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将军，还未曾有过围城将对方军民放走的事。这要是被朝廷知道，怕有不少人会参你一本。”
韦皋十分不爽万序，冷笑道：
“国以民为本，太宗皇帝也重复过郦食其的话，民为天，民心不可轻之。先不论会不会被参，你有什么好方法？”
万序盯了韦皋一眼，想了一会回答：
“可以按何将军说的做，一旦他们离城，我们就？”
何浩然懒得与他说，上面鸠山的喊声传来：
“我们不同意，除非你们退到天山，否则免谈。”
在旁边的李崇客长叹一声：“这事要慎重解决才行，他们这个条件绝不能答应，否则一旦我军攻城，他们就这样做，以后还怎么攻城复地？”
何浩然看了眼众将，跳下白马，做出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举动。
他先是朝长安方向叩了三个响头，走向前十多步：
“我太宗皇帝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绝不可弃。鸠将军想必也读过一些书，不知听没听说过这些话，赞不赞同？”
他在大学读的是文学系，这家伙很快被人打脸。鸠山冷哼一声：
“此言最开始出自孔圣人：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最后你唐国宰相魏征不要脸，在《谏太宗十思疏》中借用孔圣人这番话：“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到最后你太宗皇帝才在《论政体》中说：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言是孔圣人所说，我当然赞同。”
这脸被打得不轻，他一直都以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李世民所说，没想到对方也是抄袭者？他不知道，鸠山在土蕃出名的并不是军事，是文学。
他再也不敢引经据典和人家比了，总算是将对方套进来。
“我大唐的百姓是这样，你土蕃的百姓也是这样，都是可以覆舟之人。我现在用两个蕃民，换城中一个唐民，你换不换？”
第一百三十章 便桥攻城
第一百三十章便桥攻城
何浩然写的几首诗没传出去，当然就算传出去也造不成什么轰动。大唐的诗人一抓一大把，他那些诗和人家的比起来，真不占什么优势。
还好没流传出去，他那些辩论经典深为大家所知，这就造成大家以为他的文采很不错。见他连“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典故也不知道，令一些知道此典故的将军十分惊奇。
他的文化形象正要被大家逐出高坛时，二个蕃民换一个唐民的条件，瞬间让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提升至神坛。韦皋和大家的想法一样：
“高、实在是高，原来他是故意不知道此典故，想将鸠山套进来。”
鸠山还在发呆，旁边一个中年将领实在忍不住了：
“放屁，我们为什么要换？我们就是要用这些唐奴，来换你们退兵。”
没文化的流氓有时更可怕，何浩然懒得与他说，眼睛看向长安方向：
“我皇宅心仁厚、以仁义礼孝为先，在我第一次面见皇上时，他就对我说过，无论哪国百姓皆一样，叫我征战时不可对无辜百姓下手。所以我一直紧记此言，尽量留对方活口，以扬我皇仁德之心。
我攻城数座，里面的蕃民无一人枉杀。可你们呢？你们却是到最后，也要将我大唐百姓杀尽，毫不考虑你城中的蕃民会不会被报复。土蕃有你们这些将领，就算没有外敌入侵，离亡国也不会太远。
我以为天下之事都是相辅相成，你敬我一尺，就算还你一丈我也甘心。但你若不敬我，我如何还要心存善意？以后我拼得违背其旨，也要立誓，谁要是敢杀城中我大唐百姓，我定要屠城。”
他这番话让许多人吸了口凉气，看来以后他一定会这样做。连抗旨也不惜，受天下人骂这类的小事根本阻挡不了他。也有人误会，以为李豫真给他说过那些话。此番他将以前的善举全给了李豫，对他以后有很大的好处。
四个蕃将被他的表态吓到，全看向鸠山不敢再开口。鸠山想了好久，发出一声长叹：
“我有负圣恩，不能保全换回的百姓，无法答应你的换人条件。罢了，我蕃军也非孬种，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们继续决战。”
“将军不可再打下去了，”四个蕃将惊声大叫。何浩然心中一喜，趁热打铁问：
“何事？”
“我们将城中双方百姓放出去，你们给我土蕃百姓五百匹马，让他们托运一些生活用品，并保证他们能平安离开西州，不可追击。我们都是军人，打生打死双方无憾。”
谁都不敢相信这个难题能如此轻易解开？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城能得到，百姓可以救回。至于对方的百姓，一些将领根本不愿俘虏。
当大家都以为何浩然会答应，他再一次颠覆所有人的想法。
“我不能答应。”
“你为什么不答应？难道非要将他们俘虏才好？”鸠山气得一阵咆哮。让对方退兵不太可能，就算是退，以何浩然的狡猾，说不定在什么地方藏起来，待唐民一放就会来攻城，到时候军民一个也逃不掉。
如果对方答应只放百姓，那何浩然一定不会背信弃义。他不在意手下理不理解，以为这个门坎够低，何浩然怎么也会答应。
何浩然想得更多，此时他才是没人理解。好几个唐将劝：
“何将军可以答应了，不过是五百匹马，换那些百姓很值。”
他没有解释，在铁手的箭兜里取来一支箭，对鸠山说：
“现在你们将我大唐百姓放了，我可以答应你们，一定会释放城中所有的蕃民。这天看起来要下雨，再说此城四周皆有我唐军，万一有些唐军不知道，中途向他们下杀手，岂不污了我皇上之名？待破城后，我一定会给他们五百匹马，相应的生活用品一样不缺，保证他们不会在半路饿死。有为此誓，愿命同此箭。”
“咔嚓”一声，箭羽被他一分为二。大家恍然，以为他真的是替对方作想，连鸠山也没想到一件事，这场千古不遇的攻城战，在两人的点头下达成。
大军退出千多米远，北城门缓缓打开，一大群大唐难民涌出，疯狂朝他们的军队跑去。
“我们逃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
除不懂事的一些小孩，没人不欣喜若狂。一千两百多个难民，在何浩然及众将士的面前跪下。一些将领还在感慨中，何浩然赶忙扶起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
“大家千万不要跪我们，这会折我们的寿。你们要跪就朝东方跪吧！长安城在东方，皇上在东方，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是皇上让我们来收复失地、将大家于水火中解救出来。一切皆是皇恩，是皇上救了你们。”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所以难民又哭又喊，这种场面让何浩然十分感慨，其他将领全都看着他，没几个将领不知道他内心想的是什么。
李崇客再一次被他折服，暗自感叹道：
“此人真不知是怎么成长起来的，比郭子仪更小心，更有军事才能，更有内政之才，也更有头脑。唉！他渐渐变强，也不知以后会将我大唐引向何处。”
……
何浩然没有送百姓，他不想分兵。让大家在后面搭些帐篷休息加煮饭，他们则在前面开始攻城。
已经死心了的蕃兵十分顽强，何浩然没同意大家攻击城门，待打到里面剩下二百多人时，他给另外两支新军送去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