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没有站起来，双手捧着一张状子：
“臣妇要告何浩然，他在儋州为非作歹，将臣妇的恕儿杀了。天杀的何浩然，一定要让他偿命。”
“啊！”许久没在朝堂出现过的惊呼，再一次响起。李豫只感觉脑袋一阵晕眩，一时间脑袋空荡荡，心思不知飞到哪里。
“杀人偿命，我元氏一门请皇上主持公道。”
下面的元家人还在哭喊申述，张延赏见李豫那个样子，以为他不好开口询问，对李氏说：
“夫人起来慢慢说，这里不是公堂，注意自己的形象。”
“形象，我儿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形象？”李氏朝张延赏怒瞪一眼：
“诸位大人谁没有子女？如何你们的子女被人所杀，你们是何心情？难道还要择地方诉苦不曾？”
张延赏自讨没趣败下阵来，一时间谁也不敢上阵。李抱玉站出来，一是出于对何浩然的信任，二也是看不惯一群老少妇孺在朝堂上哭哭啼啼，质问李氏：
“何将军杀了你的儿子，是元恕吧？他在儋州办案，听说元恕也在儋州蕃俘营当职，算是他的手下。他为何要杀元恕，总有个源头，莫非你们只知道元恕被杀，不知其因？”
“李大人，我敬你是古稀老人。莫非你的子孙被杀，你先要寻因再去理论不成？”李氏这话如果对其他人说还有用，对李抱玉一点用都没有。
李抱玉是大唐名将，也是其中非常难得的一位不贪恋权贵之人。他戎马一生，功劳虽没有郭子仪大，但比起其他将领并不小。曾经李豫封他为武威郡王，被他拒绝。纵观大唐，封郡王推辞的恐怕只有李抱玉一人。
现在的李抱玉，早已请休几次李豫都没批准，将什么东西都看开了，朝李豫一拜：
“当着皇上的面老夫敢保证，如果我子孙真有被杀的理由，老夫绝对不会护短。李氏，你们在朝堂之上哭闹，这不是平苦申冤，这是无理胡闹。元相身为一朝之宰，你们这是在给他抹黑。”
李抱玉这番责问，总算让元家一群人哭声小了许多。李氏不与他争辩，对李豫说：
“老爷听闻恕儿被杀，已经是命悬一线，哪里还有力气来诉苦？那何浩然是当今第一宠臣，又是皇上你的女婿，就算他有力气来，也没胆子为我儿鸣冤。皇上，现在除老爷外，我元家上下都在此，你说说，此事要不要秉公办理，为我儿平冤？”
李豫已经清醒，他现在很后悔，后悔不该答应让何浩然去儋州处理事情。要是其他官员被杀还能忽悠拖过去，元恕被杀，就算他想拖也不行。
“夫人莫急，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前因后果说出来。你放心，何浩然是朕女婿，元恕也是朕的臣子，大家都一样。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只求一个理字。”
他也不笨，虽然想的时间不长，实在不相信何浩然会无缘无故杀元恕。但不论为什么杀，何浩然已经触犯大唐律法。他干脆不谈法，只谈理。
果然将元家一干人说得呆住，正在此时，外面守门力士高喊：
“裴妃、清莲公主上殿。”
……
大唐从三女乱唐后，严禁女人干政。本来裴妃不适合上殿，但关系到她唯一的女婿，听到太监马贵禀报后，知道事情闹大了，第一次上大明殿来。
公主大家在殿上可以不用行礼，妃子必须要。除元家人，大家朝裴妃行过礼后，李豫示意太监，在他右侧前方摆了张椅子。
裴妃两母女刚坐下，李氏正没地方找下家，站起来朝李水音一顿泼：
“清莲公主，你的丈夫将我儿杀死，我元家人刚来申冤，你们就赶来。是不是想替你夫君求情，让我儿死得不明不白？”
李氏的不讲理，令不少官员暗自摇头。李水音连半点消息也不知，又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刚坐下的裴妃站起来：
