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泚两眼合成一条线,突然睁开:
“将尉迟敬拿下,有敢反抗格杀勿论。”
“朱将军不可,”见一群兵将冲过来,张延赏赶忙挡在尉迟敬,被对方推开:
“我虽无愧于心,血却不能玷污皇宫。无论你们出多少人,让开,我去场上会一会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尉迟敬骑马朝一侧冲下,来到广场上没能深入,被一大群兵将团团围住。他大笑一声,跨下战马朝刚才喊话的年青将领冲去。前后左右一涌而上,在他面前和两边,至少有十多把武器向他攻来。
大家都知道他利害,一层层围的人太多了,年青将领四周没地方退,心里暗暗叫苦,只得双手握住一柄大刀,攻击未至,先作出防御姿势。
这个年青将领是朱泚从新兵中选出来的,武艺绝对能排进五万新兵前十。一些将领以为尉迟敬会停止攻击,朝四周扫一圈将围过来的人逼退,再辛苦冲杀一番。因为这样过去,对手没杀到,他一定会先中招,他们都想错了。
尉迟敬的战马未停,冲到快进入十多把武器的攻击范围时,突然一跃跳到马背,双脚用力一蹬跳起来,避过攻来的众武器,来到年青将领面前。
在空中他才开始出手,双手握住一把长槊,毫无任何花哨,狠狠朝斜下的年青将领砸去。
从马上跳起来要一点时间,这点时间够年青将领调整防御了。双手举刀斜上,将长槊攻来的方向封住,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他那口气没能完全吐出,只感觉到双手同时承受一股巨大的力,这股力他根本无法对抗。眼前已经看不见尉迟敬,被四溅的火花遮挡。他的双手咔嚓一声脆响,手腕不可思议的向下一突,仿佛里面没有骨头。紧接着双手用更快的速度落下。
剧痛没让他陷入昏迷,但被火花遮挡看不见。外面的人看到,尉迟敬的长槊凌空降落在大刀上,除了升起一大团火花,好似没遇到阻拦,长槊直直砸到他的头盔上。瞬间一股红白之物从裂开的头盔中溅出。
尉迟敬这一击的力道太大,下面的战马也屈跪在地。待左右之人清醒过来,他已经站在地上。不过同样没能先出手,数把武器再次来。
他的身体急退,手中长槊没闲着。在地上左右横扫,遇马马坠、遇人人倒,一时间被他伤了不少人。圈子顿时大乱,许多人不敢贸然出手,成功将圈阵破除。
在外面的朱泚颜面尽失,涨红着脸正要下令,七八个将领朝散乱的圈阵冲去,将缺口堵住。
这下尉迟敬压力大增,主动迎来的将领,都是些自认实力不错之人。大家开散在他的周围不断出击,眼看渐渐又被围上,张延赏急声说:
“朱将军请住手,有话好好谈。”
张延赏知道尉迟敬是想拖延时间,他们在里面商量好,留下在这里的五百禁、一千五百太监在外面,毕竟全都进去不现实,会引起对方怀疑。
现在里面的人应该剩下不多了,但朱泚现在追进去,又怕他从暗道中追到逃走的人。只得想办法拖延时间。
朱泚的耐心已经快用完,冷冷地说:
“将里面的人全都叫出来,我可以不杀尉迟敬。”
张延赏根本不能回答他的话,在想着要回答时已经晚上。
对方的人太多了,现在围住尉迟敬的大半是武将。尉迟敬能活动的范围已不足五米。这个距离四周的人随时可出手攻击他。他刚将面前几把武器扫开,背面数把武器又攻上来,已经再没什么好办法。
他双腿用力一跃起而起,一槊刺到地面,借住这道力量,让他直接飞跃到一个骑马的将领后方。
这是个中年将领,没学前面个年青人。将领从他飞到当头时就一枪斜斜刺出,将他飞行的路线封死。要么他出招阻拦,要么他被刺中胸膛。
空中再不能变向,看到的人都以为他会发招阻拦,他双手紧握的长槊,毫不迟疑地刺向下面的将领。
在空中的他先中招,被对方一枪刺中胸膛,枪头几乎尽其中。他刺出的长槊没受多少影响,还是朝对方面门刺去。将领只发出半声惨叫,长槊一端从他脑后钻出来。
