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成苑内的大道很宽,天子走在前头,吕布跟在旁边,稍稍落后丁点。
未走多远,刘宏便问起了吕布:“吕卿,是否还在为那日校场之事,而埋怨朕的不公?”
吕布听得天子发问,抱拳回道:“臣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了。”刘宏笑眯起眼睛。
吕布一听这话,赶忙解释:“臣……”
见到吕布的着急模样,刘宏哈哈大笑。
天子的笑声爽朗,吕布这才明白过来,天子是在故意打趣于他。
此时,林中前方的道路中央,一头麋鹿正在低头食草。
天子见状,当即勒住马头,眼中闪过一抹雀跃,从内侍的手中取过宝雕弓,金箭,拉了半满,满脸自负道:“那日校场之上见了吕卿的骑射,今日,便也让你瞧瞧朕的箭术。”
说罢,‘咻’的一声,箭去如飞。
众人随着那箭矢方向看去,结果因为力道不足,还未射至麋鹿那里,就已经先偏落进了草丛。
“可恶!”
天子心中怒骂,刚才还对吕布夸下海口,没想到居然瞬间就被当众打脸,这让他如何下得来台。
“久未狩猎,手有生疏,且看朕这一箭。”
刘宏找了个蹩脚理由,又取过箭羽,拉弓上弦,这回他是卯足了气力。
吕布初步估量了一番,心中微微摇头,力道倒是够了,准心却偏差太多。
果不其然,第二箭又射偏了。
“该死,朕就不信,射不中你这头畜生!”
两箭不中,天子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刘宏再度取过羽箭,当他准备再射时,那头麋鹿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撒开四蹄往深林跑去。
“戏耍了朕,还想跑?”
刘宏咬牙切齿,当即收起手中弓箭,拍马猛追。
吕布赶紧跟上,天子独骑去追,要是出了丁点差错,谁都兜不起这责任。
麋鹿在前边跑,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刘宏在后面狂追,他今天是和这头鹿杠上了,不猎到它,也是不肯回头。
一番追逐过后,麋鹿渐渐同刘宏拉开了距离,越跑越远。
刘宏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好在此时,吕布已经策马追了上来。
话不多说,刘宏直接将手里的弓和箭递向吕布,“吕卿,给朕射死这头畜生!”
以刘宏目前的骑御技术,远远达不到骑射的水准,他必须得有一只手握住马缰才行,否则极易坠下马背。
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在追逐的时候,同时取箭开弓。
吕布当时脑子里也没多想,天子有命,他这个当臣子的自是应当遵循。
接过天子递来的宝雕弓和金箭,吕布松开握绳的手臂,搭箭上弦,微微瞄了一眼,在松弦的那一瞬,道了声:着!
弓开似秋月行天,箭去如流星落地。
急奔的麋鹿应声而倒,扑进了深丛。
刘宏见状,也不急着追了,勒住胯下飞驰的骏马,喘上两口大气后,才得意无比的笑了起来:“死畜生,带着朕兜了这么远,这回跑不起来了吧!”
后方追随而来的羽林将士很快靠上前来,见到天子无恙,心中也是落了口大气。
“去,把那畜生给朕抬过来!”在马背上缓息的刘宏用手指了指前方。
得令的羽林将士跳下马背,往天子所指的杂草丛中摸索起来。
很快,将士们便发现了那头约莫两百来斤的麋鹿,安安静静的躺在草丛中,颈脖被羽箭贯穿,一击致命。
羽林将士又从尸体旁边不远,找到了那支羽箭。众人一瞧,乃是天子独有的金箭,以为此物是天子所猎杀,架抬起麋鹿,纷纷欢呼起来:万岁!万岁!
听到这番欢呼,低头看着手里的宝雕弓,吕布脸色蓦然大变,当场滚落下马,跪倒于地面,叩头请罪。
臣,万死!
第三五八章 天子失其鹿
羽林将士为此纳闷儿不已,中郎将这是唱的哪一出。
刘宏瞥了眼跪地叩首的吕布,羽林将士已经停止了呼喊万岁,他抬了抬手:“吕卿,起来吧,箭是朕让你射的,你又何罪之有?”
吕布见天子并不怪罪于他,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同时心中也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如此耿性,做事之前,先想清楚结果再说。
别的他倒不怕,就怕将来那些个言官借题发挥,说‘天子失其鹿,而吕布,逐之’。
这种隐晦的暗喻,一旦天子信了,灭族都不为过。
随后,天子显然没了狩猎的心思。天天在宫中声色犬马,纵情享乐,再加上又不肯锻炼运动,刘宏的身体早就垮了,根本受不起长时间的驰跑颠簸。
在广成苑内的楼阁内歇息稍许,刘宏起身,朝吕布说着:“走,朕带你去个地方。”
吕布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违抗。
羽林军见天子动身,便也跟着上马,然则天子却命令他们留守原地,不得跟随。连同带出来的那些黄门内侍,也是如此。
天子骑马往林中深处走去,吕布跟随其后,有他在身边,普通的野兽山猪,根本近不了天子之身。
绕过大半北邙山,天子终于停下脚步,下马将马绳交由吕布牵着。
两人一前一后,天子不说话,吕布也不开口。
走上小会儿,前方出现了一座道观,几名道童正在劈柴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