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条件也是相公仁慈，要是依我的，定要将你们杀光，为我卫州将士报仇。你们这点人算什么？相公只需招集几万兵马，到时候不但是你们，包括你们家人也视同反贼，一个不留。”
牟原哈哈大笑：“生死有命，如何生如何死强求不得。何浩然，你这个条件未免太不把人放在心里了吧？要是按先前说的，大帅仍统领魏博五州兵马，我可以劝劝大帅。”
李水音说起瘾了，还想替老公说话，李雪韵赶忙将她抓住。何浩然毫无喜怒，淡淡地说：
“先前的条件，是在双方没有损失的情况下提出。现在我卫州将士死了数千，不能用你们的命偿还，那就只能对你们作出一点约束。死去的这些将士，有不少的家人在城里面。她们知道外面在大战，知道会死很多人，知道她们的亲人可能已经死了。她们没在城里大哭大闹，含着泪水替大家送水送饭、疗伤护理。这都是你们造成的，要是不答应，那就战吧！”
他的话刚说完，阵阵盔甲武器声传出，双方将士再次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事已至此，没有人再劝田承嗣。他们并不怕死，有些事必须得田承嗣作主才行。
田承嗣扫了眼自家兄弟，不少人身上还带着血迹。除实在爬不起来的将士外，大家都在看着他，时间没消耗多少，他想的事太多了。
这次战斗双方的损失都不小，要是再战下去，仇恨再无法化解。卫州的兵马他并不怕，要是联合另外两家，卫州绝难经受住下一次冲击。可他怕一人、怕何浩然。
就算卫州被他们攻陷，很难留住何浩然。生死对他来说倒没什么，凭对方的本事，他田家以后很难躲过对方的追杀。
他坐在马上纹丝不动，仿佛已经入定。大家没有催促，等了好一会，沈珍珠带着几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何浩然身边。
沈珍珠经历过安史之乱，这样的场面早就见过。刘芳云梦几人算是在温室里长大的，何曾见过这种尸横遍野的战场？一脸惨白，相互紧紧靠在一起。
“唉！还要死多少人郡王才肯放手？”沈珍珠心里非常不好受。这些人之死可以说全是因为她，她从死人看到活人，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正要朝全地的尸体跪下，李雪韵和李水音赶忙将她抱住。
“仇恨真的那么重要吗？他们都不该死，郡王为了心中那点仇恨，让这些将士倒在不应该的地方。我要是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当初绝不会答应浩然离开魏州。以其一辈子活在内疚中，还不如失去自由。”
她说得真诚自责，听者无不动容，将田承嗣最后一点不甘打消。田承嗣长叹一声：
“罢了，我魏博死了这么多将士，我有责任。以后魏博五州，就交给你吧！下面的将士官员无罪，他们中有不少人本领并不在卫州将领之下，若是不愿离去者，还希望你好好待之。”
……
城中的百姓终于能出来了，外面马尸遍地、人尸一目难尽。许多死者被鲜血染得分辩不出，大量的百姓只得整理出一大块空地，将尸体一具具擦干净，等待大家的辩认。北门外的战场上，战鼓声终于落幕、痛哭声四起。
众将士实在累了，但他们没放弃对魏博军的监管。还剩下八千多人，何浩然做得出来，将这八千多人收了武器战马，请进城中军营。田承嗣等高级将领，被他安排到离刺史府不远的几幢宅园中。他们仍不得闲，就算是受伤不轻的尉迟奉先等人，也被请到府衙商量大计。
“田承嗣虽然答应交出魏博五州，那些将士的抵触情绪很严重。此事不可耽搁太久，我准备兵分两路，一路早些去接手魏博，另一路由我亲自护送娘娘回京。”
他有些恼火，被抓的八千多人，没一个愿意归顺他。早些接手魏博当然是大事，但送沈珍珠去京城也是大事。他不放心京城那边，想亲自去看看。战斗结束后，他没能寻到周康几人，曾经问过田承嗣，得到的答应是：
“他们当时劝我先退兵，由长孙有悔联系李惟岳、朱滔共同起兵对付卫州。”
得到魏博五州，也没让大家有多高兴。他们现在还剩下一万二千兵力，万幸目前最大的敌人被摆平。许云龙说：
“可以晚几天送娘娘回京，必须先将陶县田仁涛抓到才行。田承嗣的状态不好，怕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魏博那边会生事。要是能得到田仁涛配合，我们会轻松许多。”
