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说大事可为，是不是李晟答应了？”
谷从政仿佛还在沉思没有作答，一旁的谷怀志笑着说：
“是的皇上，西平郡王他答应我们提出的条件了。”
“西平郡王终于答应了，”十几道惊喜声传出，有几个忍不住泪水盈眶，李惟岳就是其中一个。他好不容易将激动的心稍稍稳定，有些不敢相信：
“他怎么会答应？以前我们尚有几州之地、兵马数万时他们也没答应？”
不但是李惟岳，有好几个聪明的官员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们虽派谷从政父子去，报的希望可以说几乎为零。李惟岳的话没说完，他们犯的罪太大了，虽不能和朱泚比，可开释朱泚的是何浩然。何浩然就算再做什么事，也没多少人敢反对。
李晟不一样，他不过是才提升的郡王，要不是有个好女婿，到现在可能还在怕那些文官。李晟毕竟不是何浩然，他私自答应这种事，就算有何浩然在，他以后也会麻烦缠身。
谷怀志知道他们的想法，重重出了口气：
“开始我们也没把握，没想到洛阳郡王早有安排。洛阳郡王对西平郡王说，既然连朱泚都能轻饶，成国君臣的罪远远小过朱泚，没必要做出有伤天理之事。若成国君臣愿弃暗投明，可以尽数贬为平民，他自会向朝中君臣交待。”
“原来是洛阳郡王答应的，”众人恍然大悟，一个中年将领站起来，朝西边拱手说：
“洛阳郡王之恩，我这辈无法报答，定让后代子孙尊他为主，报答他的大恩。”
将何浩然抬出来，众人完全想通。樊明翁一连问出三个问题：
“西平郡王有没有写下什么保证？定好计没有？到那天如何配合？”
“这种事情越保密越好，哪会现在写下什么保证？计已经定好，待会我们再说。”谷怀志看了眼众人，说出一个让他们颇为失望的安排：
“西平郡王说，大家毕竟犯的罪太大，就算按照朱泚那样执行，自己的性命也无法保全。他的意思是到那天大家都藏到我谷府来，没为官的家属不用带，他们自能平安。到我府上躲藏几天，待将城内的事处理好后，派人送我们到朔方去，等洛阳郡王回朝后大家和他一起。只有洛阳郡王出面，才能绝对保住大家的性命。”
一番商量到晚上，两父子送大家离开，谷从政看着远去的车马，长长叹了口气：
“真的只能那样做吗？”
谷怀志将门掩上，扶着父亲走回小楼：
“要想救大家的家人，只能如此做。西平郡王答应过我们，他将力保朝廷暂时不处死李惟岳的家人。到时候洛阳郡王回来，我们再去他那里求情。”
今日谷从政几乎没说上几句，还好是两父子，谁说都一样，没引起任何人怀疑。谷从政想的太多，担心的也太多：
“此事不是洛阳郡王负责的，他会保李惟岳的家人？”
“会，”谷怀志说得很肯定：
“洛阳郡王绝对是一个将人命放在第一位的善人，从他打过的那些仗就可以看出来。为了少死人，他不惜千里迢迢抓了那么多的俘虏，视蕃民为唐民般对待。他能赦免朱泚的家人，并不是因为他亲自负责的那些事，他还没必要赚那些名声。我相信只要没沾过大唐将士百姓血腥之人，他都会赦免。”
第四天中午，探子来报，李晟率大军正朝恒州城方向赶来。此消息传来，成新两家的高层，难得一次聚集在李惟岳的宫殿里。
这两天的李惟岳仿佛迎来春天，整个人精神不少，连说话也阳气十足；
“大家已经知道，李晟正朝我恒州城赶来，想必再过两天，就能到达这里。今日叫大家来，主要是商量一下这仗如何打？如何排兵布阵。这些日子成新两家军队，因为一些小事闹得颇不痛快，必须要将两家军队，融合成一支完整有战斗力的军队。要是战斗时还像现在这里，我恒州城危矣。”
新罗多数人都很现实，听李惟岳终于说出一些人话，右边的十几个新罗将领郑重几分，一个五官较小、肤色很白的壮年将领说：
“皇上说得不错，的确有必要解决这些事。打仗当然是用新式的守城之法，木架我们已经弄好，重弩投石车一应不缺。唯一要小心他们的炸药，土蕃那边传信来，他们的炸药可以用箭射爆。到时候城楼上多安排一些弓箭手，只要能防住炸药偷袭，保证他们无法登上城楼。”
李惟岳带着一脸笑容点点头，看了眼樊明翁。樊明翁是成军主将，打仗的事自然不好由文官说出：
“攻城之法，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李晟有四五万兵马，我们必须要顶住他第一天的攻击，我觉得第一天将所有人都派上。”
