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不动刀子还不一定,先要为郡王做个全身检查。郡王的病众太医也无法,只得派我来看看。”
江府里面同样冷清,他走过几幢楼房,才看见江汉年的原配常氏和大儿子江枫。
“这次劳烦侯爷亲自来为老爷治医,真是过意不去,请受我们一拜。”
“夫人大公子使不得,”他赶忙将两人止住。
“我本来就是个大夫,医人是我的职责。郡王病了也有一段时间,希望这次能将他治好。”
常氏可能是激动,抹了一把眼泪没说得出话。江枫有三十几岁,身材和江汉年一样高大,脸也长得很像。
“还请晋县侯莫提什么郡王,父亲最不喜人叫他这个。我们知道,好多人都恨我江府,那些来治病的太医,没一个用心的,要不然早就将父亲的病治好了。”
原本很憎恨江汉年,听到江则祥的解释后对他产生一点同情。被一个女人给出卖了,这次过后,怕是再美的女人,江汉年也不会动半分心思。
陶林走进卧室,看见江汉年的模样惊了一跳。此时的江汉年一头白发,脸瘦得皮包骨,双眼虽大却毫无神采,直直看着床顶。
“真病得如此严重?”开始他还以为对方是装病,不想为朱泚效力。看这模样心里有些没底,怕对方是有心替朱泚效力,只是身体条件不允许。
“老爷,晋县侯来为你治病了。”
江汉年被这一声喊回过神来,他转过头看了眼陶林,又将头转过去看床顶:
“我这病治不好了,你们以后不用再来。”
“大将军何以如此说?莫非信不过我的医术?”陶林笑了笑,走到床边:
“任何病都得病人有信心才行,所谓未下药先定其心。大将军,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可能是被他这几声大将军叫得舒服,江汉年将头转过来:
“我能有什么心事?每个人都难逃一死,要是我的病需要动手术,那就算了。让我安静几天,死也死得舒服些。”
陶林听得脑袋有些大,他打这些暗语,按道理说像江汉年这种大人物,怎么也应该听得懂,莫非像襄王李僙那样装傻?
他觉得有可能,襄王李僙因不愿上朝,听说下马车时摔了一跤。他的师父和几个太医教授都去看过,一致认为,李僙被这一跤摔得神智不清,已经疯了。
“大将军何必如此秃废?想当年大将军在河东领军,一战杀得数万土蕃军溃散而逃,让对方提起大将军之名就害怕。不过是病而已,人人都会生病,要是拿出那种杀敌的勇气来,就算动手术又有什么?”
江汉年可能真的疯了,他的儿子江枫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陶林,他居然没反应,呆呆说:
“杀敌?那些都是年青时做的事,现在我这样子连走路都困难,还谈那些做什么?你如此年青就被封侯,不错,以后跟着谁也大有前程。就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离去,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江枫实在忍不住了:“父亲,就算你不管其它事,那个贱人害我家之仇不可不报。如今那个贱人在后宫当统领,就算拼上一家性命,也要想办法除掉她。”
“大公子说得不错,此仇不共戴天,不得不报啊!”陶林当然知道江枫说的是谁,将火接过来燃烧更旺:
“我也听说过一些,那晚之事并不怪大将军,她们早就有计划,要不然也不会早安排人在你身边。无论调兵还是劝降众将你都没出现,要怪就怪那人,是她害了你和家人,更是害了长安城中不少人。她才是罪魁祸首,一定不能放过。”
江汉年茫然的脸上终于出现仇恨,瞪着双眼,双手紧紧握住。没过多久仇脸一松,居然质问起他来:
“天下人都认为是我勾结泾原军造反,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你说并不怪我?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些?”
陶林简直有些无语,很想拿出药箱里的刀给他几刀。这种话已经是触犯新朝,虽应该罪不致死,要是被朱泚知道,可能活罪难逃。想了想他干脆豁出去,义正词严地说:
“天下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者并非大将军,是主导长安之乱的罪魁祸首。大将军只是一时不谨,被人利用罢了。罪是有,但并不是大将军想的那么严重。如今天下民富安康,京城虽失,但各地方皆未出现动荡。民心哪会跟着帝都而失?大将军以为,我大唐能不能收复长安?一扫乱尘?”
在场的三个人都呆住了,谁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朱泚不杀人,在登基那天,有不少官员和百姓在宫外大骂反贼,结果全被抓进牢房。几个牢房关满,征用一些没人住的民房来关。这些人的下场虽不知道如何,到现在都未放出来,看来是凶多吉少。
四目相对,江汉秋见他双眼清明,脸色中透出一股不屈之气。盯了好一会才回答他的话:
“外有汾阳郡王、洛阳郡王、李晟将军等,谁便拿一个都非这些反贼能比。现在虽有几处战火、外敌入侵,帝都轮陷,大唐根基并未有所损伤。以汾阳郡王之能,就算西州失于回纥,定能将敌阻于西州,不让他们再有寸尺之功。河北虽乱,有洛阳郡王在,定能扫清乱尘。秦国?哼,我看他们还能撑住几年。”
……
陶林坐在马车上,细想和江汉年的对话,发现自己还是太大胆了些。江汉年未掩饰对朱泚的仇恨,他没有拉人,没有将何浩然抬出来招安。准备看对方告不告密,要是一切风平浪静,他再去拉拢。
他的私人马车刚走到一座客栈门前,马车突然停下,他拉开门帘一看,眉头皱了皱,是新罗国朴成会三兄弟。
长安轮陷那天,最太平的是外国使臣住的地方,谁也没去打扰。这些人在家里呆了一夜,第二天收复皇宫后就跑去向朱泚祝贺。朱泚登基那天,各国使臣去得最齐。
“晋县侯别来无恙?”
朴成会朝他行了一礼,没办法,只好在马车上还礼:
“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就是有些忙。朴大人莫非有病?”
在一旁的两兄弟一脸怒意,朴成会扫了眼两人,笑着说:
“晋县侯好眼力,我真是生病了,想请晋县侯看看。相请不如偶遇,这座连城酒楼还不错,我们进去聊聊如何?你放心,除看病外,我还有很重要之事和你谈谈。”
客栈比不得郡王府,他们走进一间包房后,两个护卫守在门口,朴成鑫给银子也撵不走。
陶林有些不耐,要不是幻想可能是何浩然托对方带什么话,他根本不会来这里。一番招呼后朴成会说:
“如今帝都易主,旧皇逃命天涯,新皇登基。一夜之间华夏大地变了,我们也分不清现在这里是秦国还是唐国。”
陶林正要张口骂人,脑袋里的警钟一响,淡淡说:
“什么秦国唐国?听说你新罗也时常不平静,在不平静期间,莫非你也有这些认为?”
“我新罗四海升平,哪会像你们这里?”朴成勇冷哼一声问:
“旧主换新主,想必晋县侯不习惯吧?”
已经肯定对方不是何浩然的信使,他很干脆站起来:
“告辞。”
“晋县侯别忙走,我真有大事要和你商量。”朴成会赶忙将他拦住,朝外面看了眼,将声音调到很低:
“晋县侯,现在这里的局势你也知道,国不国家不家。回纥土蕃在边地节节胜利,国内乱成一团麻,大唐迟早会被几国瓜分。一旦更大的战乱来时,怕是家也难保,晋县侯有什么打算?”
他认真考虑一会:“战乱谁也难把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晋县侯这就不对了,就算不为你也要为家人考虑。”朴成会说出他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