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度根尸骨未寒,众将就在这里为继承之事吵闹不休。木撵上的扶图禾实在看不下去,张了张口,声音沉哑:“诸位将军,可否听老朽一言。”
那些将军们回过头,蔑视的瞥了眼扶图禾,随即又扭回脑袋,再度争议起来,根本不给这个老人半分情面。
卡祁脸色一沉,作势就欲上前,却被扶图禾抓握住手腕,微微摇了摇头。
先前步度根在世时,尤为推崇扶图禾给他谋划的南下方案。众将碍于步度根的威势,才被迫给这师徒几分脸面,但他们从心眼儿里,是看不起这对师徒的。
现在步度根死了,谁还愿意搭理他们。
正当众人再度争吵起来时,一小股人马从前方急驰过来。
这些士卒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显然是遭遇了战斗,领军的那名小头目更是哭丧着脸,下马向诸位将军如实禀报。
汉军趁着他们主力外出作战,使诈袭了西安阳,并将他们囤积的百万粮草,焚烧殆尽。
诸将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傻眼儿了。没了粮草,甭说跟汉人打了,就算干耗着,都能把他们给活活耗死。
“这些汉人行事居然如此之绝,他们不知道那里有多少粮食吗?”卡祁的心在滴血,他走到扶图禾的面前,咬牙切齿却又极为不甘:“上百万的粮草啊,就这么没了!”
得知全部粮草被焚,扶图禾脑子里‘嗡’的一声,干瘦的身子直挺挺的往后倒在了木撵上,双目空洞,面容枯槁。
正是因为知道有那么多的粮食,所以才要一把大火,一了百了。
汉人也知道那么多的粮草,一时间根本搬运不走,索性将其焚毁,彻底断绝了后路,不让我们有落脚之地。
大势去矣。
扶图禾认命的合上双眼,对着半蹲在撵前的卡祁说道:“我这一生都在为南下侵汉而活,没想到精心谋算这么多年,自以为算无遗策,却还是输给了一个年轻后生。”
“恩师,你没输,是那帮汉人太过狡诈。”卡祁不甘的辩驳起来,伸手给扶图禾的胸口顺气。他对别人或许漠不关心,但对这个授他知识,将他从小养大的恩师,却是打心眼儿里敬重与爱戴。
“成王败寇,这一局,是老朽输了。”
老人闭着眼,疲惫的面庞上有些如释重负,“鲜卑的将来,也该交给你们这一代了。”
老人招了招手,示意卡祁再贴近些:“大王身死,其麾下的势力范围定然群龙无首,他手下将军大多是莽夫出身,几个儿子资质平庸,同样成不了气候。能吞下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汉人有个词语,叫做卧薪尝胆,为师希望你能将今日之耻刻在心里,时时勿忘。”
老人的话语到最后越来越小,卡祁眼中渐渐泛起泪光,他跪于稀泥地上,竖指立誓道:“弟子答应您,有生之年若不能踏马雁门关,我卡祁誓不为男儿。”
…………
“他娘的,老子受够了,戏策这狗日的肯定是故意耍我!”
某处较为高耸的山坡上,曹性将嘴里叼着的木条狠狠吐在地上,语气极为不忿。
下方这条五六丈宽的大道,是通往鲜卑的必经之地。
然而他蹲守在这里已经四五个时辰,别说鲜卑人了,连鬼影都没见着一个。
按道理来说,鲜卑人就算打输了,也应该是往西安阳走,怎么会来这个鬼地方。
曹性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就是被戏策给猴耍了一通。
这厮说得好听,保管送我一个天大的功劳。
狗屁!扯淡!
老子也是信了他的邪,傻了吧唧的白白等了半天。
就算生个娃,都能上街买布了。
曹性心里愤愤的咒骂着戏策这活剐杀千刀的酸儒贼,将来肯定生儿子没**。
“曹爷,你看!”身旁汉子指着下方尽头处,那里正有一大股的鲜卑人往这里走来,不下数万。
“嘿~还真让这家伙给说中了,他要是去当大仙,保管赚钱。”
属狗脸的曹性探头往那边一望,咧嘴乐得跟朵狗尾花似得。
“把家伙抬上来。”曹性将手一挥,满脸兴奋。
随行的四名魁汉将一张青黑色巨大弩弓抬到曹性面前,仅弓身就长达三米。
下方的鲜卑人步履蹒跚,慢慢的行进在这条宽阔的道路上。
曹性张望着脑袋,他的猎物本是鲜卑的大王步度根,可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死了。
曹性心里顿时就很不爽了,好在他很快又瞧见了另外一人。
好,就是你了。
做出决定之后,曹性让四个魁梧汉子架起巨弩。
他取来那支特制的弩箭,箭身比曹性都要高出两尺,簇头锋利,箭杆约莫有半个手腕粗。
与其说是箭,说枪倒更为合适。
曹性作为军中仅次于吕布的神射手,视力、臂力和判断,自然不会差隔多少。
他将那杆长箭搭在弩身,双手扣在牛筋弦上,两脚奋力蹬着地面,整个身子微微后仰,卯足劲儿往后一步一步挪动,将弩弓拉至近圆满。
待他瞄准之后,双手一松。
曹性甚至都没有听到破空的声音,可见这一箭的威力之大。
嘭!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卡祁的耳畔响起,他呆呆的侧过目光,脑海中天崩地裂。
被几名壮汉抬着的扶图禾,整个身躯都被死死钉入了地里,箭杆入地起码有两三尺深,单凭一两名士卒,根本拔不动这支巨大的弩箭。
原本好生调养的话,扶图禾还有两三月的寿命,现在中这一箭,大罗神仙都没得救。
卡祁望着那个神态安详的落幕老人,心中痛楚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