“有必要那么做吗？”一个年青新罗将领鄙视了樊明翁一眼：
“全派上，谁来搞后勤？弟兄些不轮流休息，万一他们昼夜不停攻击，第二天那些弟兄如何有精神守城？”
樊明翁早就已经想好说词，根本不用考虑：
“后勤的人大家不用担心，有我成国官员各府的下人，加起来足够为大家安排好。至于休息？白天必须全都参预城防，晚上可以轮休。我们会征收四城门附近的民房，就算有什么紧急事，也能最快速度赶到。冬雪天对攻城不利，有这么多人，李晟再打夜战，也不可能攻得有多猛，值守的弟兄完全可以应付。”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荣世芳终于开口了：“后勤的事不能全交给那些下人，我们也不相信那些人。到那天四城楼每面一万人守，成德和我新罗各两万，大家打乱混合在一起。丑话先说在前面，谁要是敢逃跑或是临阵叛变，一律杀无赦，还会连累他们的家人。从现在起开始封城，除打探的士兵，谁也不能进出。我新罗兵抽一万人出来，负责后勤和城内治安。”
第八百三十章 话中有话
李惟岳估计得很准，双方大会后的第三天中午，李晟如期而至。
恒州城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四门封锁，此时在恒州城南楼上，起码有四五千人。看到这些人的阵容，下面的唐军众将心头一喜。
荣世芳的话比李惟岳更管用，他说的没人能反对，就算李惟岳和众官员反对也无效。在城楼上的两家人此时如同一家，真如荣世芳说的那样，将成新两家士兵打乱安排。只有中间的将领没有打乱，在左边的是李惟岳和成国将领，右边是荣世芳为主的新罗众将。
李晟领着四万五千人来到城下，并未立即分兵出去，在后面安营扎寨，生火造饭。有经验的将领知道，李晟是本着小心。果然、人马吃好休息好，三万三千人，被分派到另外三方。
荣世芳看了眼苦着一张脸的李惟岳，误会对方是怕了李晟，难得安慰道：
“皇上不用担心，我军已有破炸药之法，他们唯一强的不过是神甲。那东西再硬，里面的人也经不起铁锤一击。我方是守城，他们就算将四五万人拼完，也难攻下我恒州城。李晟他绝不敢死拼，就算他最后占领恒州，到时候只有几千人马，只怕他的郡王之位也难保。”
李惟岳哪是愁的唐军，荣世芳十分聪明，现在城内是新罗军的天下。荣世芳以后勤治安为名，将几处重要的地方控制住。一旦他们的计划开始，新罗军能很快屠光他们的家人。
不止是李惟岳，许多已知情的官将都是一脸惊忧。很难找到一个不顾家人、只顾自己的人。到时候就算自己能活，家人被杀光，谁也不可能接受。
没让李惟岳多想，吃饱喝好的李晟，带着两子来到接近远程射击的范围。昨天李晟接到李惟岳的亲笔信，差点想骂娘。对方在信上写到：
“恩公赦惟岳及全家老小，视如再生父母。必带众官员诚心归顺、令众将士配合恩公奋勇杀贼，以报恩公之义。”
李晟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要赦免他们，包括他们的官员。李晟不傻，他的腰杆远远没有女婿的硬，承受不起朝廷诸公的碾压。他也不想给何浩然带去什么麻烦，所以就算辛苦点，也不可能答应对方的条件。
还好昨天下午又接到一封信，信是谷怀志写的。看完这封信，让他将怒火熄灭。为了配合对方，李晟不得不出来说些废话。
“李惟岳，你家世代为我大唐官员，历代皇上对你家恩宠信任。你一而再犯下滔天大罪，为天地所不容。若你还存一丝良知，就让你和那些反贼举家自杀，别再帮外族助纣为虐。”
李晟这番话说得不错，听得连荣世芳也满意。照李晟这样说，成国君臣是非死不可。连家人也要死，再是傻子也不可能会投降。
现在李惟岳头上仿佛有把铡刀，原本没心思说这些，不好拒绝李晟的好意。正要说话，在他后面传来一道喇叭声：
“西平郡王之言有失公允，这一切都是唐国造成的。以前我们向唐国请降，可惜为唐国拒绝。幸有新罗不嫌弃，出兵出力帮我们守城。别以为我们只有城楼上这些人，在城内还有一两万新罗将士。兵将皆比你们多，重弩投石车也远胜过你们，我们又是守城。此战就算打上几天几夜，你们也难有一丝胜算。”
众人转过去一看，是新上来的谷怀志。谷怀志没做官，谷从政下狱后他虽然回来，整天呆在家里，连众新罗将领也不认识。荣世芳问：
“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