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父母都同意了，李诵正在想办法，如何才能早点去长安。外面跑进来一个禁卫官，直接来到李适面前：
“皇上，有西水府紧急军情。”
李适看了眼禁卫官手中一支深红色的小竹筒，心中一紧：
“送信的人呢？”
“送信的兄弟倒在城门口，已不治身亡。”
大殿中几百人全部将筷子放下，盯着李适手中的纸条，谁也不敢开口说话。李适直直从龙椅上站起：
“糟了，土蕃的十万大军朝西水府方向行军，可能要进攻那里。大家快想想办法，要如何救援他们？”
全都搞慌了神，杨炎像说梦话似的：
“路上那么厚的积雪，他们怎么会去攻西水府？”
不少人都有杨炎这种想法，有些人想得更深，不过说的全是废话。一个中年将领问：
“他们难道不守京畿之地了？就不怕我长安的军队趁机攻取那些地方？”
没人有心思回答他们，卢杞急声说：
“皇上，看来他们是冲我卫州而来。若是西水府被攻破，凭我们这几州的兵力，绝难阻拦他们。”
李适扫遍群臣，才想起徐谏回祖地过年去了。何浩然送来的另一个年青智才曹子洪，经过他们多方救治，还是未能挽救过来，在几个月前去世。正不知向谁问计，坐在门口的韩愈站起来：
“皇上，就算有兵，现在去救西水府也晚了。这点雪对于土蕃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能行军很正常。卢相说得不错，蕃军有可能冲我卫州来，还得将重心放在檀州那边。”
韩愈岁数虽不大，对军事非常感兴趣，请教过不少人。问何浩然的军事，比科学一类的还多。他现在才十五岁，没有参加科考，师弟李诵给他找些闲钱花，聘他为东宫伴读。什么都包，每个月有二十多两银子。
李适现在如落水之人，也不管是大木还是棵小草，抓住就不放：
“韩爱卿说得是，此时去只怕已经晚了。你觉得浩然会不会知道他们去攻西水？”
李适和不少人一样，现在只能寄望何浩然那边。还好韩愈功课做得足，想了一会摇摇头：
“怕是长安那边知道也晚了，恩师攻潼关，对方本就要佯攻我河北，将大部队快开到石州。按正常推断，无论朱泚还是土蕃，绝不可能放弃京畿数州。那里是他们的钱粮之地，若是那些州被收复，他们连容身之地都没了。天时对他们有利，如今正值冰雪期，于我大军行军不利，他们才敢如此冒险。”
田仁常怕自己的儿子以后被比下去，颇有些妒忌韩愈，指出他认为的漏洞：
“刚才你不是说他们会攻卫州吗？照你这么说，他们不来这里了？”
韩愈认真想了想，没想出具体的判断：
“我也不敢肯定，凭土蕃人的性格，他们完全可以不要后方运粮草，攻下城自然会有粮食。要是他们一心来攻击卫州也有可能，但有长安的大军，他们一路攻，我军在后面一路收复，到头来他们会得不偿失。就算他们攻到卫州来，我们难道不会先逃吗？他们真敢如此做，虽对我们有很大损失，到头来一个都别想逃。”
这就是爱幻想的少年和成年人的区别，想法很冒险，但想得的确有道理。大家顺着韩愈的思路想下去，觉得如果他们是蕃军主帅，也不可能一头扎到卫州来。就如韩愈所言，兵只会越打越少，到最后想要的人没抓到，全都得葬送在大唐土地上。
田仁涛可能想通了，出声替田仁常质问：
“我们先不说蕃军来不来攻卫州，谁打战不需要粮草？攻破城后就能得到粮草，那些守将不会将粮草烧掉吗？”
韩愈没感觉到他们的那点敌意，心里还十分高兴。天天和李诵处在一起，对方一门心思想当科学家，他满肚子的谋略，找不到人来辩论。难得有这两弟兄提问，打起精神回答：
“守将一般不敢烧粮草。”
众人对韩愈的回答大皱眉头，他们认为，到那个时候还不烧粮草的，完全可以当叛徒处理。田仁涛哈哈大笑：
“你要是当个守将，还真会误了大事。不烧粮草？难道留着资敌吗？”
“守将烧粮草，会害了更多的百姓。”韩愈说出谁也没猜到的谜底：
“这次土蕃用宗赞镇西为帅，尚息东赞为军师。对尚息东赞，想必了解的人不少。他十分狡猾，他只需在围城时说：要是敢烧军粮，他们就抢光那些百姓的粮食，还可以用更威胁的语言。他们说得出做得到，一个能与城同亡的将领，应该不会害了治下百姓。”
