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虎抬头一瞧,眼前这个披着黑甲笑嘻嘻的青年,不正是在战场上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吗?
吕布从位置处起身,走到雷虎面前,目光落在这个背着枝条的汉子身上,嘴里说道:“你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当初冲骑营驻守楼烦,鲜卑人来袭之际,冲骑营原本可以一战,而其校尉陶璋却弃下所有人逃跑,导致楼烦不战自破。是你追着杀死了陶璋,也因此被贬为了普通士卒。”
雷虎不明白吕布说这话的意思,低声回道:“是。”
吕布重新回到自个儿的位置,拿起一枚令箭扔给雷虎,口中下令:“雷虎,你屡次冒犯于本将军虎威,我罚你一百军棍,你可服气?”
雷虎握着那枚令箭,抱拳说道:“雷虎服气,甘愿受罚。”然则,以雷虎目前的身体状态,甭说是一百军棍,估计十军棍打下去,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帐内诸人心有不忍,雷虎的行事他们看在眼里,算得上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若就这样被打死,着实可惜了。
就在诸人准备为雷虎求情之时,吕布又说了起来:“只是如今乃是用人之际,你那一百军棍暂且记下,等驱逐了鲜卑人,再来执行,你可记下?”
雷虎朝着吕布磕了个头,双目泛红的应道:“谢将军,雷虎记下了。”,
翌日晌午,一名冲骑营士卒火急火燎的跑到吕布帐内,说是薛兰醒了。
吕布听到后,立马放下手头的一切事务,直奔薛兰所在的营帐。
刚掀帐帘,一股浓烈的混合草药气味迎面扑来,引得外边的士卒呛声连连。
吕布可管不得这么多,大步走进。当他走到薛兰的病榻前时,在他眼前躺着的只是一具缠满了白布的人形躯体,连整个脸庞也仅露出眼鼻嘴三处,看不清面目模样。
吕布试着低唤了一声:“薛兰。”
听到这一声饱含关怀的呼唤,榻上之人的眼睛一下就湿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看口型应该喊的是“将军”。
见到薛兰如今的模样,吕布心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情绪,他将手搭在薛兰的肩上,语气微微有些哽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长谷的那场战斗,薛兰胸口被彻底洞穿,受到了几乎致命的伤害,好在那时狼骑营赶到及时,才使薛兰免去了惨遭戮尸的下场。
如今得老天庇佑,苏醒过来,吕布心中自然是十分感激,如果不是薛兰折返来救,他恐怕也支撑不到狼骑营的到来。
同薛兰聊了小会儿,侯成从外边进来,在吕布耳旁低声了几句。
吕布只好歉意的同薛兰道了别,临走前还不忘嘱咐薛兰要好生调养歇息。
一出帐篷,十余名腰佩钢刀的士卒立马上来封死了吕布的退路。
在这些个士卒的中间,是名穿着甲胄蓄着平胡的将军,他目露蔑视的看了吕布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吕校尉,张帅要见你,随本将军走一遭吧。”
(2017,新年快乐。)
第一一四章 三天
平定县,县衙府。
张懿端坐在县令的位置,头顶上方是一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下方左右坐着近三十余人,甲胄鲜明。除开张懿的几名心腹,其余的则是河内军的主要将官。
张懿套了件黑色武官袍,脸上神情凝重。
作为此次天子钦点的北伐主帅,张懿自然是卯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可他毕竟是文官出身,这些年也全靠行贿十常侍张让等人,才能一路顺风顺水。至于行军打仗,他真的是一窍不通,于是便委派了在军中素有威望的明威将军秦兆担任先锋,结果秦兆也不负所望,一路势如破竹的打到了广衍城外。
张懿得知后是大喜过望,高高兴兴的准备向朝廷奏写捷报,结果奏折才写了开头,一个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又从前线传来,秦兆战败身亡,我军折损将士近七千人。
七千条性命于张懿而言,无关紧要。但重要的是,两军主力还未交锋,便折掉了这么多的人马,若是被朝廷知晓了,难免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加以利用,届时肯定会降下大罪。
深知官场之道的张懿还是写完了那份捷报,让人飞报朝廷。
至于秦兆战败的事情,张懿只字未提,只是星夜加急的带着数万人马,赶到了平定。
得知张懿抵达,从广衍之战中侥幸逃生的两名将军趁夜赶来求见张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事情经过,并将一切罪责全部推脱到吕布身上,说吕布为了独掌兵权,教唆秦兆冒然攻城,才导致秦兆中了鲜卑人的埋伏,被乱箭射杀。
又是吕布!
