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他高兴的是,派到京城的一百个士兵赶回,给兵力少得可能的叶升,注入一点新鲜活力。
这几天他将看伤员的精力,全都用在城墙头。两千余匹马随时待命,一有情况马上撤退。外出做农活的百姓是个大难题,他一直在吩咐大家不能走远,免得到时来不及相救。
他又登上城头,一轮红日在东边冉冉升起,天地间仿佛突然将空调打开,照得人身上一阵暧意。远方较为开阔之地,一层层起伏绵延。这种情况要是在以前,他一定会赋诗一首。现在就算是有美女在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外出做农活的人很早,他收回目光,有些麻木地看着外出的百姓。突然、一个从外面赶来的人将他眼睛吸引住。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肤色有些红,身材瘦小。小脑袋一直在转,像是第一次来这里,对事物充满好奇。
不说平时,这几天他在城头上看,除了无法进出城的老人和小孩,可以说所有叶升城内的人都认识。
年青人绝不是叶升城的,现在进出这里的外人非常少,一些家在朔方的将士也不敢将亲人带来。他想了想,从城头退进来,唤来一个中年士兵。
年青人进入城后,并没有表示他是叶升城的百姓,走进一座难得一见的茶店。
“老板,我逛了一会,发现你们这里一家酒都没有,莫非这里的酒不好卖?”
为他倒茶的是个半百老头,老头坐在他旁边叹声说:
“现在城里的人虽然多,但都是逃难才回来,不说银子,连米也是官府和军队供的。有些商家曾经来过,发现这里太穷,又离对面的蕃地太近,一个个又全都走了。”
老头的话说完,又从外面进来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正是何浩然找的那个。连衣服都没换,还是士兵装。
“军爷快里面请。”
男子朝老头笑了笑:“马老哥,一天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哪能不认识,”老头给他倒了杯水,将称呼换过来。
“侯老弟,今日没当差吗?”
男子喝了杯茶,喘了口气说:
“换岗了,真他妈的累,明明有几千号人,却只让我们这几百个在城头喝凉风。”
老头以为男子说的几千号人,将他们也包括进去,没有搭话。年青人将茶端在他那桌,拱手招呼:
“大叔,我杜伟,是崇兴人,离这里也不远,想来开个小酒铺。见这里百姓还算比较多,但将士却很少,加起来怕也不满千,哪有什么几千号人?真要是有几千将士,我定来这里开酒铺,到时候随时请你喝酒。”
这年头酒并不是奢侈品,在富裕的城市,平头老百姓家里也有,但在边城就不一样了。男子一听有人请喝酒,一脸喜色,看了眼外面轻声说:
“不瞒你说,我叶升城总共也不过八百将士。但前几天李大帅又悄悄派来五千庆州兵,这些亲娘养的天天关在军营里,白米大肉不说,还能吃米酒。最可气的是他们连站个岗也不愿,说什么那些事非他们的任务,他们的任务是配合我们杀敌。”
他这样一番大吹,将茶老头也吹来了:
“哪有几千兵?为什么我们没看见?”
男子差点一巴掌将他拍飞出去,白了他一眼:
“他们是三更到这里的,可能是怕影响城中百姓,走路也跟贼似的。要你看见,看见了怕又有怨言。”
年青人十分有兴趣,招呼老头再给男子将茶满上。
“也不知他们会呆多久,米酒那么贵,总有吃完的时候。要是他们能长期呆在这里,我宁愿不做崇兴的生意,将店搬在这里来。”
“那就不知道他们会呆多久了,”男子劝道:
“你放心,我听兄弟些说,这些人是来帮我们守城的。不说其它,起码能呆到我叶升将兵源补足。将军在这里至少还要呆几年,凭我家将军的能力,这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就算他们走了,有一千多个弟兄,加上城中的百姓,你的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大。”
年青人考虑一会,对他提出一个过分的要求。
“你说的这些太远,眼前必须要靠那几千将士撑过去。这样吧!能不能带我去看看,要是真有几千人,我一定会来这里开店。”
……
“记住,有人问起就说你是我的侄儿,别给我添乱。”
男子带着年青人兜了好一圈,开始对方以为要带他去军营,谁知带到一家小饭馆。还好没有酒,吃了他几十个铜钱。
耽搁一会,他们很顺利通过营门,在军营中像做贼似的走动。年青人拍了拍他的肩,指着远处一座很大的军营房:
“那里门关闭着,怎么有六个兵守值,应该不像是个仓库吧?”
他指的建筑,是何浩然改装成的医疗室。一扇扇窗子紧闭,在两头和中间门前,各有两个士兵站岗。
男子带着几分不平说:“那里就是用来侍候他们的地方之一,几千个大老爷们,天天关在里面,只有早晚才出来练练身手。他们庆州兵也真不是吹的,要是论单打独斗,我叶升兵怕也不是他们对手。”
他非要去见识一下,男子瞪着他:
“要去可以,但只能在外面。里面别说你,我没有命令也不得进去。”
带着他来到一边大门前,男子轻声问守值的一个年青士兵:
“郑三,他们今日吃的什么?有没有米酒?”
“这帮大爷总算是没喝米酒了,”士兵同样带着不平回答:
“他们自己带了些酒来,早上喝了一点。但吃的菜比我们好得多,还有肉。”
他对男子的话已经信了大半,为了能吃到他的酒,男子又将他带到后面。后面有窗子,但没有门,也没有守卫。
里面的声音很嘈杂,像是在开士兵大会。他们走过几扇窗,声音渐渐小了很多。正要离去时,从一扇窗中传出比较正常的说话声:
“何将军,你那计策到底行不行?那个叫什么达赫的,可是个土蕃人,他能听你的话,将土蕃兵引来?”
“牛将军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这是一道年青的声音,男子听到这个声音有些急,拉着他的衣襟:
“这是我家将军,别让他发现了,我们走。”
这次他没听男子的,将对方的手摔开:
“听听而已,又不是进去看,有什么关系?你放心我只是好奇,不会发出声音的。”
“要听你听,老子可不敢听。”男子悄悄溜到远方,没有离开,可能是怕他出声,远远盯着他。
里面年青的声音接着说:“有银子什么都好使,我答应他只要助成此事,给他一千两纹银,并在灵州送他一套宅院。你想想,现在土蕃有些人恨我入骨,要是我叶升只有几百人,又有两千多匹马,他们怎么可能经得起如此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