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没问自己的事,马冰松了口气。正要回答,曲盈盈从山坡上走下来,没关注人:
“这匹马真是不错,马帮的马果然是名不虚传。”
“见过曲郡王妃,”怕两人不愿意,马冰没敢叫她们姐姐。想到父亲的安排,心里十分感激:
“马冰这次来拜见,从幽州给四位夫人带了四匹马。论耐力和速度,并不在我这匹雪影之下。”
李水音两人对望一眼,脸色终于露出几分满意。李水音连何浩然吩咐的事也顾不得问:
“听说你以前受过雪崩之劫,你给我们说说是什么情况?”
马冰脑袋有些犯晕,大战还未结束,先问起这些闲事来。她只好将那次的劫难长话短说,两人还在细想她的话有无水份,她等不及了,说出何浩然的吩咐:
“郡王让公主和曲郡王妃,将哥舒怀志弄醒,让他出面去说服那些蕃兵。”
终于让两人将心思转到正事上来,李水音对她说:
“你跟我们来,你的事大战结束后再问,我们去将哥舒怀志弄醒。”
……
哥舒怀志从黑暗中被刺激醒,脸和脖子上到处是雪。甩了甩脑袋,在火光中看见三个美女。
“我土蕃那些将士呢?你们将他们怎么样了?”
天色已晚,山上山下都有些火把。从这里看下面的战团,如一条不规则的圆形火圈,火圈太大,最中间的人只能通过月光看到。
可能是睡了一觉,他的精神状态不错,一下子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李水音笑了笑,指着一侧的史万德:
“你放心,除了一心想送死的人,其他人都活着。我刚才数了一下,这次的蕃军,我们抓了一万七千人左右。目前还有四五千人没想通,可能还想送死。我家相公让你去劝劝那些人,毕竟是一条命,留下小命,以后还可以换我大唐百姓,你看如何?”
哥舒怀志看了眼被绑押着的史万德,对方一脸羞愧:
“大帅,事已至此,都是我们的错,不能连累那些兄弟啊!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李水音怕哥舒怀声不答应,说服史万德后,让对方来劝哥舒怀志。哥舒怀志挣扎着起身,见场中的人只剩下那点,一个个如木桩似的在包围圈里动也不动。知道神仙也难挽回他们的士气,长叹一声问:
“我交不交换都无所谓,以后你们真能将这些兄弟换回去?”
马冰没听这些,将注意力集中在两个未来老大身上。和她想的一样,曲盈盈没有回答,李水音当仁不让:
“绝无虚言,要是你们不耍阴谋,我们怎么会设这些小计?我大唐的百姓一个也不会放弃。若是你们答应,还用三换一的比例,将那些百姓换回来。不过将领就不值这个价了,不同的将领不同的换法,我暂时还未想好。”
李水音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让马冰暗自赞叹,心想果然是公主,连说谎也如此自然。她认为这次的计划,何浩然一定是最先想到阴人家。
哥舒怀志哪有心情理会那些,提到小计,他有太多的不理解,忍不住问:
“何浩然是不是在流明县被劫持过?”
“谁能劫持到我家相公?”马冰有些惊讶,回答的是曲盈盈:
“这些都是我家相公的计,不要说古木崖那帮山贼,就算是你土蕃也没那能力。实话告诉你,古木崖除仇恨生和一两个当家,全都已经投靠我大唐。王伯玉和文滨也是我们安排的,要不然怎么可能让你们中计呢?”