他已经中枪,再无多少力量可使。魁梧的身体斜斜落下时,体内仅有的一点力量使他站立在人群中。没有继续攻击,将手中长槊重重朝地上一刺,扎入深深的石板中,没让他倒下。
四周的士兵如被触电,全都很整齐地向外推挤,很快就让出一个数米宽的空地。数位武将围过来,谁也未再出手。
“尉迟将军,”站在石阶上的禁卫和众太监悲声叫出,一些人想冲下去,被双眼含泪的张延赏拦住。
他低下头看了眼插在胸膛上的长枪,笑了笑将身体慢慢转过去,正对着他守了大半生的皇宫。伸出左手,一把将胸膛上的长枪取出,一股热血从伤口中急射而出。血仍在飞溅,他的身体晃了晃,用最后一点力气将长枪插在地上。当朱泚走过去时,他如一尊雕塑,靠着两把武器直立在广场上。
朱泚也被他感染,叹声说:
“厚葬尉迟将军。”
尉迟敬的尸体还未抬走,从大街走来几人。
第四百三十二章 进宫赎罪
第四百三十二章进宫赎罪
四千多人的乾元广场有些混乱,二十多个伤者被抬到一旁治疗,不时传来一阵痛呼声。泾原军一共有七人死亡,两将五兵,皆被抬在一边。
在皇宫方向,大门口和石阶上站了几百禁卫和一千多太监。张延赏原本悲怒的脸色终于转变,看着走来的三人重重松了口气。
在几千泾原兵吃惊的眼神中,李响带着浑瑊和一个黄发蓝眼的中年女子,无视周围的士兵,一步步走到朱泚面前。
“朱泚,你这反贼比安禄山还毒,安禄山尚未敢胡乱残杀王公大臣。今日你虽一时得胜,天下没人会服你,总有一天,你会被天下人挫骨扬灰。”
说话的是中年女子,女子长得不像中原人氏,但她的身份却是位公主,李豫的姑姑寿安公主。寿安公主的母亲是西域曹国人,完全是个胡人女子。寿安公主因混血,一直未得到册封。后来李豫即位,想起他爷爷唐玄宗临终前给他说的话,才将其封公主。
寿安公主对大唐的感情可能不那么强烈,对李豫绝对满心感激,一番话说得朱泚有些心惊。她说得很有道理,就因为长孙有悔固执偏见,让下面的人对皇族李氏痛下杀手。结果在京的李氏族人,十有七八被围杀。连一半的公侯因反抗也遭到同样下场。想到这些,朱泚心里十分不安。
每个造反的人,都想获得天下民心臣心,像他这样搞,以后恐怕招兵都难,更别谈逐鹿天下。
四周的兵将不卖账,一个个拿着武器对准三人。朱泚挥了挥手将他们制止:
“寿安公主也是经过大乱之人,岂不了解当年安史之乱?当年有多少王公大臣、将士百姓死在那场动乱中?我也不想杀人,要是公主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我是不是先让众将士围而不攻?是他们自己愚忠妄想逃走。公主要是将这些罪全加到我的身上,恕不能接受。”
李响将激动的寿安公主打住,看了眼皇宫和正被士兵抬走的尉迟敬,一副毫无生恋的样子:
“曹国公比我小了十岁,和我同月。唉!如今他却先我一步离开。罢了,朱泚,我有一事相求,你看能不能答应?”
在宫门口的张延赏也听傻了,求反贼头头?这要是以后传到李豫耳朵里,李响能当个普通百姓就不错了。
朱泚一脸惊喜,难得一位如此有份量的人相求,朝李响行了一礼:
“湘王有事,敢不从命。只要不提离开京城,我一定答应。”
李响没答他的话,见浑瑊走到躺在边上的尉迟敬面前,重重给对方叩了几个头。他哪还有心思回答,也和寿安公主走过去,给尉迟敬行了一礼。
“都是我们无能啊!害得京城再次轮陷。我们生为大唐臣子,死也要死在宫里。如今有数十位王公大臣,要进入宫里祭拜我大唐历代先皇,向他们请罪。你能不能放我们进去祭拜?事后出来,任你处置便是。”
朱泚看了眼同来的两人,寿安公主怒气填胸,浑瑊除了些有悲伤外,身上还散发出不小的杀气。没看出什么异样,只是他有些担心:
“这原本不算什么事,只是湘王,我有些担心一些人,万一进去想不开?到时候血染宫殿,更是对历代先皇的不敬。祭拜在哪里都可以,让他们到广场上来吧!我吩咐人去准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