“淑娟妹，论起辈份你是水音长辈，何必说这些话来伤她？这次来殿我母女只当成普通人，是浩然的亲人。我们来只是想听听，浩然和你儿子有什么恩怨，并无其它目的，也绝不敢插手朝廷任何事。”
裴李两人都是名门，第一次交锋就分辨出高下。裴妃这番话让不喜她来的官员也点头认可，李氏重重呼吸一口气，开始质问李豫。
“皇上，擅自杀朝廷命官，是不是死罪？”
李水音一急，正要开口被裴妃挡住。李豫脑袋又痛起来，这问题他根本不敢回答。还好下面一个大臣站出来：
“那要看处在什么情况，为什么事。”说话的是尚书省右仆射裴子臣，连裴妃都来了，裴子臣作为裴妃的堂兄，自然要站出来帮忙。
“太宗时期，监察御吏舒方巡视江南。碰到有官员欺压追杀百姓，他再三劝阻无效，令其部下将对方击杀。回来太宗不但未责罚，还对他有所褒奖。这种例子还有很多，所以法与理两者虽是各异，但也是一脉相承。”
李氏回头看了眼她的族人，没一个站出来，气得差点当场破口大骂。这也不怪人家，她的族人也是李水音的族人、李豫的族人，谁会帮弱不帮强？
“那好，我就将事情说给你们听。我儿在儋州长界岭有犯事之嫌，何浩然一心袒护那群蕃狗，为了让他们满意，一刀将我儿当场杀死。同去的蔡襄蔡大人一直阻止他，可他根本不听。你们说说，何浩然是不是该死？是不是该为我儿偿命？”
大家有点明白，就算是元载一党的人心中也在分析，恐怕元恕不是有嫌疑，绝对犯事了。许多人想，无薪杂役计划是何浩然主管，这些日子也没见什么地方出事，怕是他一怒之下，将元恕杀了平蕃俘之怒，终于有一个人跳出来帮李氏。
“皇上，如果真是这样，何驸马死罪难逃。不论元恕是嫌疑还是真的犯事，都不能由他来处置或论罪。同去的蔡大人阻止他也不听，此事不管他有何借口都说不过去。”
说话之人是朱令，朱令和皇甫温一样，背叛鱼朝恩投过来，哪方都不接收。元载稍对他们赞了几眼，就倒贴死心投靠过来。对何浩然他们早就有怒气，只是平时没好机会，不敢站出来。
颜真卿一直在想事，有些地方实在想不通，问李氏：
“儋州方面消息还未传来，夫人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第两百一十五章 元家怒火
第两百一十五章元家怒火
坐在马车上的蔡襄虽然十分憔悴，内心却是忍不住激动。以前还觉得元恕死了有些可惜，赶了二十天的路，发现元恕死并不是坏事。
他和元载等人一样，都不想何浩然崛起。但对方士气太盛，转眼又是个利载千秋的伟大发明，几乎不可能有谁能将他拉下马去。
现在不一样了，元恕的死说什么都要给个交待。何浩然犯的是死罪，这次不死也活罪难逃。他闭着眼睛正在想事，在外面赶马的蔡刚喊道：
“老爷，京城到了。”
“先别回家，马上进宫面圣。”他的话说完，蔡刚有些为难地说：
“元大人那边怎么办？”
元恕的尸体经过简单处理，还好已入冬，并没有太多腐烂。他正要开口，蔡刚的声音再次传来：
“大人，元家家奴元华朝这边赶来了。”
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朝蔡襄一礼：“蔡大人，大少爷一路上承蒙你照顾，我家老爷说，你回来后先到府上一聚。”
蔡襄后面一辆马车驶来，刚停下，一个满面风尘的壮年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失声痛哭：
“三哥，大少爷在这里，他死得冤啊！”
元载听说儋州那边出事，派了二个家奴先蔡襄一步去长界岭。处于惶恐中的元恕仍未将真相说出，只让他们先到附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