田家两弟兄再也不敢与他争辩了，李适又喜又忧，喜的是又得到一个军师级的人物，还是个健康的少年。但没得到绝对答案，李适有些不放心：
“粮草的事蕃军能解决，韩爱卿你明说，他们会不会来攻我们？”
现在大家都不敢将韩愈当成少年，全都整齐看向韩愈。这种事情连何浩然都不敢保证，他逼得没办法，只好说：
“有尚息东赞在，宗赞镇西应该不会头脑发热来攻卫州。当然我们也要做好准备，尽量抽取一些兵力去檀州堵防。西水府有我三万多兵马，就算败他们也讨不了多少好。”
第七百二十章 冰雪中的城战
西水府的城楼上还有不少冰雪，有些冰雪已染成红色。在四面城楼上，一具具成冰冻的尸体，倒在冷硬的冰雪里。只有光滑的城墙没受多少影响，在阳光下十分反光。
城楼外的尸体也不少。活人更多。一座座帐篷，在离城楼几百米外升起。如一座座雪堆，大半被雪覆盖。
这种环境对于绝大多数唐人来说，就算住在帐篷里也不好受。对于在风雪中生活的土蕃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四个城门早已被攻破，在城内不算小的空地上，尸体、石木箭羽到处都是，不断有蕃兵涌入城中。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整座西水府，只有城北的军营中还有战斗。
在军营前门里面，一群绑着布带、身上还有血迹的唐军，被多他们几倍的蕃兵围攻。这些蕃兵比较统一，手里全拿着比对方武器更长的竹杆，在四周猛刺狂攻。
这群唐军起码有六七百人，多数是带伤的伤兵，护在外面的还有些神甲军。一个身穿神甲的将领，一刀将面前的竹杆砍破，大吼一声冲出防御结阵，被七八根竹杆抵住。就算他再也神力，一时也难再进一步。他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大刀劈下，一根竹杆也未能砍断。一支利箭从蕃军中飞出，箭头一闪没入他的额头。
蕃兵十分狡猾，已将何浩然那套偷袭箭阵学会。由狼卫负责在后面偷袭，凭这些狼卫的箭术，又如此近的距离，几乎箭无虚发。现在他们剩下的箭不多了，专留来射神甲兵，要不然他们早就将这群唐军解决。
蕃兵打得很有耐性，手中竹杆重复着一个动作，不断向前刺出。当有人被刺倒在地后，至少有两个蕃兵补位。全是些步兵，只有混在后面偷袭的狼卫才骑着马。在这群蕃兵后面，还有几个骑着战马的蕃将，宗赞镇西和尚息东赞也在其中。
前方的战斗对他们已没什么吸引力，宗赞镇西伸出双手，看着光滑的青色铁腕发出一声感叹后问：
“还是尚相有先见之明，开始我还不愿意来这里。就凭这两千套神甲，也值得我们一攻。待会战斗结束，朱泚不会与我们索要这些神甲吧？”
“绝对不会，”尚息东赞看了眼西面，说出一件让宗赞镇西震惊之事：
“他现在一心想为弟弟朱滔报仇，不要说这点神甲，就算帝王大业在他心中也不重要了。他这样子对我们来说有天大的好处，可以说通他，让他投靠我土蕃。一旦他投过来，他得到的地盘、士兵甚至百姓，统统都是我土蕃的。”
尚息东赞最后几句全是废话，宗赞镇西当然知道。朱泚虽如快瘦死的骆驼，怎么也要比马大，地盘和人都还在。想到这里，宗赞镇西忍不住激动：
“若是尚相能劝说朱泚相投，这份天大奇功无人可及。有这么多的地盘和人，一次就能将我土蕃的内部矛盾解决掉。噶尔、布塔那几个大家族，一定会答应出兵。尚相，不如你现在就去西门劝朱泚。”
“呵呵，此事不急，我自有办法，所以才让大帅答应他出兵攻这里。”尚息东赞说得很有把握：
“杀了这西水府三万多唐军，让朱泚看到我军的价值。现在何浩然的手段我们都摸清楚，又得了两千神甲。不说能攻破长安，在野外我们一定不怕何浩然。朱泚相信我们有能力为他报仇，并承诺他的家人，可以世代在我土蕃为重臣，还可以分些地给他，让他建立一个大的部落，他应该会答应。否则没有了我们，他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