,千里淮山,要藏下我们这点人,轻而易举,实在没有必要去看长乐王的眼色,再说长乐王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马臻反对继续西走跑去投靠罗献成。

  马臻也是幸运,在溃兵之中,虽然右腿断折,但终是保住性命,还算准了方向,带了数十残兵跟陈韩三汇合上。这时候一瘸一拐的走到陈韩三的身边,看着冰封上的淮河也是欲哭无泪。

  陈韩三也晓得眼下不是投靠罗献成的好时机。

  罗献成借谈招安,跟江宁拖延了有一年多时间经营襄阳、随州等地盘。罗献成既无意招江宁兵马来征讨,也无意给江宁招安,在政治上没有远见,只想维持眼下的局面。

  曹家进兵两川,形如公然叛变,两湖兵马要防备曹家兵马从川东顺江而下,江宁自然也没有力气收拾罗献成——只要罗献成老老实实的呆在襄阳、随州,江宁也有意暂时维持现状。

  陈韩三徐州公然叛反,此时去投罗献成——搞不好罗献成为了不触怒江宁、引火烧身,很有可能将他们捉住送往江宁,这样还能吞下他带去的三千残兵。

  这时候投靠罗献成,实在是一桩很冒险的事情。

  淮山(大别山,又名淮阳山)纵横千里,东接庐州,西接南阳,范围很广,是扬子江与淮水的分水岭。早年淮东流马寇多发源于此,陈韩三也是在这里起家,不失为一个休生养息的藏身之所,而江宁还没有余力派兵马进淮山来征讨他们。

  马彪说道:“长乐王麾下许多老贼头,都发迹于淮山,对淮山的情形掌握,比我们不弱,他会容我们在淮山藏身?”

  随州在淮山西南麓,在地势当然远不如控扼襄汉的襄阳重要,但罗献成这两年来刻意经营随州,将老营也放在随州,多半是有打不过就藏身进淮山的心思。

  如今罗献成兵多将广,号称拥兵二十万,又将淮山视为自家的后花园,怎么轻易让别家势力进入淮山藏身?

  这的确也是一个问题。

  陈韩三一时间也无以为计,但他不敢在地势开阔的平原上耗着,万一给淮东骑兵咬上,身后三千多残兵都不能保住。没有兵将,还谈什么翻身?

  眼下淮东、淮西、长淮军、梁家十数兵马都堆在北边,根本没有机会北上去投燕胡,陈韩三也没有胆子去自投罗网。

  不管是投罗献成还是藏于淮山之中,或南下避开两淮强兵,都要先进淮山,先熬过这阵子,再观望形势,图谋东山再起的机会。

  淮河在酷寒的冬季冻实,横在陈韩三面前,是一个绝大的讽刺,但也打开陈韩三往西南逃窜的道路;不然给淮河封锁在北岸,这么多人又找不到渡船,那更是欲哭无泪。

  小心翼翼的跨过冰封的淮河,陈韩三在息县停留了一天,就继续南下,绕过信阳,进入淮山与桐柏山相接的崇山崇岭之间。

  即使对罗献成戒心很强,但进入罗献成的控制区域外围,照着规矩也要打声招呼,隔着些距离,也不是罗献成派兵过来,硬将他们吃下去。

  陈韩三派马臻代表他翻山越岭去随州与罗献成接触,他则率部在桐柏山东麓占了几座村寨,围住一座山中湖谷,整顿兵马。

  好在当初也防备徐州生变,留在荆马南岸的三营兵马,都是忠于陈韩三的精锐,领兵将校都是陈韩三的子侄、亲族,南逃路中,也保持较为完整的编制。一路收拢残兵,倒是能保证陈韩三自始至终牵牵的掌握这支残兵,而没有在逃亡过程中,彻底的崩溃掉,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虽说一直到十一月下旬,淮东、淮西兵马都压在北线,无暇来顾及他们这一支残兵,但从陈韩三往下到普通兵卒,都成了惊弓之鸟,吓得够呛,直到进入淮山之中,才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为了获得补给,陈韩三稍站住脚,也顾不上“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就纵兵大掠周边。大溃奔逃过来,军心惶惶,也需要大肆发泄一下。饮过血肉、操过娘们,死也无憾,发泄过,才能找来凶残的性子来,才能安定军心,不然这支残兵处于惊惶不安之中,迟早会崩溃掉。

  陈韩三他自己也需要发泄,从劫掠来的女子里挑了两个长相清秀的,带入房中来。

  山野无绝色,但山清水秀,女人倒也灵秀,在烧了火盆的室内,两个女人给剥掉精光,抖抖瑟瑟的缩在床头尾,白嫩的身子水灵灵,端是诱人。陈韩三这时意识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此两具鲜嫩的身子楚楚可怜的摆在自己面前,但胯下那活儿竟是没有半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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