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孝丰连续半月暴雨。
西邵河大堤突然决堤，孝丰铜矿被洪水给淹了，矿工三百多人罹难。
矿监遭罢免，如今已经回归应天府。”
两个月？
时间也不对劲。
就在苏青以为此行，毫无收获之时，林平之却是陡然开口：“那孝丰铜矿被洪水给淹了，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不久前，因为辟邪剑谱一事，我一路逃亡，不知不觉逃到了浙江境内，却是被一伙人给抓住。
他们将我与大量的劳工，带到西邵河大堤。
当时，我以为他们抓人，乃是因为进入汛期，为的是加固大堤。
你猜，他们让我们干什么？
让我们收集柴火，在西邵河大堤的条石上点火，烧烤那些大堤的基石。
烧烤一段时间后，他们会将提前准备的醋浇在上面。
这不是加固大堤的方式，而是制造石灰的方式。
被烧烤，而后浇了醋的石头，会让整个西邵河大堤，变成豆腐渣一样。
等到汛期以来，大堤根本就没有了抵挡洪水的能力，只会被冲垮。
这就是孝丰之所以发洪水的缘故。
其实，他们也起了杀人灭口的想法。
只是大堤决堤的时间，超过了他们的控制。我被卷入洪水中，因此捡了一条命。”
火烤大堤，人为制造洪水，孝丰铜矿被淹？
苏青的脑子快速转动：“有这么一种可能。
数月，乃至于半年前，孝丰铜矿，就出现了问题。
这问题很大，大到无法掩盖。
为了彻底断绝有人查清楚孝丰铜矿的问题。
两个月前，他们才会烧石，引起洪水。”
既然，确定就是这孝丰存在问题。
苏青也是行动派，立刻调动众多西厂番子出动，剑指孝丰。
……
“陛下，安南的确出问题了，
七月初，安南侵扰占城，占城派遣使节入云南。
如今，还停留在黔国公府邸，黔国公沐琮，请旨平定安南。”
黔国公府邸，其实就是后来鹿鼎记中出现的沐王府。
至于国公府邸，为什么还被称王府？
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命傅友德、蓝玉、沐英征云南。
元大将巴匝刺瓦尔密，兵败投滇池，明军平定云南。
随后傅友德、蓝玉班师回南京，朱元璋义子西平侯沐英留镇云南。
因沐氏在滇久，威权日盛；也因云南沐氏祖沐英，逝后追封黔宁王，
故百姓称黔国公府，以沐英的沐，称呼黔国公府邸为沐王府。
“竟然是真的。
那《大明史》也是真的。
岂不是说，成化二十三年，我会遭受暗害，龙驭宾天？
已经没有多长的时间了。”
距离朱见深得到大明史，已经过了两个月。
闲来无事之时，他也会看看大明史，到底写了什么东西，用来打发消遣时间。
结果，他看到了大明属火德，易溶于水。
他看到，未来正德皇帝朱厚照，在30岁时，因落水后不久去世。
天启皇帝朱由校，也在落水后病逝。
非常巧合，这两个皇帝都试图从文官集团手中夺回军权。
正德皇帝通过培养宦官集团和御驾亲征，来对抗文官势力。
而天启皇帝则利用魏忠贤打击东林党。
“朱厚照时期的权监刘瑾，可能不是一个好人。
但是，他的死，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好坏。
刘瑾派人清查天下田亩，限制士绅和军官占田，并从内廷、户部、兵部派出大量官吏，全国性的清查军屯、皇庄、粮仓、漕粮、盐政等。清查的目的是为了恢复上缴，增加国库的收入（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这朱厚照的刘瑾，与我的汪直差不多。
我让汪直掌控十二团练，就是有插手军队的想法。
所以，大明史中汪直才会被文官针对，弱冠之龄被逼的前往南京养老。
那我成化二十三年的死，有没有可能也有所谓大明火德，不溶于水的缘故。”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朱见深绝对不允许未来的变故，出现在自己身上。
汪直可以重用。
那锦衣卫指挥佥事苏青，也可重用。
片刻后，朱见深恢复过来，看了一眼曹正淳：“你也劳苦功高，从今天开始解除你的禁令，下去吧！”
曹正淳躬身退到大门口，才转身开门离开。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算了，明天再召唤汪直吧！”
朱见深看了一旁的随身太监：“怀恩，摆驾安喜宫！”
“诺！”
就在这时，突然有声音，从外面传来。
“陛下，微臣有要事启奏！”
“汪直，怎么了？”
“陛下，微臣得到密报，孝丰发生水灾，可能另有隐情？”
孝丰洪灾？
朱见深自然早就得知了。
如今，听到汪直说另有隐情，立刻认真起来。
“陛下，那锦衣卫指挥佥事苏青，在福建查镇抚使林震南灭门惨案，牵扯到镇守太监古今福，古今福反抗被杀。
随后他意外发现孝丰铜矿的端倪，已经前往孝丰。
这苏青为人正直，最是厌恶蝇营狗苟之辈。
我担心他杀心太重，请令前往江西。”
朱见深冷哼一声：“杀心太重？
我看杀得轻了。这些蛀虫、垃圾。都要死！
汪直，我命你八百里加急，传递消息。让苏青不用顾忌，牵扯到谁，就将谁拿下。
如若有反抗，当犁庭扫穴，可先斩后奏！！”
汪直有点懵。
看到曹正淳深夜入宫，他还以为曹正淳添油加醋，利用古今福的死，算计苏青。可能会引起陛下，对苏青不满。
两人是盟友，一荣俱荣。
雨化田才先解释一番福建的事情。
随后将孝丰洪水的猫腻说出，企图转移陛下的视线。
没成想，对擅杀古今福，陛下似乎要奖励的样子。
虽然不解，雨化田却是快速的安排下去。
第39章 人间惨剧
苏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一路上，他见到太多的房屋被冲倒。
见到到处都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灾民。
他们破衣烂衫，手脚皲裂，被饥饿折腾得脱了相，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斜腰拉胯，似乎风一吹，就要被吹倒。
这是任何的电视剧的拍摄技术，不能够伪造的，让皮包骨头，有了真正的具象。
靠近孝丰，灾民的数量，呈现出增多的倾向。
也对，灾民也清楚，纵然是朝廷的赈灾，可以延伸到镇上，已经是不知道是多久后。
有可能到死，都等不到赈灾。
唯有经过跋涉，来到县城外，灾民才一线生机。
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孝丰时，正是傍晚。
不过，天色还没黑下来！
此时，进出孝丰县城的门户已经锁死，不允许其它人随意进出。
远远的，苏青看到在城门口附近，五口大锅架在石头叠成的大灶头上，锅里冒着一股股冲天的水气。
每口锅前，都搭着一个木架。
一个衙役赤着膊，站在木架上，叉着双腿，操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往锅里用力搅着。
等着领粥的灾民，大都是老弱妇孺，个个肌疲脊瘦，在锅前排着长龙般的队伍。
眼睛张望着，那锅前一下一下挥动着的铁勺。