第四百一十四章 艰难劝说
第四百一十四章艰难劝说
在陶县军营中的田仁涛，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打探到的消息是双方已经开战，至于战果目前并不知道。
他要做的事只能死守。现在在陶县虽然还有六千兵马，有五千人是守毛峰山铁矿的山贼。带这些人去支援没多少意义，还不如让他们守城稳固后方。
军营中只有他和另外两个将领，一个中年将领被他走来走去晃得有些难受，出声安慰：
“大将军放心，大帅带去的军队，多半是我魏博精锐，又比卫州人马多了近半。要是不攻城，硬战绝不会输给他们。”
他们对田承嗣那边有信心，可田仁涛没有，他被何浩然整怕了。还好对方在走时没给他换成毒酒，要不然他现在哪还能站在这里？
长叹一声没有回话，很快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负责在外面守城的徐盛带着几个匆匆赶来：
“不好大将军，卫州兵马朝这边赶来了。”
“父亲他们呢？他们在什么地方？”此时田仁涛的反应很快，一把将刚进主营的徐盛抓住。对方脸色奇差，呆呆说：
“末将也不知道大帅他们去哪里了，只知道此次卫州带兵的主将是何浩然，他起码带了六千兵。大将军快去外面准备吧！他们定是来攻打我陶县的。”
外面的情况和徐盛说的差不多，除何浩然外，还有尉迟奉先、曲靖等一干猛将。在队伍中还有两人，看得田仁涛一脸怒愤，指着两人大喊：
“牟原田烈，你这两个吃里扒外的狗贼，竟敢带着卫州兵马来攻打我陶县。我父亲他们呢？他们在何处？”
他的心凉了大半截，牟原两人就在何浩然不远处，两人气色看起来虽不佳，并未受到什么束缚。要是他们都投靠何浩然了，那边的三万多兵马只怕是凶多吉少。
田烈低着脑袋没回答，牟原看着他叹声说：
“大将军，大帅已经答应与何浩然和谈，将魏博五州、交给他管理。”
“啊！”城楼上发出许多声惊呼，他们想过田承嗣兵败，但谁也没想过田承嗣会如此大方，将魏博五州拱手让给何浩然。
“牟原老儿，休要瞒我，我父亲绝不会那样做。”田仁涛厉声大喊：
“田烈，你是不是也想同他一起来哄骗我？”
在田仁涛心里，牟原虽是他父亲的大将，但田烈是兄弟，应该不可能骗他。田烈终于将脑袋抬起来，恨恨盯了眼何浩然：
“牟将军没有欺骗大将军，卫州一战、我们失败了。现在义父还在卫州城内，大将军，为了大帅，将这几州交给他们吧！”
何浩然在出征前，劝说田承嗣让两人跟来作个证人，少费自己一些口舌。见田仁涛在城楼上又呆住了，他取出一封信交给铁手。对方将信绑在一支箭羽上，轻松将信射到城楼的旗杆上。
“大将军，卫州一战双方死了不少人。雁门郡王不忍大家再自相残杀，答应娘娘与我和谈。以后田家众人会随郡王去京城久居，我会劝说皇上，保田家三世郡王之位，并保证田家不会受让任何伤害。郡王的苦心望大将军体谅，莫要背负不忠不孝之名。”
田仁涛连回答他的心思都没有，拆开这封劝导信看了数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呼：
“父亲，孩儿岂敢有怪罪之心。既然你已经决定如此，罢了，田家几十年的基业，给他们便是。”
下面的众人松了大口气，他们怕田仁涛一怒之下不答应，不要说这点人，就算将卫州城所有的兵马拉来，也攻不下一两个州。
大军进入城后，让他们意外惊喜。除一些将领，多数士兵对他们并不排斥，一个个十分顺从，听从他们的命令到军营集合。第一个向何浩然投诚的将领，是守毛峰山铁矿的徐盛。
徐盛自有打算，他守毛峰山铁矿时，许云龙和一些山贼同道曾给他写过劝降信，当时没人以为田承嗣会输。要不是顾及道义，那些送信的人会被他杀了祭旗。
他将自己的五千弟兄集中到军营广场，带着几个当家将领来到何浩然面前，一跪所有人跟着跪下：
“以前各主其主，望将军见谅。若是将军不弃，我们以后誓死追随将军，绝不敢再有二心。”
“誓死追随将军。”
一阵阵喊声听得一些不愿降的将领眼红脸紫，何浩然看了眼这些铁矿山贼，大半都是中老年人，青壮只有三分之一。可能是常期打铁的原因，大家的肌肉还算发达。他哪会嫌弃这些人，赶忙将徐盛和几个当家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