终于将哥舒怀志心里的大多数谜团解开,他脸色一下子变得涨红,一口血从嘴里喷出。要是此时能获得自由,他第一件事就是回去,将守成康府的沙玛剁成肉浆。
沙玛试探过王伯玉好几次,在他面前打包票说此事绝无问题。他原本也不会如此信任,在此之前朱泚的人已先给他们说过。他绝不认为朱泚会害他们,到现在也认为朱泚被骗了。
哥舒怀志再没提问,被押着走下山。毕竟是他们的都元帅,里面的蕃兵朝他这个方向挤来。很快面前挤了大堆蕃兵蕃将,一个中年蕃将问:
“大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和他们拼了,将大帅救出来。”他还未回答,一个身穿低级甲衣的蕃将大喊一声,几千兵将几乎同时做出反应。一个个提着武器,眼看又要兴起大战,他一声大喊,将这群变成哀兵的蕃军镇住:
“大家听我说,不可白白将生命浪费在这里。留着有用之身,以后回去守卫疆土吧!他们已经承诺,可以用那些唐国百姓换你们回去。你们回去后,我会写封信给朝廷,劝朝廷以守土为主。不要再兴战事了,我土蕃再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身陷囹圄后的哥舒怀志终于醒悟,如果加上这些兵将,已经有近二十万蕃军死在河北、死在何浩然的手里。只是他们难生怨气,要不是他们侵略,哪会死这么多蕃军?
看着一个个蕃军被带下去,剩下的一万五千多个李家军,那份不甘受俘之心终于出现松动。十几个李家将来到何浩然面前,一个两鬓半白的老将走出来:
“我们若是受俘,你要如何安顿我们?”
今日大战的时间虽不长,死的人却不少。李惟岳突围时还是白天,何浩然虽没看清,听下面的人汇报,不过几千人。加上开始没包围之前逃走的那些,大概有一万余人从这里逃走。
八万四千人,他们俘虏了三万四千人,加上在场的敌军,两万多蕃李兵将死于这场战争,有小半人死不是死在他们手里,在踩踏中死去。
他们的损失并不大,到目前为止,一共有三千多位将士战死。包围圈外的尸体已经整理好,这些数据何浩然才得到。
他大概猜到对方的意思,这些李家军应该是李惟岳一手带出来的,对李惟岳很忠心,不想以后和对方兵戎相见,他反问:
“经过这一战,你们以为李惟岳还能撑多久?”
十几个将领无人回答,何浩然猜得不错,李惟岳这次带的五万兵,有三万人在李宝臣还未死,就是李惟岳的部下。如果李惟岳冲出来不逃走,他们里应外合,何浩然的损失会大得多。
这些将领不是回答不出来,他们知道,李惟岳现在最多只剩下五万兵。土蕃已经被打残,就算哥舒怀志不写信,那边也不会再派兵出来。没有土蕃的帮助,建立不到一年的成国,将会走向灭亡。
见大家不回答,何浩然没有逼他们:
“今天死的人够多了,我不想再有人死亡。可以给你们两个选择,愿意从军之人,去易檀几州对付反贼朱泚。朱泚灭后,再去边界守城。不愿意从军的,去和那些山贼一起做修桥铺路,也算是为你们以前所作所为赎罪。”
……
初春是大地复苏的季节,圆月是思乡寄情最常用之物,白雪是不沾俗世尘埃的风景。在这三样东西都有的夜里,再俗气的人也会提升一个层次。可是现在,一大群人在这个夜里狂奔,连哭的时间都没有,俗气高雅对他们来说都不如回家重要。
“皇上小心,前面有人。”一个壮年男子大喊一声,将跟在后面的李惟岳吓了大跳。一大群人陆续停住,见前方晃动的灯火,朝他们方向快速移动。
这群人看起来不多,很快来到他们面前,一个身穿文官服饰的老者看到李惟岳后,眼泪止不住滚出,朝他重重跪下:
“皇上,你终于来了。”
老者一跪,后面二十几人跟着跪在冷硬的泥地上。这个老者叫李初杰,是李惟岳的堂叔,也是他御封的宰相。本事虽不很出众,忠心绝不在王武俊之下。
终于有时间哭了,李惟岳将李初杰抱起,嚎嚎大哭起来:
“朕无能,五万大军啊!现在只剩下这些了。我对不起众将士、对不起成国百姓啊!”
他的哭声一点不虚伪,感染到许多将士,陪着他痛哭起来。李初杰毕竟是宰相,脑袋还算清醒,止住哭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