张懿闻之后怒不可遏,立刻着手让心腹去将吕布召来,如若吕布不来,就地格杀不必多问。反正张懿早已将吕布划为张仲党羽,不能为己所用,除掉也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此时,从县衙大堂之外走进一人,身披战甲,足有九尺,他抬起墨纹白底靴,脸色冷漠的迈过门槛,甲胄上的鳞片哗哗响个不停,引得在场诸人频频侧目。
不是吕布,又是何人。
走进府衙大堂,吕布余光扫视了一眼在场诸人。论官职地位,随便拎一个都比他这小小的校尉要高上许多,吕布微微欠了欠身子,抱拳朝众人行了一礼,“扬武校尉吕布,见过刺史大人,见过诸位将军。”
张懿最不喜欢的就是武夫这种自大到不将任何人都放在眼里的表情,但他好歹也是久历宦海的人物,强按心中火气将惊堂木一拍,沉声问道:“吕布,你可知罪?”
吕布在来的途中就猜想到准没好事,如今这大堂之内又坐了这么多的高级将官,看情形大有一股三堂会审的意思,吕布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何事。
等到张懿这么一问,吕布愈发的想不通透,再次抱拳道:“某不知,还请刺史大人示下。”
“哼,真是鸭子死了嘴壳硬,若不是我熟知一切,还真让你蒙了过去。”
张懿心中冷笑连连,在他看来,吕布摆出这副毫无所知的态度,无非是在装傻充愣,想瞒天过海逃脱罪责。张懿可不想给吕布丝毫翻盘的机会,抽出案桌上的一枚令箭,掷在地上,口中喝道:“大胆吕布,你唆使明威将军秦兆冒然攻城,致使主将阵亡,七千汉家儿郎尽数折损,你真以为本帅不知?如此大罪,本帅又岂能饶你!来啊,给我将吕布拿下!”
听着张懿噼里啪啦的一阵怒骂,吕布稍微有些愣神,这件事情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是受害者之一,如今张懿怎么就将这天大罪过,强行扣在了自个儿身上,难道是准备先下手除掉自己了么?
随着张懿的发号施令,事先就埋伏在堂外的二十余名刀斧手一窝蜂的涌了进来,想要上前擒拿吕布。
“呵,原来早有准备。”
吕布的嘴角露出不屑,他转过身毫不为意的瞥了这些个刀斧手一眼,眉峰扬起,连带尾角的眉梢也随之自动斜挑,微微有些粗宽的眉毛在这一刻犹如狼顾,这种眉形在记载中有个很有趣的称呼,贪狼。
仅仅一个眼神,那二十余名刀斧手心中同时‘咯噔’一下,竟不自觉的开始后退,从他漆黑眸子里散发出的阴寒,就像是一头恐怖凶兽蛰伏在黑暗中的窥视一般,令人胆颤心寒。
与河内军的一无所知不同,他们对吕布的战功可是一清二楚,那可是只身就能破掉鲜卑人六千铁骑的存在,仅凭他们这些个杂耍把式,真的能够擒下此人吗?
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谁要敢第一个冲上前去动手,肯定会立刻被干掉撕成粉碎的。
没有人会傻到去充当炮灰。
精心安排的刀斧手们一个个望而却步,堂堂北伐主帅下达的命令居然没有一人执行,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河内将官的面。
倍觉失了脸面的张懿怒不可遏,以至于忘了去拿面前的惊堂木,直接用手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大声斥责道:“吕布,你还想反了不成!”
吕布看向堂上的张懿,直起身躯,不卑不亢的回答着:“刺史大人,吕某做过的事情自然会认,若没做过,就算是刀斧架在脖子上,我也不会点头。”
“难道周汤王崇两位将军,还会构陷你一个小小的校尉不成?”张懿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